《骗了康熙》 第一章 九门提督 “二爷,老爷已经下值回府,太太派人来传话,叫您过去呢。” 小厮吴江挑帘子进门,左膝前屈,右腿后弯,上体稍向前俯,右手下垂,打了个漂亮的千。 玉柱只当没有听见似的,依然笔走龙蛇,直到将最后一个大字写完,这才撂了毛笔。 大丫鬟寒霜,极有眼色,已经将拧好的热帕子,捧到了玉柱的手边。 玉柱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信口问吴江:“老爷是从哪边过来的?”这话问的颇有玄机。 吴江知道其中的厉害,又不敢不答,只得垂着脑袋,硬着头皮禀道:“回二爷,老爷是穿着官服来的。” 玉柱眯起两眼,仔细的想了想,随即轻声笑了。他都已经十四岁了,隆科多的眼里,依然只有李四儿。 没错,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隆科多,便是玉柱的亲爹。 玉柱的生母,李四儿,本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也许是脑子抽风,更可能是中了邪,隆科多偏偏就看上了李四儿。 仗着“佟半朝”的赫赫威名,隆科多使出百般手段,硬是将李四儿夺到了怀中。 只是,隆科多的嫡妻,赫舍里氏,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恶气,死活不肯放李四儿进佟府。 如今的佟家,羽翼未丰的隆科多,依然无法和父亲佟国维相提并论。 僵持不下的局面,导致李四儿只能一直住在佟家的外面,成了无名无分的外室女。 等而下之,李四儿的亲儿子玉柱,自然也就成了惹人笑话的野种! 话说,玉柱自己也是个大悲剧。他好不容易从钢厂的小技术员,慢慢的爬上了厅局级副总的宝座。 谁料,他竟然累倒在了重点工程的工地上,成了倒霉蛋隆科多的亲儿子。 玉柱正好有事要见隆科多,便领着两个贴身的小厮,吴江和吴盛,径直朝着正院而去。 当初,隆科多怕委屈了李四儿,特意买下这座五进的大宅,作为藏娇的金屋。 玉柱住了十几年的这所宅子,不仅修得美轮美奂,而且,占地极广。 在这寸土寸金的四九城里,这所五进大豪宅,可谓是价值不菲,转手即可卖出十万两白银。 按说,玉柱已经十四岁了,早就应该避嫌,搬到前院去住。 可是,再大的规矩,到了李四儿的跟前,都成了笑话。这么多年下来,李四儿领着玉柱兄妹,一直住在后院。 “老爷,太太,二爷来了。”守在正房门前的丫头红英,见玉柱来了,赶紧堆出灿烂的笑脸,一边挑起门帘,一边大声向里头禀了。 听说儿子来了,正在数银票的李四儿,不由抿唇一笑。她斜睨着隆科多,故意抬高声调,说:“咱们娘儿三,没名没分的,也就靠着这么点银子过日子了。” 隆科多自知理亏,也不敢争辩,只是涎着脸说:“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一点点银子,而是三万两呐。” “哼。”李四儿抬起手腕,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拧住隆科多的左耳,恨声道,“说,哪弄来的银子?” 隆科多露出得意的笑容,凑到李四儿的跟前,刻意压低了声调,说:“前儿早上,宫里下了旨,任我为步军统领。这些银子,都是底下的总兵、副将和参将们孝敬我的。” “步军统领?”李四儿毕竟是深宅妇人,一时没有回过神,这步军统领究竟是个什么名目的官儿。 “嘿嘿,也就是九门提督,手底下有三万多兵马,管着京城里的大小事儿。呐,上次,冒犯了你弟弟的那个巡捕营的小小参将,还记得吧?嘿嘿,从今往后,爷说往东,借他八十个胆子,也绝不敢朝西去。”隆科多禁不住得意的笑出了声。 李四儿明白过味儿之后,喜得芳心乱跳,她猛一拍桌子,得意的大声吩咐道:“来人,过几日啊,下帖子给那些瞧不起人的官太太们,就说我李四儿请客,来或不来,叫她们自己斟酌去吧。” 贴身的大丫头红梅,素来是个知道眉眼高低的机灵人儿,她眼珠儿一转,当即跪到了李四儿的脚前,脆声道:“太太,到时候啊,咱们只发十张帖子,没帖子的那些个所谓的官太太们,一律不许进门。” 这个马屁拍得精妙绝伦,恰好挠到了李四儿的痒处。 李四儿笑得花枝招展,乐不可支的道:“你个小蹄子,我还真是没有白疼你,喏,这个赏你了。”从头上拔下一根碧绿通透的玉簪子,硬塞到了红梅的手里。 “嘿嘿。”隆科多明知道不甚妥当,却偏偏是爱极了李四儿的这股子嚣张跋扈的“辣劲儿”,他也就闭紧了嘴巴,啥也甭说了。 玉柱进门的时候,却见李四儿就坐在隆科多的怀中,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笑得花枝乱颤,活脱脱一只修炼成精的骚狐狸! “儿子给阿玛、额涅请安。”玉柱刚拍响袖口,还没打下千去,就见隆科多笑眯眯的说,“伊立。” 伊立,在满语之中,是起身,平身,罢了的意思。一般情况下,满洲的皇族和世袭罔替的亲王,才有资格使用伊立这个词。 隆科多的祖父,佟图赖,其实是地地道道的辽东汉人,隶于汉军镶黄旗。 康熙十六年,因生母孝康章皇后出身于佟家的缘故,康熙特意将佟图赖这一支的佟氏,整体抬入了满洲镶黄旗,赐姓佟佳氏。 满洲八旗之中,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是皇帝的亲兵,称为“上三旗”。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前程钱途,“上三旗”都比“下五旗”要高得多。 隆科多越矩使用伊立一词,主要是仗着康熙的格外纵容,刻意想抬高他自己的身份罢了。 毕竟是当着儿子的面,李四儿开心的撒过欢儿之后,就坐回到了原处。 隆科多仔细的打量了玉柱一番,故作神秘的说:“今儿个,还有一桩喜事。坊间早有传闻,皇上厌了十七爷身边那几个尽出坏主意的哈哈珠子,陈家有意重新替十七爷选人。四儿,你是知道的,我当初还是一等侍卫的时候,就与十七爷的外祖父陈希阂交往甚密。嘿嘿,老陈虽是汉军旗下,却是个极会做人的机灵鬼儿。” 李四儿眨巴着一双美眸的样子,显然并没有听懂。然而,玉柱却已经明白了。 十七爷,也就是宫里的十七阿哥胤礼,今年刚满九岁。十七阿哥的生母陈氏,侍奉于皇帝的身边二十几年了,因是汉女的缘故,至今为止,还是个没有册封过的庶妃罢了。 庶妃,不过是嘴巴上,说的好听而已。其地位,异常之尴尬,充其量也就相当于答应或是常在罢了。 堂堂皇子的生母,地位却低得令人发指,由此可见,十七阿哥是多么的不受宠? 隆科多想让玉柱去给十七阿哥做哈哈珠子,借此洗白所谓外室野种的恶名,还真的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玉柱心里明白,所谓的哈哈珠子,也就是伴读陪玩的高级小厮而已。给十七阿哥当哈哈珠子,好处固然不少,缺点也很明显。 假如,十七阿哥犯了错,挨打受罚的必定是身边的哈哈珠子。 “阿玛,儿子喜欢读书,想当满洲进士,将来替额涅争个扬眉吐气的诰命夫人回来。”玉柱的话不多,却一下子戳中了李四儿的泪腺。 李四儿霍的站起身子,一把抱紧了儿子,又哭又笑的乱喊一气,“我的儿啊,心肝啊,宝贝啊……” 隆科多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连连叹气,越发恨极了家中的嫡妻赫舍里氏。 李四儿最大的恨事,不仅仅是出身太过于低贱,还先后侍奉过翁婿两个男人,因此一直为人所耻笑。 心理上的极端扭曲,让李四儿变得疯狂起来。从玉柱会说话开始,李四儿就教他喊额涅,而不是额娘。 满语之中,子女称呼正室嫡母为额涅。相对应的,称呼妾室,则为额娘。 隆科多明知道李四儿在乱来,却一直视而不见,让嫡庶分明的礼法规矩,彻底变成了一张废纸。 “你可想好了?八旗进士中的满洲进士,异常之金贵。国朝肇基以来,仅有区区数人而已。”隆科多皱紧眉头,紧盯在玉柱的脸上。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 打出生开始,玉柱就被李四儿宠坏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大字却不识得几个 四年前,刚满十岁的玉柱,突发高烧不退,差一点就病殁了。 谁料,玉柱大病了一场之后,居然从此不胡闹了,整天窝在书房里练字苦读。 当年,隆科多还没出生的时候,康熙已经是皇帝了。那时,整个朝堂之上的佟家人,多的数不过来,被人戏称是“佟半朝”。 隆科多嫡亲的姑母,即孝康章皇后,是康熙的生母。他那位嫡亲的姐姐,也就是孝懿仁皇后,还是四阿哥胤禛的养母。 佟佳氏,一门两皇后一贵妃,门第可谓是红得发紫。 隆科多从小就在蜜罐里长大,偏爱弓马,却不喜读书。所以,他对科举之事,纯粹是个门外汉。 然而,在前世,玉柱已经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一直到双博士毕业。 凡是读到了双博士毕业的童鞋,都有良好的学习习惯,以及强悍的自制力! 这四年多,玉柱心无旁鹜的专攻科举取士的制艺,刷题做的试卷,足以堆满整个书房。 第二章 爬床的丫头 “阿玛,不入科场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儿子的学问呢?”玉柱明明颇有些底气,却故意藏了拙。 隆科多本还有些犹豫,可是,李四儿眼红满洲进士之母及诰命夫人的殊荣,她瞪圆了一双美眸,恶狠狠的说:“爷,玉柱这么的有志气,您这个做阿玛的,还不赶紧的去张罗着?” “好吧,我这就去找人张罗着。”隆科多抓过炕上的红顶子,拔腿就出了门。 别看隆三爷在外面是威风凛凛的国舅爷,偏偏就怕了李四儿,给活生生的憋成了“妾管严”。 等隆科多去了前院之后,李四儿忽然变了脸,厉声喝道:“来人,把那个胆敢勾搭爷们的贱蹄子,带来。” 不大的工夫,贴身侍候玉柱的大丫头寒月,被人五花大绑,让粗使婆子们推推搡搡的带进了上房,压跪到了李四儿的脚前。 寒月的嘴里堵了一块破布,她流着眼泪,死瞪着玉柱,那哀伤的眼神,格外的惹人怜悯。 “贱蹄子,骚狐狸精,你家二爷还未成年,你就急不可耐的想爬床了?我呸……”李四儿气得胸闷,一口浓痰,恰好喷了寒月满脸。 来了此间之后,玉柱最满意的是,他的那张脸,实在是丧心病狂的俊俏!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长得俊,就不愁桃花运! 身为大宅里说一不二的小爷,玉柱既有钱又有势,还是个百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想爬了床,当上侍妾的俏丽丫头,怎么可能少得了? 玉柱很清楚李四儿的脾气,此时此刻,如果他敢替寒月说情,只会火上浇油的彻底惹恼了李四儿,让寒月更加没有好下场。 “这种想爬床的贱婢,必须杀一儆百。来呀,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若是等李四儿心里窝着的邪火,彻底的发作出来,那就只有杖毙这一个结果了。 玉柱只有抢先发落了寒月,才有可能救她一命。 在这个完全没有人权的时代,有隆科多罩着的大宅里,打死一个签了死契的丫头,比踩死几只小蚂蚁,还要容易一些。 这屋里屋外的丫头婆子们,都知道玉二爷在自家太太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既然,玉柱已经发了话,太太肯定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大家也就七手八脚的将寒月拖了出去。 上房里只剩下刘嬷嬷侍候在侧,李四儿瞥了玉柱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罢了,罢了,你们二爷是个心软的,就打二十板子,把那个贱蹄子的全家,都远远的卖了吧。” 刘嬷嬷得了吩咐之后,便走到玉柱的跟前,蹲身一个深福下去,板着脸说:“二爷,老奴知道,您是个好心肠的主子。但是,这背主的丫头,连着她的一家子,却再也留不得了。” 俗话说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刘嬷嬷,不仅是李四儿的奶嬷嬷,更是这所大宅子里的内院总管事。 和李四儿不同,刘嬷嬷当了一辈子的奴仆,自然知道哪些刁奴最容易背主。 这所佟府外宅里的奴仆,几乎都是刘嬷嬷亲自过目,并一手安置下来的。 刘嬷嬷有个鲜明特点,只要是她手里使唤过的奴仆,都是一家子父母兄弟姊妹一起买进来的,绝无单买一奴的道理。 大宅门里是非多,奴仆们若是嘴巴不严,行为不谨,迟早给主子们惹出捅破天的大祸。 玉柱心里明白,不怪刘嬷嬷心狠,只怨这是个吃人的社会。在这种吃人的社会里,一味心慈手软的主子,难免会被奴仆所欺。 也幸好是刘嬷嬷颇具威慑力,这所外宅里,到目前为止,出的最大的事儿,也不过就是,俏丫头仗着貌美,想爬主子的床罢了。 只是,玉柱毕竟来自于法治社会。动动嘴皮子,就取人性命的恶事,既然看见了,怎么也下不去那个毒手。 “我虽年幼,却不是不懂事的爷们儿。我知道的,您不仅忠诚可靠,而且,处事极为公道妥当,没有可挑剔的地方。我们母子三人在外边这么些年,一直平安无事,妥妥贴贴,除了阿玛在外边照应着之外,内宅之中,还真的多亏了您的悉心照料。”玉柱忽然起身,毕恭毕敬的冲着刘嬷嬷,长揖到地,“多的不敢说,只要有我玉柱一口干的,就少不了您刘嬷嬷一口稀的。” 玉柱是刘嬷嬷打小看着长大的爷们儿,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刘嬷嬷作为人精中的人精,自然一眼即可看穿。 “二爷,您这是做甚,莫要折了老奴的寿。”刘嬷嬷心里很舒坦,却哪敢真的受了主子的大礼,慌忙伸手搀住了玉柱。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四儿又不是真正的蠢货,她也正色道:“嬷嬷,您是看着玉柱长大的,比我都疼他,哪里会折了寿?” 自己一手奶大的姑娘,刘嬷嬷岂能不知道李四儿的良善品性? 想当初,出身于良家的李四儿,不过是个异常美貌,且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罢了,哪有半点嚣张跋扈的影儿? 原本,在赫舍里家的时候。李四儿虽说是以色事人的美妾,正房太太也喜欢端着正室的架子,变着法儿的整治她。 但是,那个时候的李四儿,至少也是赫舍里家,有名有分的得宠妾室吧? 可恨的是,杀千刀的隆科多,横插一杠子,非要从岳父的手里,抢了李四儿回去。 如果,隆科多抢的是旁人家的小妾,抢了也就抢了吧,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偏偏,隆科多的嫡妻,是李四儿前男人的嫡长女。这个面子实在是扫大了,她岂能善罢甘休,一直硬顶着不许李四儿进佟家。 这么一来,李四儿连佟家妾都当不成了,活生生被逼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你说窝火不窝火? 有苦说不出的李四儿,心里憋得难受,逮住了机会,难免就要借题发挥一下,总不能就这么被逼死了吧? 玉柱费了这般工夫,主要是担心,刘嬷嬷将貌美的寒月卖去那种肮脏的地界。 第三章 添妆礼 谁叫玉柱年纪尚小,李四儿一直盯得死紧,惟恐玉柱身边的丫头们,勾着坏了他的身子呢? 平日里,作为李四儿下半辈子的依靠,玉柱几乎可以做到呼风唤雨的程度。惟独,欲图爬床的丫头,肯定不可能被轻饶。 刘嬷嬷是看着玉柱长大的,爷们儿是个啥品性,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既然,玉柱有了担心的事,刘嬷嬷索性就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二爷,您就放心吧,咱们府上卖出去的奴仆,都会提前嘱咐妥当的。”刘嬷嬷不可能明说,只能暗示到这个程度了。 玉柱放了心,打起精神的陪着李四儿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后,就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自从玉柱出生之后,李四儿担心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就给他配备了异常豪华的奴仆阵容。 按照佟家的规矩,未成年的小主子身边,应该有一个奶嬷嬷,两个大丫头,两个贴身小厮,四个二等丫头,三等丫头和粗使婆子们若干。 李四儿满满的是愤懑攀比之心,所以,玉柱的身边,如今有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六个小厮。至于,粗使婆子和三等丫头更是超过了二十人之多。 不仅如此,格外疼小儿子的隆科多,还在外院的书房里,又给玉柱配备了管事两名,长随八名,佩刀的护院十名。 不夸张的说,除了身边没有太监伺候之外,玉柱现在享受的待遇,已经超过了宫里那些没有分封出府的皇子阿哥们。 回到内书房之后,玉柱喝了半盏茶,便继续悬腕练字。经过长时间的揣摩总结,格式化,且有规律可循的八股文章,现在已经颇见功力。 然而,这人呐,还真的是有天赋的。 以前,玉柱的钢笔字不行。如今,他的一手毛笔字,尽管练习了很长的时间,依然还是一般般。尤其是科举需要的馆阁体,至今为止,也只能说是中等偏下的水平而已。 由于,佟家如今隶属于满洲镶黄旗下,玉柱的科举之路,和普通人,也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从顺治八年开始,在京的旗人参加科举,均由皇帝任命的提学御史,在顺天府贡院主持考试。 考试上榜者,统称旗人生员,入顺天府官学。 只要是入了顺天府官学的旗人生员,就可以直接参加顺天府乡试。乡试中榜,即为正经的举人,有资格参加礼部会试。 也就是说,初次参加考试的玉柱,就跳过了县试和府试,可以直接参加顺天府的旗人院试,这就大大的减轻了科举考试的负担。 玉柱参加的特殊院试,考试时间仅为一天,且只考策问一篇及八股文一篇,没有试帖诗。 “二爷,歇会子吧,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大丫头寒霜实在看不过去了,小声的提醒玉柱。 玉柱正好觉得手酸了,索性撂了笔,擦手之后,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 “二爷,手酸了吧,奴婢给您揉揉?” 见玉柱一直活动右腕,寒霜壮着胆子,颤声试探了一下。 玉柱仿佛没听见似的,半眯着眼,琢磨着心事。 今儿个,上房那边刚刚处置了寒月的一家子,寒霜终究没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来爬床的嫌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柱突然轻声一笑,调侃道:“胆子不小啊,那就帮着你家二爷揉揉吧。” 玉柱身边的大丫头里边,寒霜不是最好看的,也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忠心的。所以,玉柱留了她在书房里侍候着。 在这个文字惹祸的时代,作为书房婢的寒霜,无论怎么强调其重要性,都不为过分。因为,只要从书房里漏出去只言片纸,就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寒霜得了玉柱的鼓励,胆气陡然壮了不少,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心翼翼的帮着他揉捏手腕。 夜半时分,红袖揉腕,尽管美人儿不是惊世的绝色,依然可以令人心情愉悦。 见玉柱的心情确实不错,寒霜一边帮他揉手腕,一边大着胆子,小声说:“二爷,寒袖姐姐后天就要出嫁了,奴婢,奴婢……”终究有些胆怯。 玉柱略微一想,寒霜刚进院子的时候,就是寒袖带的她,算起来,也有好几年的师徒之谊。 作为颇受李四儿和刘嬷嬷看重的大丫头,寒袖比玉柱大了六岁,做事情非常稳重,且为人机敏。那年,玉柱刚出生不久,寒袖就作为三等丫头,在他的身边伺候着了。 原本,李四儿还想多留寒袖一些时日,等玉柱成年了,再配给府里的管事。 二十岁的寒袖,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超级剩女了。若是,再拖个五六年,即使勉强配给府里的管事,也难免落下埋怨。 玉柱毕竟是现代成年人的思维,施恩就要做的漂亮,不能变成结怨。 在玉柱的坚持下,不仅放了寒袖一家老小的身契,而且,也没有胡乱配了管事或是小厮,许其自嫁。 果然不出玉柱所料,寒袖自己看上了娘家的表兄。她宁可当商户家的正室太太,也不乐意给人做妾,或是继续当奴仆。 寒袖定亲之后,玉柱早就让人备好了添妆礼,正要派人送给她。 “也好,那就明儿个,咱们一起去她家里添个妆吧?” 这段时日,除了读书,就是练字,确实有些枯燥乏味的闷得慌。玉柱也想出门逛逛街,吃点喝点,顺便享受一下购物的乐趣。 “多谢二爷。”寒霜欢喜异常,如果不是刘嬷嬷的规矩很重,只怕是要蹦起来叫好了。 李四儿先后跟了两个男人,如今也三十多岁了,却仅有玉柱一个儿子,自然是爱若珍宝。 玉柱要出门,李四儿比谁都紧张,外院的管事、长随和护院,以及内院的几个大丫头,一个不落的全部都跟了他去。 临出门的时候,李四儿特意把下人们都叫到院子里,板着脸说:“都小心伺候着。若是,二爷少了一根寒毛,我一定剥了你们一大家子的皮。” “嗻。”下人们战战兢兢的打千行礼,大家都知道,李四儿绝不是虚言恫吓。 如今的李四儿,连个贱妾都算不上。但是,对她言听计从,甚至有些怕她的男人,不仅是佟家的三老爷,还是权势熏天的九门提督。 第四章 真豪门 门房上的小厮们拆了门槛之后,二十几个管事、长随及护院们,腰挎长刀,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四辆印有特殊徽记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这时,一直守在宅外的几名巡捕营的官差,见了这么大的阵仗,那还不知道,府里的主子要出门了。 “我们几个悄悄的跟上去,你赶紧去衙门里,禀报老爷知晓。” 一看就是顶头上司的家眷出门,为首的把总丝毫也不敢怠慢,当即就牵来马匹,带着他的人缀了上去。 车厢里的玉柱,十分苦恼。不过是出门散心而已,居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还怎么可能玩得好呢? 可是,以李四儿视子如宝的坚决态度,不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绝无可能放玉柱出门。 据说,寒袖的娘家,在城南的鸟笼胡同里。 在这四九城的外城,一直流传着个说法:东富西贵南贱北贫。 出门前,玉柱早有吩咐,不许扰民,更不许纵马奔驰。路上,整个队伍虽然声势浩大,却也没人敢惹事生非。 “秦二爷,好久没见了,楼上早就给您留了座儿,里边请。” “又香又甜的枣糕……” “王致和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呐……” 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民以食为天,玉柱在车里听见的动静,大多以卖吃食的为主。 大丫头寒雪,自从进府之后,就没有上过街。自从她撩起一角窗帘之后,就再也不舍得放下。 玉柱一贯的性子随和,既然寒雪想看个热闹,也就随她去了。 “二爷,都是您给惯出来的毛病。瞧那小蹄子,乐得丢了魂儿似的,连主子口渴不渴,都顾不得问了。”一旁伺候着的寒霜,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埋怨玉柱。 “哟,有胆子埋怨主子,这恐怕也是我惯出来的毛病吧?”玉柱的心情还算不错,笑着打趣。 寒霜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慢慢的挪过去,拧住了寒雪的耳朵,轻声骂道:“若叫太太看见了你这副蠢样,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呀,好姐姐,我错了,再不敢了。”寒雪一向很怕寒霜,并不敢挣扎,只得低头认错,乖乖求饶, 儿趣罢了,玉柱只当没有看见的。喝茶的时候,他忽然记起,寒霜的师傅,也就是即将出嫁的寒袖,是个地地道道的狠人。 寒袖有个特殊的本事,令玉柱至今记忆犹新。罚人的时候,寒袖可以脸上带着笑,打下去的手板,却是又重又狠。 话说,玉柱院里的丫头和小厮们,哪个不怕她? 仔细一想,寒霜与寒袖的脾气禀性,竟有七八分相似,她们都是人狠话不多的同类。 随从多,固然安全有保障。但是,在人挤人的外城,大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可能快。 路上,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了鸟笼胡同口。胡同里的巷子很窄,宽敞的马车就算是勉强进去了,也无法顺利的掉头。 玉柱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进了胡同。 “狗娃他爹,快去拿尿布……” “馋嘴的东西,这肉菜还没有上桌呢,你就偷吃了一大半……” “死丫头片子,尽偷懒,看老娘不打烂你的小屁股蛋子……” 穷人扎堆的巷子里,什么千奇百怪的动静都有。 甭管爱不爱听,也甭管爱不爱看,这就是现实的生活百态。 玉柱还在路上的时候,贴身大管事胡彪已经使人打听清楚了寒袖的家。 听说玉柱亲自来了,哪怕寒袖见过不少世面,也不由呆住了。 玉柱,那可是隆三老爷最偏疼的小儿子,身份何等金贵? 伺候过的主子,亲自来给寒袖添妆,这是何等荣耀涨脸的事儿? 当下,寒袖也顾不得待嫁女不能出门的规矩了,领着哥哥和嫂子就迎了过去。 寒袖的哥哥和嫂子,都知道玉柱的底细,夫妻俩喜得合不拢嘴。 当初议亲的时候,寒袖婆家的老太爷,听说寒袖出府前是佟家玉二爷身边的大丫头,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那老太爷当即拍了板,除了原定的聘礼之外,另添了一座南城的二进宅子,单独作为婚房。 寒袖的婆家,虽然有钱,却是低贱的商户。这年月,在这四九城里做买卖,若是没有豪门在背后撑腰,指不定啥时候,就叫人害得家破人亡了。 一袭宝蓝色长袍的玉柱,轻摇折扇,飘逸出群,俊的令人移不开眼。 “请二爷大安。”寒袖快几步,迎上前去,规规矩矩的深蹲下去。 玉柱轻抬折扇,笑眯眯的说:“起吧。寒霜昨儿个一直在我耳旁鸹噪,吵着闹着,非要来给你添妆。正好,我也备了几样薄礼,顺道来你家讨杯茶吃。” 身份金贵的主子,大驾光临,尽管说的很客气,面子却是赏的比天大。 寒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稳稳当当的再次深蹲下去,红着眼圈,道:“主子厚恩,奴婢若是鸹噪个不休,反而生分了。”带着哭腔。 和明白人打交道,彼此都一片敞亮,毋须多说半句废话。 玉柱暗暗点头,寒袖不愧是刘嬷嬷精挑细选出来的管事大丫头,不仅心思通透,也兜得住事儿,很好! “寒袖姐姐,家里的嬤嬷姑姑和姐妹们,都念着你的好,吵着要来给你添妆呢。” 方才一言不发的寒霜,此时笑眯眯的上前,搀扶起寒袖,顺势挽住她的胳膊,叽叽喳喳的叙起了旧情。 小厮吴江深深的看了眼寒袖,又暗中瞅了瞅寒霜。嘿嘿,二爷身边的管事大丫头,都是通透的明白人呐! 女人出嫁后,若想日子过得舒坦,不被婆家磋磨。除了膝下有子之外,背后有个强势的娘家撑腰,必不可少。 寒霜随口说出的家里,就是想告诉寒袖,她虽然出府嫁了人,却不须怕婆家人欺负,万事自有玉二爷撑腰。 寒袖的哥哥,老实得过了头。他跪在玉柱的跟前,嘴里呶嚅了半天,楞是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寒袖的嫂子,就更不堪了,只知道磕头。平日里,她只在家里洗衣做饭劈柴带娃,哪有机会拜见贵人? 就在这时,寒雪极有眼色的走上前,将寒袖的哥哥和嫂子搀了起来,笑嘻嘻的伸出小手,吐着小舌头说:“哥哥嫂子,可带了喜糖来?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包括我在内,都想沾沾寒袖姐姐的喜气呢。” “带了,带了……”寒袖的哥哥感激得要死,探手就从怀中摸出了一包喜糖,双手捧到了寒雪的面前。 一时间,不仅解了围,更活跃了原本有些僵的气氛,皆大欢喜。 第五章 人走茶凉 到了寒袖的娘家,和寒袖的父母,又是一番见礼,玉柱便被迎进了主屋。 方才,进门的时候,玉柱粗粗的打量了一下,心里大致有数,这是个还算殷实的小门小户。 这家里,虽只有新修的一排五间瓦房,却也是整个穷巷子里,十分出挑的存在了。 玉柱进屋后,寒袖的爹娘,本想跟进去,陪着贵客说说话,好生招待一番,却被寒袖一把拉住了。 主屋里,迎面就是一张大炕,炕头是一排簇新的红漆柜子,炕桌上摆满了瓜子糖果。 寒雪从怀中摸出雪白的棉布帕子,在炕上仔仔细细的擦了四五遍,又把炕桌收拾了个干净,这才请了玉柱上座。 玉柱坐定之后,小厮长随丫头婆子们,已经从马车上取来了玉柱常用的物件,流水介的递进了院子里。 三个穿着锦缎的,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分别捧着沏茶的上等青花瓷,队列整齐,低眉顺目的蹲到了主屋的门前。 她们手里的托盘纹丝不动,小身板也都挺得笔直,通身上下,全是说不出的气派。 寒袖的老子娘,以及哥哥嫂子,立时看傻了眼,目瞪口呆的不知所措。 “进来吧。”直到寒霜挑了门帘,吩咐了下来,三个已经蹲了半刻钟的小丫头,这才捧着精致的茶器,垂头进了主屋。 寒袖的爹娘,心里一阵发慌,齐齐看向了寒袖。寒袖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示意他们,就待在原地别动,不要惊扰了贵人。 这时,佩刀的护院管事,快步走到寒袖的跟前,拱手道:“小人职责所在,不敢大意了,还请寒袖姑娘见谅。” 寒袖抬眼望去,就见佩刀的护院们,各占了合适的方位,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贴身的长随们,垂首而立,沿着主屋往外,整整齐齐的站了一长溜。 天大地大,玉二爷的安全最大! “爹,娘,赶紧的,叫家里人都上西屋里去。”寒袖二话不说,扯了她的娘老子,就往西屋那边去了。 对于寒袖的如此知趣,身为护院管事的谢章武,自然是非常满意。 然而,寒霜出来的时候,没见着寒袖和她的家人,就知道寒袖闹了小脾气。 今儿个,玉柱既然来了这里,自然要主仆情深,上下和乐,皆大欢喜。 可是,谢章武这个没脑子的,却为着主子的安全,居然把寒袖的家里人都赶了,那气氛还能正常么? 寒袖虽然是寒霜的师傅,彼此的交情,也算是不错。可是,小姐妹间的关系再好,已经在玉柱身边出了头的寒霜,也不乐见寒袖在主子那里的脸面过大。 玉柱喝了两口茶,却没见寒袖露面,心里就隐隐觉着不对劲了。他本是出来散心的,并不想给寒袖的家里添麻烦。 “你们的添妆,都给了?”玉柱这么一问,寒霜心里就明白,二爷想走了。 “还没进院子呢,就都给了。”寒霜没有说半句假话,更没暗中使坏,只不过是,只字未提寒袖罢了。 如果,寒袖没有闹小脾气,让寒霜的心里有些隔应。寒霜此时正好做个人情,顺嘴叫她进来谢恩。 然而,寒霜偏偏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哪怕是养猫狗,养了这么多年,也总会有些感情的,何况是人呢? “喏,这是二百两银票,等我走了后,你再告诉寒袖,算是我给她的压箱钱。”玉柱想了想,从袖口摸出早就备好的银票,轻轻的搁到炕桌上。 寒袖已经出府嫁人,她和玉柱之间,除了旧日的主仆情谊之外,本无太多的瓜葛。 人心是不知足的! 斗米养恩人,石米养仇人,屡见不鲜。 以玉柱的见识,对人太好了,好到没了底线,往往没有好结果! 玉柱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等寒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了胡同。 “寒袖姐姐,这是二爷赏你的压箱钱,别嫌少。”寒霜亲亲热热的挽着寒袖的胳膊,故意打趣,“啥时候让我升级做姨母啊?” 主子居然就这么走了,寒袖哪能不知道,她叫人给阴了?而且,阴她的人,装得比亲姐妹还要亲。 偏偏,寒袖的婆家,又格外看重,她曾经是玉柱跟前得脸大丫头的这一层关系。 她又怎么敢,当面去得罪,暗中阴了她的人呢?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到了大街上,玉柱变着法的指使人去买各种东西,最终,把浩浩荡荡的大队伍,精简成了几个人的小队伍。 逛街嘛,那么多的下人,都挤在跟前,还怎么尽兴? 在玉柱身边的贴身小厮之中,就数吴江最机灵,也最为得脸。吴江,7岁就进了园子,一直伺候在玉柱的身边,至今已有七年之久。 玉柱出门逛街,兜里是不带钱的,他的零花钱都由吴江揣着。 如今,佟国维虽然年老,毕竟还活着,一等公府也就没有分家。按照老佟家的规矩,隆科多的俸禄,必须一文不少的,上交给他的亲娘赫舍里氏。 当然了,隆科多上交的仅仅是干巴巴的俸禄罢了。他暗中捞的大钱,一文不少的,都进了李四儿的囊中。 玉柱也搞不清楚,这么多年下来,隆科多究竟捞了多少黑钱。但是,李四儿惟恐委屈了儿子,每个月给玉柱的零花钱,足有三百两之多。 要知道,在如今的康熙四十三年,城里米铺的粮价,不过才五文钱一升而已。 这且不提,隆科多还特意给帐房留了话,一千两银子以内的开销,凭玉柱的私章,可以随意支取。 说来也巧,隆科多的生母,即佟国维的嫡妻赫舍里氏,乃是孝诚仁皇后的姑母。孝诚仁皇后,既是康熙的元后赫舍里氏,又是当今皇太子胤礽的生母。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隆科多非但不是胤礽一党,反而和直郡王胤禔,过从甚密。 玉柱不缺钱花,可是,他也没有养成大手大脚乱花钱的不良习气。 逛街的乐趣,就在于随心所欲的逛字上头,顺便吃点喝点买点,图个乐子罢了。 第六章 撞见老十四 老北京城的街道两旁,清一色的两层灰砖瓦房,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并不鲜亮。 旁边的戏园子里,传来铿镪的锣鼓声,以及咿咿呀呀的唱曲声,玉柱正好走累了,便抬腿走了过去。 吴江心里犯嘀咕,腿下却不慢,紧紧的跟了上去。 李四儿是个地地道道的戏迷,经常叫了戏班子进府唱大戏。可是,二爷一向怕吵,也听不懂时兴的昆曲。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哟,这位爷,您是头回来吧?楼上有雅间,里边请。”戏园子门前的伙计,格外机灵的打了个千下去,就点头哈腰的把玉柱往里边让。 戏园子、大酒楼、怡红院等等,这一大类服务行当里,不管是跑堂的伙计,还是掌柜的,眼招子都贼亮。 这伙计,只瞧吴江、寒霜等人通身锦绸的气派,旁边还站着几个佩刀大汉,就知道,来的这位小爷多半是惹不起的贵人。 这伙计恨不得把头哈进裤裆里去,他打定了主意,一定把贵人伺候舒坦了。 玉柱一直没啥艺术细胞,他连京剧都听不懂,更别提昆曲了。他进戏园子,纯粹是走累了,想坐下来喝杯茶,顺便看个热闹。 楼上的雅间,正好对着戏台子,确实是个好位置。坐在玉柱的角度,台上戏子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种戏园子,不可能有好茶。寒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轻轻的搁到桌面上,扭头吩咐道:“把开水壶提来,再上几碟瓜子蜜饯即可。” 这时,长随已经将玉柱专用的茶盏,摆了上来。 见伙计眼巴巴的看着她,并没有动地方,寒霜略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随即板着脸说:“茶钱照付。” 伙计一看就知道,寒霜是个外行,便一边脆声答应着,一边冲门边的吴江,使了个只可意会的眼色。 吴江跟了出去,伙计哈着腰说:“这位爷,咱们园子的东家,和长三堂子的渊源颇深。” 随着承平日久,这四九城里的旗人大爷们,生活日益腐化堕落。其中,包戏子,养外室,逛胡同,吃花酒,都已经不在话下。 时下最流行的,还是玩龙阳小相公,令王公贵族们趋之若鹜。 这伙计琢磨着,玉柱的年纪不大,还不到看花戏吃花酒的时候儿,就索性推荐了长三堂子的小相公,让他们来陪着说说话。 只有把贵人哄开心了,这个没有月钱的伙计,才能拿到多多的赏钱。 “滚。”吴江气得胸闷,飞起一脚,就将那伙计踢翻在地。 若是叫隆科多和李四儿知道了,他领着二爷在戏园子里玩小相公,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尽管赶跑了伙计,吴江也没敢跟玉柱说这事,怕脏了二爷的耳朵。 玉柱喝了半壶茶,磕了两把瓜子,歇得也差不多了,就打算起身离开。 “啪。”清脆的耳光声,从隔壁的雅间传来。 紧接着,就听见男人的怒斥声。 “臭娘们,爷点了你,是瞧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男人的声音,怎么听都觉得耳熟,玉柱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玉柱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性子,他缓缓起身,抬脚就往外面走。 在这四九城里,就算他的亲爹隆科多是九门提督,也远没有到一手遮天的程度。 在这个没有人权的社会,惹不起的权贵,只须动动小手指,便可以让你家破人亡。 吴江开了门,闪到一旁,玉柱刚走到门边,就见隔壁雅间的房门,突然打开。 “带回府里去,爷要慢慢的收拾她。”有人从屋里出来,玉柱抬眼一看,果然是老熟人。 吴江的记性贼好,他马上认出那人,竟是李四儿的亲弟弟,李五。 这李五,可不是个好东西。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人送外号:黑心五。 原本,李五多少还有些收敛,不敢太过胡作非为。。 自从,李四儿跟了隆科多之后,李五仗着隆科多的势,横行无忌,就没他不敢干的坏事。 李五喝大了,醉眼朦胧的,并没有认出玉柱。可是,李五的贴身长随萧三,却没有喝酒。 “唉哟喂,竟是二爷当面。小的萧三,请二爷大安。”萧三扑到玉柱的跟前,麻溜的打千下去。 玉柱毕竟是晚辈,本不想管李五的破事。只是,逼抢女子的丑事,实在是太恶了。传出去肯定坏了隆科多、李四儿和他的名声,这就不能不管了。 “里头怎么回事?”玉柱盯着萧三的两眼,冷冷的问他。 “这个……”萧三不敢说实话,却一时又没有想好托词,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 萧三那副眼珠子乱转,遮遮掩掩的贼样儿,格外惹人恼火。 玉柱随即吩咐下去,“拉下去,先抽十鞭子,让他醒醒神。” 主子心里不痛快,公然发了狠,长随和护院们哪敢怠慢?健仆们一拥而上,反扭住萧三的两只胳膊,就往外面拖。 “二爷,我说,我说……那个啥,是我们五爷看上了屋里的姑娘,谁曾想,那姑娘竟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主……” 好汉不吃眼前亏。 萧三就算是再蠢,也明白,眼前的玉二爷,别说他这种贱蝼蚁了,就算是借李五800个胆子,也不敢得罪! 玉柱既然撞上了,自然要考虑妥善的善后,他略微一想,便吩咐大管事胡彪:“你拿着老爷的名帖,送里头的姑娘回去。若院里的妈妈开价过高,完全没有诚意,那就是成心讹人了。你直接叫巡捕,封了她家的院子,把人都拿了。若是妈妈开了个公道的价,除了赎身银之外,就再给里头的姑娘三百两银子,让她赶紧的远走高飞,别叫萧三再看见了。” “你跟了胡管事,一起去办这事。”玉柱又吩咐吴江。 “嗻。”吴江管着玉柱的私房钱,他跟着去,自然不可能让胡彪昧了二爷的银子。 胡彪呆若木鸡。他做梦也没有料到,年仅14岁的二爷,作出的安排,竟然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另外,把李五和萧三他们,都拿交巡捕营。什么时候真的悔过自新了,再放出来。”玉柱想得很通透,英雄需要羽翼,做坏事同样需要帮凶。 剪除了萧三这些帮凶,李五再怎么着,都要消停一段时间。 “嗻。”胡彪方才失了态,再不敢轻视二爷的吩咐,当即带着人,就把李五和萧三他们几个帮凶都绑了。 等坏人都抓干净了,玉柱抬腿欲走,突然听见响亮的鼓掌声。 “嘿嘿,清理自家的门户,居然也下得此等狠手,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只见,一个浑身上下贵气袭人的少年,从走廊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玉柱不认识他,贴身的二管事刘武,却是个见多识广的。他赶忙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是宫里的十四爷。” 好险,玉柱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第七章 八爷党 在这四九城的权贵圈子里,早有传闻,隆科多和十四阿哥有旧怨。 具体是啥仇怨,隆科多一直讳莫如深,连李四儿都不知道,更别提年纪尚小的玉柱了。 如果,今天玉柱不果断的处置了李五和萧三,肯定会授人以柄。 在这个公开拼爹的时代,十四阿哥尽管只是个没有封爵的皇子阿哥,却架不住他的亲爹是康熙,亲娘是德妃,靠山明显比玉柱这个佟家的野种,要硬得多。 “小的玉柱,请十四爷大安。”玉柱捏着鼻子,打千下去。 主子都弯了腰,奴仆们谁敢站着? 在玉柱的身后,紧跟着,矮下去一大片。 “如果爷没有记错的话,汗阿玛抬了你们家,入的是满洲镶黄旗吧?嘿嘿,我不是你的正经主子,便宜你了。”十四阿哥的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阴狠的刁劲儿,令人不寒而栗。 玉柱懂他的意思,这是赤果果的恫吓! 八旗入关后,虽然迅速的汉化,却也残留了很多奴隶社会的遗毒。 通俗的说,下五旗的旗主,就是奴隶主。哪怕旗下人混得再好,官职再高,旗主依然可以随意折辱。 然而,玉柱并没有把十四阿哥的恐吓,真的当回事。 隆科多和整个佟家,也不是十四阿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软柿子! 上三旗,都没有旗主,唯一的主人就是皇帝。除了皇帝之外,旁人也无法肆无忌惮的折辱玉柱。 十四阿哥一直端着皇子阿哥的架子,故意不叫起,玉柱也越发的看轻了他。 行事如此的骄狂嚣张,难怪皇帝的宝座,叫老四给夺了去! “十四弟,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时,从拐角处,又出来了几个人,有人笑着说,“你们都起来吧。” “八哥,你呀你,待人也太过宽和了一些吧?” 听了十四阿哥的抱怨,玉柱也就心里有了底,顺势站到了一旁。 传说中,老九、老十和老十四,都是铁杆的八爷党,一向形影不离。 “小的玉柱,请八爷、九爷、十爷大安。”玉柱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只得暗暗叹息一声,再次打千下去。 “呵呵,你这孩子,也太多礼了,起喀吧。”八阿哥不想让玉柱受窘,故意拿他年纪小作引子,免得十四阿哥继续纠缠不休。 一袭布衣,配上和煦的笑容,八阿哥那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怎么也遮挡不住。 玉柱知道,眼前的四个皇子阿哥,除了八阿哥封了贝勒之外,其余三个都是无爵的阿哥。 “老十四啊,你还是太温柔了。若是我的话,一拳解千愁。” 不用去看,玉柱就猜得到,这种没脑子的话,只有混帐十阿哥才说的出口。 “老十啊,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事儿。我说,今儿个扰了爷几个的兴致,是不是应该有所补偿啊?” 得了,这一位肯定是财迷老九,又称“毒蛇老九”。 圈里人都知道一个事实:康熙最讨厌的儿子,非老九莫属! 说句心里话,玉柱压根就没有把毒蛇老九,当作一回事儿。 毒蛇老九的公开敲诈,玉柱颇有底气的选择了无视,只当没有听见的。 面对不卑不亢的玉柱,八阿哥的心里多少有些奇怪。传说中的佟家外室野种,难道不应该胆怯么? 嗯,这就有点意思了! 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皇子阿哥们看起来再尊贵,再无人敢惹,也总有需要隆科多出力的时候。 另外,作为九门提督,隆科多每隔三天,都要被康熙召进宫里去问话。 真把隆科多得罪狠了,叫他死死的盯上了。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私下里做的那些丑事,包得住么? 要知道,隆科多的手底下,可是养了好几个饿狼似的言官御史。饿狼咬人,不死也会受伤。 “今天的事儿,传出去毕竟于名声有碍,大家都不许再提了。”八阿哥知道现在不是拉拢玉柱的好时候儿,索性卖个整人情,增加一下玉柱的好感。 “哥几个,咱们接着听戏去。”八阿哥率先走了,老九临去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眼玉柱。 玉柱心里暗笑,毒蛇老九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他怕个球? 从戏园子里出来之后,令寒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玉柱居然还有继续逛街的闲心。 玉柱的镇定自若,让身边的下人们,都觉得底气十足,腰杆子也跟着挺得笔直。 他们的二爷,连皇子阿哥都不怕,满四九城里,还会怕谁? 回到家中,玉柱刚进二门,就见亲妹妹玉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中。 “坏哥哥,出去玩儿,也不带上我。”玉烟红着眼圈,恨恨的埋怨玉柱。 李四儿的膝下,就一儿一女。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非常的好。 玉柱拧了把妹妹的嫩脸蛋,笑嘻嘻的说:“我给你带了王致和的臭豆腐,赶紧的藏起来,别被额涅发现了。” 玉柱兄妹,从小就是含着金匙长大的,山珍海味,啥没吃过? 偏偏,兄妹两个,都喜欢吃王致和的臭豆腐,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玉烟,今年刚满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狗也嫌的时候。玉柱的屋子,经常叫她翻得底朝天,却又无可奈何。 用晚膳的时候,隆科多派人回来传话,皇上在宫里赏膳,就不回来了。 李四儿是个没受过正统闺秀训练的半文盲,玉烟还不懂事,什么食无语啊,不叭哒嘴啊,不能乱夹菜呀,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我要吃酱肘子。”玉烟盯上了酱肘子,李四儿怕她吃多了积食,便叫侍膳的丫头,撤了下去。 “啪。”玉烟心里不舒坦,耍小性子将筷子拍到了炕桌上,“不吃了。” “你也不管管你妹妹,将来,嫁了人,还这么使小性儿,可怎么得了?”李四儿拿玉烟没招,便去埋怨玉柱。 玉柱是男人,而且,打算通过科举入仕,难免会有推不掉的应酬。因此,他自然要讲究基本的礼仪和规矩,免得惹人笑话。 他不慌不忙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无声的细嚼慢咽了下去,这才笑着说:“我将来若有出息,做了大官,我的亲妹妹,谁敢欺负?若是我丢了官,罢了职,倒了霉,玉烟的脾气再好,恐怕也难以在婆家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吧?” “再说了,咱们家并不缺钱花。若是妹妹遭了婆家人的嫌弃,要么和离回府,要么干脆报个暴病身亡,回来跟我过。您就放心吧,妹妹跟着我过日子,只可能享福,绝无受苦受气的可能性。”玉柱的一番歪理邪说,让李四儿瞠目结舌。 第八章 选老师 初一听,玉柱的这种话,确实不像话,与礼法格格不入。 不过,李四儿仔细的一想,却又觉得颇有些道理。嫡亲的兄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楚呢? 说白了,只要玉柱足够强,玉烟就有好日子过! “唉,这没名无分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李四儿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心里苦得很。 玉柱放下筷子,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笑着说:“别急,咱们母子三个,就快要风风光光,正大光明的进佟家了。” 李四儿不信这种疯话,她叹息道:“十多年了,我这种下贱的女人,倒没啥,只是苦了你和玉烟。” 虽是亲母子,不过,李四儿的心里藏不住事儿,玉柱也不敢和她细说。 按照玉柱的理解,佟国维虽然是个公开的八爷党,却也并不想把太子往死里得罪。 太子的生母,毕竟姓赫舍里氏。客观的说,太子不倒台,李四儿母子三人,就很难进佟家。 不过,随着佟国维的渐渐老去,隆科多的圣眷正隆,佟家内部的实力天平,也跟着越来越倾向于隆科多了。 晚年的康熙,除了猜忌之心日重之外,还变得好大喜功。 玉柱算计的是,十四、五岁的满洲进士,怎么着也能够在康熙那里得着不小的便宜吧? 因为满洲进士的金字招牌,太过于耀眼,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羹尧,就已经当上了从二品的四川巡抚。 这人呐,若想别人看得起你,必须你自己有实力才行! 晚膳后,玉柱陪着妹妹玩了会子,就回了书房,继续练字。 平了三藩之后,旗人逐渐汉化。王公贵族之中,会说满语和蒙语的,也越来越少了。 玉柱琢磨着,应该请几个老师了,八股文、满语、蒙语,各一个。 没想到,第二天早膳的时候,隆科多没去衙门里,为的就是请老师的事儿。 “我找人打听过了,本朝的提学御史,都是从翰林院里选拔出来的。”隆科多再有一万个不好,偏宠玉柱,却不是假的。 “也是巧了,你玛法的门生里边,就有一个曾经作过三年提学御史的家伙。”隆科多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家伙叫汤炳,表面看着像个君子,实际上,是个扒灰的丑类。” “不瞒你说,汤炳有把柄落在我的手里,不怕他不用心的教你。” 隆科多做梦都希望,玉柱能够考中满洲进士,那绝对是光宗耀祖的美事。 趁着隆科多高兴的机会,玉柱顺势提出了,请老师教满语和蒙语的要求。 隆科多眯起两眼,仔细的琢磨了一下,笑着说:“你八叔素来与我交好,让他去旗下帮你找人,准没错儿。” 家族兴旺,有权有势,就是好办事儿。一般人伤透了脑筋的难事儿,到了隆科多这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隆科多的八弟,叫庆泰,现任满洲镶蓝旗副都统兼佐领。庆泰和隆科多,虽不是一母所生,兄弟之间的感情,却好得没话说。 事儿谈妥了之后,隆科多喝了口茶,忽然问玉柱:“你昨儿个,见着了八爷、九爷、十爷和十四爷?” 玉柱知道隆科多的心思,怕他和皇子阿哥走得过近,惹来皇帝的无端猜忌。 毕竟,隆科多身居险要之职,必须在康熙的跟前,装出纯臣的样子。 表面上,隆科多只和大阿哥胤禔有一定的私交,他与其余的阿哥们,一概保持着距离。 “阿玛放心,儿子想学您的样儿,将来只想当个纯臣。”玉柱的羽翼未丰,还需要隆科多的鼎力支持,自然要装出顺从的模样。 “很好,咱们不需要攀附任何一个皇子阿哥。”隆科多满意的点头,底气十足的说,“老九爱钱,他的把柄,我这里不老少。真撕破了脸皮,够他喝好几壶的。只是,你别公然顶撞老十那个混球,也就是了。” 玉柱身边的管事、长随和带刀护院,都是隆科多亲自挑选的。他自然知道,玉柱和几个阿哥,仅仅是偶遇罢了,私下里并无任何的交往。 隆科多没提老八和老十四,玉柱心里却一片敞亮。康熙还没有废太子,佟国维既是国舅,又是公开的八爷党,老八再怎么着,都不可能为难他。 至于老十四嘛,叫德妃养的太过于骄横了。昨天见过这个中二少年之后,玉柱觉得,原本属于他的皇位,叫老四夺了去,才是正常的。 实际上,玉柱早就猜到了,隆科多和四阿哥,暗中必有勾连。 凡是有底蕴的大家族,都不可能把所有的鸡蛋,只放入一个篮子里。 既然,佟国维公开支持八阿哥,那么,隆科多就只能暗中支持四阿哥了。 老二胤礽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势力异常庞大,根本不缺人支持。 老大胤禔是个只喜欢舞弓骑马的莽夫,老三就是个没本事的酸文人,老五的脸受了伤,老七腿有毛病,老九只爱钱,老十是个草包。 老十五、老十六、老十七,这三个皇子的生母都是汉人,压根就没有任何机会登上大位。 剩下的皇子,不是年龄太小,就是没有强大母族势力的支持,成不得气候。 在这种情况下,隆科多选择支持老四,从投机收益的角度而言,是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雍正登基后的隆科多,却是被圈禁而死!玉柱的下场也很惨,他在流放辽东的途中,突然暴病身亡。 隆科多始终没提李五的事儿,显然是早就厌了他,只是碍着李四儿的缘故,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现在,玉柱亲自出手,处置了李五和他的帮凶。李四儿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和隆科多闹,隆科多自然是乐得装糊涂了。 玉柱练字的时候,吴江来禀,大管事胡彪回来了,就在二门外候着。 李四儿不讲规矩,胡彪却必须懂事。主子不召,他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擅自踏入二门半步。 “叫他进来吧。”玉柱看了眼吴江,淡淡的吩咐了下去。 胡彪是佟家的家生子奴才,虽然很会办事,真正的主子却是隆科多。 玉柱在外边的事儿,隆科多能够了如指掌,多半是胡彪暗中禀报过去的。 第九章 大阿哥胤禔 没办法,玉柱自己培养的人,包括吴江和吴盛在内,都还太小了,几年内都派不上大用场。 不过,二管事刘武,在佟府并无大靠山,他虽然也是隆科多使出来的人,心里却已经偏向了玉柱。 魔鬼永远藏在细节里。 玉柱私下里吩咐刘武去办的事,隆科多一概不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请二爷安。”胡彪进来后,隔着好几米远,便矮下身子,规规矩矩的打千请安。 胡彪也不是傻子,知道玉柱待他,远不如刘武那么的亲近。可是,隆科多非常关心玉柱身边的人和事,问得又很细,他不敢不说实话。 玉柱太小了,远没到当家主事的时候。胡彪真敢编瞎话糊弄隆科多,笃定被重杖打死,扔进乱坟岗里喂了野狗。 “起吧,事都办妥了?”玉柱暂时还要用胡彪,不可能让他完全离心,世仆的体面还是要给他的。 胡彪哈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回二爷,那玉绮院里的妈妈,一看就是个懂事儿的。小的刚报了二爷您的名头,还没说正经话呢,她便跪下了。那妈妈说,既然二爷您瞧得起她家的姑娘,怎么着也要置办一所三进的宅子,风风光光的把姑娘送过去。” 玉柱微微一笑,那妈妈不仅不要赎身银,还送了一座三进的宅子给他,显然是个格外通透的明白人。 不夸张的说,玉柱随便使个眼色,就可以叫那妈妈的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 见玉柱的心情还算不错,胡彪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只是,那姑娘却说,她的爹娘老子都死了,举目无亲,无处可去。” 玉柱觉得有些棘手,就问胡彪:“你怎么看这事?” 胡彪知道,展示真本事的时候到了,他哈着腰,小声说:“回二爷,那个姑娘长得真俊,让她独自一人在外边,肯定会招惹祸事。” 玉柱点点头,表示认可胡彪的说法。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单身的漂亮姑娘,就好象是三岁小童抱着大金佛招摇过市一般,绝对会被坏人惦记上。 “二爷,小的伺候您也有好些年了,您的身份金贵,也从来不缺钱花,没必要为着下贱坯子白送的小宅子,坏了您的好名声。”胡彪偷窥了玉柱的脸色,陪着小心说,“小的倒是琢磨着,不如把那所宅子记到那姑娘的名下,既让她有了落脚之地,又方便小的们就近的照应着。” 玉柱暗暗一叹,除了忠心之外,胡彪的办事能力,和察言观色的水平,远远超过了二管事刘武。 如果是在隆科多的面前,胡彪肯定不敢出馊主意,把到了手的宅子,装大方的送人。 玉柱是胡彪看着长大的小主子,单单是下苦工夫读书练字这事,就叫胡彪看出了玉柱的志气和狠劲。 昨儿个,玉柱六亲不认的处置了亲舅舅李五,胡彪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可真的是无毒不丈夫呐! 更重要的是,即使在一堆皇子阿哥的面前,玉柱也一直是不卑不亢,游刃有余,最后全身而退。 将来,玉柱是要干大事的。胡彪琢磨着,他必须多长几个心眼,不能叫小主子留下太过明显的污点。 一个真正懂事儿的好奴才,如果得不着主子的格外信重,那就必须让主子觉得他有大用。 “嗯,很好,就照你说的意思办。若是那姑娘有什么难事,小事你就自己看着办了,大事就来回我。”玉柱没有迟疑的认可了胡彪的意见,也就意味着,胡彪对他有用。 胡彪暗暗松了口气,小主子认可了他的办事能力,比赏他五百两银子,更值得高兴。。 可惜了,小主子年纪尚幼,远还没到玩大姑娘的时候。不然的话,以那个姑娘的姿色,收作外室,倒也使得。 过了几日,李四儿兴致勃勃的大撒花帖,邀请圈里的官太太们,来府上赏花吃酒。 李四儿已经儿女双全,家中奴仆如云,又完全不缺钱花。她唯一的怨念便是,她不是隆科多的正室太太! 婿抢岳妾,这事儿实在是太丑了。京里权贵圈里的太太和奶奶们,就几乎没有瞧得起李四儿的,避之惟恐不及。 然而,事无绝对。大阿哥胤禔和隆科多相交甚密,两家的女眷也一直互有来往。 大阿哥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乃是尚书科尔坤之女。出身高贵的她,自然不可能来赴宴。 以往,只要是李四儿下的帖子,在大阿哥的安排下,伊尔根觉罗氏都会让侍妾吴雅氏,过来捧隆科多的场子。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大阿哥胤禔夫妻俩的感情颇深,为了维护嫡福晋的权威,郡王府里既没有侧福晋,也没有庶福晋。 吴雅氏,乃是正五品内务府郎中巴奇纳之女,算是大阿哥府里出身最高的妾了。 这个安排就比较巧妙了,充分照顾到了李四儿的面子,让隆科多无话可说。 吴雅氏以前怀过几胎,都小产流掉了。随着年纪渐长,她已经很久没有侍过寝了,闲得发毛,苦熬日子罢了。 赏花宴的当天,吴雅氏反正无事,早早的就坐车来了。 原本,吴雅氏还真瞧不上李四儿的低贱身份,不怎么乐意来。 只是,吴雅氏失了宠又无子女,李四儿啥都有,就是没有名分。 随着交往增多,因着同病相怜,她们俩反而成了关系最铁的姊妹党,隔三差五的就要聚一次。 李四儿领着玉烟,一起到大门口,迎了吴雅氏进来。 到正屋坐定上茶之后,李四儿吩咐下去,“去告诉你们二爷,叫他过来给姨母请安。” 所谓的姨母,玉柱一听就知道,吴雅氏来了。李四儿只有李五这一个亲哥哥,并无姐姐妹妹。 李四儿的出身不高,没读过书,还特别厌烦规矩的约束。再加上,玉柱和玉烟小时候特别喜欢睡懒觉,自然也就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 今日家中设宴,来的都是女眷,为了避嫌,玉柱就只带了寒霜和寒雪两个大丫头,来上房请安。 第十章 愚蠢的大阿哥 “请姨母大安!”玉柱规规矩矩的请安行礼,整套动作不仅流畅,且纹丝不乱。 吴雅氏笑眯眯的说:“快起来吧,我比你额涅穷得多,也没啥好东西赏你。” 李四儿知道吴雅氏非常喜欢玉柱,故意打趣他来着,不由笑得花枝乱颤,捏着嗓子说:“包子有料,不在面儿上。玉柱啊,你姨母的阿玛,那可是内务府的大红人儿,手里过的银子,海了去了。” 玉柱心里有数,吴雅氏的父亲巴奇纳,那可是号称内务府第一肥缺的营造司郎中,她怎么可能缺钱花呢? 吴雅氏出身于上三旗包衣,必须参加宫里的小选。小选,选的是宫女,不是秀女。 当初,巴奇纳暗中砸了大钱,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就等着宫里撂牌子了。 谁曾想,当时还是惠嫔的惠妃娘娘,眼热于巴奇纳的缺儿肥家底厚,想让他出钱贴补大阿哥府里的亏空,就挑唆着皇帝下旨,把吴雅氏指给了大阿哥为妾。 得到消息后,巴奇纳简直是五雷轰顶,他就吴雅氏这么一滴血脉,怎么舍得让她给人作妾呢? 无奈何,形势比人强,巴奇纳没胆子抗旨,只得乖乖的把独女,送进了大阿哥府里。 财神爷的独生女,进了郡王府,只要大阿哥宠着她,郡王府还怎么可能出亏空呢? 然而,大阿哥也是个拎不清的,他对吴雅氏一直很冷淡。吴雅氏古怪的落了几次胎,大阿哥装模作样的查了几次,也都是草草的收场,再无下文。 如今,巴奇纳每年供奉三千两银子给大阿哥府里,不过是花钱帮女儿卖个平安罢了,再也没有旁的指望。 玉柱笑嘻嘻的说:“姨母您就算是拔根寒毛,也比我的腿粗啊。” 吴雅氏这辈子再无指望,就剩下有钱这一个优势了。 “小猴儿忒会哄我开心。姨母也不是白叫的,等你大婚的时候,我单独给你添一成聘礼。”吴雅氏脸上挂着笑,心里却酸楚难当。 巴奇纳老了,她又无儿无女,积攒下来的偌大家底,将来只能便宜了同族的白眼狼们。 吴雅氏的承诺,李四儿和玉柱都当成了逗趣的笑话听,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对于吴雅氏的尴尬处境,玉柱十分同情,却爱莫能助。别说他了,就算是权势滔天的隆科多,也没胆子去管大阿哥的家务事。 玉柱时不时的插科打诨,说些俏皮话,室内的气氛渐渐变好。 这时,门上的婆子来报,步军统领衙门辖下左翼总兵的正室夫人马佳氏到了。 男女大防,重如泰山! 玉柱已有十四岁,也到了必须避嫌的时候儿,他顺势就告了退。 等玉柱走后,吴雅氏问李四儿:“玉柱越来越大了,你这个亲娘,也该提前做好准备,相看打听各家的好姑娘了。” 李四儿叹了口气说:“他阿玛说过,玉柱的婚事要仔细的斟酌,千万不能委屈了这孩子。” 吴雅氏一听就明白了,玉柱的婚事,李四儿根本做不了主,必须是隆科多说了算。 “再说了,配得上玉柱的好姑娘,哪有那么容易去找?”李四儿自己混得很惨,自然不希望唯一的儿子,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进来。 可是,四品以上的在旗姑娘,都必须参加选秀,等宫里撂了牌子,才轮得到李四儿来选。 李四儿的见识短,只知道撂牌子后再选儿媳妇。吴雅氏却知道,还有一条金光大道可走。 以隆科多的优渥圣眷,他完全可以求了皇帝,直接指婚给玉柱。 李四儿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只盯着何时进佟家,吴雅氏却看得很远。 由于皇帝的偏宠,佟家的两个一等公爵位,都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公爵。 按照现在的趋势,等佟国维老去后,多半是隆科多袭了一等公的爵。比较麻烦的是,隆科多的嫡长子岳兴阿,不仅出身高贵,也甚有才干。 玉柱是庶次子,又有个上不得台面的生母,将来恐怕很难袭爵了。 更麻烦的是,李四儿这种出身低贱,臭名远扬的婆婆,有哪家真正的豪门,乐意把自家的好姑娘,往火坑里推呢? 烦心事太多,想再多也是一团乱麻,不如不想。 吴雅氏打起精神,给李四儿撑门面,帮着应酬纷至沓来的各路官太太。 李四儿喜欢热闹,喜欢听奉承话。官太太们来作客,往往领着自家的小媳妇和姑娘们,人多才热闹。 大家心照不宣,就是借着这个聚会的机会,让自己家的好姑娘露个脸,同时也相看别人家的好姑娘。 出了正院后,玉柱也不敢继续在后院待着,索性避去了前院的书房。 字不好,将来殿试的时候,肯定会吃闷亏。玉柱有恒心,肯下苦工夫的勤练不辍,他就不信了,一分耕耘,难道没有半分收获? 写了十几张大字,玉柱坐下来喝茶的时候,抬眼看了天色,就问寒霜:“什么时辰了?” 寒霜凑到自鸣钟的前头,仔细的看了看,笑着答道:“午时一刻了。” 都这个时候了,李四儿请的客人,应该都到齐了。 玉柱扬声把吴江叫了进来,吩咐道:“去把门房管事的老秦叫来,爷有话问他。” “嗻。”吴江一听就懂了,二爷这是想看今日的来客清单。 吴江去门房上传了话,门房管事老秦二话不说,拿着今天的来客单子,就来见玉柱。 “二爷,小的仔细核对过了,步军统领衙门下,都司以上的官太太,除了右翼总兵伊桑泰家的,都到齐了。只是,原本与咱们太太交好的,一等侍卫德楞哈家的太太,今天没来……”老秦有些迟疑。 玉柱在心里拿着小黑本,将伊桑泰和德愣哈,一起记了上去。 李四儿的处境尴尬,有盛宠,却无名分,名声也很臭。隆科多也确实爱她,他的大小应酬,几乎都在李四儿这里操办着,根本没有正室夫人赫舍里氏什么事。 隆科多摆出的架式,就是想告诉大家,想求他办事儿,就派正室太太过来和李四儿交好,否则,一切免谈。 李四儿再不好,对玉柱那是掏心扒肺的好,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玉柱知道李四儿的心病,怕她请客吃饭,反而受委屈。所以,玉柱每次都会仔细的斟酌访客名单,帮她把把关。 伊桑泰是隆科多的直接下属,他的太太今天没来,显然是看不起李四儿,怕跌了身份和面子。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玉柱心狠手毒了! 第十一章 毒舌 “寒霜,你抽个空,去找红梅耍子。告诉她,老爷心情很不好的时候,务必打发人来禀我。” 寒霜眨了眨眼,随即轻声笑道:“红梅那小蹄子,在太太的跟前,最是得宠,怕是没空和奴婢一起玩耍。不过,太太心里惦记着二爷,红梅哪天不过来个好几回呢?” 玉柱选了寒霜当管事大丫头,并兼着书房婢,就是喜欢她的这股子通透劲儿。 “算你机灵。”玉柱心情很好的夸了寒霜,寒霜莫名其妙的红了小脸。 玉柱对于家下奴仆们的要求,一是忠心,二是会办事,别的就懒得管了。 所谓旁观者清,尽管红梅掩饰得非常好,但寒霜看得出来,红梅的心里一直装着二爷。 只是,红梅今年已经十七了,足足比玉柱大了三岁。李四儿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子,她一直张罗着,打算替红梅定一门好亲事。 红梅的心里有鬼,便找了各种借口,不想被李四儿嫁出去,或是随便配了管事。 玉柱叫寒霜去给红梅透个风,显然是想借着隆科多心情不好的时候,让红梅及时的提醒李四儿,趁机扇扇阴风,点点鬼火,把得罪了李四儿的那些人,不动声色的给阴了。 寒霜没有太大的见识,但是,她却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枕头风,威力无穷! 这时,门房来报,寒袖领着新婚的夫婿,想来给二爷磕头。 寒袖出府嫁人,玉柱不仅添了妆,还私下里塞了二百两银子的压箱钱。照道理,寒袖确实应该过来,给旧主子磕头谢恩。 只是,正好是午膳的时候了,寒袖的小心思,只怕是想叫玉柱赏一顿午膳吧? 见玉柱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寒霜就知道,寒袖的那点子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二爷的眼睛? 以寒霜对寒袖的了解,今儿个的事儿,只怕不是寒袖的本意,而应该是她那商户夫家的心思吧? 没办法,女人嫁了人后,必须要看公公、婆婆和男人的眼色行事。不然的话,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寒霜,你去告诉太太,请她抽空见见寒袖,随便赏几样首饰,也就罢了。另外……你替我出面,留寒袖两口子,在前院的客房里用午膳。”玉柱嘱咐之后,拔腿就出了书房。 寒霜望着玉柱挺拔的背影,不由轻声叹了口气。二爷明明心里不痛快了,依然念着旧情,赏了寒袖莫大的体面。 康熙格外重视骑射,隆科多打小就练出了一身骑马挽弓的真功夫,不然的话,也轮不到他当九门提督。 隆科多买这所宅子的时候,特意在前院,单独画出一块地,当作演马场。 玉柱八岁的时候,隆科多就给了他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并配了个很专业的骑射师傅。 骑射师傅,名叫拜兴,姓瓜尔佳氏,满洲正蓝旗下包衣。拜兴,原本是丰台大营的猛士,曾独自猎杀过黑熊。因为喝醉酒,误了大事,拜兴被革了职,并永不叙用。 隆科多早就听说过拜兴的名头,正好他彻底的没了前途,就托了大阿哥出面,以每年三百两银子的价码,将他请来做了玉柱的骑射师傅。 玉柱到演马场的时候,拜兴正坐在地上发呆。玉柱知道他又想起了伤心事,也懒得搭理他,径直从马厩里牵了马出来,准备好好的洗刷一下。 宝马和美人,十个男人,八个爱。不爱的那两个,要么没钱,要么无能。 玉柱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干两件事,要么纵马狂奔,要么很有耐心的刷马。 “二姑娘,你那匹马,昨天才刷过的。” 玉柱刚把衣摆掖进腰带里,就见拜兴快步走了过来,毒舌的本性丝毫也没有变化。 打小,玉柱就长得很好看,比梨香院里的小娘们儿,还要俊俏不少。 拜兴很是看不顺眼,故意给他起了个恶毒的绰号:二姑娘。 拜兴的骑射本事,别人不清楚,玉柱可是门儿清的。 如果不是管不住嘴巴,喜欢毒舌乱喷,还经常喝得大醉,拜兴又怎么可能代人受过,闹到了永不叙用的地步呢? 这人呐,性格,还真的是决定命运! 师徒二人,相处了六年多,彼此的脾气都非常了解。 拜兴一口一个二姑娘,玉柱不仅不生气,反而经常弄来好酒,让拜兴喝个痛快。 玉柱刷马的时候,拜兴就站在他身旁,毒舌里不断喷出毒液。 “二姑娘,有人看上你了,托到我跟前,打听你的事儿呢。”拜兴取下腰间的酒囊,猛灌了一气,抬手抹了把嘴角的酒渍,打着酒嗝,说,“想不想知道,是哪家的瞎了眼的姑娘,看上了你?” 玉柱知道,他如果问了,耳朵肯定就要遭罪了,一个时辰以内,绝对无法消停。 见玉柱闭紧了嘴巴,埋头刷马,没有搭理他,拜兴的心里很不得劲儿。 偏偏,拜兴又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家伙,他悻悻的说:“我说二姑娘呀,你可真的是惹人疼啊,啧啧,康亲王府的嫡出小格格,也太不长眼了,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娘儿气十足的家伙呢?” 玉柱镇定自若的继续刷马,心里却在盘算,康亲王府究竟是个啥状况? 作为权贵圈里的一员,玉柱对于王公贵族之家,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到目前为止,大清共有八个****。其中,以和硕礼亲王居首。礼亲王一系,到了杰书这里,改为康亲王。 现任康亲王,名叫椿泰,是杰书的第五子。 至于,椿泰的福晋和子女,玉柱就不太清楚了。 玉柱虽然才十四岁,因着天天吃羊肉,喝牛乳,又长期骑马挽弓的缘故,看上去倒像是十八、九岁的俊俏少年。 按制,亲王女封郡主,其夫称郡主额驸! 但是,玉柱一旦成为郡主额驸,就必定会变成混吃等死的蠹虫,不可能再掌握半点实权。 玉柱心里明白,望子成龙的隆科多,对他寄望甚深,绝无可能让他娶了亲王家的郡主,导致前程尽毁。 但是,康熙是个非常喜欢错配姻缘,胡乱指婚的家伙,这就很难防备了。 不行,必须让隆科多找个好时机,去告诉康熙,他已经定了娃娃亲! 第十二章 拜师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拜兴的提醒,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玉柱压根就没想过婚事。 佟家有后族的势,隆科多有大实权,李四儿有的是钱,玉柱对于娶什么样的媳妇,还真没啥特别的要求。 这年月,男人们大多奉行,娶妻娶身份,纳妾纳美色的原则。老婆不漂亮,怕啥,多纳几个美妾,也就是了。 只是,所谓的和硕额附,或者是郡主额附,看着身份金贵,实际是太坑爹了。但凡有点出息的权阀子弟,都避之惟恐不及! 等玉柱默默的刷完马,拜兴的口水也喷干净了。玉柱擦了手,吩咐下去,照老规矩端温茶和酒来。 拜兴从来不喝茶,一向是把酒当水喝,醉了就随地躺下。夏天还好,到了冬天,玉柱就怕他冻死在了外头。 别看拜兴的收入极高,却因为嗜酒如命,每年都要玉柱额外补贴几百两银子,年关才过得去。 玉柱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淡淡的说:“我才十四岁,你没告诉人家么?” “嘿嘿,那种鸟额附不是人当的,我怎么可能不说呢。”拜兴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玉柱待他是真好。 拜兴本是格外讲义气的性情中人,怎么可能故意去坑自家的兄弟呢? “你再忍耐几年,等我出了头,就找机会,让你官复原职,继续带兵。” 刀把子里出政权! 康熙末年,九龙夺嫡,最终帮四阿哥锁定胜局的,是隆科多所掌握的刀把子。 玉柱曾经找过隆科多,求他帮帮日益颓废的拜兴。 可是,隆科多却说:“我可以跟皇上提一提,而且,只要我提了,拜兴肯定可以官复原职。问题是,拜兴对你,对咱们家,有什么大用?值得我去卖这个人情?” “再说了,拜兴此人仗着勇武过人,一向桀骜不驯。要像熬鹰一样,下狠手去熬,才有可能为你所用。” 这一席话,令玉柱瞬间明悟,隆科多能有今日的权势熏天,佟家的裙带关系仅仅是敲门砖而已。 拜兴手里提着酒壶,斜睨着玉柱,冷笑道:“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不想那么多了。” 玉柱一听就知道,拜兴对隆科多有了怨气。当初,拜兴愿意教玉柱骑射功夫,除了给钱多之外,更想借隆科多的势,重回丰台大营。 拜兴不愧猛士之名,他的一手绝活,三星连珠,玉柱至今连皮毛都没有学到。 “啧啧,这都六年多了,百步才能射中靶心五箭,骑射更是惨不忍睹的只中一箭,大爷我白教你一场。”拜兴喝了酒后,毒舌越发犀利。 骑射方面,玉柱压根就没有天赋,他能有今天的小成就,完全是勤学苦练出来的。 从演马场回来,玉柱刚想沐浴更衣,就听小厮来报,红梅来了。 “二爷,那边有人闹着想见您,太太一时高兴,就允了。”红梅硬着头皮,把为难事儿说了。 玉柱微微一笑,李四儿喜欢听奉承话,叫人一捧,就容易忘形。 人俊,是非多,玉柱并不想招惹太多的是非。 “你去告诉太太,就说我出门会友去了。”玉柱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红梅。 过了几日,曾经做过提学御史,现任翰林院侍讲的汤炳,给隆科多回了话,说是想见见玉柱,再做决定。 隆科多眯起眼睛,想了想,说:“此事成矣!你只须多备厚礼即可。” 玉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汤炳只怕是真的要考较一下他的学问了。 以前,玉柱读博士的时候,在同一个博导之下,有些人就可以获得博导的青睐,重量级的论文一篇接一篇的发。有些人,却卡在了论文上,导致延迟毕业。 翰林院里,事少人闲,汤炳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在约定的日子,玉柱草草用过早膳后,就带着精心准备的厚礼,去了汤府。 翰林院的官儿,清贵有余,却没啥捞钱的门路。 汤炳的官运不怎么样,至今还是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而已。但是,汤家并不穷。汤炳出过三次学差,不仅当过提学御史,还做过两任提督学政。 提督学政,看似不起眼,却是一省的最高学官,担负着主持院试的重任。只要是学政取中的生员,都会认他为恩师,各种节礼孝敬自是少不了的。 汤府就在大栅栏附近。距离府门尚有百米的时候,玉柱叫停了马车,让小厮抱着礼物,步行过去。 吴江扣开了汤府的门,毕恭毕敬的递上隆科多的名帖,陪着笑脸说:“这位爷,汤公命我家公子今日过来。” 汤家门房上的管事,早就得了里头的吩咐,知道九门提督家的公子,今日要过来。 “请公子稍待,容小的进去禀报。”那管事表面上显得很客气,却没让玉柱进门,更别提,请入门房落座上茶了。。 玉柱心里有数,这便是文人们最喜欢搞的下马威之类的小把戏,想挫一挫他的气势。 读书人,大多都是伪君子,又当又立。既然文化圈里,都喜欢这一套把戏,玉柱并不介意,混入队伍之中,也当个伪君子。 玉柱在门前,足足站了半个时辰,里头方传出话来,“老爷有请玉二公子。” 玉柱主仆三人,都平静如水,仿佛被冷落在门前,只是赏了一番风景罢了。 领路的汤府大管事,暗中打量了一番,不禁暗暗称奇。佟家人,不是都骄横异常么? 进了汤炳的书房,玉柱见主座上,坐了一个相貌不俗的中年人,赶紧长揖到地,毕恭毕敬的说:“小侄玉柱,拜见叔父大人。” “哈哈,让贤侄你久等了,不会怪老夫吧?”汤炳故意拿话刺激玉柱。 玉柱恭敬如仪,深揖到地,从容不迫的道:“小侄是来取真经的,怎么会怪叔父大人您呢?”话不多,却充分表达了不怕刁难的端正态度。 汤炳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且出一题,贤侄做来看看,如何?” 文人收徒弟,考较学问,乃是必然,毋须多言。 第十三章 见真章 玉柱并非不学无术的草包膏梁,他也想借着做题,掂量一下汤炳的真实水平。 汤炳不是个喜欢废话之人,他当即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了题目。 “贤侄,看你的真本事了。”汤炳撂下笔,拔腿就离开了书房。 玉柱走到书桌旁,定神一看,题目竟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巧得很,他半个月前,刚刚做过一篇文章,和此题九成相似。 玉柱坐定之后,凝神细想,思索上次做过的那篇文章。 按照那篇文章,略做修改之后,玉柱重新誊抄了一遍,又改了错字。 吴江没资格进书房,玉柱自己磨了墨,提笔破题: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区区两刻钟后,玉柱的文章,便一挥而就。 “来人。”玉柱唤来书房外的汤家仆人,让他把墨迹初干的文章,拿去给汤炳看。 “什么?这便做好了?”汤炳差点惊掉了下巴,下意识的去看屋里的座钟。 汤炳记得很清楚,他出完题目,撂笔的时候,刚好是巳时一刻。 揉了三次眼,汤炳才确认他没有看错,现在是巳时三刻多一点点而已。 汤炳接过玉柱的文章,一口气看完,不禁拍案而起,“好,好,好。” 就凭眼前的这篇佳文,玉柱别说是中生员了,就算是乡试中举,也已经绰绰有余。 汤炳毕竟是二甲进士出身,庶吉士散馆后,留在翰林院任检讨。不仅如此,他还做过几任学官,人品且不谈,基本的文化素养,完全具备。 他心里很清楚,顺天府的院试和乡试,其实,并不能和江南省相提并论。 以玉柱目前的水平,要想从顺天府的旗人院试之中脱颖而出,完全没有挑战性。旗人里边,有几个会读书的? 只是,礼部会试,南北的举子,一视同仁,那才是真正的难! 汤炳毕竟不是冲动的莽夫,他虽然打算攀附权势滔天的隆科多,却也担心收徒不慎,反而坏了名声。 “刷刷刷。”汤炳略微思考了一下,分别截了论语和孟子中的一段话,出了一道混搭题。 若是玉柱依然完成的很好,那么,汤炳笃定,他的门下必出一位满洲进士。 汤炳做梦都没有料到,玉柱是双博士毕业的怪胎,不仅自制力异常强悍,而且记忆力超群。 依然是两刻钟,玉柱再次顺利的交了卷。 这一次,汤炳惟恐出错,亲自盯着座钟,看得一清二楚。从他再次出题,到玉柱交卷,确实只用了两刻钟。 才思如此敏捷,假以时日,哪还了得? 只是,玉柱的字嘛,就很一般了。院试、乡试和会试,都没啥,到了殿试的时候,因为不会黜落贡士,也就不糊名誊抄了。 殿试上,字不好的人,难免要吃亏,会严重影响进士的排名。 “你的文章,还不成熟,匠气十足。先后两篇文章的共同之处,就是风格极其相似,显然是做题无数,练出来的基本功。”不管汤炳的人品怎样,他的客观点评都令玉柱心服。 “好,老夫收下你这个门生了。”汤炳十分满意,含笑捋须,将玉柱收入了他的门下。 汤炳原本就打算收下玉柱,然后传授科举的经验和秘诀给他,折腾个十几年下来,总有中进士的机会。 谁曾想,竟然捡到了宝。 一想到,少年满洲进士很可能出于汤门,汤炳看玉柱的眼神,也就变得格外的柔和。 待行过拜师礼之后,玉柱奉上丰厚的拜师礼,汤炳就更满意了。 书桌上,展开的那副画,居然是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要知道,今上格外的推崇范宽,此画可谓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 “来人,去请夫人和姑娘过来,就说老夫已收佳徒矣!”汤炳和蔼可亲的摆出了通家之好的姿态。 汤炳的官运甚差,本就想投靠了隆科多,借机会爬上去。此时,不趁机拉拢一下玉柱,更待何时? 见了周夫人和汤姑娘之后,玉柱也就正式在汤家闪亮登场,坐实了入室弟子的身份。 “往后啊,玉柱过府来,不须通禀,径直领到老夫的书房来。”汤炳当面吩咐下面的人。 时近午间,汤炳心里格外高兴,不仅留了玉柱用午膳,还命人上了酒。 玉柱执壶,替汤炳斟了酒,然后举杯,恭敬的说:“蒙老师的青睐,能入老师的门下读书,实乃学生三生之幸。” 汤炳心里明白,举目望去,知名的大儒多的是,为何隆科多偏偏选了他呢?不就是,玉柱只要考中满洲进士的里子,而不图博学鸿儒的虚名么? 隆科多肯定仔细的打听过了,他汤炳从县试开始,一直到会试,从来都是一考而过,没有再来第二回的糗事。 而且,汤炳三任学差,从考生到当考官,怎么录取中榜的明暗规则,自然是烂熟于心。这其中的奥妙无穷,优势巨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就好比,顶级高中的优秀高级讲师,总是参与高考的出题,他开的高考辅导班,砸钱都难进。 “老爷,不知道玉柱可曾定过亲?” 汤炳刚回到上房,陡然听见周夫人这一问,原本熏熏然的脑瓜子,立时清醒了一半。 “糊涂,糊涂。满汉不通婚,懂么?玉柱的祖上虽是地地道道的汉人,毕竟已经抬入了满洲镶黄旗,懂么?”汤炳没好气的把周夫人数落了一通,“你娘家姑娘的亲事,毋要再提。” 周夫人见汤炳发了火,误会她是想给娘家哥哥的大姑娘说亲,赶紧的闭了嘴。 实际上,是她汤家的姑娘见了玉柱之后,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坐立不安。这事若是叫汤炳知道了,只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从正式拜师这天起,玉柱就开始了两点一线的求学之路,每天用过早膳,就坐车去汤家。 汤炳去翰林院里,露个脸,点个卯,便溜回家中。 客观的说,汤炳的教学方式,以绝对实用为原则,只图考中,不管学问是否真的博大精深。 有了明师的指点,玉柱这部刷题机器,明显走上了正轨,刷题也更有规律。 第十四章 风波起 这一日,玉柱来的时候,汤炳还在翰里院里,他便和往常一样,由婆子领着,去内院给周夫人问安。 周夫人端坐在炕上,身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学生玉柱,拜见师母大人。”玉柱很守规矩,绝不四下乱看,抱拳长揖到地,显得恭顺异常。 玉柱既然下定决心,要混入伪君子文人们的行列之中,礼数自然不敢怠慢丝毫。 周夫人满意的点头,虚抬右手,笑道:“你这孩子,说过多少次了,偏偏还是如此多礼,真是该打。” 嘿嘿,除非玉柱的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把周夫人的假客套当了真。 “可曾用过早膳?”周夫人照例要关心一下玉柱的生活问题,扯一扯家常,让彼此的关系更加的亲密一些。 ‘回师母大人,学生在家里已经用过了早膳。临出门的时候,家父再三告诫学生,要听恩师大人和师母大人的话,不能淘气。”玉柱的回答,滴水不漏,把汤炳和周夫人捧得老高。 汤炳的官职虽然不值一提,周夫人的娘家,宁波周氏,却是一门三进士,享誉甚隆的书香门第。 只可惜,周夫人仅是苏州周氏的庶女而已,周家又子弟众多,并无多余的政治资源,照顾到汤炳的头上。 汤炳说是佟国维的门人,其实是,门人的门下罢了。佟家所掌握的政治资源,也不可能照顾到汤炳的头上。 如今,汤炳做了玉柱的老师,隆科多就算是冲儿子看,也必然会关照一下汤炳的前程。 偏偏,玉柱完全不像是佟家人,不仅不骄横跋扈,反而格外的有礼,谦逊异常。 汤炳私下里说过,玉柱取满洲进士,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只是,字一般,名次就不好说了。 周夫人越看越爱,心里暗暗叹息不止,英俊异常又才华横溢的玉柱,若不是旗人,正好可以做她的女婿。 拉家常的流程,走了大半,玉柱仿佛刚想起来似的,拱手道:“听人说,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行为不谨,叫言官给参了。” 周夫人出身名门世家,本就是场面上的人,她一听就知道,这必是隆科多让玉柱带的话,想借了她的口,传给汤炳知道。 詹事府,名为东宫所属,其实是翰林词臣迁转的阶梯,并非是皇太子的僚属。 左庶子,正五品,乃是詹事府左春坊的主官。左庶子的手底下,管着不少人,比翰林院侍讲的实权,大得多。 众所周知,正五品的左右庶子,乃是翰林词臣们升迁的主要分水岭之一。过了正五品之后,迁转的速度,就会明显加快。 周夫人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和颜悦色的说:“我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那么多?” 玉柱点到为止,长揖告退,周夫人让身边的那位老嬷嬷,一直将他送出了二门外。 坐进汤炳专门安排的书房里,玉柱按照惯例,先温习了一遍昨日的功课,再专门练习审题和破题。 汤炳很有经验,他曾经说过,绝大部分考砸了的考生,都是栽在了审题不准的上头。 审题不准,破题必然有误,笃定是名落孙山。 所以,汤炳最近只是安排玉柱,专心致志的提高审题的能力。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绝对不能心急。 时近中午,吴江提来食盒,将饭菜摆到了桌上。用罢午膳后,略坐片刻,玉柱照例在前院溜弯消食。 汤家,远不如佟家富贵,前院并不大。玉柱背着手,绕着回廊,慢慢的踱步。 忽然,玉柱听见女子的说话声。 “姑娘,这桃花开的正盛,不如取一些,做桃花饼吧?” “你个馋嘴的小蹄子,就知道吃。” “嘻嘻,奴婢虽然贪吃,却从不睡懒觉。” “死丫头,你还得意上了。” 回廊的前边,是一扇石网隔出来的石窗,可以看到一点内院的光景。 非礼勿视的男女大防,在汉臣之中,视若天堑,绝对不能逾越。 玉柱没有任何的迟疑,掉头就走。就算没有满汉不通婚的规矩,他也绝对不想和恩师的女儿,有任何的瓜葛。 汤灵珊,故意在此地守着,就是想看看玉柱。谁曾想,她在桃树下,站了半晌,始终不见玉柱的人影。 周夫人歇了午觉起来,乳娘张嬷嬷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小声禀道:“咱们姑娘在内院里赏桃花,玉二爷隔着老远,就转身走了,倒也是个极知礼的后生。” 疏不间亲! 原本,张嬷嬷也不想多事。可是,她协助周夫人,总管内院的庶务。职责所在,如果坐视不管的话,她将来必定没有好下场。 周夫人看似性子宽和,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若是汤家的嫡女和外男纠缠不清,牵扯出了丑闻,就算张嬷嬷是周夫人的乳娘,也逃不过杖毙或急病暴亡的厄运。 周夫人还在娘家的时候,因是不受宠的庶女,早早的学会了察言观色,听话听音的本事。 听懂了张嬷嬷的弦外音后,周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说:“好好的姑娘,都叫那起子贱坯奴才秧子给带坏了。去,叫人把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头都绑了,先关到柴房里去,饿三天,再狠狠的打。” “是。”周夫人盛怒之下,张嬷嬷不敢多说半句废话,低着头就出去叫人了。 汤家的后院,陡然起了滔天的风波,光是杖毙的丫头就有四个之多。至于,被灌了哑药,远远发卖出去的丫头婆子,就更多了。 玉柱对此一无所知。直到半个月后,偶然中听汤府的婆子们嚼舌头,他才知道,汤炳的母亲病了,汤家的姑娘被送去了老家,替父侍疾。 这一日,汤炳正在书房里,给玉柱讲解贡院里的奥妙。 “顺天府的院试和乡试,都在同一所贡院里头。贡院里的臭号颇多,而且,考试的时间也不凑巧,冷的打哆嗦,提不起笔……” 玉柱频频点头,专业的事,就必须请专业人士来办。不管怎么说,汤炳脑子里装的考试经验,简直就像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宝库,令他受益匪浅。 说到酣处,汤炳正想停下来,喝口茶,就见留在翰林院里的长随,直接闯进书房,气喘吁吁的说:“老爷,老爷,宫里的旨意已经到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命小的赶紧找您回去。” 做官这么多年了,汤炳早就修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他长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翻滚的波涛,淡淡的说:“慌什么?老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每逢大事有静气,懂么?” “回头,自去大管家那里领十板子。”汤炳处置了惊慌失措的长随之后,这才慢慢的踱着四方,朝外边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汤炳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师徒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十五章 上书房行走 果然,等汤炳回府的时候,不仅被提拔为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而且,还多了个很有含金量的差使,上书房行走。 除了皇太子之外,皇子的老师们,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挂着上书房行走的头衔。 汤炳回府不久,来访的客人便络绎不绝。既有同乡,又有同年,还有往日交好的友人。 至于,汤炳做提学御史时,取中的生员们,不论做官与否,职位高低,纷纷提着厚礼,上门道贺。 玉柱本想告辞,谁料,汤炳生拉硬拽的把他留在了身边。每来一位道贺的客人,汤炳都要把玉柱推出来,隆而重之的介绍一番。 几天下来,玉柱算是大开了眼界。出学差,当学官,只要靠山硬,让众人有盼头,随时随地就可以拉起一支门生队伍来。 玉柱和汤炳的师徒关系,是瞒不过人的。与其藏着掖着,遮遮掩掩,不如顺其自然的公之于众。 汤炳向故旧推荐了玉柱,等于是公然告诉大家,他的入室弟子出身于佟家,是隆科多最疼的亲儿子。 反过来,汤炳的交际圈,颇为广泛,他的那些同年,同乡,门生们,也都和玉柱认识了。 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可以坐一起吃花酒了! 关系网就是在吃酒,论诗,议时事,暗中搞交易,彼此排忧解难之中,一步步织出来的。 隆科多已经充分的展示了他的雄厚实力,让众人都知道了,汤炳的靠山是佟家的三老爷。 汤炳心里很清楚,如果玉柱意外落了榜,隆科多既可以破格的提拔他,也可以下狠手的收拾他。 投靠隆科多,让汤炳的名声,在汉臣里边严重受了损。毕竟,汉臣投靠旗人,说出去很不好听。 但是,汤炳压根就没有半点悔意,反而觉得他选对了靠山。 汤炳又不是没有真本事的窝囊废,只不过,缺了扎实的靠山,无人乐意提拔他罢了。 今日之前,哪个汉人重臣,会正眼看他? 从五品官,熬了快十年,寸步未进。再不找个硬靠山,已经四旬出头的汤炳,这辈子就全毁了。 “你未及弱冠,暂时无表字,倒也使得。只是,老夫给皇子们授课的时候,必须兼用满文和蒙文。嘿嘿,幸好老夫这些年坐着冷板凳,并没有白混日子,一直自习满文和蒙文。不然的话,去上书房的当天,就叫皇上考问的下不来台了。”汤炳推心置腹的说,“你若想入值南书房,必须精通满文和蒙文。就算是藏文,也必须有所涉猎。” “老夫刚开始习满文的时候,甚是头疼,后来私下里琢磨了一招,十分好用,今日便传与你吧。”汤炳从袖口摸出一张纸,递到玉柱跟前。 玉柱接过来,定神一看,差点笑出了声,他的老师果然是机敏过人的应试高手。 纸上,每一个满文词语,都对应着一个汉字。这且罢了,尤其重要的是,汤炳竟然用汉语发音,给满文做了注释。 比如说,满文中的祖母,玛嬤这个词,汤炳的注音是:妈摸。这种注音,看似粗鄙不堪,却相当实用。 “老夫学满文,先学的是口语,常用满语三千句,背得滚瓜烂熟。书房里,有完整的记载,回头让书僮拿给你。”汤炳说起得意之事,不由微微一笑。 玉柱也笑了,汤炳的小心思,果然叫隆科多猜着了。 隆科多曾经说过,汤炳是典型的汉人文臣,心眼子比谁都多。哪怕已经投靠了隆科多,汤炳也必然会暗中留手,不可能把拉帮结派,做人做官的真本事,都教给玉柱。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玉柱处在汤炳的位置,也会留下暗手的。对于无用之人,谁还会提拔重用你? 为了锤炼满蒙语水平,隆科多专门请来的语言师傅,被玉柱提了并不过分的要求:只要师徒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说汉语。 时间一晃过去了大半年,由于语言环境非常合适,玉柱的满语、蒙语和藏语水平,已经可以做到对答如流,没有任何障碍的程度。 玉柱写字写累了,就跟着师傅练习满蒙藏语。如今,他不仅口语流畅,而且,完全看得懂满蒙藏语的文章。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年阴历二月,顺天府院试,如期而至。 汤炳虽是汉臣,但是,他做过主持旗人院试的顺天府提学御史。有了汤炳的这个超级业内人士的指点和把关,以隆科多的滔天权势,提前找满洲镶黄旗下的佐领出公文做保,简直是易如反掌。 “现任顺天府提学御史,名叫张斌,乃是河南新郑人士。这位张提学,既不与我同科,也不与我同年,更不是同乡。虽然,老夫和他同在翰林院中共事,但是,往日里素无私交。也就是说,这位张提学,和老夫并无任何瓜葛,你只管去考。”汤炳提前做足了准备,捋须笑道,“老夫接下来说的每个字,你必须牢记于心,不能稍有疏忽大意。” 科举考试之事,意外的变数太多,不到出榜的时候,谁敢说自己必中? 汤炳也担心玉柱一时不慎,居然马失前蹄,闹出院试落榜的悲剧来,那就要狠狠的得罪隆科多了。 “是。”玉柱猛的精神一振,他知道,真正的内幕消息,来了。 “汤五,让下人们,都退下。”汤炳盯着追随他多年的大管事汤五,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下去。 汤五却心里明白,胆敢偷听老爷说话的下人,都被拿下杖毙,扔进城外的乱坟岗里,喂了野犬。 彻底的清了场之后,汤炳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据说,这位张提学,脾气有些古怪,尤其苛待豪门子弟。虽说旗人的院试,也必须糊名誊卷,我就担心,你的名次不太好看。我还听说,这位张提学尤其偏疼第三房小妾。” 就算是互利互惠的交易,汤炳能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玉柱就必须领情。 “恩师大人,学生和您一样的务实,并不在乎名次,更不惦记所谓的案首虚名,只要能中榜即可。”玉柱懂汤炳的心思,又补充说,“家父也是这个看法。” 汤炳大大的安了心。以玉柱现在的水平,只要不得急病,把卷子写完了,就肯定可以考中生员。他就担心,玉柱的名次不好看,惹恼了隆科多。 玉柱早就心里有数,县试、府试和院试之时,越是权阀豪门的子弟,考官越不敢给太好的名次。 毕竟,考官也怕落榜的读书人,扎堆闹事。 因为考场弊案,掉了脑袋的考官,两个巴掌都不够数的。 “另外,以往院试的时候,总有糊涂虫,交卷前不做检查,连名字都忘了写。更有甚者,居然将我太祖高皇帝,写成太祖高皇帝,三抬变成二抬,必须黜落。” 汤炳很重视细节,把容易犯错误的地方,都帮玉柱抠了出来,详加指点。 第十六章 长袖擅舞 考试前三天,汤炳曾经取中的秀才,现任大兴县知县的赵东河,打着同门师兄弟的旗号,派人下帖子,请玉柱明日去赴宴。 正常情况下,知县为正七品。但宛平县和大兴县属于“京县”,知县均为正六品。 京县知县,虽然附廓于京师,麻烦很多。但是,只要把豪门应付好了,升官也极快。 不夸张的说,凡是能够当上大兴知县的人,都是有硬靠山的。 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有同师之谊,玉柱此前已经推了两次,这次也就点头答应了。 赵东河约的时间是下午,却没说具体的时辰,玉柱无论什么时候过去,都不算迟到。 既然赵东河如此的识情知趣,玉柱也愿意给他面子,免得他白等一个下午。 申时二刻,玉柱乘车赶到了约定地点,赵东河在城里九方胡同的一所别院。 得报之后,赵东河笑吟吟的迎到大门外,拱着手说:“师弟乃是性情中人,愚兄我就不说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了,一切尽在这里。”轻轻的捶了捶胸口。 果然是个长袖擅舞的人物! 玉柱笑道:“劳师兄久等了,小弟我等会自罚三杯,算是赔罪。” 人际交往,本就是利益互换,彼此给面子。玉柱既然来了,自然希望气氛更好一些。 赵东河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哈哈一笑,说:“我陪你一起罚酒。” 做面子,和稀泥的功夫,堪称一流。 往里走的时候,哪怕玉柱但笑不语,赵东河也能挑些他的童年糗事,拿来逗趣儿,仿佛和玉柱是相交多年的发小一般。 跟在后头的吴江,虽然也见过些世面,却哪里知道,居然有赵东河这种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自来熟? 这所别院,是赵东河当上大兴知县后,为了方便招待贵客,特意置办的安乐窝。 赵东河的品级不高,但实权却不小。大兴县本就是各省的巨商大贾云集之地,他的宦囊中,自然也是鼓鼓的。 玉柱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看过谁的眼色,受过谁的气。他即使想修炼出长袖善舞的本领,也没有那个环境。 从十岁开始,玉柱就奉行一个基本原则: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赵东河的口水都说干了,玉柱只是频频点头微笑,始终抱着多听少说话的态度,令人很头疼。 和骄横的佟家人完全不一样啊? 赵东河按下心里的狐疑,把玉柱请进了专门用于接待尊客的西花厅。 分宾主落座之后,赵东河轻轻一拍手,就见两个异常标致的双胞胎小丫头,端着茶盘,翩翩而来。 借着双胞胎小丫头上茶的机会,赵东河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番,玉柱仿佛没事人儿一样,连看都没看她们俩一眼。 赵东河只是三甲末尾的同进士出身,没有考上庶吉士,就被分发到部,观政一年后,就任正七品的武清知县。 短短的三年间,赵东河就升为正六品的大兴知县,靠的就是头脑灵活和察言观色。 赵东河的眼睛,特别毒,接触过几次之后,就能找出软肋,再投其所好。不然的话,大靠山会这么赏识他? 玉柱对双胞胎小丫头没兴趣,赵东河眼珠子一转,随即想了新招。 只要是人,总有爱好,爱好就是软肋。有人爱钱,有人好色,也有人喜欢古董字画,这些都好办。 偏偏,赵东河一时看不穿玉柱的喜好,这就难办了。 此地的下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机灵鬼,往往只需要丢个眼色过去,他们就知道该怎么讨好主人。 玉柱端起茶盏的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了空灵的古铮声。 他没啥音乐细胞,却大致听得出来,好象是《十面埋伏》? 见玉柱凝神倾听铮曲,赵东河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有爱好就好,有爱好就好啊! 一曲弹罢,赵东河笑着说:“舍妹喜欢抚琴弄铮,她不知道师弟你来了,惊扰了贵客,还请师弟多多见谅。” 玉柱笑了笑,哪有让亲妹妹在人前出头露脸的道理,恐怕是乱认的干妹妹吧? 场面上的事儿,看破不说破,玉柱索性装了糊涂,并未接下文。 原本,赵东河等着玉柱夸奖几句铮弹得好,顺势把美人儿牵出来,让玉柱打个照面。 谁曾想,玉柱不按常理出牌。赵东河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失了借力之处,让他多少有些悻悻之感。 赵东河知道,玉柱年纪尚小,送他几个美婢,也不是让他马上抱去享用,而是方便他转送别的贵人。 这年月,权贵之间,互相赠送美婢、雏妾或是小相公,简直太普遍了,根本不值一提。 尽管赵东河一直等在宅子里,他却没有料到,玉柱这么早就来了。 事先约好的陪客,还没有到,又不好派人去催,赵东河只能耐着性子,拿出水磨功夫,竭尽全力的不让玉柱感到没趣儿。 以赵东河的身份,玉柱应约来了,就是赏了天大的面子。 玉柱不是随便接帖子的人,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边。 赵东河毕竟是大兴县的地头蛇,今天玉柱来结个善缘,将来也许就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等赵东河把话题扯回到了汤炳的身上,玉柱明显乐意多说话了,他不由暗暗后悔,走了一大段弯路啊。 “师弟,科举之事,我就一个经验,提前猜题,然后多做几百份卷子,全部背下来。” 赵东河心里有数得很,汤炳的学问很深,精通满文蒙文,也很会做人,官职却一直停滞不前,主要是没有硬靠山帮他张罗。 快十年没动过的从五品侍读,偏偏在收了玉柱这个入室弟子之后,马上就升成正五品的左庶子,哪有这么巧的事? 更重要的是,有了上书房行走的头衔,成了皇子们的老师,这身份就金贵了。 玉柱此人,绝对值得下大本钱去投资! 这么多年拉关系走后门下来,赵东河悟出了一个道理,攀附权贵往上爬,千万别怕丢面子。 脸皮不厚,还怎么往上爬? 第十七章 牛逼大了 今天,赵东河请玉柱过来,绝不仅仅是师兄弟小聚一下,喝喝花酒这么简单,他还有大事求玉柱。 走关系,不就是今天你遇见了难题,求人帮忙办了事儿,赠送厚礼感谢了,下次还可以去找么? 改日,他的事找你办了,这就叫作有来有往! 来而不往,往而不来,关系都无法长久! 所以,赵东河压根就不怕给玉柱添麻烦,也不怕被甩冷脸子。 是不是添麻烦,得看下的血本厚不厚。不肯下本儿,谁会动用人脉,白给你办事? 赵东河毕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科场经验也十分丰富,信手拈来,就一段不为人知的奥妙,让玉柱跟着涨了见识。 正聊得兴起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脆响,“啪。” 紧接着,后头传来低沉的喝斥声,“你甩脸子给看谁呢?竟敢乱砸东西?贵人看不上你们,留你们何用?回头,都卖到怡香院里去。” 赵东河只当没有听见的,只是暗中揣摩玉柱的神色,想找出其中的破绽。 玉柱不动声色的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心里对赵东河的评价,又自高了一层。 虽然从来没有送过美人给别人,但是,玉柱心里清楚,后头故意搅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闹给他听的。 怡香院是什么地方,不须多说。女人只要进去了,一点朱唇千人尝,玉臂一双万人枕,这辈子都完了。 赵东河送礼的手段,花样百出,别出心裁,试探的是最深的人性,可谓高明。 “我那里还缺两个打扇子的小丫头。”玉柱本想装糊涂,却又不想因为他的缘故,真的害了那一对双胞胎小美人,索性赵东河有事求他,不如先拿点小小的回扣。 玉柱居然主动开口要人,这实在是,令赵东河大喜过望。而且,经此一事,赵东河对玉柱的评价,比此前高出何止三倍以上? 一个擅长装糊涂,机警异常,却有人情味的权贵二代,完全值得深交! 赵东河借口更衣,出去就叫人把那对双胞胎小姐妹和弹铮的小美人儿,连同身契,一起交到了吴江的手上。 弹铮的小美人儿,作为添头赠给玉柱,若是被退了回来,又增加了一番额外的来往,何乐而不为? 把三个玩意儿交给吴江,而不是交给守在外边的管事胡彪,这里头也是颇有学问。 赵东河又不是瞎子,吴江一直垂首站在玉柱的身后,显是得脸的心腹小厮。 天色渐暗的时候,今日的主陪到了,竟是个男爵。 “师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知交好友,孙兄承运,表字伯清,皇上已经下旨,指婚和硕悫靖公主。” “伯清兄,这位是我的师弟,现任步军统领隆三爷的次子,尚未有表字,就干脆叫他玉柱好了。” 经过一番详细的介绍,玉柱这才知道,为了请他来赴宴,赵东河确实下了血本。今日的主陪,竟然是一位准和硕额附。 宫里的公主们,看似金尊玉贵,实际上,大多嫁的不好,活得不长。 要么抚蒙,要么抚藏,是本朝的公主们,很难逃脱的宿命。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 皇九女,和硕悫靖公主,能够继续留在四九城里享福,和康熙对她的格外喜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宾主重新落座后,孙伯清不仅没有和硕额附的架子,而且,也很健谈。 “呵呵,我是个没啥本事的,袭的一等男爵,不过是借了父辈的福荫罢了。”孙承运笑着说,“蒙圣恩,下嫁公主于我。从今往后,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倒也逍遥快活。” 孙承运的确是个妙人儿,不仅看得开,而且心思通透,不怕揭丑,确实是个好主陪。 今天的设宴,赵东河确实煞费了一番苦心。玉柱虽是白身,隆科多却大权在握。孙承运本是一等男爵,又因尚了主,身份自然金贵。他就不用说了,是大兴县的地头蛇。 花厅里的三个人,各有所长,彼此互补,又无本质性的利益冲突,气氛自然越来越融洽了。 席面摆开后,菜过几十味,酒至半酣,大家的心防也渐渐卸下。 赵东河知道孙承运就好那一口,便击掌唤出早就预备好的美人儿,以增添饮酒作乐的情趣儿。 来的是孙承运的老相好,翠云楼的头牌红姑娘,名唤雪娘。 如果,赵东河也叫了姑娘陪着,就剩下玉柱孤身一人,难免会有些尴尬,反而坏了今晚的好气氛。 无视于孙承运搂着雪娘喝交杯酒的放浪形骸,赵东河借着酒劲,就把难事儿说了。 原来,赵东河纳了本县大商户林家的嫡长女为妾,又和林家一起做生意,很是捞了一些钱。 不曾想,生意做得正是风声水起的时候,林家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八旗步军营的参将罗兴阿。罗兴阿找借口,连同货物,带上赵东河的准小舅子,都给捉了去。 如果不是事情紧急,赵东河也不至于在考前三天,还要约玉柱来吃花酒。 玉柱是个格外沉得住气的人,他没马上表态,而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如果按照一般的办事逻辑,他应该先推托一下,再搞几个来回的拉距战,得的好处,自然不会少。 但是,除了多收一些钱、女人和田产之外,并无太多的好处。 玉柱并不缺钱花,与其为了三瓜两枣的好处,寒了赵东河的心,不如索性展示一下,他玉二爷强悍的实力! “来人,去八旗步军营里,找参将罗兴阿过来,就说我请他喝酒。”玉柱一声吩咐下去,大管事胡彪马上拿了隆科多的名帖,带着几个长随,骑快马去找人了。 赵东河目瞪口呆,孙承运也看傻了眼,难道不应该先禀了隆科多,征得隆科多的许可,再发话下去么? 两个人再看玉柱的眼神,就与此前,迥然不同了!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明白人,玉柱二话不说,径直当了隆科多的家,做了隆科多的主,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哪里还需要画蛇添足的解释什么? 玉二爷,牛逼大了! 第十八章 勾兑 不到一个时辰,参将罗兴阿,气喘吁吁的跑了来,规规矩矩的打千问安。 “标下罗兴阿,请玉二爷大安!” 玉柱亲自起身,将罗兴阿按坐到身旁,又替他斟满了酒。 “来,哥哥如此赏脸,弟弟借花献佛,先干为敬。” 花花轿子互相抬,既然罗兴阿不是一般的识趣儿,玉柱很满意,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有玉柱镇场子,原本傲慢无礼的罗兴阿,变得很好说话。他不仅当场下令放了人和货,还借着酒劲,给赵东河赔了不是。。 不管怎么说,面子给的足透了。 赵东河原本就浑身上下长满了消息,机灵透顶。既然玉柱如此的赏了面子,他自然不可能临阵怂了。 散席的时候,罗兴阿不仅得了一个大美人,还有两千两银票的暗中孝敬,自然是满意而归。 骑马回去的时候,罗兴阿特意摸了摸前胸,怀里藏着的那张隆科多的名帖,比啥都珍贵。 如今得的这么点东西,不过是一个美人,和区区两千两银子罢了。 嘿嘿,顺利搭上了玉二爷的线,就很容易获得隆三爷的赏识。只要成了隆三爷的心腹,升官、发财和美人,还需要发愁么? 赵东河和孙承运,一起将玉柱送出了大门,面子也给得很足。 临别的时候,赵东河既没有再给美人儿,也没有额外塞银票,只是悄悄的说了一句话,“我和林家的生意,师弟你占三成干股。每月的红利,都由我亲自给你送去。” 玉柱如果不收这笔好处,赵东河反而会心下不安,他也就没有说啥,乘车回去了。 等客人都走了后,赵东河才将早就等在后头的林家家主林武叫来,笑着说:“你们家的小燕儿,长得俊俏之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弹得一手好铮。若她是个真有本事的,把玉柱的心给拢住了,收作佟家的侍妾。嘿嘿,你们林家的生意,可就要一飞冲天了啊。” 林家再有钱,也不过是贱商户,必须靠着官面上的权贵撑腰,才不至于叫人坑得家破人亡。 林武心里明白,赵东河纳了他的嫡长女为妾,又把他的嫡次女,转献给了玉柱。玉柱不就和赵东河,成了拐弯抹角的所谓“准连襟”么? 林家的小燕儿,不仅有倾城之色,而且,胸隆臀宽,颇有宜男之相。 不是林武吹牛,他的小燕儿,若不是出身低贱,哪怕送进宫里当娘娘,也绰绰有余。 回去之后,玉柱让寒霜把三个小美人儿的身契收好,但是,并没有把她们安置在他的院子里。 府里多的是没人住的院子,随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也就是了。 来路不明的女人,玉柱不可能放她们到身边伺候着,必须彻底的查清楚了底细,再做打算。 用早膳的时候,李四儿已经听说了,儿子带回来三个小美人。 没办法,李四儿和玉烟的下半辈子,就指望着玉柱撑腰了,不盯紧点,怎么行? “你怎么看这事儿?”李四儿拿不定主意,就问刘嬷嬷。 刘嬷嬷仔细的想了想,忽然笑了,说:“咱们二爷,可不是那等没有见过大世面的爷们儿。男人嘛,在外头应酬,难免要收几个美人儿啥的。更何况,二爷并没有安置在自己个的院子里,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以老奴的浅见,太太您暂且冷眼旁观。若是贱蹄子们,叫猪油蒙了心,想爬主子的床,哼,打死活该。” 李四儿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压根就没提这事儿。玉柱心里没鬼,索性把昨天的事儿,掐去吃干股的部分,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李四儿。 儿子如此的贴心,李四儿感动的要死,红着眼圈,一个劲的替他夹菜,惟恐没有吃好。 林燕儿,从小就是含着金匙长大的,又读了不少的书,她哪里甘心给人做通房,或是当小妾呢? 然而,林家花了大本钱,养着林燕儿,指望的不就是她能给家族的生意出力么? 贱商户家的女儿,就算是嫡女,也是不值钱的。 哪怕是亲生父母,也只会替儿子多作打算,而把女儿们当作是拉拢权贵,巩固家族生意的工具! 被赵东河送给了玉柱之后,林燕儿本以为,当晚就会去侍奉男人。 却不成想,玉柱根本没有露面,只是安排了寒霜过来。 初来贵地,林燕儿毫无根基,她丝毫也不敢拿大,见了寒霜就蹲身行礼,乖顺的说:“见过姐姐。” 寒霜赶紧把林燕儿搀扶起来,客气的说:“我叫寒霜,是二爷身边的丫头。二爷吩咐过了,以后你有啥事,尽管来找我。” 林燕儿一听就明白了,寒霜必定是男人身边,极为得脸的管事大丫头,她越发不敢怠慢了。 “二爷说了,你以后就住这个院子。喏,我带来的这两个小丫头,以后就专门伺候你了。”寒霜招手唤过门外的两个小丫头,嘱咐说,“以后就好生伺候着林姑娘,不许淘气不听话。” 有独院住,有两个小丫头伺候,这已经超过了通房丫头的标准。 林燕儿暗暗松了口气,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二爷,显然没把她看得太低。 “寒霜姑娘,给主子们请安……”林燕儿对于玉柱的情况,只有一些极为粗浅的了解,便试探着问寒霜。 寒霜看出林燕儿的小心思,却只当不知道,笑着说:“你先安心的住下便是,到时候,二爷自会吩咐下来。” 这话看似啥都说了,实际上,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林燕儿,原本就是林家用来攀附权贵的工具。为了物尽其用,林武特意请来曾经红极一时的头牌姑娘,教导林燕儿,学习勾男人的本事。 安顿好了林燕儿之后,寒霜又把一对双胞胎小姐妹,分别安置进了两座院子,算是有意识的隔开了她们之间的联系。 在刘嬷嬷的教导之下,寒霜早就掌握了一整套探底的手段:分而治之,刻意冷落一段时间,趁寂寞难耐之机,再探听虚实。 如果,耐得住寂寞,必是心机深沉之辈,那就不能留了。 第十九章 院试 院试的当天,才二更天,玉柱就早早的起来了。趁他梳洗的时候,吴江和寒霜对着列好的单子,仔细核对考篮里的物品。 “貂皮大氅,毛笔五支,砚三方,煮鸡蛋十只,小炉子,银霜炭,拉肚子的药,佛香,塞耳朵的棉花……”寒霜和吴江一连核对了三遍,这才罢休。 直到玉柱登车出府,隆科多和李四儿始终没有露面,大概是怕增加他的心里压力吧? 马车抵达顺天府贡院的时候,大门前,已经挤满了参考和送考的人,至少有五、六百人之多。 什么时候,会读书的旗人,居然有这么多了? 寅正四刻,顺天府贡院里,鸣响了信炮声,考生开始入场。 考生入场的顺序,自有定规。按照满洲、蒙古、汉军的顺序,满洲正黄旗最先入场,其次是满洲镶黄旗,依此类推。 因旗分非常靠前,入场很早,玉柱接过吴江提着的大考篮,整理了下衣帽,就朝贡院的正门,大步走了过去。 为了防备考生作弊,看守贡院的兵丁,都是刚从荆州调来的驻防八旗兵。 轮到玉柱的时候,负责检查的兵丁,可不管他是老几,衣物全部抖开,鞋子脱下检查,考篮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玉柱带的小炉子,幸好是特制的,可以随意的拆卸组装,不然的话,就没办法使用了。 最后,搜身的时候,玉柱被摸的有点痒,忍不住笑了。 “不许笑。”带队的千总,厉声喝斥玉柱,“再笑,就滚出去。” 不得不说,哪怕是旗人的考试,规矩还是极其严苛的。 经过仔细的检查之后,玉柱进了贡院,在一排严阵以待的笔贴式那里,确认了祖孙三代的履历,核对了在旗的身份,又被抽查了几个家中旁支的亲戚,这才拿到了号舍的数码:甲字第二排第十五号。 在兵丁的指引下,玉柱顺利的找到了号舍。百闻不如一见,眼前的号舍,其实是,一个小小的鸽子笼而已。 号舍,仅宽四尺,三面被青砖彻底封死,敞开一面朝外,没有门和窗。号舍里,就搁着两块木板,合拢到一起可以当床。拆开来,一张板充书桌,另一张板当椅子。 除此之外,号舍里,再无旁物。 时间还早得很,天寒地冻,冷得发抖。玉柱将两块木板合到一起,裹紧硕大的紫貂毛大氅,缩到墙角,闭目养神。 考生的入场检查,颇为耗费时间,不趁这个时机,养精蓄锐,更待何时? 冷天考试,必须带毛皮大氅之类的御寒物,这是汤炳特意叮嘱的要点。 原因很简单,所有棉麻绸制品的衣物,很容易夹带,一定会被兵丁们彻底拆开来。 毛皮大氅,只要不做夹层,就不需要拆开,还特别保暖,适合裹着睡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柱迷迷糊糊的听见信炮声,紧接着,兵丁们齐声呐喊道:“锁院喽,锁院喽!” 按制,贡院大门锁了之后,中途不得擅自开启,直到考试结束。 考生进了号舍之后,不得擅离,考题由监视的兵丁领取,分别发给考生。 提学御史,领着考官们,拜过孔圣之后,又走了诸多繁琐的程序,这才把考题下发。 玉柱看清楚考题之后,不由微微一楞,原本只需要做“四书”文一道,如今却加了经题一道,五言六韵诗一首。 不过,汤炳早有准备,提前让玉柱写了两百多首不同题材的五言六韵诗,又经过了反复的修改,再完全背下来。 汤炳曾经说过,格式化的考试,总有规律可循。即使押不对,只要背熟了,总可以做个参考吧? 说是一天的考试时间,其实对于早有准备的玉柱来说,简直充裕的不行。他完全可以反复推敲修改,打无数遍草稿,再规规矩矩的用馆阁体誊抄下来。 玉柱是名副其实的刷题机器,他刷过的题目,堆起来比人还高。 和府试、县试不同,院试的时候,提学御史或学政,不能出断章取义,东拼西凑的生僻题目。 玉柱很快就想到了经过汤炳仔细修订的几篇旧文,题目一模一样,原文照抄即可。 嘿嘿,这就是反复机械式刷题的好处了,啥题目,都练过。 文、经、诗,三道题目,玉柱全部都做过了,而且,都是经过汤炳仔细修订的范文,玉柱心里也就底气十足了。 只要誊抄的时候,不出常识性的错误,考中秀才理所当然。至于,最终的名次,玉柱压根就没去想。 玉柱拆了门板,架起小炉子,生火之后,用小铜壶烧了一壶开水,先泡上一杯香茶,再把煮好的鸡蛋丢了进去。 考篮里,原本色香俱全的点心,都被兵丁们,揉成了碎渣,已经没办法吃了。 好在,玉柱提前准备了,两把面条,一把青菜,及两包配好的调料。因是大冷的天,调料包里的猪油,丝毫没化,正好合适。 打过无数次腹稿之后,玉柱开始在草稿纸上答题。 时间多的是,玉柱的精力,主要是放在了誊抄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务求字迹工整,绝不能丢了印象分。 汤炳说过,现任顺天府提学御史张斌,有头疼的老毛病,身体也不怎么好,越到后面,越没精力细看试卷。 玉柱得了指点,自然是想提前交卷了,免得阴沟里翻船,损失大了。 很快,玉柱便将三道题目全部誊抄完毕,又检查了履历和忌讳,便主动交了卷。 这个时候,距离开考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两个时辰而已。 院试,是要糊名誊抄试卷的。玉柱第一个交卷后,马上有人糊了名,再交给聘请来的誊抄员,进行誊抄。 按照规定,誊抄之后,需要专人复核,以免出现不必要的失误。 核对完毕后,一应防备作弊的手续流程齐全,玉柱的试卷,就递到了张斌的案头。 张斌大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天才刚刚亮呢,居然就有人交了卷。 等把三份试卷看完后,张斌沉默不语了。标准化的答题,几乎完美无缺,实在是难得的佳文。 这边厢,玉柱哪怕已经交了卷,也不能离开号舍,必须等开贡院大门的信炮响了,才能出去。 美美的睡了一觉,玉柱下了一碗面条,热汤热水的吃下肚内,抱着小手炉,再次进入梦乡。 终于,天色全黑之后,信炮响起。玉柱略微收拾了一下,就提着考篮,顺着人潮,出了贡院。 第二十章 打得脸疼 “二爷。”玉柱刚出贡院的大门,就听见了吴江的呼唤声,嗯,这小子机灵得很。 到了马车旁,朦胧的灯笼光下,玉柱居然看见了孙承运和赵东河的身影。 “哈哈,考完了好啊,走,放松放松去。”孙承运丝毫也不见外的拉了玉柱就走。 赵东河是过来人,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玉柱的神色,见他丝毫也没有疲态,便知道休息的不错,考得应该也不错。 玉柱的水平,赵东河听汤炳说过,取生员易如反掌。 孙承运,丝毫也没有和硕额附的架子,待玉柱就如同他孙家的亲弟弟一般,格外的亲厚。不管他有何目的,都是个值得交往之人。 哪怕是酒肉朋友,亦可分出三六九等! 不过,玉柱毕竟刚刚考完,担心李四儿在家里傻等他用晚膳,就打发长随回去报信。 孙承运和赵东河都极为通透之人,他们不过是备了一桌上等的席面,给玉柱洗个尘罢了,并无多余的安排。 刚开席不久,长随就来禀,“回二爷,老爷身边的福寿回来传话,宫里的贵主儿凤体欠安,老太太得了信后,已经递牌子进宫,今晚八成就住宫里了。皇上也召了老爷进宫问话,老爷今儿个晚上,就不回府了。” 赵东河的官位太低,不太明白皇帝的家事。孙承运这个准和硕额附,却心里透亮,佟家在皇上那里,格外的有体面。 宫里,目前没有皇后。自从太皇太后驾崩之后,皇太后又完全不管事儿,佟贵妃一直掌理六宫的宫务。 而且,孙承运还知道,佟贵妃虽是佟国维的庶女,却和隆科多的感情最好。 佟家,宫里有贵妃,宫外的隆科多权势滔天,国舅佟国维还活着。然而,玉柱没走恩荫之路,却循正途,进了科场。 单单是这份志气,就让孙承运佩服的要死! 这年月,交朋结友,不就是希望,你有困难的时候,朋友们能拉一把么? 只有蠢驴,才会希望身边的朋友,都混得比自己差很多! 赵东河是读书人,又是正经的同进士出身,他心里的弯弯绕,比孙承运多得多。 佟家的三代,都已经站好了各自的位置。长远来看,玉柱的前景,最令人期待! 如果赵东河没有记错的话,汉军旗下的年羹尧,是康熙三十九年的进士,当时才21岁。如今,不到五年,他已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 年家,无论是家势,人脉,还是圣眷,能和佟家相提并论么? 赵东河越想越得意,在玉柱没有崛起之前,他居然顺利的搭上了线,幸甚! 孙承运袭的是一等男爵,整日里闲得没事做,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架鹰溜狗,装了一肚子的豪门八卦。不夸张的说,王公贵族家里的各种小道消息,少有他不知道的。 赵东河不仅会玩,还非常有文化。一顿洗尘宴吃下去,谈笑风生,气氛上佳。 散席之后,玉柱回到家里,就听说,李四儿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儿子,考的怎么样?能中么?”李四儿最缺的就是名分,做梦都想当上诰命夫人。 玉柱微微一笑,颇有些底气的说:“问题不大吧。” 旗下人有几个会读书的,连个特殊的生员都考不上,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四儿乐得合不拢嘴,二话不说,起身就去了后头的小佛堂。她要给佛祖,多多上香,多多磕头,保佑玉柱平安顺遂,中榜做官。 刘嬷嬷可以当得李四儿的大半个家,她早早就让外院管事,拿了银子出去,换来几大箩筐的铜钱。 这且罢了,十两一锭的银元宝,足足准备了十盘。 到时候,报捷的来了,赏下银元宝,可比赏一张银票,体面喜庆的多! 林燕儿住进院子里,已经四天了,却连男人的面,都没有见过。 刚进府的第二天,寒霜就带着几个小丫头,捧来十几匹上等的面料,让林燕儿随便选。 林家身份低贱,却极其有钱,林燕儿身为嫡次女,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然而,当林燕儿发现,男人赏她的面料里边,居然有一整匹缕金百蝶穿花粉红云锦洋缎,她当即看傻了眼。 皇上做龙袍的面料,只能是云锦! 云锦,只能由宫里赏下来,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林燕儿认识云锦,其实是林家老太太的房里,有那么巴掌大的一小块,被当作是至宝贡着,谁都不许摸。 犹豫了很久,林燕儿盯着那匹云锦洋缎发呆,思想斗争异常激烈。最终,她狠咬牙关,楞是没敢选。 寒霜一看就知道,林燕儿是个识货之人,知道云锦太过金贵,以她的身份,不敢擅用。 “林姑娘,宫里的贵主儿,最疼咱们二爷了,一年四季都有好面料赏下来,库里多的是。你既然喜欢,就干脆裁了它,做几身漂亮衣裳,让咱们二爷看了,也高兴不是?” 寒霜的一席话,实在是打得脸疼,把林燕儿的小家子气,揭了个底儿掉。 林燕儿羞得满面通红,林家视若至宝的云锦,却被男人身边的丫头,完全没当回事,这简直是臊死人了。 选完面料后,寒霜要走,林燕儿赶紧叫住她,低着头,小声说:“寒霜姑娘,那个,那个啥,菜……菜里的油太多了……” 寒霜就知道,林燕儿一直没见着二爷,心里有些发虚,这是想借着菜的事,打探她自己的分例吧? 这女人呐,若是没有男人宠着,又哪来的体面可言? “二爷没说什么,是我禀了太太,太太吩咐下来,照通房大丫头的例。”寒霜的一番话,仿佛大冬天的,兜头淋下一大桶冰水,立时将林燕儿浇了个透心凉。 林燕儿立时就红了眼圈,亏她一向自负于美貌和才华,却不料,男人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儿,将她彻底的忘在了脑后! 寒霜不是个心软的,哪怕林燕儿哭得再大声,寒霜也不会同情心泛滥成灾的去帮她。 二爷还小,身子骨尚未发育完成。太太早就放了狠话,谁敢爬床,一律打死勿论。 第二十一章 江宁织造曹家 寒霜走后不久,刘嬷嬷就来了。 “把门窗都关好,你们都退下吧。”刘嬷嬷也没说她是谁,偏偏久居于上位者的通身气派,让人心里直发毛。 丫头婆子都退下后,刘嬷嬷冷冷的对林燕儿说:“还楞着干什么?把衣裳都脱了!” 林燕儿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吓得芳心乱颤,迟疑着不肯脱衣服。 “不脱是吧?那我叫人来帮你脱,可好?”刘嬷嬷一下子就拿住了林燕儿的死穴。 如果被下人婆子动了粗,强行的剥了衣服,那个脸面丢得更大! 林燕儿抖得厉害,勉强把衣裳都脱了,刘嬷嬷也不废话,让她躺到炕上,张开两腿。 经过仔细的检查,刘嬷嬷放了心,林燕儿依然是个没有破过身子的雏。 胸隆臀宽,尤其是臀宽,也就是大屁股,乃是世人公认的宜男之相。 在刘嬷嬷的眼里,玉柱的身份金贵,子嗣的血脉自然不容混淆。 若是,林燕儿已经破过了身子,刘嬷嬷肯定二话不说,直接给她灌一碗绝子红花汤。 天寒地冻的,玉柱也不想出门,就窝在书房里,继续练字。 说起来,玉柱练习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可是,始终没有明显的长进。 午膳过后,玉柱溜弯的时候,吴江来禀,“二爷,汤大人派人送来了一个大箱子。” 玉柱心里明白,汤炳送来的,肯定是和顺天府乡试有关的资料。 时至今日,汤炳巴不得他科场扬名,最好是中了状元。状元的老师,可比皇子的老师,更矜贵! 回到书房,打开箱子一看,果然是汤炳想办法弄来的历年乡试前十名的试卷抄本。 顺天府乡试,不分满汉,岁考合格的生员,一体进贡院参加考试。 根据汤炳的统计,历年的顺天府乡试,中举的比例低得惊人,仅为三十取一,甚至更低。 相对而言,会试的录取比例反而高了许多,为十取一。 所以,坊间一直有个说法:金举人,银进士。 和秀才不同,举人享受的特权,就多太多了。举人老爷名下的田产,完全不纳税。以至于,乡人为了避税,往往把自家的田产投充到举人的名下。 秀才不能做官,参加过三次会试不中的举人,却可以参与大挑知县的选拔。 不夸张的说,国朝的乡绅群体,其主体部分,就是举人老爷。 玉柱本来就是特权阶层中的一员,举人获取的那点特权和经济利益,他完全不在意。 读书,没有恒心和毅力怎么成呢,玉柱可以坐一整天不挪窝。总是要练字的,他索性把汤炳拿来的那些老试卷,照抄了一遍。 玉柱不想动,李四儿反而急得不行,她问刘嬷嬷:“这怎么行?整天待在府里,闷坏了怎么办?” 刘嬷嬷又没有嫌命太长,哪敢掺合主子的事情,只能好言相劝。 巧的是,门上来报,一等男爵孙承运来访。 孙承运本就是个妙人儿,嘴巴又会说,姿态还摆得特别低,一下子就获得了李四儿的好感。 李四儿喜出望外的把玉柱叫来,让他和孙承运一起出去玩儿,别待在府里发闷了。 孙承运拉了玉柱,一起坐他的马车。玉柱知道孙承运是个洒脱的性子,也没有驳他的面子,就跟着坐了进去。 坐进了孙承运的马车,玉柱这才发觉,内里另有乾坤。车厢异常宽大,垫褥铺得很厚,缓冲力上佳。 车厢的四角,摆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即使放下车帘,也看得清楚彼此的面部表情。 “伯清兄,你比我会享受得多。”玉柱的视线掠过缩在一角的烧水丫头,含笑调侃孙承运。 孙承运打着哈哈说:“我这人,一没本事,二无志向,能享受一天便是一天,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咱们去哪?”玉柱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信口问孙承运。 孙承运露出神秘的笑容,贼兮兮的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结果,下马车后,玉柱才发现,孙承运居然把他带到了通教禅林。 双博士毕业的玉柱,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压根就不信神佛。 “这里的素斋饭,看似不起眼,却做的非常地道,不想尝尝?”孙承运挤了挤眼,笑嘻嘻的说,“此地全是尼姑,没有大和尚。” 玉柱还没有吃过素斋,倒也想见识一下,便和孙承运一起进了禅林。 果然让孙承运说着了,沿途所见的只有尼姑,没有大和尚。 孙承运是此地的常客,禅林的知客径直领着他们往里走,很快,就在一所厢房门前停下。 在厢房里坐定,玉柱见到上茶的小尼姑,格外的美貌,他这才恍然大悟,孙承运带他来吃素斋是假,看俏尼姑才是真吧? 说实话,在这四九城里,除了喝花酒、打马吊外,真没啥好玩的。难怪,有些王公贵族,图个刺激,要养龙阳小相公。 玉柱早就修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真功夫,孙承运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好坏。 不过,素斋倒是做的别出心裁。面筋做的红烧肉,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实为豆制品,却色泽逼真的腊肠,居然带有烟熏味,与绿蒜混炒,红绿相间,既养眼又勾食欲。 用罢素斋,孙承运和玉柱,并肩漫步于禅舍之间,溜弯消食。 “我这辈子是毁了,文不成武不就,混吃等死。”孙承运忽然大发感慨。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玉柱并没有假惺惺的去劝孙承运。既然,指婚公主的旨意已经下了,现在说啥都晚了。 “不瞒你说,我看上了刚才的那个俏尼姑。只是,她并不乐意和我有瓜葛,一直僵持着呢。”孙承运当着玉柱的面,也是明人不做暗事,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玉柱笑了笑,没说话。孙承运不过心里烦躁,需要找个人吐露一番,发泄一下罢了。 朋友,必然分为三六九等。玉柱乐意和孙承运交往,主要是,孙承运这个人性格有趣,又对他无害。 孙承运很喜欢和玉柱待在一起。不该说话的时候,玉柱活像一只闷嘴葫芦,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 “我想让她还俗,然后正式纳她为妾,她却告诉我,平郡王讷尔苏也在纠缠她,怕给我惹祸。”孙承运忍不住吐露了最深的忧虑。 玉柱凝神想了想,平郡王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平郡王福晋好像是江宁织造曹家的女儿,再多他就不太清楚了。 第二十二章 初遇七阿哥 江宁织造曹家,因为红楼梦的关系,玉柱倒是了解不少。 康熙六下江南,有四次就住在曹家,结果,让曹家闹出了大亏空。 再加上,曹家和太子胤礽,有着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关系。雍正上台后,就抄了曹家。 当然了,苏州织造李煦的下场,比曹家还要惨得多。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玉柱和孙承运的交情,远没有那么深,他也只能是点到为止。 人生在世,四字足以概括,权财气色。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当然要看是否值得了。 就比如说,玉柱的亲爹隆科多,为了把李四儿抢到手,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把他的老丈人给折腾坏了。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是玉柱做人的基本原则。 “如果,这事发生在你的身上呢?”孙承运的心里有了决断,却有些吃不准。 “我喜欢的女人,必然会先下手为强,直接弄回家里去。让她肚里揣上了我的种,她再不喜欢我,也得死心踏地的跟着我过日子。”玉柱说的轻描淡写,却把佟家人的强横霸道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不怕她伤心?”孙承运来了兴致,紧跟着追问玉柱。 玉柱轻声一笑,说:“好女最怕赖汉磨。只要人在你跟前,把水磨工夫使足了,不怕她甩冷脸子。时间一久,不愁她不喜欢你。” “哟嗬,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十四岁吧。”孙承运简直不相信他的耳朵,瞪圆了眼珠子,死盯着玉柱。 “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好,好。”禅舍的拐角处,站着一位身穿淡蓝色锦袍的青年。 玉柱不认识他,孙承运却拍了袖子,打千请安,“一等男孙承运,请七爷大安。” “小的玉柱,请七爷大安。”玉柱又不傻,能让孙承运打千喊七爷的,只有一个。 照道理说,孙承运是尚未和公主成婚的和硕额附,没必要给七阿哥、贝勒胤佑打千行礼,作揖拱手即可。 问题是,孙承运的亲爹已死了,他的腰杆子不硬,没胆子招惹皇子阿哥,礼多人不怪嘛。 至于玉柱,就算他是隆科多的亲儿子又怎样?他至今还是个白身,见着封了贝勒的皇子阿哥,可不得敬着? “玉柱?”七阿哥胤佑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爷,隆科多在外边的那个儿子,可不就叫玉柱么?”贵人的身边,自有机灵鬼的提醒,一个长随当即揭开了玉柱的老底子。 “哦,你就是玉柱啊。”七阿哥胤佑恍然大悟,敢情,眼前漂亮之极的少年,竟然就是隆科多的那个外室子。 出身是没办法改的,玉柱低着头装傻,只听不说话。隆科多强抢岳父之妾的破事,也早传得沸沸扬扬,满四九城里谁不知晓? 若玉柱是个心眼窄的,早就憋成了精神病,哪能活蹦乱跳的参加科举? “出身,出身……”七阿哥沉默了片刻,忽然大发感慨,“我的出身也……” 长随重重的一咳,七阿哥悚然住嘴。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我的出身也很差,从出生那天起,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玉柱和孙承运,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俩都知道,七阿哥,天生残疾,一腿长一腿短。 并且,七阿哥的生母戴佳氏,出身异常之卑微,从未受过册封,至今还是个无名无分的庶妃。 戴佳氏之父卓奇,只是内务府下从七品的小小司库而已,地位低的不值一提。 “可曾进学?”七阿哥忽然问玉柱,他的长随惊讶的看了眼主子,却赶紧把头一低,啥也没说。 “回贝勒爷,学生刚考过顺天府院试。”玉柱拱手长揖,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初见七阿哥的时候,玉柱选了打千请安,为的是不惹祸。 现在,七阿哥对他有了那么点兴趣,玉柱索性摆出了读书人的姿态。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在南书房里参与决策的重臣,清一色的汉人大儒。很明显,今上尤为重视读书人。 七阿哥略微想了想,顺天府院试刚考完,只是尚未张榜。也就是说,玉柱尚无功名在身。 “下月初三,是我福晋的小生辰。到时候,你若是当上禀生,便来我府上吃酒耍子。”也许是腿有残疾,七阿哥的脾气十分古怪,请客吃酒居然还当面限定了条件。 “桑春,你替爷记好了。”七阿哥一声吩咐下来,那长随当即应下,“嗻。” 七阿哥撂下话后,径直扬长而去,再也不看玉柱半眼。 孙承运和玉柱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这位七爷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仿佛隐形人一般,不想,竟是个率性而为之人! 回城里的路上,孙承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给玉柱提个醒。 “从出生开始,七阿哥就和大位无缘。和你阿玛不同,你不仅是读书人,还不是佟家的嫡脉,不须忌讳太多。若有机缘,五阿哥、七阿哥和十二阿哥,都是可交的。”孙承运斟酌着字句和语气,惟恐让玉柱觉得别扭。 玉柱本来觉得,孙承运也就是个酒肉朋友。得闲的时候,大家凑一块儿,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解个闷,散个心罢了。 不成想,孙承运竟然颇有见识,一语道破了天机! 从索额图倒台,被活活饿死在牢里那天起,皇上和皇太子的彼此猜疑,日甚一日,势同水火。 玉柱是早就知道结果。没想到,孙承运不仅看懂了大局,还暗示他,太子迟早被废,不能随意站队。 “我这辈子就这么个样子了。只是,你若是混得风生水起,旁人知道你我交好,也不敢小瞧了我去,不是么?”孙承运的一席话,逗笑了玉柱。 玉柱似笑非笑的说:“你就这么看好我?”他的前途怎么样,还是个未知数。 ‘嘿嘿,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学过相面之术。”孙承运吐了口粗气,信心十足的说,“我从未看走眼。” 孙承运表露过心迹之后,两人之间的感觉,和此前已是迥然不同,显得亲近了许多。 人与人的交往,谁敢说,可以彼此无害的相处一辈子?边走边瞧,才是正道理。 第二十三章 院试案首 顺天府院试放榜的这天,汤炳、隆科多、李四儿、赵东河和七阿哥,都派了人去看榜。 按制,顺天府的院试榜单,必须加盖顺天府尹的大印,张榜的地方就在顺天府衙门前。 李四儿早早的起身,也没心思用早膳,就在上房里头走来转去的转圈圈。 刘嬷嬷知道李四儿的心思,玉柱若是考中生员,她就是秀才公的娘亲了。 隆科多也惦记着这事,但是,今天是皇上固定的召见日,他只能坐车去了宫门前,递牌子请见。 天色还未大亮,大院外面的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停在了府门前。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院试第一名案首,京报连登黄甲。” “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院试第一名案首,京报连登黄甲。” 胡彪是个机灵鬼儿,他早就守在了府门前,一听见二爷中了头名案首的消息,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这胡彪狂奔着闯进二门,冲到上房门口,直接跪下了,欢天喜地的大声嚷嚷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咱们二爷高中第一名案首,官差已经到了门口。” 如果是往日里,就算是借胡彪八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踏进二门半步。今天的情况,却是不同,他闯得心安理得,底气十足。 “啊?”李四儿听了消息后,反而有些发懵,脑子转不动了。 刘嬷嬷多机灵啊,她马上替李四儿作了主,吩咐下去,“太太说了,重重有赏。” 红梅捧着一盘子银元宝,递到胡彪的跟前,似笑非笑的说:“一百六十两呢,便宜你了。” 胡彪咧嘴一笑,只当没听见牢骚话似的,拿了银子就揣进了怀中。 现场人太多了,胡彪也没敢塞银子给刘嬷嬷和红梅。他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把人情做了。 发这么大一笔横财,胡彪万万不敢有独吞之心。真那样做了,他绝对会被银子噎死的。 官差敲打着铜锣,从大门口快步进来,跪到李四儿的跟前,嚷嚷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院试第一名案首,京报连登黄甲 李四儿这才算是回了神,咧嘴大笑,连声道:“赏他,重重的赏他。” 官差一拨接着一拨的来,府里早就备好了的赏银,十两一个,一对接着一对的赏了出去。 门房上的人,也已经把几大箩筐铜钱,搬了出来,堆到府门前的台阶上,大把大把的往外撒。 整个府门前,鞭炮声,锣鼓声,恭贺声,谢赏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欢声笑语。 这时,玉柱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赏了报信的吴江和吴盛之后,玉柱并没有显出特别的高兴,反而坐到书桌前,犯起了嘀咕。 顺天府的提学御史张斌,不可能不知道玉柱的底细。毕竟,试卷上的祖孙三代履历,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读书有功名,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个读书人特别喜欢聚众闹事的时代,院试主考官胆敢录取豪门子弟为第一名,冒的可是杀头的风险! 那么,问题来了,张斌为何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将玉柱取作院试的案首呢? 思来想去,玉柱只想出了一个理由,他是旗人,又才十四岁! 不大的工夫,汤炳派了心腹下人,过来传话。 “年仅14岁的旗人案首,此乃盛世之祥瑞也!” 提学御史张斌,无论和玉柱、汤炳,还是和佟家,没有丝毫的瓜葛。张斌既然敢这么做,讨好的又是皇帝,必不怕旁人说闲话。 玉柱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姜毕竟还是老得辣,汤炳只怕是早就料到了今日之事,特意收他做徒弟的吧? 乾清宫里。 隆科多禀完了差事,连茶都没喝半口,就左顾右盼的坐不住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隆科多居然借口肚子疼要更衣,急冲冲的告了退。 往日里,隆科多只要见了皇帝,三杯茶以内,绝对不肯走。 康熙有些奇怪,梁九功随即派了心腹小太监,就跟在隆科多的屁股后头。 “恭喜三老爷,贺喜三老爷,贵主儿说了,您家小爷玉柱,高中顺天府院试头名案首……” 来报喜讯的,是佟贵妃宫里的小太监,叫小得子。 宫里是什么地方,隆科多就算是再受宠,他的亲随也只能守在宫门外,没办法进来。 为了早点知道好消息,隆科多早早的就安排人,把消息传进佟贵妃宫里,再由佟贵妃的人,转告于他。 说实话,敢这么干的人,也就是隆科多了。换个人,敢明目张胆的勾连宫妃,脑袋早就搬家了。 佟贵妃无子又无宠,看似掌握着宫务,实则是个完全没有前途可言的空架子贵妃罢了。 隆科多不仅不傻,反而捏准了康熙的心思。他是深受皇恩的佟家人,又手握京师的兵权,如果没有污点小辫子可抓,早就倒了台。 只要不是勾结皇子阿哥,笼络朝廷重臣,以隆科多在康熙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再大的事,也都不算个事儿! “哈哈,好小子,好小子,三老爷今儿个高兴,这些就都赏你了。”隆科多摸出一张早就备好的一百两银票,大大方方的全赏给了小得子。 等隆科多装模作样的更衣回来,康熙淡淡的说:“肚子还疼么?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奴才该死。奴才太过溺爱小崽子了,心里和猫抓了似的,急得不行。方才,贵主儿宫里的小太监,告知奴才,奴才的次子玉柱,高中顺天府院试第一名案首。奴才心里一高兴,便赏了他一百两的银票。”隆科多拍袖子跪下,一边重重的磕头,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梁九功垂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隆科多,心里头却格外的敞亮。 这个隆老三,看似骄横鲁莽,却狡诈如狐。他只怕是想让玉柱,入了万岁爷的眼吧? 康熙知道,今天是顺天府院试的放榜之日。只是,他一向只关注顺天府乡试,而不怎么在意院试。 今日之前,康熙完全不可能知道,隆科多的次子玉柱,居然参加了院试。 现在,隆科多一番说唱念打的表演之后,康熙这才意识到,玉柱居然高中了院试的案首。 此前,不管是乡试,还是会试,或者是殿试,考官们担心掉脑袋,从来不敢把顶级豪门子弟,录在太过于靠前的名次。 “梁九功,派人去顺天府,把今科院试前十的原卷,都给朕拿来。”康熙显然起了疑心。 康熙对佟家简直是了如指掌,佟国纲和佟国维的儿孙们,就没有一个会读书的。 就说隆科多的嫡长子岳兴阿吧,号称很有才华,却连个生员都是屡试不中。并且,他还拉不动一石弓,属于典型的旗下废物。 第二十四章 康熙的大动作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顺天府今科院试前十名的原卷,摆在了康熙的御案上。其中,第一份,就是玉柱的考卷。 梁九功将玉柱的试卷,按照先后次序,逐一摊开在了康熙的眼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始终一言不发,整个乾清宫里的气氛逐渐变冷。 垂首立在下头的隆科多,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拿不定主意了。他听汤炳说过,玉柱取生员,如探囊取物,这才敢在康熙的跟前演戏。 可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家的脚啊,隆科多已有悔意。 “魏珠,你去内阁传朕口谕,叫新选的那十个内阁中书过来。”康熙冷冷的说,“你听好了,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小心你的狗头。” “嗻。”魏珠领旨之后,特意点了几个梁九功的徒子徒孙,领着他们去内阁传旨。 梁九功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魏珠是副总管,两人一向是面和心不和,没少给对方捅黑刀。 性命攸关,魏珠怕给梁九功阴了,故意拉着梁九功的几个心腹下水,要死大家一起死。 十名内阁中书来后,康熙命人给他们拿来纸笔,让他们把十份院试的试卷,除了祖孙三代履历之外,重新誊抄了一遍。 紧接着,康熙又命梁九功和魏珠,带着誊抄好的卷子去南书房,让那些汉臣大儒们,排出名次。 隆科多惊出了一身冷汗,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么? 事到如今,没啥可说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等南书房的儒臣们阅卷完毕,并排出名次,弥封之后递到御前。 康熙看了看名次的顺序,又看了看隆科多,面无表情的说:“跪安吧。” “奴才告退。”隆科多拍袖子跪下磕头之后,倒退了十几步,快到门边时,才转身离开。 直到出宫门的时候,隆科多也没闹明白,皇帝究竟是个啥意思? 用罢晚膳,隆科多忍不住和玉柱说了这事。末了,隆科多说:“我原打量着,只是让你入了皇上的眼,别在会试的时候,让那起子心眼窄的汉臣考官们,给黜落了。” “最近,你玛法已经松了口。若是你考中进士,哪怕仅仅是个同进士出身,也让你母子同回佟家。”隆科多的确是一片爱子之心,“只要正式进了佟家,就算是皇子阿哥,也不敢随意的折辱你。” “多谢阿玛栽培。”玉柱喊过无数次阿玛,唯独这一次,喊得最是心甘情愿。 “你我骨肉至亲,何须多言?”隆科多的心,早就偏向了玉柱,岳兴阿那个嫡长子已经被忘到了脑后。 玉柱心里明白,佟国维以前不让李四儿和他回佟家,那是因为,他母子二人给佟家的名声抹了黑,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现在,佟国维之所以松了口,原因很简单,如果玉柱考中进士,就有了极大的投资价值。 佟国维已经老了,他的八个儿子里头,只有隆科多有出息。佟国维这一支的孙子辈里,除了玉柱之外,都是纨绔中的纨绔。 佟家,不可能再出一个皇后了,孙子辈里若是无人撑起门户,迟早要家道败落。 大家族的家长,必须考虑家族的未来! 第二天,玉柱带着礼物,去拜谢提学御史张斌。果然不出汤炳所料,张斌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四九城里权贵多如牛毛。顺天府的学官向来是不好当的,很容易就惹来非议,导致掉脑袋。 不来拜谢,那是玉柱不懂规矩。来了,张斌不见,玉柱的礼数已经到了,也没啥可担心的。 玉柱转道去了汤府,汤炳正好休沐在家,师徒二人见面之后,相视一笑。 汤炳笑道:“按例,顺天府院试的案首,只要过了府学岁考,乡试概不黜落。嘿嘿,老夫提前恭喜举人老爷了。” 玉柱早知道这个旧例,只是故意装傻,红着小脸不说话。 “老师,张提学怎如此大胆?”玉柱把担忧的事儿说了。 汤炳捋须一笑,小声道:“张斌的官运也不好,他是在赌祥瑞。”点到为止,并不细说。 自从,康熙四十年之后,朝堂之上,举目望去,皆乃今上简拔之臣。随之而来的是,皇帝越来越乾纲独断,也越来越喜欢听好话了。 到了如今,各地督抚纷纷公开造假报祥瑞。偏偏,皇帝就爱听这些,屡有重赏。 只是,议论君父,非人臣所应为,汤炳不敢明言罢了。 汤炳谨慎,玉柱也很是沉得住气。他压根就没有说,康熙让南书房的大儒们,重新阅卷排名次的事。 成大事者,必须管得住嘴巴,少说多听。 当今之世,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汤炳心里高兴,师徒相谈甚欢,就留了玉柱用午膳。 士大夫之家,食无语,筷无声,嘴不响,乃是基本礼仪,勿须多言。 膳罢,漱口擦手之后,汤炳端起香茗,略饮一口,笑着说:“你既为案首禀生,老夫也没有太多的东西教你了。不过,老夫的师弟,现任提督江南学政的何子昌,于科举之道,确有独到见解。老夫打算修书一封,你带去找他,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长长见识,如何?” 这是完全没有见外了。 汤炳既然真的把玉柱当成自己人看待,玉柱自然不会拂逆好意,当即大礼谢了师恩。 “今年是乡试年,你只须赶在府学岁考之前回来即可,千万别耽误了秋闱。”汤炳心细,再三提醒玉柱,别忘记了大事。 和院试不同,乡试考的主要是眼界。继续闷头苦学,已经不能适应形势了。 汤炳觉得,虽说乡试不黜落院试的案首,但是,事无绝对。若是玉柱考砸了,也不是没有落榜的可能性。 让玉柱马放南山的等着乡试中榜,绝对不是汤炳的风格。 江南省,乃是国朝文盛之地。汤炳让玉柱去那里求学,目的就是想告诉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得骄傲自满。 外出求学,乃是正经大事,李四儿即使再舍不得儿子,也只得含泪同意了。 第二十五章 七阿哥请客 “小厮,管事,长随,护院,都必须带去。”李四儿担心儿子吃苦,身边无人使唤,不顾玉柱的反对,楞是强行做了主。 “刘嬷嬷,你记得提醒我,找老爷要老太爷的名帖。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宁可放着不用,也总比事到临头的抓瞎好。”李四儿考虑得十分周到,连佟国维的名头都敢借用。 “跟去的丫头嘛,就不能太多了,顶多两个。”李四儿琢磨来琢磨去,终究还是担心,去了外头的丫头胆子变大,要爬床。 玉柱还小,远没到拥美高卧的年纪,李四儿的安排,他听着就是了。总不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吵闹不休吧? 一连几天,府里被搅得人仰马翻,大家都在李四儿的驱使下,积极收拾玉柱出门的东西。 经过李四儿慎重的考虑,跟着玉柱一起下江南的丫头,定为寒霜和寒雪。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丫头,并不是最漂亮的,爬床的心思也不明显,而且也是伺候惯了的贴身丫头。 消息传开之后,林燕儿整个的蔫了。她一向自负美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谁曾想,男人压根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自从进府之后,没办法出二门的林燕儿,就和林家失去了联系。 林燕儿不傻,林家一直想巴结上她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给她递信呢? 只怕是,林家派来递信的人,没办法进大门吧? 还真叫林燕儿猜对了! 刘嬷嬷知道内外互通消息的厉害,故意卡死了二门,叫外头的人,摸不清楚二门里的情况。 玉柱望着桌面的请帖,心说,七阿哥还真的是言而有信。 说实话,如果不是贝勒府派人送来了请帖,玉柱已经把这事给忘了。 不管怎么说,七阿哥赏的面子足够大,玉柱必须得去,不去就是冤枉得罪人了。 只是,七阿哥府上请客,老九,老十,老十四,恐怕也要去吧? 地位太低,令人十分的头疼。玉柱即使用脚趾头去思考,也知道,到时候,注定有打不完的千,请不完的安。 下午,孙承运来了,他拿出七阿哥发给他的请帖,笑嘻嘻的说:“哥哥我是沾了你的光。” 玉柱一看就明白了,七阿哥这是担心他没熟人,故意让孙承运去陪他的。 “……到时候,你若是当上禀生,便来我府上吃酒耍子。” 这是七阿哥的原话,他不仅说到做到了,还考虑到了玉柱的尴尬处境,连陪客都拉来了,实在是周到妥贴之极。 七阿哥天生残疾,玉柱是个低贱的外室子,这就有了同病相怜的基础。 另外,头名案首禀生,说起来简单。实际上,不下苦功夫,没有毅力和恒心,文学水平不够,肯定不可能到这个地步的。 七阿哥哪怕是同病相怜,有些怜惜玉柱,也不想抬举一无是处的旗下纨绔子弟。 玉柱没有在县学、府学或是书院里读过书,自然也就没有同窗了。 不然的话,他高中头名案首之后,同窗们必定会登门道贺,哪里还能如此的清静自在? 孙承运虽无官职,却有一等男的爵位在身,又是待婚状态的和硕额附,他的小日子比一般无爵的宗室觉罗,强多了。 孙承运是个聪明人,他主动放下架子,利用上层关系网,和赵东河一起做生意,每年也有近千两银子的进项。 空架子身份,又不能当饭吃,何必穷摆谱呢? 目前,九成九以上的红带子觉罗,并无任何爵位。他们只能靠着屈指可数的一点口粮银,勉强度日。 而且,黄带子宗室,绝大部分也无爵位。他们既不会读书,又不擅弓马,还不能经商做生意,日子自然过得苦哈哈的。 在这四九城里,除了隆科多这种超级实权派之外,大多数宗室、觉罗和官宦之家,如果每年多个四、五百两银子的进项,就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收入了。 玉柱知道,孙承运当初不惜折节下交,看中的就是,隆科多所掌握的大实权,可以换很多钱。 有权,才有钱花,乃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不夸张的说,玉柱过的日子,比很多的亲王府,还要滋润得多。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夸张的说法。一般情况下,不贪不占的知府,光是各种默认的陋规银收上来,一年至少也有万两雪花银。 这就是当官拿实权的魅力所在,不怪人人都想往上爬! “弟弟,你放心吧,去了七阿哥府上,我和你寸步不离,绝不会眼瞧着你让人给欺负了。”孙承运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下来。 和高情商的家伙,在一起相处,就是觉得令人觉得舒坦。 孙承运左顾右盼,却没见赵东河送的美人儿,就有些好奇的说:“林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很大,我只是跟着赵东河吃了一小口而已,每年也有千两银子的进帐。” 这个孙承运啊,连他屋里的事也想问。玉柱有些头疼,只得无奈的说:“我才十四岁而已,远不到纳通房的时候。再说了,林家的生意再大,和我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你只要宠着那个小的,白花花的银子就自动堆满了你的屋子。”孙承运叹了口气说,“我若是你啊,早就好好的疼她了。” 玉柱听明白了,一定是林家的当家人,进不了这座府门,便绕着弯子给孙承运塞了好处,让他帮着说好话。 “你看着我干嘛?我不过是拿了五百两银子,帮着递几句话而已。你屋里的事,该怎么处置,哪里轮得到我来多嘴多舌?”孙承运大咧咧的把底细都漏了,玉柱反而不好说啥了。 玉柱觉得孙承运是个可交的酒肉朋友,担心他乱收银子将来容易惹祸,便笑着提点他:“林家的生意再大,那也是林家的,咱们能分多少?你我自己的生意,才能赚到大钱。” 孙承运陡然精神一振,只要涉及到钱的事儿,他就格外的关心。 玉柱琢磨了很久,隆科多和李四儿收来的钱,大多不干净,非长久之计。 他是个要做官,而且是要做大官的人,自然不方便和贱商的生意扯上瓜葛。这年头,一般的小生意倒也罢了,若是生意的规模做大了,难免会惹来权贵们的垂涎。 孙承运是个为了钱可以不要面子的家伙,他不仅有一等男的爵位,又是和硕额附,身份地位也都够格了。 客观的说,和硕悫靖公主没有去抚蒙,而是直接在京城里,指婚给了孙承运,已经很能说明康熙对她的宠爱程度了。除了混帐十阿哥之外,哪怕是世袭罔替的亲王,也没人敢公开折辱孙承运。 原本只是酒肉朋友的孙承运,因为身份地位十分合适,也就成了玉柱在生意场上的绝佳白手套。 有重大利益互补关系的朋友,比叔叔、舅舅这一类的亲戚关系,还要可靠得多,这是玉柱一直以来的观点。 第二十六章 七贝勒府 “林燕儿,我有大用,但不是现在。你甭管了。” 可一不可再,玉柱提前给孙承运,打了预防针。 孙承运笑嘻嘻的说:“咱可事先说好了,林家的银子多,不收不合适。只是,我就不到你这里来鸹噪了。” 既然是合作关系,孙承运又不是玉柱的家下奴仆,只要不坏了底线,玉柱也都是可以包容的。 若说现在民间什么生意最赚钱,除了开钱庄、经办盐茶粮食之外,就非棉花、棉布和钟、表、千里镜、西洋参等西洋奢侈品莫属了。 林家能够发家,靠的就是口外的盐茶皮货贸易。虽然路途遥远,还不怎么安全,却有几十倍的暴利。 佟家的门生、故吏和旗下包衣们,遍及全国,占据着各个要津,玉柱可以利用的经商资源,海了去了。 守着巨大关系网的宝山,却只知道收贿赂捞黑钱,隆科多和李四儿都是没有财商的家伙。 孙承运不懂经商,却知道一个道理,玉柱背靠着隆科多和佟家,做啥生意都大有可为。他就跟着出出面,跑跑腿,数数银子得了,百事不需要操心。 就算是孙承运懂得做生意,他也必须装不懂。因为,一山不容二虎,当家做主之人,只能有一个。 “做生意捞银子的事,不急。我琢磨着,两条道任你选,一是只吃干股,每年拿固定的数目,不得眼红我赚了多少银子。另一个是,你也投钱进来,咱们亲兄弟明算帐,投多少银子,就按多少比例分红,童叟无欺。” 涉及到做买卖赚钱的事,必须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前头,免得赚钱不成,反变仇人。 孙承运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是跟赵东河合伙,我肯定只吃干股。既然是你挑头嘛,那好,我出一万两,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底,不能再多了。” 玉柱望着孙承运,奇怪的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做买卖?难道不怕赔个底儿掉? 孙承运哈哈一笑,说:“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告诉我,跟着你赌一票大的,赢了就一本万利。输了,我就去吃公主的饭去。” 玉柱微微一笑,孙承运的确是个通透人。只要隆科多不垮台,区区一万两银子而已,哪里找补不回来? 孙承运手里的所有活钱,也就一万两银子了,他用所有家当,选了押宝玉柱。 七阿哥福晋小生辰的这天,孙承运早早的就来了,他要和玉柱一起登门道贺。 那天,孙承运赌命式的押了宝之后,玉柱就在前院选了一间客房,作为他的临时歇脚之处。 孙承运就坐进了那间客房里,一边吃茶,一边等玉柱从二门里出来。 登堂入室,这是格外与众不同的待遇,孙承运和玉柱的关系,更近了好几层。 按照玉柱的理解,选买卖上的合伙人,比选老婆还要费劲。用钱投票,比所谓的亲戚关系,强出太多了。 客观的说,敢于押宝的孙承运,值得玉柱的尊重。 堂堂和硕额附,一等男爵,竟然放低了身段,主动和一个禀生交好。这本身就说明,人家特别看好玉柱将来的前程。 从小到大,玉柱就没有一个有资格登堂入室的朋友。无论是隆科多,还是李四儿,都没说啥,只管听之任之。 喝了两盏茶后,孙承运突然说:“肚子饿了,有早膳吃么?” 在一旁伺候着的大管事胡彪,差点没昏倒过去,就算是请客吃饭,也没有请吃早膳的道理啊? 得,玉柱吩咐过,只要孙承运来了,务必像自家大爷一样的招待好,胡彪只得去张罗了早膳。 以前,挂职到粤西地区当科技副县长之后,玉柱就爱上了广式早茶。 “饮咗茶未呀?”是广东人打招呼的口头禅,玉柱至今都觉得格外的亲切。 现在,府里的厨下,早知道玉柱的习惯,早膳一向准备的琳琅满目。诸如,豉汁蒸凤爪,虾饺,百合酱猪蹄筋,奶黄包等等之类的早茶吃食,足有几十个品种之多。 孙承运一边吃,一边赞,吃完之后,还大发牢骚,“每样就一点点,吃的不过瘾。” 胡彪暗暗翻白眼,怎么说呢,这位和硕额附,已经完全没把他自己当外人了。 玉柱从李四儿那里请安出来,听说孙承运在前院蹭了一顿早膳,他不由笑了。 自来熟,且随遇而安,这样的性子,其实挺好的。 在这四九城里,皇子阿哥、宗室觉罗和公侯伯爵,几乎是遍地走的状况之下,如果自己想不开,那就甭活了。 玉柱没有登门拜访皇子阿哥的经验,孙承运却是个门儿清。 他斜歪在炕上,一边剔牙,一边说:“去七阿哥府上,只要晚了时辰,就得在后头排着队。没办法,谁叫咱就这个地位呢?所以啊,咱们得早点去,免得在胡同里排着队死等,还要随时准备给人让道,那也忒别扭了。” 看看,经验多丰富呐,玉柱越发觉得孙承运,是个妙人儿! 孙承运特意来这么早,还带来了一等男爵的小半副卤簿仪仗,就是不想让玉柱坐着九门提督徽记的马车,去七阿哥那里。 七阿哥虽说和皇位已经无缘,玉柱这个外室子没啥可忌讳的,隆科多却必须避嫌。 尽管隆科多已经说了,和天生残疾的七阿哥交往,并不需要担心犯了皇上的忌,但玉柱还是要领孙承运的这份人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把你装在心里头,处处替你打算,说明了人家对你的看重。 玉柱出府门之后,就坐进了孙承运的车里,两人一起直奔七阿哥的府上。 车上,孙承运惟恐玉柱不明底细,不厌其烦的介绍了七阿哥的情况。 七阿哥胤佑,生于康熙十九年七月,今年是康熙四十四年,也就是说,七阿哥已经二十五岁了。 康熙最后一次亲征噶尔丹时,七阿哥胤佑统率镶黄旗大营,并立下大功,便被晋封为贝勒。 孙承运笑着说:“皇上对七阿哥很是信任,经常安排他去边境地区办差,而且,七阿哥一直都是镶白旗满洲都统兼佐领。” 京城附近的兵权,最重的是步军统领衙门,其次是丰台大营,接下来,就是各旗的满洲都统了。 除了太子胤礽的心腹托合齐,曾经做过九门提督之外,别的皇子阿哥之中,也就七阿哥胤佑掌握了一定的兵权。 由此可见,康熙对七阿哥是放心的! 第二十七章 自己人 照例,豪门宴宾客的时候,越是地位高的权贵,越会晚到。 玉柱他们到胡同口的时候,来的人还不多,马车很顺利的就到了贝勒府的门前。 通禀过后,就见门房里出来一个青年太监,他快步跑了过来,哈腰打千下去,“小的秦顺,请两位爷大安。” 孙承运一听是秦顺来了,不由大吃了一惊,七阿哥身边最得势的首领太监,好象就叫秦顺吧? 见孙承运有些走神,秦顺又一直摆着打千请安的姿势,玉柱连忙扯了扯孙承运的胳膊。 孙承运恍过神,赶紧出手,亲自搀起了秦顺,堆着笑脸,说:“哎哟,秦大人太过多礼了,兄弟我实在是不敢当呐。改日,一定在醉仙楼摆一桌上等的席面儿,兄弟我和玉柱一起作陪,还请秦大人拨冗赏个脸,可成?” 玉柱暗暗点头,孙承运的交际能力,可不是吹的。那真的是,西瓜掉进了油锅里,滑不溜手。 和电视剧里的戏说不同,若是孙承运大咧咧的称呼秦顺为秦公公,那肯定是往死里得罪了秦顺。 宫里宫外,只要是得脸的太监,都非常忌讳“公公”这个侮辱性极强的称呼。 叫一声秦公公,就等于是当面骂秦顺,你个没卵子的阉货! 秦顺深深的看了眼孙承运,陪着笑脸说:“您和玉二爷一起请客,小的哪怕再忙,也得去讨杯酒吃。” 孙承运一听就明白了,秦顺的主子七阿哥,很是看得起玉柱,他孙某人不过是个附带的添头罢了。 在这四九城里,大家的口舌都非常利索,偶遇性的打招呼,往往都是满嘴跑马式的假客套。比如说,回头请您家去吃酒,过几日醉仙楼摆一桌等等,都是不能当真的客气话罢了。 诚心想请客,就应该像孙承运这样,说清楚地点和陪客,时间由秦顺去定。 贝勒府占地极广,若是就这么走进去,怕是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在秦顺的指引下,孙承运的马车,从拆了门槛条的贝勒府偏门驶入,直到前院的外书房院门前,才停下来。 坐在车辕上的秦顺,跳下马车,站在车边,亲自搭手,想搀扶孙承运和玉柱下来。 孙承运哪有这么不懂事,他赶忙摆着手说:“不敢当,不敢当,自己来,自己来。”说罢,扶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 玉柱不过是个禀生罢了,更不可能使唤贝勒府的首领太监,他特意从马车的另一侧,爬下了车。 秦顺暗暗点头,两个人都是懂礼数知分寸的人,不是骄横跋扈的猖狂之辈。 外书房门前,七阿哥胤佑站在阶下,笑吟吟的望着走过来的客人。 上位者,居然下阶相迎,这是极大的礼遇! 孙承运和玉柱都不是没眼色的蠢货,他们赶紧快走几步,并肩扎下千去。 “请七爷大安!” “起吧。”七阿哥的心情看上去不错,笑眯眯的说,“汗阿玛前几日赏的吓煞人香,也就是碧螺春,已经给你们备好了。” 得,主人如此的厚待,客人还能说啥呢? 孙承运和玉柱,落后半步,随在七阿哥身后,就进了外书房。 在这个时代,一般性质的会客,都在东西两个花厅里。在贝勒府的外书房待客,本身就说明了,主人家对客人的看重。 分宾主落座之后,下人上了茶,七阿哥率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笑着打趣说:“我是请你们品茶的,可不是端茶送客哦。” 孙承运没读什么书,文化素质不行,现在也不怎么流行端茶送客的规矩,他只得闭嘴不言了。 玉柱饱读四书五经和经史子集,装了一肚子的典故,他自然知道,“端茶送客”之俗始于宋朝。 “呵呵,七爷说笑了。若是七爷端茶不饮,那学生和伯清兄,就只能马上告辞了。”玉柱谈笑风生的解释了端茶送客的作法和由来,末了,居然调侃了七阿哥,“听说,七爷府上的厨子很不错,有几十样拿手菜式。咱们连饭都没吃上,就灰溜溜的走了,岂不是亏大发了么?” 玉柱心里明白,七阿哥如此的礼遇他们,如果还死守着礼仪规矩,那种交往实在是无趣儿。 人际交往之中,第一次见面的眼缘,尤其重要。一般来说,第一眼就厌恶的人,以后也不太可能交成密友。 很早以前,七阿哥就已经知道了,他和大位无缘,也压根就没有夺嫡抢皇位的歪心思。 出身卑微,天生残疾,而且,母族和妻族都完全没有实力挺他,七阿哥拿什么去争皇位? 八阿哥至今无子,却依然独宠八福晋,连个侍妾都不敢纳。不就是因为,八阿哥的母族完全指望不上,八福晋的郭罗玛法却是老安亲王岳乐么? 七阿哥没啥想头,纯粹是看玉柱很顺眼,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 玉柱的自身条件不错,长得异常之俊秀,又饱读经书,自有一股温润儒雅之气,令人平添几分好感。 更重要的是,玉柱是个真有学问的神童。他年仅十四岁而已,就靠自己的真本事,居然考中了顺天府院试的案首,令人不得不佩服。 你有实力,别人才会真正的看得起你! 时间尚早,七阿哥和玉柱谈今说古,很多观点不谋而合,聊得异常之尽兴。 “来人,去叫世子来。”七阿哥一时兴起,索性命人把爱若珍宝的弘曙叫来。 等弘曙到了后,孙承运定神一看,赫然发现,玉柱和弘曙的相貌,明显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两人都有一双漂亮的凤眼。 作父母的,都喜欢显摆儿子的与众不同,七阿哥饶有兴致的说:“倒也读了一点点书。” 当弘曙奶声奶气的完整背下《千字文》之后,孙承运看了看玉柱,哪里还不明白呢? 难怪七阿哥如此厚待玉柱,这不就是出身上的同病相怜,以及爱乌及屋嘛? 玉柱不知道弘曙的底细,交游广泛的孙承运,却很清楚。 弘曙今年刚满六岁,其生母是,七阿哥最偏宠的侧福晋那拉氏。那拉氏的阿玛,六品牧长韩楚翰,和孙承运也算是老熟人了。 韩楚翰管着皇家的牧场,他的官位不高,胆子却不小。仗着七阿哥的势,韩楚翰经常用病死的名义,私下里把宝马拿出来卖了。 到目前为止,孙承运从他手上,已经得了好几匹宝马,再又转卖了出去,暗中赚了一些零花钱。 弘曙的露面,显然意味着,七阿哥对玉柱的高度认可,已经把他看作是自己人了。 第二十八章 世子之师 按制,已经分府封爵的皇子阿哥们,在不办差的时候,都得去上书房读书半日,下午才能出来。 但是,皇孙们就不同了。除了皇太子的庶长子弘皙,由康熙亲自教导多年之外,其余的皇孙们就都放任自流,各人顾各人了。 原本,按照七阿哥的本意,是想等玉柱乡试中举之后,让弘曙拜玉柱为师。 可是,弘曙却摇着头说:“两榜皆未中,何以为师?”言外之意,玉柱暂时没资格做他的老师。 科场之上,甲榜公布殿试进士名单,乙榜公布乡试举子名单,这就是两榜进士的由来。 玉柱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做弘曙的老师。他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小屁孩读书习字? 七阿哥斥道:“胡说。你何德何能,竟敢瞧不起顺天府院试案首?” 弘曙不敢争辩,可是,暗中翻着白眼的样子,显然是不服气的。 “稚子之言,甚是可笑,贤弟莫要责怪。”七阿哥这一声贤弟,就等于是公开承认了孝懿仁皇后的养母身份。 当初,庶妃戴佳氏生七阿哥之时,身份太过于低微,不能亲自抚养皇子。所以,康熙便把七阿哥交给孝懿仁皇后抚养过一段时间。 与之类似,德妃乌雅氏生下四阿哥的时候,仅仅是个卑贱的宫女罢了。四阿哥从小就在承乾宫里长大,由孝懿仁皇后抚养到了十一岁,才搬去阿哥所里。 正因为养母的这一层关系,四阿哥一直亲热的把隆科多喊作舅舅。 早就崩逝的孝懿仁皇后,姓佟佳氏,她是玉柱嫡亲的姑母,又是四阿哥和七阿哥的养母。所以,七阿哥叫玉柱一声贤弟,完全说得过去。 秦顺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并不敢多嘴多舌,他的心里却一片敞亮。自从,他被内务府分派到七阿哥的身边,就从来没有听主子提起过养母的事。 七阿哥格外看重玉柱,才承认了从养母这边算起的亲戚关系,而不是相反。 贝勒府设宴,皇子阿哥和王公贵族们,纷至沓来。 七阿哥出去会客的时候,特意吩咐秦顺:“小心伺候着。”抬脚便走了。 秦顺凑到玉柱的跟前,哈着腰,谄媚的说:“二爷,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拘束。” 玉柱微微一笑,从袖口摸出早就备好的银票,塞进秦顺的手里,“拿去赏给底下人吧。” 秦顺的眼尖,只看票面颜色,就知道,这是一百两的大手笔。 七阿哥把玉柱当弟弟看,玉柱不仅没有端起主子的架子,而且出手异常之大方。 秦顺出身于内务府,见识过不少大太监和高官贵族的潮起潮落,他自然心中有数,玉柱这种宠辱不惊的好性子,将来的前程绝对小不了。 “二爷,若是闷了,奴才领您去小花园里瞧瞧去?”秦顺陪着笑脸出主意,诚心讨好玉柱。 玉柱摇了摇头,笑着说:“若有好点心,就端上来吧。一边吃茶,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书,快活的很。” 今天的七贝勒府里,皇子阿哥、亲王郡王们,多的数不过来。甚至,太子都可能登门来贺。 玉柱若是离开了此地,光是打千和请安,就不知道要折腾多少次,他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秦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乱出主意,他看出玉柱的担忧,便哈下腰,陪着笑脸说:“小花园里,从来不招待外客,都是府上的自己人。” 玉柱心里有些奇怪,就算小花园里游玩的都是七贝勒府里的自己人,还有男女大防在呐。 万一,冲撞了七贝勒的福晋、侧福晋、庶福晋,或是侍妾,那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说得清楚么? 见玉柱颇有些迟疑,秦顺不由暗暗点头,是个知礼懂事的。 秦顺笑道:“今儿个府里待客,咱们主子爷早早吩咐了下来,各安其位,不得擅动。” 玉柱听懂了,今天人多嘴杂,七阿哥府里的女人,都不可能出头露脸,以免惹出说不清楚的丑闻。 “你看呢?”玉柱初次参与豪门盛宴,不敢造次,就转头问孙承运。 孙承运靠在椅子上,笑眯眯的说:“此地甚是暖和,外头冷得很。” 他才不傻,秦顺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他们去小花园,其中若是没有猫腻,他把孙字倒着写。 秦顺暗暗叫苦不迭。侧福晋那拉氏,也就是世子弘曙的生母,听说玉柱长得格外俊美,又颇有才学,有心把她娘家嫡亲的妹妹,许给玉柱。 侧福晋那拉氏的嫡妹,年方十二岁,将来肯定要参与宫里的选秀女。只是,那拉氏琢磨着,想让七阿哥提前讨了皇上的旨意,给她的亲妹妹指一门合适的婚事。 照道理说,那拉氏的私下算计,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七阿哥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以前从未开口求过什么,类似这种无关皇权的体面和恩典,皇上极有可能就赏给了七阿哥。 玉柱的生母李四儿,出身很不好,名声也很臭。 但是,在父系社会之中,男人的地位显然更加的重要。玉柱的阿玛是权势滔天的九门提督隆科多,他的玛法是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佟国维。 典型的门不当,户不对,玉柱怎么可能看上那拉氏的妹妹呢? 只是,那拉氏极得七阿哥的喜爱,又是世子弘曙之母,秦顺压根就得罪不起。 秦顺明知此事不可能成,只是想把玉柱引去小花园,和侧福晋的妹妹见上一面,不管成不成,也就算是在那拉氏那里交了差。 谁曾想,玉柱格外的谨慎,半步也不肯逾越,这就让秦顺异常之头疼了。 七阿哥一直是个孤臣,和谁都不近,皇上也不猜忌他,放心的给了他一定的兵权。 在这四九城里,有一定的兵权,就注定不可能缺少拉拢之人。 八阿哥早早的就来了,他的死党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也都一起跟着来捧场。 兄弟几个坐在西花厅里,一边吃茶,一边闲聊,七阿哥打横坐着相陪。 “七哥,我听说,你今天请了玉柱过来?”十阿哥接了八阿哥的眼色,冷不丁的把话题引到了玉柱的身上。 第二十九章 孤是胤礽 七阿哥心里明白,府里的奴才之中,既有皇上的眼线,也有各个兄弟安插进来的钉子。 他的贝勒府里,就像是筛子一般,四面透风,根本就藏不住事儿。 不过,七阿哥无心皇位。明知道府里耳目众多,他也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听之任之。 让皇上不放心了,七阿哥手里的实权,马上就会被拿掉。叫兄弟们惦记上了,将来,他们中的某一个登上了皇位,不怕秋后算帐么? “弘曙性子跳脱,硬逼着才能读书。玉柱的书读得很好,又是院试的案首,我就托了他,帮着我教导弘曙读书。”七阿哥不动声色的推到了儿子的身上,并不想叫玉柱出来露面。 十阿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着玉柱,搭上隆科多的线,七阿哥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 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佟国维,是公开的八阿哥党,支持八阿哥可谓是不遗余力,劳苦功高。 隆科多却始终保持中立,除了和大阿哥略有交往之外,表面上和任何一个皇子阿哥都不亲近。 明眼人都知道,这显然是佟家玩的两手策略。佟国维或是隆科多,不论谁站错了队,都仅仅是罪及个人,不至于拖垮整个佟家。 在八爷党中,莽撞的十阿哥一向是开路先锋。他叫七阿哥不动声色的给噎住了,九阿哥便微微一笑,说:“今儿个,是七嫂的生辰,即使是用功读书,也不急在一时吧?我有些日子没见弘曙了,怪想他的。” 不愧是毒蛇老九,一下子就打到了七寸上,弘曙都来了,玉柱敢不露面? 更何况,哥几个又不是要阴了玉柱,而是和他亲近,大家交个好朋友嘛。 七阿哥淡然一笑,扬声道:“来人,去叫弘曙过来拜见几位叔父。” 老九提及弘曙,七阿哥就只叫弘曙过来。毕竟,叔父想侄儿,天经地义,无可非议。 但是,七阿哥不想让玉柱被狼崽子们缠上了,故意忽略了他。 见七阿哥油盐不进,死活不肯就范,八阿哥也没啥好办法。总不能,公然去抢人吧? 过了一会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先后来了。七阿哥把他们迎进来后,八阿哥他们再也无机会提及玉柱了。 不过,毒蛇老九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琢磨着,玉柱总要离开这座贝勒府吧? 今儿个,七阿哥的福晋过小生辰,皇太子胤礽可来可不来,但最终还是来了。 “臣弟胤佑,恭请皇太子殿下大安。” 七阿哥其实不希望太子来。但是,既然太子已经来了,又是君臣有别,他这个主人只得率先跪下请安。 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磨磨蹭蹭的跪得很远,胤礽看了他们,心里就来气。 索额图被饿死在牢中,老八他们在私下里,可没少出力。 搬倒了索额图,就等于是剪除了太子党最重要的羽翼,胤礽岂能不痛? 对于索额图垮台的内幕,别人不清楚,胤礽还能不知道么? 索额图态度嚣张,大肆收受贿赂,并广织党羽,这些都是有的。唯独,他没有谋反之心。 所谓的欲图谋反,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皇上为了打压太子一党,故意扣了个谋反的大帽子,不仅饿死了索额图,还一口气杀了他的六个儿子。 更可恨的是,前任步军统领托合齐,不过是在私下里替胤礽说了几句话公道而已,就被下旨挫骨扬灰。而且,皇帝竟然不许托合齐的家属收敛骨灰下葬。 父子相疑,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 太子今天来七阿哥这里,其实是身边人的建议。索额图等人死后,毓庆宫的实力大减,不可能斗得过皇上,必须要主动示弱。 善待天生残疾的弟弟,这是友爱宽仁的表现。非常时期,胤礽迫于压力,必须来做个样子。 太子来了,所有的皇子阿哥们都觉得很尴尬。面对太子,他们既不能失了君臣之礼,又担心太过于接近,惹来皇上的猜疑,一个个的心里憋得发闷。 胤礽当了三十一年的太子,这些人情世故,岂能不懂? 他稍坐片刻,便站起身,淡淡的说:“你们自便,孤出去透个气。” 太子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七阿哥是主人家,推脱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太子的身后往外走。 胤礽和胤佑,虽是异母兄弟,往日里却没啥交往。胤佑完全不知道太子二哥的喜好,自然不敢随意说话。 此行不过是做个面子而已,胤礽的心情很不好,也没有闲聊的兴致。 结果,兄弟二人,闷着头走了很久,居然来到了外书房的门外。 七阿哥意识到不对,赶紧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提醒一下屋里的玉柱他们,不要说出犯忌讳的私房话。 实际上,玉柱和孙承运,都知道厉害,怎么敢在外头乱说话呢? 胤礽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胤佑,他这个弟弟,天生性格孤僻,从未听说过和谁交好,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闹出了通风报信的戏码。 七阿哥的画蛇添足之举,反而惹出了胤礽的兴致,他抬腿就往外书房里走。 玉柱的一笔字,始终不如人意,他得闲的时候,就喜欢练练字。 胤礽进门的时候,玉柱正在练董其昌的字帖,孙承运则抱着一本彩绘的房中图,舍不得撒手。 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玉柱也没当回事儿,以为是秦顺回来了,依然下笔如飞。 七阿哥方才露了相,现在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了,免得当面得罪了太子,反而惹了祸。 “你的字,只有其形却无其神,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练了很久的字,只是一直不得法罢了。” 胤礽也非常喜欢董其昌的书法,见猎心喜之下,实在忍不住了,索性指点出声。 玉柱练字的时候,向来专心,尽管听见了胤礽的声音,却依然笔下不停,直到写满了整张纸,才撂下笔。 胤礽穿的是便服,玉柱没认出他来,只当是七阿哥的好朋友,便笑着拱手说:“学生的字,练了很久,却始终无法见人,实在是苦恼至极。还请兄台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太子胤礽六岁进学,董其昌的字,也练了快二十年,已经到了左右都可以开弓的程度。 玉柱的话,正好挠到了太子的痒处,他笑眯眯的说:“董其昌的字帖,光是静心苦练,却是很难学会的。我当初练习的时候,专门在手腕上,悬了两个香囊,囊中装着两只硕大的玉球。” 第三十章 骨头极硬 “兄台的意思,可是,腕力必须足够?”玉柱猛然惊醒,他的年纪尚小,腕力确实不足。难怪练了这么久的字,始终没有很大的长进。 “是的。董草飘逸出尘,出神入化,若是没有足够的腕力,婉转之处,岂能随心所欲?”这是康熙的原话。 只可惜,父子如一人的亲密无间,再也不可能了,胤礽暗暗叹息不止。 玉柱是个好学之人,既然偶遇了高手,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下意识的频频发问。 胤礽从小就没有朋友。他的身边,除了唯命是从的奴才,就是别有心思的臣子,压根就没有平等相交的朋友。 玉柱没有认出太子,把太子当作是七阿哥的朋友,不卑不亢的相待,这极大的引起了太子的兴趣。 “你的字一般,可曾读过书?”胤礽从小叫康熙养出了满身的贵气,发问的态度也是顺理成章的居高临下。 偏偏,玉柱是个十分内敛低调的性子,他只在乎里子,不怎么在意面子。 “学生刚考过顺天府的院试,有幸成为禀生。”玉柱背靠着佟家和隆科多,又刻苦读书科举,他的前途不需要靠任何人的施舍,自然底气十足。 不短的三十多年里,胤礽可谓是阅人无数。此前,他还从未见过,类似玉柱这种骨头极硬的小家伙。 “今年贵庚?”胤礽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居然用上了敬语。 一旁的七阿哥,暗自纳闷。此前的太子爷高傲无比,不管是谁,都是直接问,几岁了? “学生犬马齿十有四岁。”玉柱抬眼看见七阿哥的挤眉弄眼,他略微一想,就知道眼前之人,只怕是胤礽了。 能让七阿哥如此忌惮之人,除了太子之外,还能有谁? 14岁的禀生,又是如此的俊美,还能待在七阿哥的私人书房里。 太子还听说过南书房诸儒臣重新阅卷排名次的事儿,随即知道他是谁了,不由笑了,说:“顺天府旗人院试案首,乡试时照例不黜落。今秋的顺天府乡试乙酉科乙榜,尔必中矣!” 晚年的康熙,猜忌之心,重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很可能已经憋出了精神病。 惟恐太子暗中起事,闹出弑父夺位的惨剧,康熙对太子的防范甚严。玉柱曾经听隆科多说过,皇帝的耳目遍布于整个毓庆宫里,就连太子在殿内放了几个响屁,都很可能是了如指掌。 父子相疑到了这种程度,不客气的说,被逐步剪除羽翼的太子,已经没几天蹦头了。 玉柱又不傻,他可以和七阿哥相交,但绝不能和太子以及八阿哥他们扯上任何的关系。 “臣孙承运叩见皇太子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孙承运这一拜下去,玉柱当即松了口气,也跟着跪下请安。 孙承运起初没发现太子来了。等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太子和玉柱聊得正欢,他也就没敢插话进去,以免惹了祸事。 可是,玉柱一旦和太子扯上关系,那就要大祸临头了。 孙承运看准时机,赶紧凑过去行礼,不仅替玉柱解了围,还把太子很可能的拉拢之语,全都噎了回去。 太子深深的看了眼孙承运,冷冷的说:“你倒是不笨。”语气颇为不善。 七阿哥赶紧打圆场,陪着笑脸说:“眼看要开席了,贱内还等着接您的赏,沾沾喜气呢。” 好不容易把太子哄走了,孙承运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十分后怕的嘟囔道:“可真的是吓死我了。” 玉柱抬手,重重的拍在了孙承运的肩上,笑道:“好哥哥,你是真的疼弟弟我。” 明白人之间,不需要多说废话。孙承运不怕惹祸烧身,也要替玉柱挡灾的惊人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可以肝胆相照的兄弟,往往不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提督江南学政,有两个常驻地,一为句容县,一为江阴县。 江南学政要亲自主持各府县的各种考试,一年里的大半时间,都花在了往来省内各地的路上。 玉柱要去找江南学政何子昌,不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撞,只能事先派人联络上何学政,以便提前知道他的具体行程。 从京城到江南各地,最方便,也是最舒服的一条路,就是在通州登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南行。 目前,虽然不是漕粮北上之时,坐民船南下,依然会有遇阻的可能性。 还是孙承运想得周到,他让亲弟弟孙承思,打着采买大婚物件的名义,利用孙家的官船,送玉柱南下。 照道理说,玉柱应该入顺天府官学读书。可是,隆科多是什么人? 隆科多私下里给顺天府尹打个招呼,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玉柱便不须每天去官学里读书了。 只是,顺天府尹也留了后路,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乡试前的岁考,玉柱必须凭真本事过关,不然的话,就交待不过去了。 汤炳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学问还是很深的。既然汤炳敢让玉柱南下求学,隆科多还是信得过的。 出发这日,李四儿抱着玉柱哭了很久,死活舍不得撒手。 最后,隆科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强行扯住了李四儿,玉柱这才得以顺利的脱身。 隆科多拿出厚厚的一叠书信,硬塞到玉柱的手里,叮嘱说:“这些是你玛法和我的亲笔信,收信人不是咱们佟家的门生,就是亲朋好友。你此去江南,路上若是遇上了难办的麻烦事儿,就只管拿着对应的信,去找这些人。嘿嘿,再大的事儿,他们都会想方设法的帮你平喽。” “我儿,你记住了,咱们佟佳氏一门,宫里有皇上和贵主儿撑腰,宫外有你玛法和阿玛我掌着大实权。不客气的说,就算是太子胤礽,也不敢让你太过难堪了。”隆科多抬起手腕,在玉柱的肩上,重重的拍了拍。 这普天之下,敢直呼胤礽其名的臣子,除了佟国维,也就是隆科多了。 顶级外戚豪门的霸气,彻底展露无遗! 第三十一章 下江南 胡同里,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已经摆开了架式。 儿子第一次出远门,李四儿是万万舍不得的。她执意要送儿子,隆科多实在是拦不住,只得陪着一起送玉柱到了大门外。 李四儿红着眼圈,一边掉眼泪,一边拉住玉柱的手,可怜巴巴的说:“我的儿啊,出门在外,千万要当心安全。在外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是谁惹你了,都暂时别张扬。直接写信回来,让你阿玛狠狠的收拾那些坏东西。” 玉柱知道,李四儿是真心为了他好,才会这么说。 “额涅,您就放心吧,儿子此次南下是去求学,又不是去抢地盘的,轻易不会惹什么事的。再说了,咱们佟家的门生故吏遍及天下,只要阿玛好好的,谁敢不给我面子?”玉柱的一番话,逗笑了隆科多。 隆科多心里很是舒坦,便拈须微微一笑,得意的说:“嘿嘿,谁敢欺负我隆科多的儿子,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亲人之间,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玉柱正准备登车之时,忽然听见李四儿喊他,“等一下。” “唉,额涅琢磨着,丫头毕竟是丫头,你身边确实不能没有一个知暖知热的屋里人。喏,带着她一起去南边吧。” 顺着李四儿手指的方向,玉柱赫然看见,比杨幂还要漂亮好几分的林燕儿。 此时的林燕儿,一手提着一只大包袱,正低垂着螓首,乖乖的站在李四儿的身后。 这是闹的哪一出?玉柱有些迷糊了。 实际上,李四儿早就打算安排一名侍寝的通房丫头,跟着玉柱一起南下了。毕竟,玉柱已满十五岁了。 按照旗下人的规矩,男子年满十五岁,长辈就应该安排暖床的屋里人了。 只不过,如果玉柱主动要带上林燕儿的话,李四儿肯定是不可能答应的。 正因为,玉柱没把俊俏之极的林燕儿放在心上,李四儿这才放心的把林燕儿塞进了南下的车队里。 当娘的,真是难。儿子身边没有通房丫头,怕他不通人事,连女人都不会玩。 可是,儿子如果太过贪恋美色,又怕伤了身子,实在是很纠结了。 临别之时,玉柱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通房丫头,闹得李四儿不痛快,他也就默认了林燕儿跟着一起南下的安排。 十几个带刀护院,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簇拥着玉柱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马车的车厢里,玉柱居中而坐,寒霜和寒雪一起跪在左边,林燕儿则孤零零的待在右边。 “二爷,渴了吧?”寒霜笑眯眯的问玉柱。她知道,玉柱只要在马车里没歇息,一个时辰内,必定要饮热茶。 玉柱点点头,说:“是啊,说了半天的话,还真的是口干舌燥了。” 寒霜从保温的茶壶桶里拿出依旧温热的茶壶,倒了一盏茶,双手捧到玉柱的手边。 玉柱接过茶盏,小啜了一口。嗯,宫里贵主儿赏的碧螺春,甘甜清香,余味无穷,确实是好茶。 康熙南巡至吴县太湖之际,江苏巡抚宋荦进献地方名茶“吓煞人香”。康熙觉得名字难登大雅之堂,因其产于碧螺峰,外形似青螺,故赐名“碧螺春”。 从此,“碧螺春”成为贡茶,当地官吏每年都会采办朝贡进京。 权摄六宫的佟贵妃,赏了三斤碧螺春给隆科多。隆科多分了二斤给玉柱,他自己只留了一斤,作为待贵客之用。 “二爷,江南好玩么?”寒雪看林燕儿极不顺眼,装作好奇宝宝的样子,实则是故意显摆她和玉柱的亲密关系。 玉柱笑了笑,说:“到了江南,二爷我就把你卖了,换几两银子花。” “哼,二爷您压根就不缺银子花。若是卖了奴婢,大冷的天,谁替您暖床呢?”寒雪知道玉柱和她开玩笑,不仅不怕,还敢反嘴说俏皮话。 玉柱哑然一笑,出身于豪门的他,确实享尽了人上人的大富贵。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冬天,哪怕是屋里烧了热炕,寒雪也会钻到被窝里,替他把被子搞暖和了,再叫他躺进去。 寒霜不动声色的盯着林燕儿的一举一动。天真烂漫的寒雪并不足虑,活像一只小狐狸精的林燕儿,才是心腹之患。 李四儿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林燕儿是玉柱的屋里人,这就坐实了林燕儿是通房大丫头的身份。 大丫头和通房大丫头,别看都是大丫头,地位却差了很远。 按照旗下人的惯例,男主子屋里的通房大丫头,乃是名正言顺的众丫头之首。 通房大丫头可以名正言顺的钻玉柱的被窝。而普通大丫头们,谁敢乱爬主子的床,笃定会被打个半死,再卖去那种肮脏龌龊之地。 寒霜这个书房婢,原本是玉柱身边的头号大丫头。现在,她的位置被林燕儿给占了,岂能没意见? 玉柱才懒得搭理丫头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呢。他的丫头,他想疼谁就疼谁,不受宠的活该被冷落。 林燕儿长得非常漂亮,她不仅是豪商家的嫡次女,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样出众的女子,搁进了丫头堆里,不遭人的嫉妒,才是咄咄怪事。 自从林燕儿进府之后,玉柱就一直对她不闻不问,从没有去看过她。 怎么说呢,带着特殊目的,主动靠拢过来的女人,哪怕再迷人,玉柱也是懒得去碰她的。 这一次,若不是李四儿硬把林燕儿塞进了队伍里,玉柱早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在城里磨了一个多时辰,车队终于驶到了朝阳门前。 朝阳门,是四九城的东大门,由步军统领衙门属下的城门尉,领兵把守着 城门尉哈香禄,知道了顶头上司家里的车队要出城,赶忙跑来迎接。 “标下哈香禄,请玉二爷大安。”哈香禄快步跑到玉柱的马车前,麻溜的打千请安。 寒霜机灵的撩起车窗侧面的窗帘,让玉柱看得见哈香禄。 “哈大人太客气了,学生不过是个禀生罢了,怎敢受大人您的礼?” 玉柱不是骄横的隆科多,他一贯都是宽和待人的性子,绝不在人前落下话柄。 哈香禄哈着腰,陪着笑脸说:“不瞒玉二爷您说,卑职也算是半个佟家人。论辈份,隆帅应该是卑职的玛法一辈的老祖。” 玉柱心里明白,哈香禄这分明是在胡扯。不过,官场上,认上司为干爹或是干爷爷之类的事儿,层出不穷,也没办法去深究。 “照规矩检查吧。”玉柱不想让哈香禄为难,更不想落下话柄,骄横跋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哈香禄又不是傻蛋,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检查佟家的车队。 “检查过了,早检查过了,卑职这就放行。”哈香禄毕恭毕敬的再次打了千,起身后,连连摆手,示意手下的兵卒放行。 就在这时,道旁忽然传来了一声暴喝,“狗胆包天的东西,竟敢窝藏朝廷禁物……” 第三十二章 权势的魔力 玉柱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却见,城门洞前,一个身穿锦绸的中年男子,被一名兵丁揪住了衣领,狠狠的扇耳光。 “啪啪啪……”清脆的耳光声,格外的刺耳。 那中年男子别提多狼狈了,他头上的瓜皮帽,掉到了地上,被人一脚踢了出去,一路滚到了街边。 那人身上很值钱的锦绸衣衫,也被兵丁们扯烂了,露出了大片的白肉。 “小人冤枉啊,小人乃是正经的商人,包袱里带的也都是做买卖的银票和散碎银子,哪有违禁之物?”那个中年人挨了打之后,知道大事不妙,慌乱中连连大声喊冤。 “狗东西,窝藏禁物还敢嘴硬,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 随着一声令下,守门的兵卒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将那商人及其仆人,一起圈在了当中间。 玉柱一看就知道,这属于典型的栽赃陷害。只怕是,那商人包袱里的银票露了底,惹人眼红了吧? 天下之大,不平之事多如牛毛,不可能管得过来的。 玉柱正想吩咐启程,忽然,林燕儿没有任何预兆的扑倒在了他的脚前,死死的抱住他的一条腿,哭着哀求道:“二爷,二爷,求求您了,救救我舅父吧,求您了。” 这是闹的那样? 玉柱略微一想,明白了,这简直是太巧了。谁能料得到,出个城,竟能遇上林燕儿的亲舅舅呢? “我凭什么帮你?”玉柱淡淡的看着林燕儿,并没有马上出手帮她。 林燕儿咬紧银牙,把心一横,索性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只要二爷肯帮奴婢,奴婢一定忠诚不二,任凭驱策。” 玉柱摇了摇头,说:“我身边想效死力的下人,多的是,并不差你一个。” 这是实话实说! 以隆科多和佟家的滔天权势,连汤炳这种典型的汉臣文官都想攀附,更何况别的人呢? 林燕儿也不笨,她马上知道症结所在了,需要女人出力的地方,炕上正合适。 “二爷,奴婢错了。奴婢仗着读了点书,学了点琴棋书画,就变得目中无人了。奴婢发誓,一定好好儿的服侍二爷您。”林燕儿还是未破瓜的美人儿,她能够说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把意思说清楚了。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这个小女人不算太笨,还知道她自己的本分职责。 “你若是做不到的话,我也不会惩罚你。只是,会把你退回林家去罢了。”玉柱的一番话,把林燕儿吓得俏面煞白,两股战栗,瑟瑟发抖。 被玉柱就这么退回了林家,等着林燕儿的,必是惨不忍睹的大悲剧。 “奴婢不敢不听二爷的话。”林燕儿又不傻,她乖乖的服了软。 林燕儿即使用脚去思考都知道,利欲熏心的林武,肯定还会把残花败柳的她,转送给别的官员。 “哈大人,那人是我家的人。”玉柱抬手指向了林燕儿舅父的方向。 哈香禄何等机灵,他顺着玉柱的手势一看,随即明白了,不仅当场下令放人,还哈着腰打着千的赔礼道歉。 让林燕儿束手无策的要命大事,玉柱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解决得很完美了。 这便是权势的魔力! 玉柱见林燕儿眼巴巴的看着他,别提多可怜了,他明白她的心思,别挥了挥手说:“去吧,去见见你舅父。” 林燕儿欢天喜地的走了,寒霜的心里却堵得慌,她自然听得懂林燕儿话里的意思。 从此之后,安心当通房丫头,好好的伺候玉柱,林燕儿这是摆正了她自己的位置。 关键是,玉柱居然答应了她,这就完全坐实了林燕儿是通房大丫头的现实。 林燕儿的亲舅父,叫张胜,在宛平县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商人。 林家的财势,远远超过了张家,两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林燕儿姐妹两个,完全没被林家当回事儿。 林燕儿的亲姐姐,被父亲林武送给了大兴知县赵东河为妾。等而下之,林燕儿竟然也被送给了玉柱,成了低贱的通房大丫头。 这就很让人窝心了! 这么庞大的车队,不可能老堵在朝阳门前,那就太扎眼了。 玉柱吩咐下去,给林燕儿留了辆佟家的马车,就带着人直接去了通州码头。 从朝阳门到通州码头,大约四十里地左右,马车需用时一个半时辰。 玉柱抵达通州码头的时候,孙承运早就到了,他领着弟弟孙承思,快步迎了上来。 孙承运介绍了孙承思后,笑着说:“我弟弟比我聪明多了。你且放心吧,有他这个机灵鬼跟着一起你南下,路上肯定不会闷的。” 玉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孙承思,孙承运长得白净,身材修长,而孙承思则是个黑脸汉子。 孙承思倒是个自来熟,他拱手道:“我的话比较多,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玉二爷若是不喜欢鸹噪,我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少露面也就是了。” 嘿嘿,这样贬低自己的人,玉柱还是头次见到,不觉对孙承思有了好奇心。 “孙二兄这样直爽的性格,我实在是喜欢得紧,岂有嫌弃之理?”玉柱笑眯眯的说,“若是孙二兄不嫌弃的话,咱们哥俩同一船南下,可好呀?” 孙承思立时喜上眉梢,乐滋滋的说:“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家兄的专用官船有两层,底层归我,上层归你,可好哇?” 玉柱欣然点头,路上有个直爽的“话唠”陪着聊天,肯定是可以解闷的。 孙承运给玉柱准备了三条大官船,官船上,竖起了一等男爵的大旗,叫人在很远都可以看得见。 在运河之上,通行的顺序是,先官船,后漕船,再是民用客船,最后才是载货的商船。 人多就是力量大。 玉柱带来的十几辆马车里,装满了他日常所用之物。下人们在大管事胡彪的指挥下,肩挑手抬的将各种物件,依次搬上了船。 物件好办,带刀护院们的高头大马,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心细的孙承运已有准备。他早就雇了一条载粮食的货船,十几匹马正好装得下去。 下人们忙活着搬东西上船,孙承运则把玉柱请进了码头上的茶馆雅间。 第三十三章 争宠 孙承思饮了口茶,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的说:“兄弟你放着恩荫做官的坦途不走,偏走科举入仕的羊肠小道,孙某平生最佩服像你这般有志气的好男儿了。” 玉柱笑了笑,说:“不瞒你说,主要是我还坐得住,也读得进去书。另外,科举入仕,比恩荫爬得更好更快。远的且不说了,就说汉军旗下的年羹尧吧,中进士才不到五年,已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了。” 孙承思频频点头,说:“兄弟你说的有理,非常有道理。” 孙承运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哟,你们既然一见如故,那我岂不成多余的了?” 玉柱抿唇一笑,调侃道:“你们可是亲兄弟呢,恐怕我才是多余的吧?” 三个人一起笑了。 真正的好朋友其实并不需要交往多久,缘分到了,心意自然相通。 等各种杂物都搬上了船后,林燕儿领着她的舅父张胜,来感谢玉柱的救命之恩。 张胜一见玉柱,当即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拦都拦不住。 “小人张胜,多谢二爷的救命大恩。小人没读过什么书,是个粗人,就直说了吧。小人虽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有贱命一条。但是,只要二爷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小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胜倒是个耿直的性子,直接把话说得异常直白。 偏偏,玉柱还就喜欢耿直的性子,他笑着摆手道:“快些起来吧,别跪着了。你既然是燕儿的亲舅父,那咱们就不是外人了。以后啊,有啥难办的事儿,尽管来找我。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能帮的忙,我尽量帮。实在帮不了的事儿,也别怨我。” 张胜心下大喜,慌乱之中,又连磕了三个响头,颤声道:“小人以后就跟着二爷您了,您说往东,小人绝对不敢朝西。” 一直冷眼旁观的孙承运,看得很清楚,张胜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耿直,依然有着商人式的滑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燕儿既然是玉柱的通房大丫头,她的嫡亲舅父趁机靠拢玉柱,也是人之常情。 玉柱微微一笑,视线掠过低垂着头的林燕儿,张胜的说词,八成是她私下里教的。 这人呐,就怕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既然林燕儿认了命,心甘情愿的跟着玉柱了,玉柱自然也不介意抬举一下张胜。 “你这次出城,有何打算?”玉柱这一发问,林燕儿立时欢喜异常,她抬起头,频频冲张胜使眼色,想要让他顺着竿子往上爬。 谁料,张胜老实的过了头,竟然说了实话。 “回二爷的话,小的打算去扬州和苏州,进一些茶叶、绸缎和棉布之类的货回来。” 张胜虽是商人,却也是比较老实的那一类商人了,也难怪会在朝阳门前,叫守门的兵丁们给盯上了。 “既是顺路,就随我的船一起南下吧。”玉柱想了想,又说,“你雇好的船,就跟在咱们官船的后头。等到了扬州,你再坐自己的船去办事。” 玉柱想得如此周到,张胜自是无话可说,欢喜的谢恩后,就退下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玉柱登船前,孙承运拉住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提醒道:“可千万别错过了今年的秋闱。嘿嘿,十五岁的满洲进士,国朝肇基以来的头一号,可金贵着呢。” 孙承运挤了挤眼,显然是在暗示玉柱,祥瑞之吉兆,可以在康熙那里占到大便宜。 玉柱重重的点头,笑道:“孙兄,你就放心吧,七月中旬我必回。” “一路顺风。” “多保重。” 玉柱和孙承运挥手而别,登船南下。 走进船舱里,玉柱四处转了转,嗯,一等男爵的官船还算是宽敞。整个二层,共有一大四小,五个房间。 最大的舱房,肯定是玉柱的。玉柱吩咐下来,林燕儿、寒霜和寒雪,每人各一个小房间。吴江和吴盛,两人共住一间屋子。 玉柱带来的下人,只有大管事胡彪和几个心腹的带刀护院,住在了一层。楼梯口被严密的把守着,任何人,没有玉柱的召唤,禁止上楼。 其余的长随、带刀护院、丫头和粗使婆子们,在二管事刘武的带领下,都上了后边的几条船。 官船从通州码头启航之后,顺水东进,一路畅通无阻。 沿途遇上的民船或是商船,不须吆喝便主动避让到了一旁,让玉柱所乘坐的官船先走。 玉柱负手立于窗前,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轻声一叹,更加坚定了做官的决心。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太平时节,民必怕官。 “二爷,渴了吧?”林燕儿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磨蹭到了玉柱的身旁,小声问他。 慢了半拍的寒霜,简直快要气炸了。林燕儿这骚蹄子,居然抢了她的份内活计,太欺负人了吧? 玉柱扭头看了眼温柔小意的林燕儿,不由微微一笑,说:“我只饮温茶。” 林燕儿得了玉柱的鼓励,不由士气大振,她快步走到圆桌边,从保暖桶中,拿出了寒霜已经准备好的茶壶。 出于谨慎考虑,林燕儿先倒了一盏,尝了一口,确是温茶,这才重新替玉柱倒了一盏。 林燕儿将茶盏搁到茶盘上,双手捧着茶盘,毕恭毕敬的递到了玉柱的手边。 “二爷,饮几口温茶,润润嗓子吧?” 玉柱接过茶盏,小饮了一口,嗯,林燕儿文诌诌的说法,和寒霜迥然不同。 寒霜虽然聪明,却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她上茶的时候,只会干巴巴的说,二爷,茶来了。 嘿嘿,有文化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用晚膳之时,孙承思在下边舱室里拥着美婢喝酒,就不上来了。 玉柱坐着吃饭,寒霜和林燕儿各站一边,抢着替他夹菜。 有竞争,自然是好事,玉柱并不介意身边丫头们的良性争宠行为。 没办法,本就是个没有人权的时代。玉柱的宠爱,无论对于寒霜,还是对林燕儿,都至关重要。 只是,寒霜伺候玉柱的时间颇久,她十分熟悉玉二爷的饮食习惯,每次都夹了他爱吃的菜。 林燕儿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她就很有些吃力了。 玉柱不挑食,他用饭的时候,桌上的菜无论荤素,都会用两筷子。 这么一来,林燕儿暗中观察的时候,就很有些头疼了,她吃不准玉柱爱吃什么菜。 不过,林燕儿很快注意到,寒霜夹的菜,玉柱总会多吃两口。 一顿晚膳用罢,林燕儿夹对菜的次数,有了显著的进步,这就令寒霜更不爽了。 第三十四章 抚筝 玉柱擦过嘴,净过手,端起茶盏,站到窗边,眺望着灯火映照下的大运河两岸。 “二爷,外面风大,披上吧。”寒霜拿来鹤氅,替玉柱披在了肩上。 看见寒霜得意的翘唇朝她示威,林燕儿也不想就这么傻站着,她眼珠一转,便凑到玉柱的身旁,小声说:“二爷,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无筝?” 美人儿主动想抚筝,玉柱自无不允之理,他点点头,笑道:“那就抚一曲你最拿手的。” 林燕儿不想让玉柱久等,便省了焚香、净手等一整套繁琐的程序。 不大的工夫,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 旋律时隐时现,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玉柱没有多少音乐方面的艺术细胞,但是,他依然听得出来,林燕儿确实下过一番苦功夫,弹的真心不错,令人心旷神怡。 林燕儿不仅美得令人心跳,而且会的还不少,若是更乖顺一些,倒是一桩美事儿。 玉柱宠着寒霜,不过是主婢之间的情分罢了,并无男女之情。 林燕儿就不同了,她是李四儿当众亲点的通房大丫头。如果,玉柱不要林燕儿了,她反而不可能有好下场。 玉柱赏完景,听罢曲,又坐回到书桌前,提笔在手,专心致志的练字。 寒霜本是书房婢,她自然要在一旁伺候笔墨。林燕儿是名正言顺的通房大丫头,照顾主子的生活起居,她也责无旁贷。 于是,玉柱的书房里,史无前例的出现了两个女人。 玉柱心里明白,林燕儿这是在故意试探他的底线。不过,寒霜迟早要出嫁,林燕儿既然愿意承担起书房婢的职责,也就由她去了。 读书必须刻苦,玉柱又是个坐得住的性子,直到三更天,他依然没有撂下手里的笔。 寒霜早就习以为常,林燕儿却暗暗佩服不已。以玉柱的显赫家世,他靠着恩荫很容易就可以做官了,根本不需要这么的刻苦读书。 玉柱坐下喝茶的时候,冷不丁的,从脚底下的船舱里,忽然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林燕儿早知人事,她一听这种怪异的动静,当即羞得粉面通红,耳根发烫,死死的低着脑袋,再也不敢抬头。 寒霜打小就伺候着玉柱。玉柱的房里从无女人侍过寝,她虽已十五岁了,却依然有些似懂非懂。 “好了,都回去歇息吧。”玉柱很无奈的放下茶盏,为了避免婢女们太过于尴尬了,索性让她们都走了。 孙承思这小子太急色了,第一天上船就干出了这种事情,令玉柱完全促不及防。 寒霜径直退下了,林燕儿红着粉颊,磨磨蹭蹭的退到门边,这才转身走了。 寒雪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她负责铺床叠被,室内熏香兼暖床。 玉柱早就适应了寒雪的伺候,他拿起书卷,坐到灯下,孜孜不倦的细读。 快四更天的时候,楼下才没了动静。这时,寒雪已经把铺盖完全捂热了。 玉柱放下书卷,洗漱了一番,由寒雪服侍着更了衣,便躺进了暖和的床上。 寒雪出门的时候,却见已经沐浴过了的林燕儿,正低垂着脑袋,就站在门边。 和寒霜不同,寒雪并无争宠之心,她微微一楞之后,随即明白过来。林燕儿是夫人亲定的通房大丫头,侍寝是她应尽的义务。 “燕儿姐姐,二爷已经躺下了,你进去吧。”寒雪并没有为难林燕儿,她不仅轻声细气的说话,还善意的给林燕儿留了门。 寒雪头也不回的走了,林燕儿再是羞不可抑,也只得硬着头皮,跨进门里,缓缓转身,伸出抖颤的两手,摸索着上了门栓。 玉柱听见门栓的动静,他略微一想,便知道,林燕儿来侍寝了。 林燕儿作为通房大丫头,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迟早有这么一天。 现在,既然林燕儿已经想通了,玉柱也不想刁难她,就想看看她,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林燕儿并没有让玉柱等太久,她很快就走到了床边,颤抖着双手,缓慢的脱去了衣裙,只穿了肚兜,便撩起被子,屏住呼吸,异常紧张的钻进了暖和的被窝。 “二爷,奴……奴婢尚是……处子……求二爷怜惜。”林燕儿躺到玉柱的身旁,闭紧了双眼,两只白嫩的小手死死的攥在一起,颤颤巍巍的小声哀求男人。 玉柱想要林燕儿的身子,随时随地都可以,何必如此的急色呢? 换句话说,只要林燕儿自己想通了,打算死心踏地的跟着玉柱过日子了,玉柱并不介意等她完全发育成熟了,再水到渠成的成其好事。 玉柱伸手将微微发颤的林燕儿拥进怀中,温柔的说:“乖,别怕,爷搂着你睡觉,更暖和。” 以前,玉柱经常搂着老婆果睡,早就适应了眼前的环境。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玉柱便睡着了。林燕儿叫男人抱在怀里,她死活睡不着,又不敢辗转反侧,怕惊醒了男人。 玉柱向来是晚睡早起的习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寒雪就在门口叫起了。 寒雪只叫了一声,玉柱就醒了。他起床的时候,林燕儿依然酣睡未醒,显然是熬到快天亮了,她才睡着。 玉柱并没有叫醒林燕儿。在寒雪的服侍下,他更衣洗漱之后,走进舱内的书房里,开始了无声的晨读。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候,玉柱的脑子格外清醒,读书也特别有感觉。 天光大亮之后,玉柱都已经练了十几张大字,林燕儿这才从甜梦中醒来。 幸好,玉柱去了书房那边,室内也无人看她的笑话。她慌忙从床上爬起,草草穿好衣裙,快步溜回了她自己的房中。 林燕儿的房门前,站着两个三等小丫头,看样子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她们俩,其中一人的手里提着铜水壶,另一人则捧着托盘,托盘里摆着洁白的棉帕子和香胰子。 “燕儿姐姐,二爷吩咐了下来,往后,就由我们两个服侍你了。” 林燕儿闻言后,不由长吁了口气,唉,苦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已经侍过寝的通房大丫头,那可是主子的枕边人,不言而喻的高人一等。 第三十五章 作死的通房婢 在两个小丫头的殷勤伺候下,林燕儿洗漱完毕,草草的用过早膳,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满面春风的进了玉柱的书房。 实际上,玉柱身边的大丫头们,她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小丫头伺候着。 毕竟,伺候主子一整天下来,她们又不是铁人,也很疲惫。这种时候,有人帮着打水,帮着铺床,帮着拿饭食,就舒服多了。 她们舒服了,才可能更好的伺候主子。 俗话说,宁娶豪门婢,不娶贫家女。 豪门婢和贫家女之间的差距,倒不完全是钱的事,主要是见识和阅历问题。 寒袖的公公,额外添了不少聘礼,还给了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不就是看中了寒袖出身于佟家婢么? 寒霜正在磨墨,玉柱负手立于窗前,正在欣赏运河上的景致。 林燕儿走过去,蹲身行礼,甜甜的笑道:“二爷,奴婢想班门弄斧的显摆一下,就替您沏壶新茶吧?” 玉柱心想,哟嗬,这丫头的胆子变大了啊? 也是,侍过寝的通房大丫头,可不应该抖起来了么? 一旁的寒霜,暗暗咬紧银牙,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的林燕儿,已经是玉二爷的枕边人了。寒霜这个书房婢,还真的惹不起她了。 林家的家主林武,为了把女儿卖个好价钱,不仅请了夫子教林燕儿读书学琴作画下棋,还花重金聘了一名前任青楼花魁,让她教林燕儿怎样笼络住男人的心。 林燕儿会的东西可多了,寒霜这个文盲丫头,骑马都赶不上。 不大的工夫,林燕儿重新沏了壶碧螺春,倒了一盏,双手捧到玉柱的跟前。 玉柱接过茶盏,小饮了一口,嗯,汤色碧绿,绕齿回甘,确实很不错。 寒霜磨好墨后,玉柱放下茶盏,接着提笔练字。也许是练得多了,熟能生巧,玉柱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字大有精进。 玉柱练字的时候,一向是心无旁骛的专注。寒霜熟悉主子的脾气,她屏住呼吸,安静的立在书桌一旁,仿佛隐形人一般。 林燕儿受过专业的训练,她刻意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挪到了角落里,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惟恐整出半点声响。 临近用午膳之时,玉柱刚撂下笔,孙承思就带着美婢,上楼来作客了。 “二爷的小日子好滋润呐,红袖添香,舞文弄墨,快何如哉?”孙承思刚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开玩笑。 林燕儿和寒霜都异常尴尬,昨晚楼下的动静,简直是羞死人了,亏孙承思还笑得出来? 玉柱仿佛没事人一般,含笑请了孙承思落座。 “二爷,下午就到天津卫了,不上岸去逛一逛,那可怎么行呢?”孙承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明了来意。 玉柱还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做法,他笑着点头说:“天津卫是大镇,繁花似锦,索性停船一日,痛痛快快的玩一整天,如何?” “哈哈,正合吾意,敢不从命?”孙承思乐得直搓手,喜道,“知我者,玉二爷也!” 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明永乐二年,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带,筑城设卫,称天津卫。 顺治九年,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三卫合并为天津卫,设立民政、盐运和税收、军事等官府建置。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天津卫借助于大运河之利,已经成为北方的商贾云集之地,市面上异常之繁荣兴盛。 玉柱和孙承思坐那里胡天海地的闲侃,孙承思身边的美婢,仗着有盛宠,居然悄悄的溜了。 她缓步挪到林燕儿的身旁,小声说:“这位姐姐,我叫紫鸢,以后就一起玩耍吧。” 林燕儿在佟府受了几个月的冷落和夹磨,她自然知道,佟家的规矩极重。 客人还在和主人说话呢,岂有奴婢们扎堆闲聊之理? 不过,林燕儿也看得出来,这位紫鸢极为受宠,才敢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紫鸢姐姐,等下了值,小妹请你吃梨花酥,可好?”林燕儿不想惹事,就虚晃了一枪,暗示紫鸢,大家都还在当差呢,别太放肆了。 紫鸢却轻声笑道:“不如现在就拿梨花酥来,我正好肚子饿了。” 林燕儿被噎得直翻白眼,差点喘不上气,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紫鸢姐姐,你若是饿了,我这就叫人给你找点心来垫垫饥?” 林燕儿刚进佟家的时候,被刘嬷嬷夹磨得死去活来,很是吃了些苦头。 就算是借林燕儿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擅离职守,陪着紫鸢瞎胡闹。 “唉,船上的日子,怪闷得慌的,不得劲儿。”紫鸢显然是被男人惯坏了,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就大了不少。 一旁的寒霜,不动声色的盯着紫鸢,她心里暗暗冷笑不已,如此猖狂的通房婢,简直就是活腻了。 紫鸢之所以主动找上了林燕儿,主要是林燕儿头上的红珊瑚簪子,出了问题。 在清初时期,旗下人家的女子,并不流行两把头样式的旗头,而大多是包头,或是盘头。 一般情况下,旗人家的婢女,未婚的都梳麻花辫,只能戴银簪子或金簪子。 顶流富贵人家的通房大丫头,在被主子初次破身之后,都会接到水晶簪子或是翡翠簪子的赏,以区别于普通丫头。 紫鸢的头上就戴着翡翠簪子,她自然要找上够身份闲聊的林燕儿了。 林燕儿暗暗叫苦不迭,类似紫鸢这种不知道死活的楞头青,如果是进了佟家,绝对活不过半个月。 没办法,林燕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悄悄的把紫鸢带出去,免得招来了祸事。 孙承思坐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玉柱送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紫鸢扭摆着腰肢,妖里妖气的从外边回来,她的身后跟着低眉顺目的林燕儿。 孙家的家务事,和玉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他自然是视如不见。 送走了孙承思后,林燕儿凑到玉柱的身前,小声把紫鸢的恶劣表现,完整的说了一遍。 玉柱微微一笑,他身边的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林燕儿这么乖,说白了,就是怕寒霜告黑状。 把紫鸢的恶行恶状,提前说了出来,林燕儿自己就摘干净了,避免了被扣上张狂的大帽子。 只是,林燕儿头上的水晶簪子,引起了玉柱的注意。昨晚,他并没有破了林燕儿的身,更没有赏她水晶簪子。 现在,林燕儿却擅自把水晶簪子戴在了头上,嘿嘿,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林家非常有钱,林燕儿跟着玉柱进府的时候,带了很多值钱的宝贝。她自己有贵重的水晶簪子,玉柱一点也不惊讶。 林燕儿若是没有水晶簪子,那才是咄咄怪事了。 两个女人一台戏呀! 玉柱揣着明白装糊涂,懒得搭理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缓步回到书桌前,拿起书卷继续苦读。 第三十六章 评书的祖师爷 下午,船队靠岸天津卫,玉柱和孙承思并肩下了船。 这时,就见一名身穿把总服色的武官,快步跑过来,隔着一丈远,就哈腰扎千,恭敬的说:“小的是天津卫守备府的戈什哈,敢问尊驾,可是玉二爷当面?” 大管事胡彪挺身而出,仰起下巴,傲气十足的说:“正是我家二爷,汝有何事?” “哎哟喂,敢情真的是玉二爷大驾当面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错过了真佛。”这戈什哈很会说话,姿态摆得也极低,一看就是个浑身上下长满了消息的机灵鬼儿。 “这位爷,我家守备大人,乃是隆帅的老部下。听闻玉二爷经天津卫南下,我家守备大人已经在码头上等了三天了。”那戈什哈装作刚想起来一般,猛一拍脑门子,连连埋怨他自己,“小的真是个猪脑子。请这位爷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守备大人前来。” 那戈什哈一溜烟跑了,不大的工夫,领着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武官,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骠下天津卫守备萧维瀚,请玉二爷大安。”萧维翰毕恭毕敬的打千请安。 玉柱并不认识萧维翰,但是,他听了“骠下”这个自称,心里也就明白了。 隆科多的官职全称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部下们一般称他为提台大人,心腹老部下才有资格称他为隆帅。 客观的说,隆科多的部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自称“骠下”。只有,出身于提标亲兵营的心腹将领,才能自称“骠下”。 萧维翰这一声骠下,就等于是在告诉玉柱,他曾经是隆科多的亲兵武官,算是妥妥的自己人。 玉柱略微一想,肯定是隆科多给老部下去了信,不然的话,萧维翰怎么知道他今天到天津卫呢? 隆科多就算是再贪婪,再无耻,再心狠手辣,他对玉柱那可是真爱! 看着萧维翰恭敬的态度,站在一旁的孙承思,羡慕的直流口水。 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佟家,才是真正的豪门大世家。所谓的一等男爵的孙家,就差太远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萧维翰很会做人,玉柱也不可能伤了他的颜面,便笑着说:“萧守备太客气了,学生不过是路过天津卫罢了,就是想和朋友到城里随便走走看看。” 萧维翰一听就懂了,他哈着腰说:“二爷,既是如此,那标下派个熟悉城里情况的小子,充任向导,跟着您几位随便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甚好,玉柱欣然应允了。 说来也巧合,萧维翰安排的向导,就是刚才的那位戈什哈。 那戈什哈是个典型的自来熟,他哈着腰,自我介绍说:“小的姓张,贱名六哥。玉二爷您身份金贵,肯定不能和草民们一般叫法,便唤小张即可。” 张六哥,这样的名字,太占别人的便宜了! 嗯,小张,就很合适了,老少咸宜,也不至于让玉柱觉得尴尬。 孙承思爱玩,便笑着问张六哥:“小张,天津卫里可有好耍之地?” 这孙承思的穿著打扮,满身都透着富贵气象,张六哥的眼力过人,赶紧哈着腰说:“这位爷,天津卫不过是座小城罢了,比四九城可差远了。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稍微有点特色的小乐子,便是王鸿兴在茶楼里说的评书《三国演义》了。” 张六哥是真机灵。在孙承思语焉不详的情况下,居然被他猜到了,孙承思是想凑个热闹,听个昆曲或弦子书啥的。 此时的天津卫,实在是太小了,还远不是鸦片战争之后,北洋大臣常驻的那个繁花似锦的天津府。 “前边带路,我倒要听一听这王鸿兴说的评书,究竟有何特色?” 孙家兄弟都爱玩,男爵府里也一直养着昆曲的戏班子。孙承思喜欢听昆曲,听弦子书,对于评书这种新鲜的曲艺,他自然要凑个热闹了。 玉柱完全没有艺术细胞,他本就是陪着孙承思逛一逛天津卫,图个乐子罢了。 这个时代的茶馆,其实是适合各层次人们活动的社交场所。 茶馆分很多种,有专供商人洽谈生意的清茶馆,有饮茶兼品尝食品的“贰浑铺”,有说书、表演典艺的书茶馆,有兼各种茶馆之长、可容三教九流的大茶馆,还有供文人笔会、游人赏景的野茶馆。 茶馆里,既有挑夫贩夫,也有大商人、大老板,也可以有唱曲的、卖艺的,还有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 在小张的引领下,玉柱和孙承思被领进了天津卫最大的一家茶馆,客再来茶馆。 小张虽是守备府的戈什哈,却也是正九品的外委把总,正儿八经的天津地头蛇。 在小张的张罗下,玉柱和孙承思很快就被请进了茶馆二楼的雅间。 玉柱喜欢碧螺春,孙承思爱喝龙井。而且,孙承思喜欢一边品茶,一边磕瓜子。 很快,两盏茶和几样小点心,并一碟西瓜子和一碟葵瓜子,都摆到了桌上。 玉柱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的撇去盏沿的茶叶沫,小啜了一口,嗯,冒牌碧螺春。 要知道,玉柱喝的碧螺春,可都是宫里佟贵妃赏下来的皇家贡品。这种茶馆里的所谓碧螺春,九成以上都是冒牌货。 不过,玉柱并不打算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大发脾气。 俗话说,难得糊涂。事事较真,岂能成得大事? 天津卫这种小地方,原本就不可能有太好的茶,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孙承思喝了几口龙井茶,也没有喝出不对来。玉柱就想,他喝的龙井,恐怕也是冒牌货吧? 寒霜留在船上看家,林燕儿跟着伺候玉柱。巧合的是,紫鸢就站在孙承思的身后,她正悄悄的冲林燕儿做鬼脸。 林燕儿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心里怕得要死。 孙家有无规矩,她管不着。可是,佟家的规矩极重。 佟家的奴婢们犯了错,轻则打手板,重则打屁股。错误实在犯大了,还有杖毙等着呢。 玉柱是个脾气温和的主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没有原则底线的主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人奴婢们都没了规矩,岂不是要乱套么? 实际上,紫鸢做鬼脸的样子,玉柱已经看见了。但是,别人的家务事,轮不到他去管,他也不想管。 孙承思就算是把紫鸢宠到天上去了,也和玉柱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装看不见就对了。 茶馆的一楼靠里的正中间,搭了个高台子,和后世郭德纲说相声的布景,大致相仿。 第三十七章 罾蹦鲤鱼 “各位老少爷们,鄙人王鸿兴,继续给各位爷们讲一讲三国那个演义,哇呀呀呀……” 王鸿兴一出场,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连玉柱都来了兴趣。 “啪。”王鸿兴猛一拍桌子上的醒木,朗声道,“书接上文,话说曹操曹孟德败走华容道,那叫一个惨呐……” 孙承思楞了一会儿,叹息着小声说:“这王鸿兴太自信了,连有钱捧个钱场的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玉柱一想,还真是,连要钱的环节都省略了,可想而知,这王鸿兴有多自信? 茶馆的一楼,座无虚席。玉柱大致扫了一眼,至少有两百多人坐在台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听王鸿兴说评书。 玉柱小时候,最喜欢在吃午饭的时候,一边扒饭,一边听袁阔成老先生说的《三国演义》。 “关羽举起青龙偃月刀,恶狠狠的劈向曹阿瞒……” “啪。”王鸿兴突然刹住了车,猛一拍醒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各位老少爷们,拜托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无论多少,赏的都是个心意。”王鸿兴抱了个罗圈揖,光明正大的找大家要钱了。 “赏十两。”孙承运心里高兴,一张嘴就是重赏。 玉柱也觉得王鸿兴说的确实不错,只是,赏十两就太多了。 他想了想,笑道:“我是弟弟,总不能越过了兄长,就赏五两吧。” 从茶馆里出来,孙承思被紫鸢闹得脑袋疼,就答应了她,去逛珠宝铺子。 人情世故是门大学问。 就算是孙承思再荒唐一点,冲着他哥哥孙承运的面子,玉柱也不可能和孙承思公开唱反调,他也就陪着一起去了珠宝铺子。 隆科多收的东西,包括珠宝在内,就没有一件不是珍品的。 看着紫鸢在珠宝铺子里挑花眼的小家子气,林燕儿只得暗暗叹息不已,眼皮子太浅了呀! 别的且不提了,单单是林燕儿带着上路的四季衣裳,就有好几套是云锦所制。 云锦,那可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好宝贝。 玉柱绝非小气之人,他替林燕儿挑了一整套赤金的头面,一出手就是两千多两银子。 既然,林燕儿已经和玉柱睡一个被窝了,就是他的人了。 自己的女人,自己疼,总不能太跌分了吧? 林燕儿得了很值钱的一套头面,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赤金的头面,看似很庸俗,实际上,非常的实惠。 万一,手头紧的时候,这一套赤金的头面,直接就可以拿去换银子使了。 而且,以林燕儿是通房丫头的身份,穿金戴银才是正道理。 诸如,红宝石簪子,红珊瑚钗,翡翠镯子之类的首饰,点缀一件即可,再多就是僭越了。 紫鸢彻底看傻了眼。她挑了半天,选了一支镶嵌红宝石的簪子,也不过才三百两银子而已。 迎着紫鸢那嫉妒艳羡的目光,林燕儿心里很爽,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般,硬是没敢笑出声。 时近中午,小张领着玉柱他们,进了天津卫最大的酒楼,醉太白酒楼。 有小张出面安排,玉柱他们很自然的坐进了雅间。 小张卖力的介绍说:“二位爷,天津卫的本地菜以‘宫、商、馆、门、家’著称,烹调特色是河海两鲜……” 玉柱暗暗点头,让小张当向导,还真的是选对了人。这小子能说会道,很会来事儿,确实是个鬼机灵。 很快,在小张的张罗下,各色的天津本地菜,被端上了桌子。 “二位爷,这道罾蹦鲤鱼,可算是这醉太白的拿手名菜了,以带鳞活鲤鱼炸溜而成,特点是鳞骨酥脆,肉质鲜嫩,大酸大甜……” 小张的一番解释,让玉柱频频点头,来了天津就应该吃本地的特色菜。 鲤鱼上桌后,酒楼的大厨趁热浇了一大勺滚烫的卤汁,整道菜热气蒸腾,香味四溢。 热鱼吸热汁,吱吱声不绝,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俱佳,格外增添食趣。 不大的工夫,玉柱以前没吃过的菜肴,诸如虾脑扒白菜、八珍豆腐、煎烹大虾、炒青虾仁、酸沙紫蟹、高丽银鱼等等,接二连三的端了上来。 “兄弟,喝点儿?”孙承思觉得一个人喝闷酒,没啥意思,就挑唆着玉柱也喝点。 以前,玉柱可是酒精考验的厅局级领导,两斤半茅台的好酒量。 成了隆科多的儿子后,玉柱也喝过所谓的好酒。唉,怎么说呢,度数太低了,还有股子酸味,不如不喝。 今儿个的天津本地菜,确实不错。 玉柱也不想扫了孙承思的兴致,便叫林燕儿斟了酒,和孙承思碰了杯。 往日里,孙承思号称百杯不醉。可是,玉柱连饮了十几盏白酒,却像没事人一般,两眼依然清澈明亮,脸上也丝毫没有见红的迹象。 “嘿嘿,我说兄弟,你藏得可够深啊。”孙承思总算是看明白了,他太小看玉柱了,这小子的酒量至少是十斤以上。 玉柱抿唇一笑,说:“多喝酒,少说话,可好?” “哈哈,哥哥我就喜欢这个味儿,来来来,喝。”孙承思是个爽快人,丝毫也不磨迹,端杯就碰,碰了就干。 这顿饭,孙承思喝的非常痛快。玉柱不显山不露水的陪他连喝了几十杯,却脸不红心跳,脚下也不虚,身子也不打晃。 酒足饭饱之后,玉柱才喝了半盏茶,孙承思又坐不住了,说是要去逛街消食。 玉柱心里明白,必定是紫鸢又出妖蛾子了,他再跟着去,就不太合适了。 “我有些脚疼,你们去逛吧。”玉柱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不去。 于是,孙承思领着紫鸢走了,玉柱继续坐着喝茶。 佟家的规矩重,玉柱喝茶的时候,四周的仆婢们全都竖起耳朵,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半口。 家里的大管事,李四儿的乳娘刘嬷嬷,是个地地道道的狠角色。 家里的下人犯了错,该打十板子,不可能只打九板子,更不可能不打。 不过,若是下人们立了功,赏赐也是异常之丰厚,起步就是半年的月例银子。 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换来的是,下人们都很守规矩,也很齐心。 第三十八章 浸猪笼 玉柱饮了数盏茶,缓缓站起身子,吩咐道:“该回去练字了。” 和半文盲的寒霜不同,林燕儿读了一肚子的书,她暗暗佩服玉柱这种刻苦用功的狠劲儿。 以玉柱的显赫家世,他即使大字不识半个,也照样可以做官。 然而,玉柱偏偏有股子不靠爹,就靠自己的精气神儿,这就极为难得了! 昨晚,和玉柱睡了一个被窝之后,林燕儿已经彻底的认命了。 就算是走到天边去,她也是玉柱的女人了! 心态上的不同,让林燕儿时刻注意着玉柱的一举一动,惟恐伺候不周。 玉柱看出了林燕儿仿佛护崽老母鸡的作派,他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嘛。 送玉柱回到船上后,小张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带着守备府的亲兵,就守在码头上。 顶头上司萧维翰交待得很清楚,直到玉柱离开了天津卫,小张才算是办妥了差事。 玉柱很能沉得住气,他回到舱室后,就坐到了书桌前,仔细的研究最近做过的卷子。 林燕儿和寒霜,分别站在玉柱身后一丈开外的两侧。这个距离,既可以看得见玉柱的手势,又听得清楚他的吩咐,正好合适。 就在玉柱练了十几页大字的时候,忽然听见码头上,传来乱哄哄的叫嚷声。 “银妇,沉了她。” “沉河,沉河……” “浸猪笼,淹死这个贱人。” 玉柱皱了皱眉,真是扫兴,渐入佳境的练字,被搅和了。 “寒霜,去看看怎么回事?” 玉柱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只是,码头上的动静越闹越大,鸹噪得很,别是闹民变吧? 以玉柱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皇子阿哥们当面,他也是无所畏惧的。但是,闹民变就不同了,那是要命的勾当,不得不防。 寒霜出去之后,大约一刻钟左右,回来禀道:“二爷,是桩丑事,听了脏耳朵。有个贪污库银的知州在流放地宁古塔死了,谁曾想,那知州的正室夫人耐不住寂寞,竟然和管家那个啥,叫人给捉了现行。现在,夫家的族人,要将她浸猪笼。” 这寒霜毕竟是未嫁的黄花闺女,不好意思说通间,就以那个啥代替了。 玉柱活了两辈子,只听说过沉塘浸猪笼,却从未亲眼见过,他立时起了好奇心。 走出船舱,玉柱站到了船头,望向码头之上。 就见,几名壮汉挑着一只硕大的猪笼,猪笼里确实捆了一个女人。 “真下贱,居然偷野汉子。” “伤风败俗,必须淹死她。” “呸,什么玩意儿?亏她还是官家夫人呢……” “臭不要脸的贱女人……” ‘贱货。” 码头上,有人实在气不过,操起手里的稀粥碗,就将大半碗稀粥泼进了猪笼。 猪笼里的那个女人,肯定是被稀粥烫着了,扭动着身子,仿佛下了油锅的活皮皮虾一般,一弹一弹的煞是可怜。 玉柱注意到,猪笼里的女人,明明被烫得厉害了,尽管奋力的挣扎着,却一直没有喊疼。 他定神一看,原来,那个女人的嘴里堵了一大坨棉帕子。 猪笼越来越近了。玉柱忽然发觉,猪笼里的女人,尽管已经哭花了脸,却依稀看得出,她是个熟透了的女人,比大明星萧蔷还要媚得多。 以前,玉柱读大学的时候,最迷的女明星,就是浑身上下散发出女人味的萧蔷了。 唉,卿本佳人,奈何偷汉子? 眼睁睁的看着大活人,被丢进运河里淹死了,玉柱终究还是现代人的灵魂,情不自禁的起了恻隐之心。 女人偷汉子,被浸猪笼,并不是大清律的规定,而是宗族滥用的私刑。 玉柱仔细的想了想,就命小厮吴江,去把一直守在码头上的小张,叫到了跟前。 “小张,我想救下那个女人,你帮我想个好办法。若是办得很漂亮,没有任何后患,我就亲自和你们萧大人说,让他提拔你为正式的把总。” 玉柱当过厅局级领导,他自然知道,小张最看重的是啥。 果然,小张一听玉柱的许诺,马上哈腰打千下去,笑逐颜开的说:“小的提前多谢二爷的提拔大恩。二爷既然这么看得起小的,小的哪怕豁出命去,也要救下那个女子。”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玉柱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全清楚天津卫本地的各种土规陋俗。与其盲目的插手进去,不如就让真正的地头蛇小张去办吧。 小张就知道,今年是他的福年,注定要撞大运。 玉二爷帮着说几句话,小张在官场上少奋斗三十年,肯定是有的。 小张精神抖擞的叫齐了手下的二十几个亲兵,厉声喝道:“弟兄们,上头有令,抓海匪刘老七!” “嗻。”亲兵们一听这话,马上喜笑颜开,嘿嘿,抓海匪,正是发财的大好时机啊。 这年头,官府的差役兵丁,若是手头缺钱花了,多的是污良为贼的阴招。 诸如抓海匪啊,抓山贼啊,抓前明余孽啊等等足以灭族的罪名,胡乱的扣下来,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必须花大钱才能消灾。 “都听好了,本官奉命缉拿海匪刘老七,胆敢窝藏匪类者,就地正法,并抄家灭族。”小张手按刀柄,气势汹汹的站到了码头上的最高一层台阶上,虎视眈眈的盯着码头上的众人。 小张大吼了这一嗓子,码头上的所有人,都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通匪,真的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大家都惟恐牵扯进了大灾之中,都不敢动了。 在小张的暗示下,守备府的亲兵们纷纷拔刀在手,凶神恶煞一般的要吃人。 小张盯着的是猪笼里的女人,但是,他很沉得住气,让手下的亲兵们装模作样的挨个搜身。 “滚。”亲兵们每搜完一个人,都会趁机黑了那人怀里的所有银钱,再赶人滚蛋。 没办法,官兵比土匪还要凶残得多,倒霉蛋们只能忍气吞声的花钱消灾。 人多力量大,很快,猪笼附近的人,都被赶了个精光。 “呸,偷人养汉子的贱货。来人呐,把猪笼扔到河里去。”小张走到猪笼的边上,故意抬腿狠狠的踢了一脚猪笼,然后打手势叫了几名心腹亲兵,让他们把猪笼抬上了玉柱的官船。 官兵抓海匪的现场,谁敢留下来看热闹,那只怕是活腻味了吧? 现场的闲杂人等,早就被天津卫守备府的官兵们挥舞着刀枪,彻底的清理干净了。 就这么着,猪笼,连同猪笼里的女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被抬进了玉柱的船舱。 第三十九章 送瘟神 猪笼抬进船舱后,小张就凑到玉柱的跟前,一边哈腰打千,一边小声说:“二爷,小的以为,猪笼一定要扔进河里去,才没有任何后患。” 玉柱挑眉一笑,不错,这个小张不愧是个机灵鬼儿,不仅心思缜密,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好,就由你去办了。”玉柱干脆就一事不烦二主,让小张继续把差事办圆满了。 很快,猪笼里被绑得结实的女人,被拉了出来。 小张带人抬着猪笼,“真够贱的,竟然敢偷野汉子,该死!”一边大声斥骂,一边把空猪笼扔进了河里。 “噗嗵。”玉柱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后,不由微微一笑,妥了。 猪笼丢进了水里之后,哪怕是笼里的女人跑了,也只能是天意了,完全怪不到他的头上。 一起收拾妥当之后,小张美滋滋的带着亲兵,下船回了码头上的值房。 玉柱望着瘫软在地上的女人,吩咐道:“替她松绑,带她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吃点东西。” “嗻。”寒霜领着丫头们,一拥而上,夹起了那个女人,将她扶出了舱室。 玉柱出手救了像萧蔷的女人,只是爱乌及屋的一时怜惜罢了,并无占有之念。 毕竟,萧蔷那样熟透了的知性女人,是玉柱整个青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之一。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玉柱坐回到书桌前,继续手不释卷的苦读。科举之路,虽有捷径可走,却还须十二分的努力。 见玉柱没有赶她走人,林燕儿心下暗暗窃喜不已。她就站在角落,男人不召唤她,绝对是一声也不吭。 林燕儿读过不少书,她比谁都清楚,书房婢远比通房婢,重要得多。 以玉柱的显赫家世,以色事人的通房婢,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但是,能在书房里伺候笔墨纸砚,收拾机密书信的书房婢,就是凤毛麟角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林燕儿壮着胆子凑到玉柱的身侧,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请示说:“二爷,口渴了吧?” 玉柱的眼睛盯在书卷上,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林燕儿。 林燕儿心下大喜,男人的反应,说明他已经默许了她待在书房里伺候着。 玉柱接过茶盏,小饮了几口,无意中发现,林燕儿的雪颊上,满是喜悦的红晕。 他不由微微一笑,都睡一个被窝了,林燕儿当然是他的人了。不然的话,她钻被窝的时候,就会被拒绝的。 李四儿是当家的主母,她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宣布了林燕儿是通房大丫头的身份,这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若是玉柱不要林燕儿了,她反而不可能有好下场了。 “二爷,那个女子姓秦,名瑶娘。哎哟,她的身上那叫一个臭啊,足足搓洗了三大桶水,方才洗剥干净了。只是,船上没有适合她穿的衣裳,奴婢自己作主,拿了点散碎银子,命人去城里的成衣铺子里,给她买了几套衣裙。” “看她饿得那副样子,只怕是五天没吃饭了,嘿嘿,连碗底都舔干净了。如果不是奴婢怕她撑着了,死活拦住了,她只怕要吃下去三大碗稀粥。” “二爷,那秦瑶娘说,想当面来叩谢您的救命之恩。” 寒霜回来了,蹲着身子,事无巨细的禀报了善后的事宜。 玉柱摆了摆手,说:“我救她,不过是一时不忍罢了,就不见她了。你拿两百两银子,给她用作盘缠,让她自去投亲了吧。” 林燕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那秦瑶娘漂亮得不像话,而且,就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一般,格外的诱人。 原本,林燕儿以为,玉柱起了色心,看上了秦瑶娘。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玉柱不过是起了怜悯之心罢了。 “嗻。”寒霜领命后,转身出去安排了。 玉柱十分爱惜羽毛,他所谋甚大,必须要掌握实权,尤其是兵权,才能在康熙末年有所作为。 四阿哥胤禛能够登上皇位,没有隆科多掌握的三万多兵马的鼎力支持,是绝无可能的。 为了一个因偷汉子要被沉河的脏女人,玷污了好名声,智者所不为也! 所以,玉柱是真的不想见秦瑶娘,给她钱,把她打发走了,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要见玉二爷,我要见玉二爷,都不许拦着我……” “快,快点拦住她……” “咣。”舱门突然被人撞开,披头散发的秦瑶娘,猛的冲了进来,扑倒在玉柱的脚前,死死的抱住他的左腿,哀哀的哭号着,“二爷,妾身已经完全没有活路了,别赶妾身走,求求您了。” 玉柱千算万算,料到了开局,却没算到结尾。这位秦瑶娘,明明是前任的知州夫人,谁曾想,竟然像个泼妇一样耍赖了。 秦瑶娘不仅满地打滚,还抱着玉柱的一条腿,死活不肯撒手。 实际上,被秦瑶娘抱住腿的一瞬间,玉柱已经知道错了。 不管偷汉子是不是真有其事,秦瑶娘被捉住要沉河了,显然,她在夫家已经彻底的失了势。而且,秦瑶娘的娘家,恐怕也放弃了她。 不然的话,她的夫家也不敢乱来的。毕竟,曾经的官家夫人,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一般的草民之妻可比的。 “好了,别装了,起来好好的说话。如果你继续胡搅蛮缠,我就把你扔到码头上去,明白么?”玉柱背着手,压根就没去看秦瑶娘。 但是,玉柱的语气冰冷刺骨,令人完全没胆子去质疑。 秦瑶娘乖乖的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说:“多谢二爷搭救之恩,妾身感激涕零。不瞒二爷,妾身实在是没活路了。他们故意设下圈套,污蔑妾身偷汉子,想置妾身于死地,就是想吞没妾身亡夫留下的万亩良田和十几间上等铺子。” 玉柱坐到椅子上,拿起茶盏,淡淡的说:“你的谢意,我心领了。我救你纯属偶然,并无它意。现在,你已经谢过恩了,就拿着二百两银子,自去了吧。” 秦瑶娘当场傻了眼。她千思万想,做梦也没有料到,玉柱对她竟然如此的冷淡。 按照秦瑶娘最初的想法,玉柱既然愿意出手相救,不是图财,便是图色了。 谁曾想,玉柱啥也不图,白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像送瘟神一般,想把她给打发走。 第四十章 死契 “二爷,妾身……妾身想留在您的身边效力。” 方才,沐浴用饭的时候,秦瑶娘已经动心思暗中打听清楚了,玉柱是佟家的二爷,九门提督隆科多的亲儿子。 二百两银子,能吃用多久? 秦瑶娘的丈夫死了,父母早亡,娘家的哥哥和嫂子都不是人,为了点钱财,竟然联合外人一起谋害她。 不夸张的说,秦瑶娘面临的是,退无可退的绝境。她比谁都清楚,只要离开了这条船,她肯定会被丧心病狂的族人抓回去弄死。 秦瑶娘的丈夫虽然死了,但是,她那年仅八岁的亲儿子,还在宁古塔的流放地受苦,至今生死未卜。 儿子,是秦瑶娘的命根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如今,只有玉柱才有实力帮秦瑶娘,从宁古塔弄回儿子,她岂能轻易放过? 玉柱轻轻的放下茶盏,仰起头问寒霜:“你告诉她,我家的奴仆婢女,都是何等的章程?” 寒霜,其实已经严重失了职。 官船的二层,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们,因为她的疏于防范,被秦瑶娘耍无赖,硬闯来打扰了玉柱。 大大的丢了面子之后,寒霜的心里异常之窝火,不痛快到了极点。 “我家的奴仆和婢女,都必须签卖身的死契。”寒霜眼神冰冷的板着脸,大声说了佟家的规矩。 “啊……”秦瑶娘万万没有料到,玉柱竟然会如此待她。 秦瑶娘原本的想法是,干脆舍了贞节,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着玉柱。借助于玉柱的力量,把儿子赦免回来之后,她就去守着亲儿子过日子。 可是,签了卖身死契之后,就再也由不得秦瑶娘了。 “二爷,妾身乃是前任知州夫人,恐怕不能为奴为婢吧?”秦瑶娘想要垂死挣扎。 玉柱淡淡的一笑,说:“我一句话的事儿,这个就不劳你操心费神了。” 秦瑶娘一时心如死灰。她心里非常清楚,以佟家的滔天权势,玉柱想名正言顺的把她这个前知州夫人变成奴婢,简直是易如反掌,压根就不值一提。 “哦,既然你不想签卖身死契,那就拿了银子自谋出路吧。”玉柱扔下这句话后,起身欲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秦瑶娘一向自诩美貌。但是,她心里更清楚,她一个弱女子,即使拿着二百两银子,逃到了外地,也迟早会被歹人盯上。 到那个时候,必定会被卖入肮脏之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才叫作是惨不忍睹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秦瑶娘拿着银子走了,靠谁才能救回她的亲儿子呢? “我……我签……”秦瑶娘垂着头,泪如雨下。 堂堂前任知州夫人,从此变成下贱的奴婢,这实在太令人难堪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落架了的凤凰,不如草鸡!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绝境逼迫下,走投无路的秦瑶娘,以二百两银子的价码,签了卖身死契,成了佟家婢。 林燕儿偷偷看了眼玉柱,她比谁都清楚,二爷看起来冷酷无情,其实是心软了。 以秦瑶娘目前的状况,她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卖身入佟府为婢! 只有在玉二爷的庇护之下,秦瑶娘才可能活得下去,别的都是死路一条。 孙承思回船后,来找玉柱说话,却赫然发现,一个身形妙曼的美娇娘,正拿着抹布,蹲在船头,用力的擦洗船板。 啧啧,如此美艳的娇娘,竟然蹲在地上擦洗船板,这也太过于暴殄天物了吧? 玉柱太不怜香惜玉了呀,孙承思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第二天早上,码头上忽然来了一群人,吵闹着要见官船的主人。 他们嚷嚷着说,有人亲眼看见船上的人,把猪笼扔进了运河,要求赔偿。 玉柱听了下人的禀报,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秦瑶娘的夫家人来闹事了。 秦瑶娘躲在船头,异常紧张的扒着船帮,紧张兮兮的偷窥码头上的动静。 玉柱是什么身份?秦瑶娘的夫家人,又是个什么鬼身份? 小厮吴江,傲然立于船头,大声说:“我家主人没空见你们,你们都请自便吧。” “太骄横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 吴江冷笑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再敢胡言乱语,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你敢?” “难不成,你还敢在这天津卫的码头上撒野不成?” 吴江懒得理会这些挑衅的声音,他仰起下巴,朝着小张使了个眼色。 小张手抚刀柄,带着亲兵们围了上来,厉声喝道:“好大的狗胆,竟敢围攻男爵的官船,莫不是想造反么?” “休要血口喷人。” “姓张的,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乡亲?” 小张冷冷的一笑,说:“猪笼里的贱货,是你们的人趁乱扔进运河的,老子这里有几十个守备衙门里的证人。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胡乱攀咬官老爷?不想死的,就乖乖的滚蛋。想被抄家灭族的,尽管留下来,看看到时候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老子的刀把子硬?” 开什么玩笑,就凭秦瑶娘夫家的这些草民,就敢招惹玉二爷? 玉柱只需要撇撇嘴,眨眼间,这些草民就会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都给老子滚。哼,滚慢了,老子认得你,这个家伙不认识你们。”小张恶狠狠的拍了拍腰间的钢刀,断然翻了脸,“老子数到三,再不滚蛋的,一律拿下,先抄家,后灭族。” “哗。”秦瑶娘夫家的那些人,如鸟兽散,逃得一干二净。 躲在船帮后的秦瑶娘,不由轻抚着胸部,大大的松了口气。 玉柱连面都懒的露一下,就把差点逼死了秦瑶娘的那些混蛋,都吓跑了。 反推回来,玉柱的真正实力,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已经强大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秦瑶娘原本以为,玉柱强迫她为婢,是惦记着享用她的身子。 谁曾想,寒霜不仅把秦瑶娘定为了三等丫头,还让她睡进了小丫头们的大通铺。 照佟家的规矩,三等丫头无一例外,都是要干粗活的。 于是,整个二层的船板清洁工作,包括楼梯在内,就都归了秦瑶娘。 三更天时,玉柱依旧在练字。只是,楼下再未传来令人脸红的声响了。 对于孙承思的知错就改,玉柱很满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ps:玉二爷说到做到,票数不够冲榜的,还是加更了,推荐票兄弟们看着给吧,不强求。) 第四十一章 扬州瘦马 不管是朋友也好,亲兄弟也罢,多多体谅对方的立场,珍惜彼此的感情,才是长期交好的基础。 有些人,喜欢我行我素,不论什么场合,都喜欢大嘴巴乱说话。偏偏,他们还美其名曰,我就是这样的直脾气。 滚犊子吧,连好朋友忌讳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想体谅,怎么可能成为知己呢? 大家都是男人,孙承思的好色贪欢,并不算是大毛病。 但是,既然和玉柱住在了一条船上,那就需要互相体谅了。 总不能,让玉柱每天晚上,都要很尴尬的倾听紫鸢唱歌吧? 玉柱练字的时候,林燕儿瞅准时机,回房里沐浴更了衣。 等玉柱去梳洗的时候,林燕儿已经提前钻进了被窝,替男人捂热被子。 一夜好梦,玉柱只是抱着林燕儿酣睡而已,依旧没有碰她的身子。 第二天清早,玉柱被寒霜叫醒的时候,林燕儿也跟着醒了。她挣扎着想下床,伺候男人更衣。 玉柱轻轻的摁住了她,笑道:“你昨晚睡得很不踏实,不必这么早起身,就安心睡个回笼觉吧。” 从小,玉柱就是含着金匙长大的。他身边的丫头们,各司其职,不需要任何吩咐,就可以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林燕儿知道男人体贴她,心里不禁暖洋洋的,但依然还是辩解说:“二爷,哪有您都起身了,奴婢还躺着的道理?若是叫刘嬷嬷知道了,杖毙都是轻的。” “咳,你是我屋里的女人,已经不归刘嬷嬷管了。我让你接着睡的,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啥的。” 只是,玉柱起身的时候,无意中碰了下林燕儿的臀。 林燕儿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将脑袋埋进被窝里,羞答答的不敢去看玉柱。 玉柱微微一笑,他这个岁数的年轻男人,出现晨勃现象太正常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以前,玉柱印象中的大运河,应该是一路畅通无阻的。 然而,实际坐官船行驶在运河上时,已经过了十道船闸。而且,在运河上行船,时不时的就需要纤夫们出力拖拽。 据船夫们说,京杭大运河上,一共有27座船闸。其中,最大的船闸,是运河与扬子江的交汇处。 现在不是漕船北上的时节,托了男爵官船的福气,玉柱的船队一路上插队了无数次,南下的速度并不慢。 这一日,船到扬州。孙承思实在是坐不住了,非要上岸去玩乐几天,玉柱倒也没有拦阻他。 孙承思有钱,他花自己的钱,又不是花玉柱的钱,自然是想怎么玩,都由自己作主了。 只是,胸怀大志的玉柱,想利用晚年康熙喜欢祥瑞的特点,在官场上捞个不低的起点。 年羹尧,二十一岁中进士,二十九岁就是四川巡抚了,飞黄腾达的速度堪比坐火箭。 只要八月份顺利的过了顺天府乡试,来年春季的礼部会试之时,玉柱也还是十五岁而已。 十五岁的满洲进士,国朝入关定鼎北京以来,可谓是史无前例。 所以,孙承思出去玩了,玉柱依旧待在船上苦读书。 扬州的出名,一是盐商和运河,一是江南园林,一是扬州瘦马。 白居易有诗云,莫养瘦马驹,莫教小伎女。 所谓扬州瘦马的名称来历,大致便是出于此诗了。 玉柱当然知道扬州瘦马了。但是,他对“三寸金莲”的小脚女人,并无特殊的喜好。 作为现代人的灵魂,玉柱的审美观和清朝人迥然不同。 玉柱喜欢骨肉匀称的大白长腿,黑色网丝,***,九吋的高跟鞋,等等等等。 林燕儿就比较符合玉柱的审美观。她长得非常漂亮,凝脂冰肌,身材修长,一双纯天然的大长腿,搭配上小巧玲珑的纤纤玉足,颇具观赏性。 若是畸形的三寸小脚,那就很扫兴了。 林燕儿也是运气好,她家就在四九城附近的大兴县。受旗人姑娘都是天足的影响,清初的北方地区,并不流行缠小脚。 玉柱在书房里读书练字的时候,秦瑶娘正蹲在船头,十分用力的擦拭地板。 作为佟家的三等丫头,如今的秦瑶娘,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都是常态了。 孙承思上岸去玩耍了,秦瑶娘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个花花太岁。 但是,玉柱一直在书房里苦读,这就让秦瑶娘很有些钦佩了。 书房里,林燕儿胆气变壮了,她不再缩到角落里,而是站到书桌旁,抢在寒霜的前头,主动替玉柱磨墨。 寒霜心里不痛快,嘴上却不敢说啥。毕竟,林燕儿是李四儿指定的通房大丫头,又已经和玉柱同床共枕了。 以寒霜对玉柱脾气的了解,玉柱若是不喜欢林燕儿,不可能连续两天让她共枕而眠。 玉柱看了看埋头磨墨的林燕儿,又瞅了瞅板着脸的寒霜,不由暗觉好笑。 小小的书房里,满满的都是戏啊! 不过,有竞争其实是件好事,玉柱只管睁一眼闭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 用午膳的时候,林燕儿死盯着寒霜的筷子,美眸一眨不眨。 寒霜夹什么菜给玉柱吃,林燕儿都牢牢的记在心里,那一定是男人爱吃的菜。 隆科多和李四儿,都讲究的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每顿膳至少七、八十道菜。 玉柱单独用膳的时候,每顿膳顶多八菜一汤。他倒不是刻意想要节俭,主要是天气还冷,菜做好了,都要搁到蒸屉里保温。 肉菜倒也罢了,带叶子的青菜闷在了蒸屉里,不仅叶子全黄了,还令人难以下咽。 说实话,蒸菜吃多了,越吃越没味儿。 据末代皇帝溥仪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的描述,溥仪在皇宫里待了二十几年,就没吃过一口热菜。 用罢午膳后,玉柱拿起茶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唤来寒霜,吩咐说:“打今儿个起,炒好了的菜,都别搁蒸屉里了,直接架到火锅的底座上,在碟子的下头,点上蜡烛或是银霜炭。” 寒霜眯起两眼,仔细的想了想,不由喜道:“二爷,您真厉害。奴婢真的笨死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个保温的妙招。” 玉柱微微一笑,说:“皇上经常从宫里赏菜出来,野味火锅几乎每次都有,我跟着阿玛沾光,也吃过不少次了。只是,以前也太没在意,这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晚年的康熙有两大恶习,一是每顿膳都要赏菜给心腹重臣,一是很喜欢胡乱指婚。 以前,玉柱一直跟着隆科多和李四儿一起用膳。菜太多了,根本就吃不完,他也不方便去考虑保温加热的问题。 现在,出门在外,自己单独过日子了,玉柱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第四十二章 江宁曹织造 用过膳后,玉柱踱到码头上,缓缓的散步消食。 林燕儿陪着才走了三百余步,就开始喘气了,显见是体力不济。 玉柱不禁皱紧了眉头,这么差的体力,将来生孩子过鬼门关的时候,怎么熬得下去? 为了看看林燕儿的真实体力,玉柱故意绕着码头多走了几圈,林燕儿很快就体力不支了,两脚像绑了铅球似的,快要迈不动腿了。 “你呀,吃太少了,运动也少,这样可不成。以后啊,就在我屋里用膳,饭不能只吃一小口。用罢膳,就跟着我一起散步消食。”玉柱板着脸,训斥林燕儿。 林燕儿能说啥?她只得硬着头皮,乖乖的听话了。 直到就寝前,孙承思还没回来。玉柱也没太在意,就搂着林燕儿,很快进入了梦乡。 孙承思在扬州城中,一连留宿了三天,玩痛快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船上。 见到玉柱的时候,孙承思很有些不好意思的作揖道歉,大大的赔了不是。 玉柱很理解的笑了笑,说:“你我都是年轻人,现在不玩舒坦了,难道要等到老掉了牙齿,只能看着流口水么?” 孙承思猛一拍大腿,哈哈笑道:“玉二爷果然是个妙人儿,不是那等假正经的酸秀才。” 这是个公开拼爹的时代,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玉柱选了苦读书,考进士,目的是想坐上升迁的火箭,最好是掌握了京城里的兵权,务必要在康熙晚年,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孙承思不同。孙思克的一等男爵,已经被孙承运袭了,孙承思又不喜欢读书,只能就这么混着了。 船队离开扬州后,很快,抵达了大运河与扬子江交汇处的大船闸。 因为,提督江南学政何子昌目前就在江宁府的句容县城,主持秀才们的岁考。 而孙承思要去苏杭办货,所以,玉柱暂时和他分道扬镳。 船队进入长江后,直接驶向江宁府,再经由秦淮河,转至句容县。 秦淮河是江宁地区的主要河流,自远古时代就是扬子江下游的重要自然支流。它的源头有二,东源头出于句容县城北部的宝华山区,南源头出于溧水县东南的东庐山。 只是,船队既然要经过江宁府,玉柱就必须进城去拜见长辈了。 署理江宁将军的庆泰,那可是玉柱的嫡亲八叔。 在佟家,佟国维共有八个儿子。其中,隆科多排行老三,庆泰排行老八,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庆泰,原任满洲镶蓝旗副都统兼佐领。隆科多担任九门提督后,因父子兄弟不能同掌京城兵权的规矩,他便被调到了江宁,任江宁驻防八旗左翼副都统。 隆科多的兄弟之中,他只和八弟庆泰的关系甚密,与其余六个兄弟的关系都非常一般。 如果,玉柱胆敢过门不拜,那就等于是留下了不敬长辈的大污点。言官御史们,只须一份弹章,就可轻而易举的断送了他的仕途之路。 江宁府可不是一般的小地方,城里不仅驻扎着江宁将军,还有两江总督、安徽布政使和江宁织造。 因整个江南省实在是太大了,税赋占了整个大清的三分之一强。顺治时,就在江南省,分设左、右布政使。 康熙六年,拆分江南省为江南江苏省和江南安徽省,并分设巡抚。其中,安徽巡抚驻安庆,江苏巡抚驻苏州。 同时,江南左布政使改为安徽布政使,暂时寄驻江宁,归安徽巡抚管辖。江南右布政使改为江苏布政使,驻苏州,归江苏巡抚节制。 但是,提督江南学政却依然还是一个,就只能在整个江南到处跑了。 官船靠岸之后,就见一名身穿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满面堆笑的凑过来,大声问道:“敢问尊驾,船上的贵人,可是京城隆三老爷家的玉二爷?” 已经守在跳板旁边的带刀护院,当即昂首答道:“正是我家二爷!” “哎哟喂,小人赵山,乃是署理江宁将军庆八老爷府上的大管家,奉我家老爷之命,前来迎接玉二爷。” 玉柱得知消息后,不由微微一笑,他要来江宁的消息,早已经派人乘快船,提前告知了庆泰。 如今,庆泰派府里的大管家来迎接,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玉柱刚从船板上落地,赵山便抢前几步,哈着腰打千请安,“小人赵山,请玉二爷大安。” “起吧。我八叔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可好?”玉柱信口问赵山。 赵山哈着腰,笑道:“有劳玉二爷您惦记着,我家老爷的身子骨可硬朗了,拉得动三石弓,提得起百斤的大石锁。” 庆泰也是武将出身,每天都要坚持打熬筋骨,他的身体状况比隆科多强得多。 玉柱点点头,笑道:“我八叔的身体硬朗,也有你们这帮下人的一份功劳。来人,看赏。” “嗻。”寒霜一边殷勤答应着,一边命小丫头们端来早就备好的几盘银子,挨个赏给了赵山带来的仆婢和婆子们。 五两一个的银锭子,见者有份,一个不落。 一时间,跟着赵山一起来的下人们,个个喜笑颜开,欢天喜地,一起跪下,叩谢玉柱的厚赏。 没办法,隆科多和李四儿这些年,很是捞不少的黑心银子,少说也有几百万两之巨。 玉柱这次下江南求学,李四儿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万两现银和二十万两银票。 不仅如此,李四儿还私下里告诉玉柱,不能太小家子气,千万别怕花钱。 玉柱心里明白,在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贪污受贿捞黑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真正有问题的是:站错了队,或是知道的太多了。 玉柱若是能够骗过康熙,在九龙夺嫡的关键时刻,彻底的扭转了乾坤。嘿嘿,李四儿哪怕捞再多的钱,都不算个事儿。 不过,若是隆科多依然上了四阿哥胤禛的恶当。那么,就算是李四儿半文不捞,他们也必须家破人亡! 没办法,谁叫胤禛是史上少有的刻薄寡恩,而隆科多又知道的太多了呢? 赵山欢天喜地的接了玉柱,叫齐仆人和丫头婆子,簇拥着车队回将军府。 庆泰至今膝下犹虚,既无子亦无女,他来江宁上任,带着续弦的夫人瓜尔佳氏。 回将军府的路上,玉柱忽然听见了喧嚣的鼓乐声,就撩起窗帘看热闹。 只见一座豪华的大宅子门前,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这个时代的真正豪门,都不可能在门上挂着李宅或是卢府之类的匾额。 玉柱瞧着热闹,便有些好奇,就问骑马随在车外的赵山。 “老赵,这是何人府第?” 赵山在马上恭谨的拱手道:“回玉二爷,这是江宁织造曹府。他们府上,可真的是富贵之极。曹府的孙老太君要过七十五岁大寿,小的听说,凡是来门前磕头的人,哪怕是讨米的乞丐,也每人赏五百个大钱。” 他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既羡慕曹家的泼天富贵,又在心里泛酸,觉得实在是太奢侈了! “哦。”玉柱明白了,敢情是曹寅的继母,孙老太君过寿辰。 第四十三章 贾赦逼死了人 玉柱知道,曹寅的继母,那位孙老太君,其实就是《红楼梦》里贾母的原型。 当年,康熙出生时,内务府在上三旗的包衣阿哈当中,挑选乳娘和保姆。 结果,曹寅的继母孙氏,被太皇太后看中了,选为康熙的保姆。 后来,才几岁的康熙出了天花,必须避出皇宫。孙氏陪着康熙到紫禁城外的寺庙里,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要知道,小孩子总会对照顾自己的人,产生依赖感情。孙氏无微不至的照顾,无疑给予了康熙很大的安全感,她甚至扮演了母亲的角色。 而且,曹寅在小时候也曾经当过康熙的哈哈珠子,陪着读书习武,甚至还帮着擒了鳌拜。 有了这么一段经历,康熙也就更加的信任曹寅了。 以前,玉柱只是从书里得知,贾府的奢侈无度,其实感触并不深。 如今,他亲眼目睹了曹家打肿脸充胖子的臭显摆,不由暗暗叹息不已。 谁能料得到,看似烈火烹油,富贵逼人的曹家,就在不久的将来,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下场呢? 当然了,隆科多也是瞎了狗眼,看错了心狠手辣且刻薄寡恩的四阿哥胤禛,他也没逃掉家破人亡的凄凉下场。 现在,曹家人猖狂得很,见人就发500个大钱,竟把整个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赵山急了,庆泰还在家里等着呢,他就想带人去驱散捡钱的人群。 “老赵,不急,且等等。八叔那里自有我去解释。”玉柱叫住了已经喊人的赵山。 赵山心里有数,庆泰没儿子,一直把玉柱当亲儿子看的。他没敢犟嘴,乖乖的听了玉柱的吩咐。 玉柱的车队,足足堵了一个半时辰,才摆脱了曹家门前的如海人潮,回到了将军府的门前。 “奴婢请玉二爷大安。” “小的请玉二爷大安。” 从将军府的大门口,一直到将军府的正院门口,请安见礼的下人仆婢们,跪满了一地。 将军府正房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位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远远看去,器宇轩昂,气势不凡。 “小侄玉柱叩见八叔,八叔万福金安。”玉柱小跑了十几步,赶到庆泰的跟前,大礼参拜了下去。 “哈哈,我家的千里驹来了?起吧,八叔我早就备好了酒菜,就等你来开席了。”庆泰是真心喜欢玉柱,他亲手扶起玉柱,拉着他的手,一起进了正房。 落座之后,婢女们上了茶。 庆泰端起茶盏,小饮了几口,笑道:“你高中顺天府院试案首后,三哥他连给我来了七、八封信,都是说你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有能耐。哈哈,一向混不吝的隆老三,也有今天啊?” 这话涉及到了隆科多,玉柱可不敢乱接,他只是低着头,陪着干笑了两声。 庆泰又问了隆科多的近况,玉柱都一一答了。 末了,庆泰忽然说:“江宁织造曹家的孙老太君,要过七十五岁大寿,曹寅亲自来给我下了帖子,我本不想去的。你来得正好,便替我去一趟吧?” “这……是。”玉柱有些迟疑,但不敢忤逆了庆泰的意思,只得点头答应了。 不过,答应归答应,玉柱还是好奇的问庆泰:“八叔,小侄和曹家从无交往,就这么去了,合适么?” “嘿嘿,你若是不来江宁的话,我肯定不乐意去凑那个热闹了。”庆泰仰起下巴,傲气的说,“他们曹家看似人模样狗样的,老底子却是上三旗的包衣阿哈,岂能与我佟佳氏相提并论?” “不过,既然你来了,我就要琢磨着替你铺路了。曹家嘛,不只是有几个臭钱而已,曹寅在江南士林享有不小的声誉。另外,曹家还有个要命的大事儿,必须求我高抬贵手,我一直卡着没搭理他们。嘿嘿,既然你来了,就正好替你卖个大人情了。”庆泰露出神秘的笑容,小声把事儿说了。 曹寅之弟曹荃,也就是《红楼梦》里,贾赦的原型。 曹荃和他的四个儿子,都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没一个有出息的。他们爷几个,仗着孙老太君还活着,一直把持着曹家内院的大权。 这就和贾家的情况大致相仿了。 只是,红楼的原作者,故意混淆了视听,把很有儒学功力的曹寅写成了弟弟贾政,而混吃等死的曹荃变成了哥哥贾赦。 这么一来,弟弟变成了无能的哥哥,真真是好手段。 谁曾想,曹荃借了曹家的势,不仅胆大包天的在外头放印子钱,而且还逼死了汉军旗人。 旗人的案子,都归江宁将军管辖,正好就落在了庆泰的手里。 “去归去,该端的架子,还是要端起来的。明日,曹寅的大儿曹顒,还会专程来请我,就由你出面去接待他吧。”庆泰微微一笑,冲玉柱挤了挤眼说,“曹家有好几座大金山,曹颙出手也很大方,你的财运正当头啊。” 玉柱苦笑道:“八叔,曹家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哪有什么钱?亏空大得很,闹到需要皇上给内帑补贴的程度了。” 庆泰十分惊讶,诧异的说:“曹家和苏州李家多次迎接圣驾,确实花了不少钱,闹出了大亏空。但是,曹寅和他内兄李煦,轮流担任两淮巡盐御史,那可是天下少有的肥缺啊,岂能不发财?” 大清朝,主管盐务的主要有两大机构,一是两淮都转盐运使衙门,一是两淮盐政院衙门,都驻于扬州府。 其中,两淮都转盐运使衙门,隶属于户部,是本朝最大的地方税务机构,每年纳税多达近千万两银子。 两淮盐政院的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隶属于都察院,专门负责监督两淮盐运使的收税工作。 不夸张的说,两淮巡盐御史缺钱花了,只须使个眼色,两淮的盐商们就要乖乖的献上钱财。 康熙让曹寅和李煦轮流担任两淮巡盐御史,明摆着就是想让他们多捞钱,以弥补迎接圣驾南巡造成的巨大亏空。 但是,肥得流油的织造和盐政,都弥补不了巨额的亏空,这就不仅仅是缺钱的问题了。 曹家人的生活,异常腐化堕落,奢靡无度,完全没有节制。 花钱如流水的纸醉金迷,旷日持久,一直未曾真正缩减。 哪怕曹寅捞再多的钱,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不闹亏空才是咄咄怪事。 玉柱心里明白,在庆泰的眼里,曹寅不过是闹了一点点亏空罢了,有皇上撑腰,怕啥呢? 可问题是,皇上迟早要驾崩,接位的四阿哥,号称冷面阎王,抄家专业户! 庆泰非常关心玉柱的近况,问的也很仔细,玉柱事无巨细的一一答了。 第四十四章 贾珠?曹颙? 酒宴开席后,玉柱陪着庆泰,喝得很痛快。 直到一个时辰后,庆泰猛一拍脑门子,叹道:“是我疏忽了,该打,该打。” 庆泰回过神后,连忙派人唤出瓜尔佳氏,让玉柱拜见婶母。 续弦的夫人,也是正室夫人。玉柱丝毫不敢怠慢,整肃衣冠,大礼参拜了瓜尔佳氏。 “小侄玉柱拜见八婶,八婶万福金安。” 瓜尔佳氏笑道:“你八叔和我念叨过好多回了,说你是咱们佟家下一辈中唯一的千里驹,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听说你要来江宁,我也提前备好了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来人,拿上来吧。” 玉柱一直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垂着脑袋,没敢直视瓜尔佳氏。 很快,一位婢女捧着一只托盘,出现在了玉柱的跟前。 玉柱定神一看,好家伙,瓜尔佳氏出手真大方,竟然送了一方极品的紫松花砚给他。 松花砚,是康熙亲自指定的御砚,其中尤以紫松花砚最为名贵稀有。 瓜尔佳氏送的紫松花砚,一看就知道,必是御赐之物。 “八婶,此等御赐之物,您赏了小侄,怕是不太合适吧?” 玉柱知道厉害,清朝的皇帝和臣下翻脸之时,都有收回赐物的恶习。 庆泰乐呵呵的说:“若是御赐的东珠、玛瑙等物,自然是不能给你的。但是,笔墨纸砚不同,你八婶的一片心意,你就拿着吧。” 瓜尔佳氏的真大方,让庆泰很受用,觉得倍有面子,比他自己得了十万两银子还要高兴。 既然庆泰发了话,玉柱只得拜谢了瓜尔佳氏,收下了这份厚礼。 既是至亲的叔侄,庆泰觉得也没啥可忌讳的,便安排玉柱住进了将军府的后院。 续弦的瓜尔佳氏,嫁给庆泰已有两年,肚子里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不仅如此,庆泰的所有妾室和通房,都没有怀孕过。 如今的庆泰,已经年过四旬,恐怕再难有自己的亲儿子了,也只能是死了这条心。 庆泰和隆科多的感情颇深。原本,他一直惦记着,把玉柱过继到佟家的八房,作他的嗣子。 以前,隆科多确实动了心。毕竟,让玉柱当庆泰的儿子,可比顶着外室野种的名头,强太多了。 谁料,李四儿死活不肯答应,隆科多又是个妾管严,拿她没有丝毫办法。 无奈之下,庆泰只有两条路。其一,让玉柱兼祧佟家的三房和八房。其二,只能盯上玉柱还没有出生的儿子,将来抱一个过来,以承继他们佟家八房的嗣续。 有了这一层渊源,将军府的下人们,上到大管家赵山,下到粗使婆子们,没人敢怠慢了玉柱。 第二日早上,玉柱照旧在内书房里读书练字。赵山亲自来报,曹颙来了,就在门房里候着。 玉柱微微一笑,吩咐赵山:“请他到西花厅用茶,我更衣后就来。” “嗻。”赵山哈着腰,谄媚的笑道,“二爷,您的身份金贵,想那曹颙肯定会有见面大礼的。” 玉柱笑了笑,曹家的钱,烫手得很呐,岂是那么好拿的? 曹家的事,如果单单是亏空巨大,倒也罢了。 可问题是,曹家暗中巴结太子胤礽,指望着永保曹家的富贵。 太子胤礽,先后派人来找曹家要了十次钱,最少的一次都是五万两白银。 这且罢了,太子胤礽先后两次被废后,曹家又站错了队,居然选中了八阿哥胤禩。 毒蛇九阿哥,先后从曹家拿了近百万两银子,连张字据都没留下。 站错了队,是要遭雷劈的。客观的说,曹家被雍正下旨抄家,还真的是不冤。 玉柱没让曹颙久等,盏茶的工夫,他便出现在了西花厅的门前。 大管家赵山点头哈腰的介绍说:“曹公子,这位便是我家老爷的亲侄儿,九门提督隆三老爷家的玉二爷。” 曹颙赶紧打千请安,异常恭敬的说:“奴才曹颙,请玉二爷大安。” 曹家再有钱,曹寅再得康熙的宠信,也只是满洲上三旗下包衣阿哈的老底子。 而佟家却是满洲上三旗的顶级大外戚,不仅是今上的外家,还是今上的亲家。 佟家,宫里有佟贵妃撑腰,宫外有一等公、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及其八个儿子,分居朝廷内外的各个要津,并且佟家的门生故吏遍天下。 曹家的家主曹寅,仅仅是通政使衔的江宁织造而已,在九门提督隆科多的面前,都不配有座儿! 曹家和佟家,无论权势还是地位,有如天壤之别,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更何况,曹颙的叔父曹荃,暗中放印子钱,逼死了汉军旗人的天大把柄,还捏在庆泰的手心里呢。 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曹颙只得捏着鼻子,把玉柱当活祖宗供着了。 玉柱绝不是骄狂跋扈的性子,他侧身避过了曹颙的请安,客气的拱手说:“曹公子太过客气了,你我年纪大致相仿,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吧?” 曹颙非常感激玉柱。玉柱若是把他看作包衣奴才,他哪怕再不舒服,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玉柱却偏偏要以兄弟相称,这就是大大的赏脸了。 当下,两人序齿之后,曹颙生于康熙三十一年,今年刚满十三岁,比玉柱小了一岁多。 “曹颙拜见兄长。”曹颙长揖到地,顺势坐实了弟弟的身份。 玉柱亲手扶起曹颙,温和的说:“贤弟太过多礼了,坐下说话吧?” 曹颙此来有两件大事,一是请庆泰出席曹家孙老太君的寿宴,一是为了曹荃放印子钱,逼死汉军旗人的命案。 在这座江宁城中,地位最高的地方官员,除了江宁将军,就是两江总督了。若是两人联衔上奏折,照例,由江宁将军领衔出奏,而两江总督的位次居后。 曹家可是正白旗下包衣阿哈。专门管旗人事务的江宁将军,都没有在孙老太君的寿宴上露面,曹家根本就丢不起这个脸面。 现在,庆泰居然称病不出。曹颙咋摸着,庆泰是真不想去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当面拜请玉柱赴宴捧场。 玉柱对曹家迎接康熙的大观园很有些好奇,正打算去园子里逛一逛。他也就没有多作推托,爽快的答应了。 曹颙不禁一阵大喜,赶紧连声道谢,态度恭敬的不得了。 第四十五章 贾珠,你不行啊 玉柱确实很年轻。但是,他的身后不仅有署理江宁将军庆泰,还有九门提督隆科多。 更重要的是,玉柱是顺天府院试的案首,已经站在了佟家第三代中第一的位置,这就是颇具有分量的贵宾了。 曹颙还是有些城府的曹家子,并不是混吃等死的曹荃,他颇有心计的暂时没提曹荃牵扯的命案。 后日就是孙老太君的寿辰,到时候,他陪着玉柱喝得高兴了,再私下里恳求高抬贵手,反而更容易一些。 国朝,达官贵人们商量事儿,大多是在酒桌上达成的交易。 曹颙虽无功名在身,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但是,和玉柱坐一起谈天说地,他就很有些吃力了。 玉柱不动声色的小试了几次,发觉曹颙连一些常识性的典故都不太清楚,才学很是一般。 不给人太难堪,一向是玉柱的做人准则。他很快就掉转话题,询问曹颙,江宁的美景和美食。 曹颙出了一身冷汗之后,见玉柱问到了他擅长的事务,便滔滔不绝的做了介绍。 “不瞒兄长,江宁的美景和美食,皆在秦淮河上。改日,等您方便的时候,小弟带您到处走一走,转一转,可好?”曹颙的话不多,却说出了江宁城的精髓。 玉柱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没吱声。 曹家和太子胤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可不想在康熙废太子之前,和曹家有过深的瓜葛。 曹颙告辞后,玉柱很客气的亲自送他出了二门。 望着曹颙远去的背影,玉柱眯起两眼,微微翘起嘴角。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不见面。 嘿嘿,贾珠,你号称是贾家唯一的读书种子,也不过如此啊! 闻名不如见面。小说《红楼梦》里,对贾珠的原型曹颙,颇有言过其实之处。 “太太,玉二爷对您可是真的尊重。他这一出手,就是近万两银子的金珠首饰,尤其是这株红珊瑚树,一看就是西洋货,花多少钱都难买得到。”李嬷嬷确实是被惊到了,狠狠的夸奖玉柱一番。 李嬷嬷是瓜尔佳氏的乳娘,属于是心腹中的心腹。在私下里,她自然是敢说话的。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说:“听老爷说,如果不是李四儿死活不肯答应,他现在已经是咱们佟家八房的嗣子了。怎么说呢,老爷是真心疼爱他,这么多年下来,也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呢。” 李嬷嬷陪着笑脸说:“太太,您可别说这些丧气话,老奴听说,句容县金佛寺的千手观音,求子异常灵验,不如抽个空去一趟吧?” “唉,子嗣的事情,急不得。我若是太急了,置老爷于何地?”瓜尔佳氏一想到膝下无子的隐痛,心情便糟透了。 佟家八房,既无子,也无女。大家都暗中猜测,是庆泰自己不行。 毕竟,庆泰身边的美妾和通房,超过了十人,却没有一个能怀孕的。 但是,猜测归猜测,没人敢把这种猜测说出口。 瓜尔佳氏心里也很苦,她若一直膝下无子,将来的佟家八房必然是玉柱的盘中餐。 偏偏,玉柱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孩子。他不仅凭真本事考中了院试案首,还对瓜尔佳氏异常的敬重,出手也格外的大方。 隆科多这些年捞的黑心钱,据瓜尔佳氏自己的揣测,少说也有三百万两银子以上的家底,且都在李四儿的兜里装着呢。 李四儿要那么多钱干嘛?除了女儿玉烟的嫁妆之外,还不都是留给玉柱的? 庆泰从来没有明说。但是,据瓜尔佳氏的私下揣摩,她的男人应该是想让玉柱将来兼祧佟家的两房了。 瓜尔佳氏,明摆着是,心里有苦,却说不出啊! 曹家的孙老太君过寿辰这一日,因是午宴,玉柱还在书房读书练字之时,早早的吩咐大管事胡彪和寒霜,仔细检查单独备好的寿礼。 因隆科多和曹家此前从无瓜葛,玉柱仅仅是代表了庆泰去贺寿罢了,庆泰肯定提前备了寿礼。 但是,玉柱和曹颙兄弟相交,属于另有打算,他自然也要单独备一份寿礼了。 如今才是康熙四十五年而已,距离曹府被抄家,至少还有二十年之久。 不过是单备一份寿礼罢了,也不值几个钱,曹家就算是再穷,也不至于还不起这么点人情。 用早膳的时候,庆泰信口问瓜尔佳氏:“玉柱这两天一直没有出门,就待在书房里读书练字?” 瓜尔佳氏点点头,叹道:“这孩子真招人疼惜,不贪玩,不惹事儿,晚睡早起,就爱窝在书房里读书练字,完全不像你们佟家人。” 庆泰听出瓜尔佳氏话里的揶揄之意,不由嘿嘿一笑,说:“我们佟家人,除了玉柱之外,都不是读书的料儿。” 瓜尔佳氏轻叹道:“不瞒老爷您说,若是玉柱做妾身的儿子,妾身没有任何意见。” 庆泰哈哈一笑,说:“你这话,我信,但也不全信。李四儿还指望着玉柱养老送终呢,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儿子,白白的送给咱们?”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知妻莫若夫,庆泰一定看穿了她想试探的心思。 是的,瓜尔佳氏就是想看看,庆泰究竟是不是惦记着,让玉柱兼祧两房? 现在,答案呼之欲出,瓜尔佳氏也知道了庆泰的心思,今后更要把玉柱当亲儿子看待了。 等庆泰两口子用罢早膳后,只隔了一刻钟的工夫,玉柱来请安了。 “侄儿请八叔、八婶大安。”玉柱大礼参拜了下去。 庆泰拈须微笑,心里异常之舒坦,得意的瞥了眼瓜尔佳氏。 家里一直没有下一代,如果不是玉柱来请安,庆泰连晨昏定省的滋味儿,都没有享受过,简直是太那个啥了。 对于爱学习且守规矩的好孩子,家长从来都是宽容的。 庆泰也不想玉柱太过拘束了,便摆了摆手说:“去曹府贺寿的礼物,我都帮你备好了,你直接吩咐赵山即可。哦,对了,今儿个从曹府出来后,就别急着回府了。让赵山领着你在城里逛一逛,散散心,别老是猫在书房里读书练字,当心熬坏了眼睛,明白吧?” “是。”玉柱毕恭毕敬的领了命,转身退下了。 第四十六章 晴雯真像林黛玉? 回到住处,玉柱草草的用过早膳,散步消了食后,又进了书房里读书练字。 俗话说的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少年满洲进士的祥瑞,瞄准的就是晚年康熙的好大喜功,喜欢听顺耳话。 早知先机,还不狠狠的努力,那是傻蛋! 今天的曹家,肯定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玉柱自然不肯太早去贺寿,那会陷入到无尽的麻烦之中。 但是,令玉柱没有料到的是,曹颙早早的就来登门,亲自请他过府作客了。 玉柱略微一想,也是,江宁将军府若是不派人出面的话,曹府孙老太君的寿辰,肯定就不体面了。 更衣之后,玉柱带着两份厚礼,在曹颙的亲自陪同下,乘坐将军府的马车,大摇大摆的去了曹府。 今天的曹府门前,张灯结彩,车水马龙,贵客盈门,好不热闹。 “江宁将军府,玉二爷驾到。”曹府的门房小厮们,故意扯起大嗓门,齐声高喊出了玉柱的名头。 曹颙早有安排,将军府的马车直接驶入曹府大门,稳稳的停在了垂花门外。 “小的们,请玉二爷大安。” “奴婢们,请玉二爷大安。” 玉柱刚从马车上落地,就见垂花门前的曹府下人们,跪倒了一大片。 “兄长,请随我来。”曹颙殷勤的在前头领路,带着玉柱沿着大宅门的中轴线,一路往里走。 玉柱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美景。只见,整座大宅门内,装扮的花团锦簇,富贵逼人。 曹家的下人们,不管是奴仆,还是美婢,人人穿锦著绸,镶金戴玉,竟无一人是布衣棉袄。 咳,曹家出了那么大的亏空,还这么的奢靡无度,简直是不知道死活! 这个家,早该败了! 江宁织造府,占地极广,玉柱足足走了半刻钟,才来到了萱瑞堂门外。 “老祖宗,江宁将军府,玉二爷,来给您拜寿了。”萱瑞堂门前守着的大丫头,一边挑起门帘,一边笑着大声往里头通禀。 很快,从萱瑞堂里,出来了一个十多岁的锦衣少年。 他快步走到玉柱的跟前,扎千请安,毕恭毕敬的说:“小弟曹頫,请玉兄大安。” 这个见面的礼节,就有些不伦不类了,显得很没有家教。 扎千请安,那是包衣阿哈拜见满洲贵族之礼。口称玉兄,就应该拱手长揖才对。 半满半汉的礼节,世所罕见,完全乱了套。 玉柱懒得计较虚无缥缈的礼数,很有些好奇的盯着曹頫。 嘿嘿,面前的这个少年郎,应是贾宝玉的原型了吧? 曹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对堂弟曹頫大为不满。玉柱今天代表的是江宁将军庆泰,身份异常尊贵,曹頫怎敢擅自以兄弟相称? 只是,曹頫从小就在孙老太君的膝下承欢,早就被溺爱得不成名堂了。 在曹家,连家主曹寅都不敢管曹頫的事儿,更何况是平辈的曹颙呢? 彼此见了礼之后,玉柱正欲迈步朝前走,却不料,曹頫竟然惊叫出声,“这位姐姐,你长得可真俊呐,比我身边的晴雯,还要美得多。” 玉柱侧头一看,好家伙,曹頫正盯着绝美的林燕儿,两眼一眨不眨的发呆。 曹颙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曹頫竟然不知死活的去招惹玉柱身边的美婢? 玉柱故意带了林燕儿过来,就是想给曹頫挖个坑,想看看他的身边,究竟有没有芙蓉花神一般的晴雯? 若有的话,玉柱自然是想趁机见一见晴雯的,以满足爆棚的好奇心。 “晴雯,咳,这名字起得好啊,比燕儿这等俗名,强太多了。”玉柱轻摇折扇,故意引着曹頫往下说。 曹颙刚想阻拦,曹頫却嘴快的说:“来人,去唤晴雯过来。让她长长见识,知道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玉柱满意的笑了,整部红楼梦里,他最想见的就是晴雯了。 干净的像白纸一样的芙蓉花神,却香消玉陨,实在是太可惜了。 曹颙气得要吐血,老祖宗还等着见玉柱呢。曹荃牵扯的命案,还没有了结,曹頫却在这里拖住了玉柱,简直是不知道死活和轻重。 曹荃的事,庆泰私下里明说了,由玉柱全权做主。 不过是死了个汉军旗人罢了,可轻可重,可大可小,全看玉柱想不想做这个人情了。 曹荃干出来的破事,急的是曹家,玉柱有啥可急的? 很快,晴雯来了。曹頫笑道:“来,快过来。” 晴雯走到曹頫的跟前,垂头蹲身行礼,俏声道:“见过頫四爷。” 玉柱微微一笑,是了,不是宝二爷,而是頫四爷。 曹荃的儿子里头,曹頫排行第四,可不就是頫四爷么? “来,快些见过玉二爷。”曹頫很没礼貌的抬手指着玉柱,让晴雯过去行礼。 败家精,曹颙气得真不轻,恨不得一拳砸烂了曹頫的那张小白脸。 晴雯也没问啥,乖顺的转过身子,又来拜见玉柱。 玉柱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晴雯,在心里细细的品味着《红楼梦》里对晴雯的描述。 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林黛玉。 她生得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抓尖要强。 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只眼睛来骂人,妖妖调调。 嗯,曹頫倒也有些眼力。单论容貌,林燕儿确实比晴雯美得多。但是,晴雯的皮肤白得令人眩目。 可谓是各擅胜场了! 林黛玉的原型,太过于复杂了,无法轻而易举的对号入座。 所以,晴雯的眉眼,倒底像不像林黛玉,玉柱也搞不明白。 朋友之妻婢,不可戏也。 玉柱又不是好色之徒,他自然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欣赏晴雯的情绪。 只是,林燕儿却误会了。她以为玉柱看上了晴雯,便趁晴雯和她见礼的时候,笑着说:“我有个妹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怪招人疼的。” 曹頫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他并没听出林燕儿的话外音。曹颙却眼前一亮,盯着晴雯,深深的看了眼她。 玉柱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啥,心里却在怪林燕儿多事。 曹頫和晴雯朝夕相处多年,感情甚深,冒然拆开了她们,晴雯一定会很伤心的。 有了晴雯这个小插曲之后,曹颙觉得,曹荃涉及到的命案,有希望解决了。 第四十七章 荣禧堂里是非多 谈笑间,曹家的兄弟俩,簇拥着玉柱进了曹家地位最尊贵的萱瑞堂。 萱瑞堂的匾额,是康熙南巡驻跸于江宁织造府时,亲笔所题。 当时,康熙还指着孙老太君,对随行的皇子阿哥和重臣们说,此吾家老人也! 一时间,曹家的荣宠恩遇,尽皆显露无遗,令人无比的艳羡。 玉柱知道,红楼梦里的贾家有个荣禧堂,正好对应的是曹家的萱瑞堂。 此时的萱瑞堂内,座无虚席,云鬓衣香。 见玉柱进来了,孙老太君却没有托大,在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相迎。 原本围坐在孙老太君周围的贵妇们,也跟着纷纷起身相迎。至于,未出嫁的姑娘们,因她们不能擅见外男,早早的就避去了内室的屏风后边。 尽管,孙老太君是今上钦封的一品太夫人。但是,旗人相见,主要是论在旗的身份和地位。 佟家是上三旗的大贵族大外戚,曹家只是上三旗的包衣阿哈罢了。 就算是在曹家至高无上的孙老太君,也不敢在玉柱的跟前摆谱。 “学生玉柱,受家叔所托,恭贺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玉柱快走两步,抱拳拱手,长揖到地。 玉柱多机灵啊,他见孙老太君已经起身相迎,便调整了姿态,以读书人的身份,正式相见。 这就避免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尴尬。 孙老太君原本有些担心,万一玉柱想摆上三旗大贵族的谱,那该如何是好? 现在好了,玉柱的知情识趣,令孙老太君格外的满意。 孙老太君侧身避过了玉柱的揖礼,亲热的说:“快别多礼了,坐吧,坐吧。” 玉柱客气了一番,见孙老太君重新坐下了,他这才缓缓坐到了丫头搬来的锦凳上。 孙老太君有求于玉柱,自然摆出了亲和的姿态,给玉柱介绍了一番屋里的贵妇人们。 屋里的女人们,为首的自然是钦封一品太夫人的孙老太君,其次便是安徽布政使刘岱的夫人颜氏。 可巧了,颜氏是出身于内务府镶黄旗下的包衣阿哈,按照旗人的礼节,颜氏应该给镶黄旗下大贵族的玉柱蹲身行礼。 可是,颜氏至少有四十多岁了,还是三品诰命夫人。 玉柱又不是呆瓜,他见颜氏起身想行礼,连忙抱拳对孙老太君说:“请老太太见谅,学生要去更衣之所。” 不待孙老太君反应过来,玉柱已经迈开大步,出了萱瑞堂。 颜氏暗暗松了口气,非常感激玉柱的体贴入微。以她正三品布政使夫人的身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给一个毛头小子蹲身行礼,实在是太丢人了。 玉柱假装去更衣了,曹颙却被贵妇们缠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听玉柱的情况。 为了招待好玉柱,解除二叔曹荃之危,曹颙真的是很花了些心思。 于是,曹颙就把玉柱的个人情况,以及家庭背景说了。 贵族们的家世,都是瞒不了人的,曹颙自然不敢胡言乱语。 孝懿仁皇后的嫡亲侄儿,一等公、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的亲孙儿,九门提督隆科多的亲儿子,署理江宁将军庆泰最看重的亲侄儿。 更重要的是,今年的顺天府旗人院试,玉柱竟然高居于案首之位。 众所周知,顺天府的旗人院试,难度虽然比普通的院试低一些,也是二十取一的激烈竞争。 既然玉柱能作案首,明摆着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 玉柱,人如其名,长得玉树临风,俊得不像话。 颜氏打听得非常仔细,当她知道玉柱今年才十五岁,情不自禁的动了心。 和一般的旗下包衣阿哈不同,颜氏的祖上乃是辽东的书香世家。在颜家,不管男女都要读书,没有一个是文盲。 书读得多了,自然懂道理。 颜氏心里明白,旗人院试的案首,在顺天府乡试时,只要正常考试交了卷子,几乎不可能黜落。 也就是说,玉柱实际上,已经算是顺天府的准举人老爷了。 十五岁的满洲举人老爷,哪怕是最后一名贡士,到了殿试的时候,也必然会占大便宜的。 颜氏越想越动心。因为她的嫡次女,刚满十四岁,明年就要参加宫里的选秀了。 真心为女儿好的父母,谁舍得把女儿送进宫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若想秀女不进宫伴驾,就必须想办法让宫里撂了牌子。 刘家和颜家的实力都不够,很难摆的平内务府那帮子贪得无厌的家伙。 然而,若是刘家和佟家有意结亲的话,情况就迥然不同了。 以隆科多的优渥圣眷,他找个合适的时机,求皇上指婚,成功的希望不是一般的大。 三个女人一台戏。整个萱瑞堂里,坐了何止十个有身份的女人? 颜氏莫名其妙的不吱声了,大家谁不是明白人,很快就猜到了她的小心思。 女人扎堆的地方,除了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之外,大家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当牵线搭桥的红娘了。 孙老太君猛然发现,屋子里陡然静了好多,客人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人老成精的孙老太君,仔细一想,当即就明白过味儿了。嘿嘿,只怕是都盯上了玉柱吧? 嗯哼,孙老太君眼珠子一转,马上想起了曹寅的两个女儿。 曹寅的长女曹颐,两年前参加选秀的时候,被皇上指婚给了平郡王讷尔苏,也就忽略不计了。 但是,曹寅的次女,曹春,年仅十二岁,只比玉柱小了三岁而已,这就很值得考虑了。 另外,杭州织造孙文成是孙老太君嫡亲的侄儿,他的嫡女孙湘云,今年十三岁,也正好合适。 再远一点的姻亲之中,苏州织造李煦的嫡女李宝钗,和玉柱同岁,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时人大多知道,孙老太君曾为今上的保姆。却不知,苏州织造李煦的生母文氏,其实也是今上的保姆。 俗话说,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虽然李四儿出身低贱,名声也很臭。但是,最得圣宠的隆科多,迟早要袭了一等公的爵位,却是权贵圈里公认的事实。 在这个男人当家做主的时代,女人都是附庸而已。 有隆科多这尊大佛镇宅,李四儿的臭名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类似玉柱这种超级钻石王老五,家里但凡有未嫁之女的贵妇人,不动心思才是咄咄怪事。 第四十八章 侠王登场 李四儿的囊中,至少有几百万两银子的丰厚家底,玉柱从小就是含着金匙长大的。 但是,曹家主人们的净房里,奢华的气派,依然令他咋舌不已。 紫檀木的官房(马桶)两侧,居然镶着一圈红宝石,在曲射进来的阳光映射下,熠熠生辉。 这且罢了,在官房两侧,站了两排如花似玉,且镶金戴玉的美婢。 她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实用的物件,有人手里捧着温水铜盆,有人端着香胰子,有人拿着擦手的白净大帕子。 令玉柱感到震惊的是,甚至,还有人捧着擦屁股的大棉帛。 在这个时代,棉帛几乎等同于银子,可以直接拿去买东西的。 太奢侈了,难怪会闹出几百万两银子的大亏空,最后被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雍正抄了家。 做戏做全套,一向是玉柱的基本准则。既然说是要更衣,他摆手赶走了曹家的美婢们,索性坐到了官房上。 这个时代的豪门之中,哪怕是小解,也必须坐到官房上。不然的话,很容易洒得到处都是秽物。 处理了个人问题之后,玉柱叫了林燕儿进来。在她的服侍下,玉柱拿香胰子净过手,又用大棉帕子擦拭干净两只手,整理了一番衣装后,这才迈步出了净房。 萱瑞堂,玉柱肯定是不可能再去了。 若是,再遇见了上三旗包衣阿哈出身的官太太们,彼此都挺尴尬的,何苦找不自在呢? 曹颙暗暗感激玉柱的给面子,便领着他去了内院的西花厅。 玉柱今天代表的是江宁将军庆泰,曹颙绝不可能丢下他,跑去门口迎客。 按照曹寅的事先安排,曹颙今天最大的任务,就是陪好玉柱。 哪怕只是因为曹荃那个败家子牵扯到了命案,曹家正需要玉柱高抬贵手,放曹荃一马,又岂敢招待不周? 曹家的事儿,玉柱知道的不少。曹寅的生母顾氏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孙老太君只是曹寅的继母罢了。 而且,孙老太君的亲儿子,其实是曹荃那个败家子。 按照红楼梦里的贾家格局,曹寅应是贾政,而曹荃则是贾赦。 只是,红楼的作者,为尊者讳的缘故,故意把曹寅说成是书呆子。 实际上,曹寅不仅擅长写诗作画,还身怀百步穿杨的神箭术,岂是曹荃那种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可以相提并论的? 在外头放印子钱的,并不是王熙凤,而是曹荃这个大祸害。 时近正午,下人来报,两江总督阿山到了,点名要见曹颙。 “兄长,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弟这也是迫于无奈。您放心,改日,小弟一定领着您去秦淮河上,痛痛快快的玩上几日。” 曹颙只得起身,长揖到地,给玉柱赔罪。 玉柱本是温和的性子,他摆了摆手,说:“贤弟,你快去吧,别让阿山太过于久等了。” 曹颙却没急着走,他想了想,尽管再不情愿,也还是命人唤来了五弟曹頫。 在曹家,曹颙的二叔曹荃,共有四子,却皆不成器。 没办法,矮子里面拔将军,还就属读过不少杂书的曹頫,勉强可以上个台面了。 曹頫很快来了,只是,他身边换了个陌生的丫头,姿色比晴雯略逊了一筹。 “玉兄,您这侍婢可真漂亮的令人挪不开眼了。” 曹颙匆匆走了,曹頫凑到玉柱的跟前,笑眯眯的夸奖林燕儿的美貌。 林燕儿确实属于绝色的范畴,而且,还是祸国殃民的那种等级。 客观的说,赵东河献的这份大礼,玉柱还是很满意的。 玉柱,肯定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想抱的种马。但是,通房或是侍妾,美得令人心跳加速,他自然也是开心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玉柱轻摇折扇,指着曹頫身后的丫头,开玩笑说:“让我猜猜看,此婢以前莫非名唤珍珠?” “哎呀,玉兄,您会占卜算卦?竟是一猜即中。” 曹頫惊得两眼发直,张大了嘴巴,傻楞楞的瞪着玉柱。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摇着折扇说:“山人掐指一算,此婢如今名唤袭人,姓花,可对?” “我的天,您真的是活神仙呐。”曹頫的两眼瞪成了铜铃一般,惊得七魂出窍了六魂。 “不瞒你说,我一直待在京城里,今儿个还是头一遭到你们家作客。”玉柱浅浅的一笑,彻底打破了曹頫的疑惑。 玉柱看得出来,曹頫一定是以为,他以前在曹家待过不短的时间。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对袭人的情况,知道的如此清楚? 但是,玉柱的行踪是分明的,他确实是第一次来江宁,第一次进曹家。 曹頫被震慑住了后,对玉柱的态度发生了惊人的巨变,他一口一个兄长,叫得别提多亲热了。 玉柱望着贾宝玉的主要原型,心里暗暗叹息不已。这家伙,成天就知道厮混于脂粉之中,不知道赚钱养家,更不知道读书做官,百无一用的寄生虫罢了。 要知道,这是个吃人的社会。 曹家轰然倒塌之后,无能的曹頫,就连他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不是废物又是何物? 林燕儿察觉到袭人总是偷窥她,不由抿唇一笑,冲着袭人微微点头。 袭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林燕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曹府道贺的贵客们,渐渐的多了起来。 这时,曹府的大管家赖大,陪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衫,体形偏瘦的中年人,坐进了西花厅里。 赖大给玉柱和曹頫见了礼之后,却没有介绍那位戴爷是谁,玉柱很自然的也就起了疑心。 “戴爷,您请稍坐片刻,小的这就命人沏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 赖大张罗着上了茶和点心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陪着那位戴先生说话闲聊。 玉柱不是个多事之人,别人的事少管,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曹頫闲聊着。 他心里明白的很,孙老太君的亲儿子犯了大事,曹家有求于他,必然不可能让他空着手离开曹家。 “哟嗬,老戴啊,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四哥被缠住了,我好容易才脱了身,你倒好,抢先躲了个清静。” 这时,从西花厅外,走进来一位大约二十出头的英俊青年,浑身上下都是不羁的洒脱气象。 “十三公子,在下再会享福,又哪里比得过您呢?”那位戴先生慌忙起身,想打千请安,却被那位十三爷抬手给拦住了。 “算了,私下里就别来这些俗套的玩意儿了,免得埋汰人。”那位十三公子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戴先生的旁边,正好对着玉树临风的玉柱。 第四十九章 出言不悔的胤祥 玉柱今天代表的是江宁将军庆泰,他在西花厅里坐的位置太显眼了,想不惹人注意,都不可能。 “小白脸,你长得这么俊俏,若是穿上女装,只怕是比你身后那个丫头,还要美得多啊。” 原本,玉柱还不敢确定,这位十三公子,是不是十三阿哥胤祥? 在这个孩童夭折率极高的时代,家里养活了十三个儿子,而且,都成年了的普通大户人家,不敢说完全没有,但肯定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在本朝,家中子孙们的排行序齿,大有讲究。幼年夭折的不算,未活到成年的也不算,只排已经长大成人的子孙。 比如说,在大阿哥胤禔之前,康熙其实还有几个儿子。可惜的是,他们都幼年夭折了,也就没有计入皇子们的排行之中。 而且,十三公子和姓戴的搅和到了一起,又是在曹家同时出现,玉柱完全有理由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要知道,戴铎可是四阿哥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他和十三阿哥经常在一起密谋大事。 历史上的十三阿哥,和曹頫的关系,格外的亲近。 曹家被雍正下旨抄家之后,还能在京城里有地方落脚,日子还能够勉强维持下去,多亏了胤祥从中周全。 现在,这位十三公子毫不忌讳的主动挑衅玉柱,玉柱又不是傻,自然一下子就对上了号。 嘿嘿,北静王终于露面了! “鸹噪个什么?是真男人的话,就取酒来,咱们俩谁先倒下,谁输十万两银子,如何?”玉柱占了历史的先机,故意试探了一下。 玉柱倒要看看,所谓的侠王,究竟是不是那么的豪气干云? 胤祥饮酒,那可是百杯不醉的海量。 “好,就这么说定了,爷也不怕你耍赖不给钱。”胤祥明知道玉柱使的是激将法,却受不了十万两银子的刺激,当即打了赌。 没办法,已经二十岁的胤祥,一直住在宫里的乾西五所里,至今没有赐爵分府。 别说亲王或郡王了,就连皇子阿哥们封爵之中,最低档次的固山贝子,都没有捞着,胤祥实在是穷怕了。 两个都是强龙,一个是皇子阿哥,另一个代表了江宁将军,在场的人谁都惹不起他们! 最后,曹頫被逼得没了办法,只得命人取了十几坛酒来。 胤祥是海量,玉柱更是海量中的海量。 以前,玉柱担任着大型钢企的正厅局级常务副总,也算是酒精考验的老干部了。 待客专用的45度飞天茅台,玉柱至少是三斤不醉的量。 “这位爷,咱们就别废话了,你一碗,我一碗,谁先倒下谁输十万两,童叟无欺。” 撂下硬梆梆的狠话后,玉柱率先拿起一碗酒,仰起脖子,连半滴都没洒,全喝下了肚内。 “好,好,好,爷就喜欢你这种不怕死的精神头,干。”胤祥眼都红了,格外的来劲儿,他也当面干了一碗酒。 玉柱和胤祥,你来我往,谁都没含糊。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两人便分别干了五碗酒。 小样的,这种才几度的花雕酒,以玉柱的好酒量,除了喝多了肚子会涨之外,压根就喝不醉的。 两人的身份都异常尊贵,无人敢惹。他们之间使性子的拼酒,包括曹頫在内,没人敢拦。 大约一刻钟后,玉柱又饮了一碗,信手将瓷碗翻过来,亮给胤祥看清楚了,还是一滴都没洒。 “哈哈,才二十碗而已,继续。”胤祥其实已经有些酒劲上头了,仗着年轻体力好,肌肉多,排泄快,才勉强撑住了身子没打晃。 以前,玉柱和铁杆发小聚会的时候,经常是穿着拖鞋和背心,就坐在路边的烧烤摊旁边。 叫几百个肉串之类的烤货,每人跟前摆三箱冰啤酒,谁先上厕所,或是谁先喝倒了,谁买单。 胤祥的脸色,越喝越白,喝酒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玉柱喝的满面通红,浑身上下冒热汗,手心里都滴出了水。 众人发现,玉柱的两眼依旧炯炯有神,拿起酒碗的右手稳稳当当,纹丝不晃。 “这是什么酒呀?难喝死了,换烧酒来!”胤祥心里明白,继续这么血拼下去,他必输无疑。 玉柱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胤祥,啥也没说,曹府下人赶紧又去拿了烧酒来。 这个时代,贵族们都喝花雕之类的黄酒,穷人们因为没钱才喝烧酒。 胤祥长期和丘八大兵们混迹在一起,平时也喝习惯了烧酒。 黄酒和烧酒混合着喝,很容易喝醉。胤祥打的主意是,干脆一起醉了,免得他先倒了。 然而,玉柱早就是“五种酒会”的常客了,白酒、啤酒、黄酒、洋酒和红酒,经常混着喝,从而锻炼出了超级的好酒量。 很快,烧酒就拿上来了。玉柱也不言语,拿起一碗烧酒,一口就扪下了肚内。 胤祥经常喝烧酒,他一看玉柱喝烧酒的架式,就知道,输定了! 烧酒,特别的辣嗓子。就算是丰台大营里,酒量最好的勇士,也不敢一口扪了一碗烧酒。 如果,面前的阿哥不是老十三,玉柱肯定会适可而止的留下颜面。 可是,闷头干了这么多碗酒之后,玉柱已经看出来了,胤祥确实是个性格豪爽的侠王。 胤祥都喝得舌头打结了,还不肯仗着皇子阿哥的身份耍无赖,好样的! 针对豪爽之人,就用爽快的办法,收拾他! 若是那位四阿哥胤禛当面,玉柱就肯定不可能拼酒了,而是改为谈佛论经。 “我输了。”胤祥知道,再喝下去,除了躺下丢人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玉柱很清楚,胤祥的弓马功夫,在诸位阿哥之中首屈一指。 既然是豪爽的侠王,玉柱也不可能亏待了他,便笑着提议说:“酒量好,不过是天赋罢了。不如这么着,咱们比试百步外射箭,每人十射,中靶心多者,得十万两银子,如何?” 这就等于是搭了台阶,给胤祥下来。 谁料,胤祥竟然笑着摆手说:“多谢你的一番好意。我比你大不少,力气也强很多,若是比骑射,那就太胜之不武了。我确实酒量不如你,输了就是输了,也不找理由推搪了,这便写下字据欠条。不过,我的兜里暂时没银子,恐怕只能等十年,不,二十年以后再还了。” 玉柱在心里暗暗替胤祥叫好,好一个出言不悔的侠王! 胤祥硬逼着曹家的下人,取来了纸笔,刷刷刷的就写了张欠钱的字据。 既然胤祥如此的爽快,玉柱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主儿,他当面收了欠条,然后顺手一撕两半。 “我信得过你,心里有帐即可。”玉柱的做派,漂亮之极,令人无可挑剔。 第五十章 奇葩的冷面阎王 胤祥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很认真的问他:“兄弟你高姓大名?出于何府?”还钱的时候,总要找对地方吧。 这时,一直默不做声的戴铎,忽然插话说:“他应该是隆科多家的玉柱吧?” 玉柱微微一笑,这位戴铎,果然是心思深沉之辈,一猜即中。 当初,二月河为了小说写得更精彩,故意把四阿哥门下戴铎的事迹,都搁到了邬先生邬思道的头上。 闻名不如见面,戴铎果然不是一般人! “学生玉柱,家父步军统领隆科多,敢问兄台高姓大名?”玉柱揣着明白装糊涂,依然没有当众点破胤祥的真实身份。 “哟,你就是隆科多最宠爱的漂亮儿子啊,难怪这么眼熟了。”胤祥恍然大悟,不由猛一拍脑袋,这可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别人可能不明白,身为铁杆四爷党的胤祥,却是非常清楚的。隆科多在私下里,早就是四爷党的骨干成员了。 只要是没外人的时候,四阿哥胤禛就会喊隆科多为舅舅,别提多肉麻了。 既然隆科多是自己人,这玉柱还用问么,天然就是自己人啊! 人与人之间,只要根本利益一致,想要多亲热,就可以有多亲热。 胤祥和胤禛利用南下办差之机,私下里来给孙老太君贺寿,本是奉了康熙的密谕,并不希望叫外人知晓。 西花厅里人多嘴杂,戴铎便主动出面,叫曹頫领路,领着胤祥和玉柱,去了曹府内院的内书房。 进了内书房后,戴铎这才揭开了谜底,介绍了胤祥的真实身份。 “学生玉柱,拜见十三爷,十三爷万福金安。”玉柱装作异常震惊的样子,抱拳拱手,就想长揖到地。 胤祥抬起手臂,一把拦住了玉柱,不满的数落道:“看你就是个爽利人,何苦来这些虚礼呢?” 玉柱肃容道:“十三爷,蒙您瞧得起,学生感激不尽。但是,学生依然要说,私下里哪怕脱光了上衣喝酒,也没啥可担心的。但是,在这曹府之中,礼不可废。” 戴铎眯起两眼,仔细的打量着玉柱,他隐约有种感觉,玉柱很可能把胤祥给算计了。 没有任何证据,纯粹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而已,戴铎其实也吃不太准。 历史上,胤祥和曹頫的初次深入交往,正是在孙老太君的寿宴之上。 令人想不到的是,玉柱恰逢其会,竟然在无意中截了曹頫的胡。 “呵呵,你是个有才之人,顺天府院试的案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咱们既然投了缘,你我索性就以兄弟相称吧。” 十四岁的案首,还是旗人,早就轰动了整个京城,胤祥不可能不知道。 胤祥一向不在乎这些虚名,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一直和丰台大营里的大头兵们,混在一起称兄道弟了。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玉柱没有假客气,索性顺水推舟的就成了胤祥的弟弟。 “真痛快,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儿。”胤祥喜得咧嘴大笑,抬手在玉柱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下。 胤祥拉着玉柱的手,凑到了一块儿坐下,两个人谈天说地,笑古论今,竟是越聊越投机。 “唉,我如果不是皇子,一定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弟。”胤祥长叹一声,显得甚是惆怅。 “你想和谁结拜啊?”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身穿宝蓝色貂皮夹袄,头戴六合帽,腰间挂着香囊的中年男子。 胤祥一见了他,马上起身,笑道:“四哥,我和玉柱甚是投缘,只可惜无法结拜为兄弟。” 玉柱一听胤祥喊了四哥,就知道,号称冷面阎王的四阿哥胤禛来了,他赶紧也跟着站起身子。 历史上的四阿哥,是个很喜欢走极端的人。 他真心喜欢的人,恨不得把皇位都让了。比如,常务副皇帝允祥。 但是,真惹恼了他,赐死、夺爵、抄家、卖妻女,甚至是把你的名字改成贱名,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敌人们,年羹尧被连贬十八级,最后抄家赐死。隆科多这个水货舅舅,也没落着好下场,在圈禁的小黑屋里被残酷的折磨而死。 宿敌八爷党的成员中,八阿哥被改名为阿其那,九阿哥改名塞思黑,这两个都死得很惨。 阿其那和塞思黑,在满语之中虽然不是猪狗的意思,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更狠的是,胤禛亲自下旨,把八阿哥的嫡福晋郭络罗氏,休弃回了娘家。哪怕她死了,也不得安生,还要挫骨扬灰。 这样的四阿哥,玉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和他周旋。 “哦,你就是玉柱?”胤禛冷着脸,盯在玉柱那张俊俏之极的脸庞之上,神色不善的训斥道,“眼瞅着快要顺天府乡试了,不在官学里好好的温书,到处乱跑做甚?” “学生玉柱,拜见贝勒爷,贝勒爷万福金安。”玉柱丝毫也没有犹豫,长揖到地,态度异常之恭敬。 在所有的皇子阿哥里边,四阿哥胤禛是最重视规矩的一个。 四阿哥胤禛,不仅是多罗贝勒,还一直兼着满洲镶蓝旗的旗主。旗主,就是妥妥的奴隶主。 然而,玉柱仗着隆科多的势,故意自称学生,公然以读书人自居,忽略了奴才这个令人很恶心的称呼。 实际上,清宫辫子戏里,奴才满地爬的状况,纯粹都是胡扯。电视剧的清史顾问们,为了钱,连良心都不要了,从而误导了亿万观众。 客观的说,在大清朝,有资格自称奴才的人,仅仅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比如说,二品以上的满洲重臣才有资格在康熙的跟前自称奴才。又比如说,上三旗下的包衣阿哈,见了上三旗的大贵族,等等。 也许是玉柱丝毫也没有骄狂之气,也许是冲着隆科多的面子,四阿哥并没有计较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冷冷的说:“起喀吧。” 玉柱起身后,恭敬的解释说:“回贝勒爷,正是为了秋闱不落榜,家师汤公特意推荐了提督江南学政何公,命学生来句容县求学。不巧的是,署理江宁将军的家叔偶感风寒,无法出席孙老太君的寿宴,便命学生替他前来道贺。” 历史上的四阿哥,很不喜欢废话连篇的人。玉柱抓住了这个特点,三言两语的解释清楚了,他出现在曹家的缘故。 四阿哥凝神一想,信口问胤祥:“十三弟,佟家的老八庆泰,由副都统署理江宁将军了?” 胤祥点头笑道:“是的,上上个月的初九,宫里下的明发上谕。那个时候,咱们还在钱塘江口巡视海堤。” 玉柱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胤祥,嗯哼,好一个记忆力超群的十三爷啊! 记得宫里发了上谕,并不难。可问题是,胤祥居然记得是上上个月的初九,这就不是一般的好记性了。 由此可见,四阿哥登上大宝之后,格外的重用胤祥,并不仅仅是因为,康熙一废太子之时,胤祥当了胤禛的替罪羊。 “你阿玛是我的舅舅,你是我的表弟。长兄如父,是不是天经地义?”胤禛的一番强词夺理,令玉柱简直是啼笑皆非。 别逗了,鬼才是你的表弟! 四阿哥的生母德妃,出身于乌雅氏。德妃的亲弟弟,散秩大臣博启,才是胤禛的正经亲舅舅。 博启之子,相永,才是四阿哥的亲表弟。 只是,德妃和博启,都偏心于十四阿哥胤禵,和四阿哥的关系十分疏远罢了。 长达十几年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德妃和胤禛的母子之情,可想而知的淡薄。 这主要是,四阿哥出生的时候,德妃还仅仅是孝懿仁皇后宫里的小宫女罢了,并无资格亲自抚养胤禛。 孝懿仁皇后抚养胤禛的时间,长达十一年之久,没有生恩也有养恩。 话说,孝懿仁皇后崩逝前一天,才被康熙下旨册封为皇后。这显然是,康熙为了抬高丧仪的规格,故意而为。 孝懿仁皇后,不仅是佟国维的嫡长女,还是玉柱的嫡亲姑母。 玉柱心里明白,四阿哥拿长兄如父的大帽子压人,其中必有缘故。 果然,四阿哥居然叫来文房四宝,当场出了一道科举必考的策问题:钱塘江大堤屡屡溃垮,何以治之? 头一遭见四阿哥,就被逼着做题,这简直是旷古少有的新鲜事呐! 第五十一章 惜才的四爷 以前的玉柱,那可是大型钢企的正厅级常务副总,分管钢铁制造和基建。 大型钢企就在波涛汹涌的海边,堤坝的安全,事关钢企的生死。 由于分管的职责所在,玉柱全面主抓过防洪堤坝的加固工程。 四阿哥胤禛出了一道河工难题,显然是想给个下马威,有意杀一杀玉柱的锐气。 玉柱也没啥好说的,仔细的斟酌了一番当时加固堤坝的各种措施,然后提笔在手,一书而就。 四阿哥拿起玉柱的卷子,起初是漫不经心的浏览,继而拧紧了眉头,仔仔细细的,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之多。 胤祥不由微微一楞,当即看出了蹊跷之处。胤禛办差多年,经验已经异常之丰富了,玉柱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而已,他的文章值得反复看三遍么? 玉柱垂手而立,心里却一片坦然。胤禛越仔细的研究他的策问,对他越有利。 “固堤之道有三,清淤,筑坝,引流也……奸官胥吏上下其手,贪墨无忌,着实该杀……”胤禛情不自禁的念出了声,胤祥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个个心下大骇。 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景象啊! 玉柱不露声色的垂手而立,脸上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 胤禛极不喜骄狂之辈,隆科多死后,他曾对和硕怡亲王允祥说,朕忍之久矣。 玉柱本来就性子平和,心胸宽广,无须装什么,本色演出即可。 四阿哥胤禛,刻薄寡恩,心狠手辣,狡如毒蛇,这些都没错。 不过,四阿哥还是个实干家,喜欢真有本事的千里马。他登基之后,重用的人,固然有田文镜那种名不副实的酷吏,也有鄂尔泰、张廷玉、岳钟琪这样的能臣。 摊丁入亩,养廉银,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这三样重大改革措施,帮着大清朝续了二百年的寿命。 胤禛毕竟是心思深沉之辈,他意识到失态之后,马上板起一张冷脸,轻轻的放下手里的卷子。 “你又没有管过河工,从何得知这么多的治河手段?”胤禛凌厉之极大的眼神,冰冷的盯在玉柱的脸上。 玉柱早有准备,便恭敬的说:“回贝勒爷,学生由京城南下之时,偶遇一名落魄的穷书生。因学生有赠饭之小恩小惠,他便说了一些治河的心得。学生的记性还行,虽无法记全,倒也记了个七八成。” 嗯,这就解释得通了。毕竟,玉柱年仅十五岁而已,哪里知道怎么治理河工河堤? 胤禛点点头,没吱声,但是,再次提笔在手,出了一道八股文的题目,加一题试贴诗。 “勿须做完卷子,只要在半个时辰内破了题,我便认你有真才实学。”胤禛的霸道,简直没法说了。 玉柱心知肚明,因为他太过于年轻了,胤禛这是想故意打压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教训。 只是,胤禛千算万算,偏偏没有料到,玉柱是个读到博士毕业的怪胎。 这五年来,玉柱除了苦读经史子集之外,几乎每天在刷题练字。 不夸张的说,他刷过的题,至少可以堆起一人高。 题海战术之下,玉柱留下了许多可以借鉴的范文。 玉柱提笔在手,装作凝神思考的样子,实际上,他已经开始按图索骥的思索以前做好的文章。 很快,玉柱便想到了那篇范文。两相对照之下,正好应了景,直接誊抄即可。 只有让胤禛看到他的强横实力,才能诱出胤禛的惜才之心。 玉柱下定决心之后,当即动笔开始誊抄范文。 恰好,他的馆阁体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铁勾银划,力透纸背,虽远不及王右军,却也颇见功力。 为了充分展示出真本事,玉柱故意一气呵成,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到他停笔之时,胤禛仅仅喝了两盏茶的工夫。 “这就写完了?”胤祥大感惊诧的瞪着玉柱,一脸的难以置信。 胤禛不动声色的拿过玉柱的卷子,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又轻轻的放下了,始终一言不发。 胤祥抓过卷子,从头到尾,仔细斟酌的连看了三遍。 “啪。”胤祥猛一拍桌子,叫道,“好文章,真正的锦绣好文章啊。” 玉柱垂着头,肃手而立,始终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并不以胤祥的夸赞而沾沾自喜。 胤禛板着脸,淡淡的问玉柱:“提督江南学政的何子昌,现在句容?” “是的,学生临来江宁拜见八叔之前,已经派人送信去了句容,并拿到了回信。”玉柱的态度异常之恭敬,恭敬的让胤祥都有些不适应了。 胤禛点点头,又问了隆科多的近况,玉柱都详细的答了。 “嗯,回京后,常来我府上走动走动。你是我表弟,连表哥的府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岂不是惹人笑话?”胤禛这话一出口,胤祥便明白了,他四哥真的起了惜才之心。 隆科多本就是潜伏着的四爷党,玉柱又是隆科多最偏疼的亲儿子,天然就是四爷党的后备军。 “嗻。”玉柱嘴上答应的很利索,心里却没打算和四阿哥走得太近了。 胤禛登上大位的关键,靠的不是别人,正是玉柱的亲爹隆科多,和掌握丰台大营的胤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隆科多是玉柱的亲爹,亲父子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根本利益基本一致。 这就很好商量了! 孙老太君做寿,四阿哥带着十三阿哥来曹家道贺,不过是奉了康熙的密谕罢了。 此前,四阿哥和曹家素无交往,该敷衍的面子情做足了,也就是了。 四阿哥不可能留下来喝酒。临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眼玉柱,但是啥也没说,就领着十三阿哥和戴铎,潇洒的走了。 曹頫早就看傻了眼,对他来说,四阿哥也好,十三阿哥也罢,都是天上的神仙,看着很美,却隔得太远了。 送走了四阿哥他们后,玉柱一直稳坐钓鱼台,等着曹寅来找他谈条件。 曹家,就是个烂摊子。曹寅欠了朝廷超过五百万两银子,从两淮的盐商那里捞了不少钱,却依然填补不上巨大的亏空。 曹家的银子,烫手得很,玉柱可不敢收。 曹頫抓耳挠腮的犹豫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就问玉柱:“兄长,您怎么猜出袭人以前叫珍珠的?” 玉柱暗暗一叹,曹家一天天不行了,曹頫却只关心身边丫头的八卦。 这就和红楼梦里的大脸宝一样,纯粹是个没用的东西。 第五十二章 贾母的算计 历史上的曹家被抄后,有十三阿哥帮着周全,至少还有老房子住,家族主要成员没一个死于非命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然而,隆科多倒台之后,隆家真的是惨不忍睹。 隆科多是武将出身,长期打熬筋骨,他的身体素质很棒。据说,他被饿了七天没死,最后是被酷刑整死的。 李四儿,感染了风寒,雍正不许请郎中瞧病,活活病死的。 玉柱的下场,也很糟糕。他在流放宁古塔的途中,暴病身亡。 如今,如果玉柱不拼死反击,等着他的,必是家破人亡的绝路! 寿宴开席之后,曹颙想请玉柱坐到两江总督阿山的身旁,以示对江宁将军庆泰的尊崇之意。 玉柱的脑子又没有进水,这种只会惹祸,绝无半点好处的风头,他是万万不肯的。 曹颙拗不过玉柱,只得由着他,和曹頫坐到了一起。 上下几千年的教训告诉人们,满招损,谦受益,绝对是老祖宗提炼出来的人生精华。 玉柱的谦逊有礼,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因为八旗兵经常扰民的问题,两江总督阿山原本对庆泰是很有些看法的。 但是,看了玉柱如此知礼的表现,阿山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 玉柱从大型钢企的小技术员,一路爬上厅局级常务副总的高位,把昔日的技术处同事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怎么可能没有几把硬刷子呢? 客观的说,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好习惯,帮了他的大忙。 坐到副总的位置上,察言观色,算是基本功了。 玉柱很快就察觉到了,周围的人们,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微妙的,只可意会的变化。 主动找玉柱碰杯搭话的人,越来越多,令人应接不暇。 孙老太君是曹家最大的地头蛇。她自然知道,玉柱不仅和十三阿哥赌了酒,还相谈甚欢。 这且罢了,连四阿哥都对玉柱格外的与众不同,显然是起了惜才之心。 曹荃才是孙老太君的亲儿子,骨肉连心,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败家子曹荃,放印子钱逼死了汉军旗人这事儿,若是被玉柱死抓着不放,以佟家的雄厚势力,曹家虽然不至于就此彻底的垮塌了,却难免要吃大亏。 真要较量下来,曹家也许不会垮,但是,曹荃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那岂不是割了孙老太君的心头肉? 现在,就看曹寅乐意付出多大的代价,私下里了结这桩命案了。 玉柱偶遇晴雯和袭人的事儿,孙老太君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玉柱身后的林燕儿,漂亮的不像话,一下子就把晴雯给比下去了。 至于,姿色逊于晴雯的袭人,就更别提了。 两江总督阿山,只是来捧个场罢了,略坐了片刻,吃了三杯酒,便告辞离开了。 借着曹寅送阿山出府的机会,孙老太君去了后堂,派人在半道里守着。等曹寅送客回来的途中,就被请到了孙老太君的面前。 说句心里话,曹寅替曹荃擦屁股的事,已经不下几十次了。 没办法,谁叫孙老太君曾是今上的保姆,曹寅这个继子也跟着沾了大光呢? 客观的说,当初,年仅17岁的曹寅,能够跟在康熙的身旁,成为贴身侍卫,全靠了孙老太君的大力提携。 “额涅,儿子准备了二万两银票,附带京里的一座四进宅子,凑齐了五万两的价码。” 曹寅受恩深重,孙老太君不仅有圣宠,还是正儿八经的继母,他自然不敢出手太过于小气了。 孙老太君点点头,叹息道:“老二不争气,总是给你这个大哥惹麻烦,要你帮着他料理善后。” 曹寅不傻,自然不信这种假话。但是,他也不敢当面戳破了。 在外人眼里,曹寅是响当当的内务府郎中,坐在金山上的通政使衔江宁织造,曹家的当代家主。 可是,内宅里的很多管事肥缺,都由曹荃的一大家子把持着,让他有苦说不出。 现代的红学家们,大多认为,曹寅是贾政的原型。然而,曹寅这个继长子的身上,又何尝没有贾赦的尴尬呢? 孙老太君自问,她只要活着,就压制得住曹寅,便合盘托出了结亲的想法。 曹寅听了,仔细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此议甚好。 “额涅,儿子琢磨着,最合适的就是咱们家的二姑娘了。等玉柱明年中了进士,考上庶吉士,三年散馆后,二姑娘恰好就十六岁了。” 曹寅很有些担心,孙老太君会胳膊肘往外拐,偏心于亲侄儿孙文成。他赶忙提前做个铺垫,免得肥水流入外人田中。 这么多年的母子了,孙老太君岂能不知道曹寅的小心思? 杭州织造孙文成,确实是孙老太君的嫡亲侄儿。毫不夸张的说,孙文成能爬上杭州织造的宝座,完全仰仗了孙老太君的大力提携。 不过,曹寅的次女曹春,毕竟是曹家女。 曹家和佟家联姻,曹荃这个正经的曹家人,或多或少也要跟着沾光。 若是孙湘云嫁给了玉柱,虽然也是姻亲,一表三千里的道理,孙老太君不可能不明白。 孙老太君似笑非笑的望着曹寅,问他:“你就这么笃定,玉柱必能考中进士?” 曹寅陪着笑脸,解释说:“额涅,就在方才,四阿哥亲自考较过玉柱的学问。四阿哥临时出了三道题,又是当场做卷,玉柱即使是想抄都没地方抄。谁料,玉柱不仅熟悉河工事务,八股文章也是通达凝炼,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曹寅的文学造诣,在江南的士林之中,那可是有口皆碑的高。他做出的评价,孙老太君信的过。 “唉,可惜了。”孙老太君其实是在替亲儿子曹荃感到惋惜。 曹荃有四个儿子,却无一女。不然的话,让嫡亲的孙女嫁给玉柱,曹荃那个不成气的东西,就有了依靠。 孙老太君心里明白,她活着一日,曹寅就不敢不照顾曹荃。 然而,她若是死了,曹荃和曹寅迟早会反目成仇。 曹家,看上去是曹寅当家做主。实际上,曹家的钱,以及内宅的肥缺大多被曹荃把持着。 因孙老太君镇得住曹寅,曹寅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就孙老太君的本心而言,她还是偏向于亲侄子孙文成的嫡女,孙湘云。 第五十三章 吃定了曹寅 曹寅的长女曹颐,已经指婚给了平郡王讷尔苏。平郡王,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地位在本朝异常之尊崇。 长得更漂亮的次女曹春,若是成了隆科多的儿媳妇,曹寅就有了两个实力异常强横的亲家。 将来,曹荃在曹家,还有可能站得住脚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孙老太君必然要多多的替亲儿子曹荃做打算的。 “既然是打算结亲,光送银子可不成。”孙老太君有意识的提醒曹寅,还要送美婢给玉柱。 孙老太君自己的发家史,就已经充分证明了,哪怕是低贱的包衣阿哈,只要运气好,成了皇帝的保姆,也可以是钦封的一品太夫人。 主子身边人的重要性,孙老太君明白,曹寅这个既得利益者,也很清楚。 曹寅知道,孙老太君这是惦记着给玉柱塞几个美婢过去了。曹家送过去的丫头,若是伺候好了玉柱,得了宠,帮着吹吹枕边风,总会对曹家有所帮助的。 “额涅,那送谁过去呢?”曹寅对后宅的事情,并不是特别的熟悉,曹颙又没在身边,只得硬着头皮问孙老太君了。 “我听说,玉柱对宝哥儿身边的晴雯很感兴趣。那丫头不仅长得俊俏,还能说会道,就她了吧?”孙老太君的一番话,让曹寅的心里百味杂陈。 曹頫从小就被孙老太君抱在身边抚养,他的乳名也是孙老太君亲自起的,宝哥儿,曹家之珍宝也! 如果是别的丫头,曹寅还真不太清楚。他的事务繁多,交游甚广,哪有工夫关心家下的婢女? 可问题是,曹頫惹事生非的时候,身边总有晴雯的身影。次数一多,曹寅也就知道了晴雯这个人。 孙老太君一提晴雯,曹寅便猜到了她的小心思。 晴雯是赖大家的带进府里来的婢女,叫孙老太君一眼看中了,又赏给了曹頫。 赖大家的,那可是孙家的家生子奴婢,打小就伺候在孙老太君的跟前,极得主子的信任。 唉,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孙老太君依旧是为了替曹荃那个败家子铺路。 曹寅一时间,心灰意冷,意兴阑珊,也懒得多做思量了,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所谓的晴雯,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丫头罢了,曹寅并不打算和继母争辩什么。 但是,涉及到次女曹春的婚姻大事,曹寅并不准备让步。 孙老太君纵容着曹荃那一大家子,生活奢靡无度,花钱如流水,落下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巨大亏空。 今上活着时候,乐意维护曹家,实在是万幸。但是,山陵崩后,曹家又该怎么办? 太子胤礽先后从曹家拿走了七、八十万两银子,答应的事情却一件都没办成,曹寅实在是信不过太子啊。 将来,就算是太子登基后,也绝无可能再像今上这样的爱护曹家了。 迫于形势的需要,曹家必须在京里找到有实力帮着说话的亲家。 孙老太君和曹寅,算是在明面上达成了一致,打算想方设法的招玉柱为婿。 至于,最终选哪家的姑娘出来联姻,母子二人各怀着心思,各有算盘,那就说不准了。 曹家的寿宴上,男女分席而坐。两江总督阿山走了后,脱开身的曹颙也凑过来,陪着玉柱喝酒闲聊。 曹颙始终没提曹荃的事儿,玉柱揣着明白装糊涂,更不可能主动提了。 玉柱心如明镜,在他告辞离开之前,曹家的主事人,迟早会揭开谜底,给他一个扎实的交代。 果然,等玉柱吃饱喝足,提出告辞的时候,曹颙拉着他去见了曹寅。 “学生玉柱,拜见曹公。”玉柱很客气的长揖到地,并没有摆出上三旗大贵族的谱。 曹寅暗暗松了口气,侧身避过了玉柱的行礼,抱拳拱手道:“玉二爷太客气了,曹某实不敢当。” 宾主双方落座后,曹寅迟疑着说:“舍弟曹荃确有不对之处,为今之计,还望玉二爷指点一条活路。” 说罢,曹寅起身冲玉柱长揖到地,姿态摆得极低。 玉柱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庆泰把曹荃逼死汉军旗人的事,捅上去了。 曹寅有康熙护着,顶多受一些斥责罢了,不可能有啥大事。 但是,曹荃本是上三旗的包衣阿哈,居然逼死了旗人,这个性质就很严重了,砍脑袋都是轻的。 江南三织造,吃香的,喝辣的,捞得钵满盆满。内务府里,眼红巨大利益的人,可谓是大有人在。 一旦,庆泰掀开了丑陋的盖子,曹家的敌人们肯定会疯狂的撕咬上来,那个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闹大之后,不仅曹荃的前途尽毁,性命堪忧。还牵连到他那四个儿子的前途,也跟着彻底的黯淡了。 玉柱料定,孙老太君不敢拿亲儿子和亲孙子的前途和性命来赌博,她根本就输不起。 明日早上,玉柱就要登船去句容县求学,他也没闲工夫陪着曹寅磨牙,玩心理拉距战。 “曹公,不瞒您说,苦主的未亡人已经准备上京告御状了。”玉柱此话一出口,曹寅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玉柱只当没有看见一般,接着说:“曹公您可能有所不知,苦主有个远房的表侄女,是内务府总管灵普的宠妾。只是,苦主的未亡人尚不知情罢了。” “啊!”曹寅彻底的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有料到,曹荃竟然惹下了此等泼天大祸。 曹家在京城里的主要敌人,就是总管内务府大臣灵普。 内务府总管,又称包衣按班或包衣大,顾名思义,就是管理上三旗包衣及阿哈的总管。 本朝的内务府总管,一般情况下,都有两到三名。最多的时候,甚至超过了五名。 但是,灵普担任内务府总管后,已经连任了十余年,可见今上对其信任之专? 曹家再有圣宠,也架不住众人推,所以,曹寅真的急眼了。 “请玉二爷救我曹家。”曹寅也顾不得什么了,深揖到地,一直不敢起身,赖上了玉柱。 这个由头,乃是画龙点睛之笔,其实是玉柱故意编的瞎话。 《鹿鼎记》里的韦公小宝,擅长九句真话,一句假话,骗死人不赔命。 《骗了康熙》里的佟公玉柱,就更牛逼了,九十九句真话,只掺了一句假话,就吃定了曹寅。 第五十四章 五阿哥党(呼唤推荐票) 玉柱也没有卖关子,他淡淡的说:“事到如今,以学生之见,曹公唯有多下点本钱,堵住了苦主之妻的嘴,方能消弥祸事。” 曹寅摇头苦笑道:“不瞒玉二爷您说,曹某情愿赔偿三万两银子给那苦主之妻,奈何,她曾当面告诉我府上的管家赖大,不要钱,只要我二弟偿命。” 玉柱冷冷一笑,赖大压根就没把苦主之妻放在眼里,态度异常之骄横。苦主之妻死了丈夫,还要活受气,岂能善罢甘休? “不瞒曹公您说,家叔为了安抚苦主,已经收了苦主的幼子为义子,不仅养他到十八岁,扶持他娶妻生子,还要供他读书参加科举。” 这其实是玉柱的主意,被庆泰采纳了。 曹寅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意味着,这么大的把柄将一直捏在佟家的手心里了。 “现在,苦主之妻提了三个要求,一是令二弟,必须披麻戴孝,守灵七七四十九天,以告慰苦主的在天之灵。” “理应如此。”曹寅就怕苦主之妻不提要求,赶忙点头答应了。 “二是,抚养幼子格外的艰难,除了旧帐一笔勾消之外,十万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玉柱不想曹寅误会了,补充说,“这笔银子由贵府直接给苦主之妻,与家叔并无任何相干。” “好吧。”曹寅把牙一咬,硬着头皮答应了巨额的赔偿款。 “三是,由曹公出保,决不会报复苦主的一大家子。” 玉柱见曹寅面露难色,迟疑不决,便淡淡的说:“曹家势大,苦主的家里人,谁不怕呢?” “好吧,我写。”曹寅心里很清楚,此事继续闹下去,搞不好就会惹来灭顶之灾。 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 曹寅爽快的答应了三个条件,并亲笔写下了保书之后,玉柱便起身告辞, “玉二爷,请留步,家母尚有几句体己话,想和您说,请务必赏脸。”曹寅赶紧抬手,拦住了玉柱的去路,恳切的请他去见一见孙老太君。 玉柱笑了笑,说:“不瞒曹公,学生不过是恭逢其事罢了,明日便要启程去求学了。” 言外之意,错开今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曹寅哪里肯信,这世界上,岂有白白帮忙,却不拿半点好处的八旗权贵么? 玉柱明白曹寅的顾虑,不过,他是真心没有打算收曹家的钱。 曹家闹出这么大的亏空,还肆无忌惮的挥霍无度,就算不是遇上了喜欢抄家的胤禛,也迟早会败家的。 说白了,曹家的钱,拿着都烫手。 更重要的是,曹家人都被猪油蒙了心,先后两次站错了队。 现在,太子胤礽尚未倒台,曹家选择的是支持太子。 等康熙第一次废了太子之后,曹家又错误的选择了支持八阿哥。苏州织造李煦甚至还花重金收购江南的美人儿,暗中献给一直没儿子的老八。 这事叫八福晋郭络罗氏知道后,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在这个完全没有人权的时代,屡屡站错了队,比单纯的贪污腐败,后果可怕的多! 历史上的曹家,如果不是常务副皇帝允祥,暗中帮着周全,肯定和苏州织造李煦一样的惨不忍睹了。 红楼梦里,贾家倒塌之后,贾府的男女老少,被官府公开拍卖的场景,就是李煦倒霉后的真实写照。 玉柱对红楼梦的原著,其实感触并不深,他尤其喜爱脂砚斋的脂批。 托了脂砚斋的福气,让玉柱对曹家存了怜悯之心,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饶了曹家这一遭。 不然的话,以玉柱的高明整人手段,捏着这么大的把柄,曹家不死也要脱好几层皮。 “曹公毋须多虑,我对曹家并无恶意。”玉柱说罢,不顾曹寅的呼唤,迈开脚步就往外走。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曹颙,异常感激玉柱的高抬贵手,他跟上玉柱的步伐,激动的说:“多谢兄长高抬贵手,小弟也不多说那些废话了,看行动吧。” 玉柱看了眼曹颙,心里暗暗惋惜不已,曹家下一代中唯一的明白人,只可惜,是个短命鬼。 太可惜了! 玉柱硬梆梆的撂了孙老太君的颜面,就这么飘然而去,没带走半片云彩。 回到将军府后,玉柱便向庆泰禀明了所有的处置过程。 庆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玉柱:“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曹家?理由呢?” 玉柱微微一笑,解释说:“啥都瞒不过八叔您。其实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侄今秋乡试中举之后,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曹寅手握密折奏事之权,如果,他在皇上跟前,提几句的话,小侄中进士的名次,就很可能好看得多。” “哈哈,小猴儿,就会哄我。哼,还不肯说实话?你只怕是冲着国朝第一个满洲状元去的吧?”庆泰拈须开怀大笑,深感庆幸,佟家后继有人矣。 “很好,曹家就算是给你钱,充其量也就是十几万两罢了。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你阿玛这些年,可是没少往家里捞银子啊。”庆泰知道隆科多捞了不少黑心钱,家底厚得令人发指。 玉柱也笑了,说:“区区一点银子罢了,小侄还没有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 “嗯呐,满洲八旗的状元郎,国朝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呢。哈哈,你能想得这么远,老夫真的放心了。”庆泰笑了一阵子,又问玉柱,“在曹家,可曾遇见什么人?” 玉柱一听就懂,以庆泰是江宁地头蛇的实力,一定是已经知道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去曹家的事儿。 于是,玉柱就详细的把和十三阿哥拼酒赌赢了十万两银子,又被四阿哥逼着做题的尴尬事儿,完整的说了一遍。 庆泰眼闪异彩,频频点头,凝神想了好一阵子,才说:“你阿玛和大阿哥有来往,我呢,则比较亲近五阿哥。” 玉柱一点就透,庆泰是五爷党。隆科多是四爷党的事,隐藏得极好,连亲弟弟庆泰都瞒过去了。 以前,玉柱一直不太清楚庆泰的站队情况。现在,庆泰肯和他说出这种机密,显然也是信得过他了。 果然是大贵族之家,绝不把所有的苹果,都放进一个篮子里。 难怪,隆科多全家倒霉之后,佟国纲和佟国维的两个一等公爵位,并未受影响,也都被子孙们世袭了下来,直到大清亡了。 (ps:玉柱恭请各位老爷们万福金安,求各位老爷们,可怜可怜玉柱,赏几张推荐票吧。) 第五十五章 廉洁的学政 “我听说,七阿哥待你格外的亲近?”庆泰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过问一下。 玉柱就把和七阿哥交往的点点滴滴,巨细无遗的都说了。 庆泰听了后,眯起两眼,轻声笑道:“有趣的紧,你玛法是公开的八爷党,我只和五阿哥走得近,你阿玛和大阿哥关系不错,你得了七阿哥的青睐。嘿嘿,妙哉。” 玉柱笑着说:“八叔,小侄听说,五阿哥的蒙语说得很棒?” 庆泰了然的一笑,说:“五阿哥虽也是宜妃所生,却是皇太后从小抚养长大的。到了该进学的时候,他说的一口麻溜的蒙语,国语却一团糟,汉话更是一句都不会说,可把皇上急坏了。但是,皇上楞是一声没吭,由着他去了。另外,前些年皇上亲征准噶尔的时候,五阿哥随军出征却不慎落马,脸部被严重擦伤了。唉,实在是可惜了呀。” 玉柱眨了眨眼,说:“八叔有远见,这样的五阿哥,跟着混日子,正好合适。” 庆泰笑眯眯的说:“你八叔我,能力很有限,也没啥野心。只惦记着,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这话就说的颇有些玄机了,隐约暗示,隆科多其实是个很有野心的家伙。 子不言父过,玉柱故意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见玉柱没吱声,庆泰也就撇开了隆科多的事,笑道:“五阿哥脸上有伤,七阿哥天生腿残,你我叔侄倒是想到了一块儿。” 玉柱露出会心的笑容,却依旧没有吭声。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有些话何必说透呢? 四阿哥胤禛,能够笑到最后,不就是把野心隐藏得极深么? 在所有人都促不及防之下,四阿哥利用隆科多掌握的兵权,突出奇招,一剑封喉,迫使所有人都称了臣。 这一晚上,庆泰和玉柱聊了很久。庆泰借着酒意,说了很多豪门秘辛,玉柱听的津津有味。 聊的兴起,庆泰便命人取来酒菜,他和玉柱一边饮酒,一边说体己话。 第二日早上,玉柱陪着庆泰和瓜尔佳氏用过早膳后,便登车离开了将军府,去了江宁码头。 句容县,在江宁府的东南面,乘船沿着秦淮河,可以直达句容县城的码头。 孙承思打着采办大婚物资的旗号,直接去了杭州和苏州,等玉柱从句容县回程的时候,两人再一起回京。 为了方便玉柱行事,庆泰特意派了骁骑营的一名心腹骁骑校,让他带着几名戈什哈,拿着将军府的名帖,沿途替玉柱办事。 骁骑校,又称分得拨什库,乃是佐领的副手,正六品。 船行三日,抵达了句容县码头。 玉柱心里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学官们都有臭脾气,江南学政何子昌肯定不喜欢他带着一大帮子人去吵扰。 所以,他安排大管事胡彪,带人提前赶到了句容县城,在城里包了一座客栈,以便安置他带来的这些人。 到了码头之后,玉柱只领着吴江和吴盛,步行去县衙旁边的学政衙。 提督江南学政衙门,常驻于江阴,江南的院试也是在江阴的文庙举行。 但是,除了要主持院试以外,提督学政还需要巡回江南省的各地,主持生员们的岁、科考试。 各省学政到任第一年为岁考,第二年为科考,凡府、州、县之附生、增生、廪生,皆须应考。 岁考为学政之主试,限十二月考完,科考为送乡试之考试。 江南省包含了安徽和江苏,实在是太大了。为了方便安徽等地的江南学子,就近参加岁科考试,朝廷就在句容县也设了巡回学政衙。 玉柱到了学政衙的门前,吴江上前递了汤炳的名帖进去。很快,里头便传下话来,老爷在内书房见客。 提督江南学政何子昌,和玉柱的老师汤炳,乃是同门师兄弟。 他们两人,都师从当世理学大儒,“关中三李”之一的眉县李柏。 眉县李柏、富平李因笃和“海内大儒”李颙,并称“关中三李”,为天下士林所景仰。 关中三李,都没有出仕于满清。但是,他们的弟子,大多成了大清的官员。 读书,不为做官,难道真的是为了陶冶情操么? 玉柱进门的时候,就见一位相貌清癯的中年人,身穿一袭灰色长袍,正端坐于堂中。 “弟子玉柱,拜见师叔大人。”玉柱很知礼的长揖到地,行了师门之礼。 “嗯,起来吧。”何子昌的脸上并无喜色,淡淡的说,“我本无教你之意。只是,当年我欠了汝师一个人情,必须要还给他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何子昌说的是真心话,不容置疑。 不过,玉柱来求学,为的不是何子昌的喜欢,而是学到中进士的诀窍。 据汤炳所言,何子昌从县试开始,一直到会试,都是前两名之一。 只是,殿试的时候,因为何子昌的老师是顽固不化的李柏,硬是被大学士明珠和索额图联手挤下了三鼎甲的宝座,成了二甲第一名的传胪。 这种超级学霸,必有独门的应试经验! “弟子欠师叔的人情,他日必还。”玉柱也很直接,并没有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假话。 “不必了。”何子昌显然对汤炳怀有怨气,直接就堵住了玉柱的嘴。 玉柱当年能够坐上常务副总的宝座,脸皮可比城墙厚得多,根本就不怕骂。 他拱手道:“受恩者不忘报,乃是做人的本分。” “呐,这是老夫的荐书,你且拿去吧。”何子昌很不客气的说,“我这里事务异常繁忙,且地界狭窄,就不留你了。本地九华书院的山长,乃是老夫的故交,你且先去他那里寄读一段时日吧。” 玉柱一听就懂了,何子昌这是要让他先接受九华书院的考验,再视情况决定,是不是要教他? 文人嘛,最喜欢搞这种故意刁难人的把戏。此前,从汤炳的身上,玉柱已经领教得很多了。 “多谢师叔。”既然何子昌故意想刁难,玉柱也不想装孙子了,应战也就是了,谁怕谁呀? 何子昌端起茶盏,却没有喝,明摆着是要端茶送客了。 玉柱丝毫也不生气。有本事的文人嘛,难免有些臭脾气,完全可以容忍和接受。 想当官的人,脸皮不厚,受不了气,趁早别惦记做官了,不如回家种红薯去算了。 玉柱早就得了汤炳的指点,送钱送美人,何子昌肯定是不收的。 所以,玉柱拿出来的礼物,是一部宋版《后汉记》,书中有陆游、刘须溪、谢叠山等名家手笔批注,异常之珍稀。 何子昌看清楚礼物后,不由挑起眉头,说:“无功不受禄,你拿回去吧。” 玉柱恭敬的说:“这并非是弟子所赠,恩师汤公说,暂借给师叔您观赏三月。” 是借读,不是赠送,何子昌想了想,最终按捺不住珍本的诱惑,便没吱声了。 只要何子昌收下了,玉柱有的是办法让他留下来。 第五十六章 高昂的借读费(呼唤推荐票) 辞了何子昌,玉柱走出学政衙门,回到胡彪包下的客栈里。 这次南下,李四儿硬逼着玉柱带来了不少人,他日常用惯了的小物件,也都带着上了路。 很显然,九华书院不可能提供这么大的地方给玉柱安置身边的下人。 “胡管事,你亲自走一趟,去九华书院的山下,赁三所宅子,两大一小。大的安置好府里的下人们和八叔派来的戈什哈,小的单独留下来给我自己住。” 胡彪以前,一直视隆科多为真正的主人,暗中透露了玉柱的很多消息过去。 但是,随着玉柱顺利的考中了顺天府案首之后,胡彪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跟着这么有出息的主子,还总是吃里扒外,迟早要遭雷劈! “嗻。”胡彪毕恭毕敬的领了命,但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哈着腰,小声说,“请二爷示下,小宅那边伺候的人,有哪些?” 玉柱满意的点了点头,胡彪乐意主动靠拢过来,肯定是好事儿。 “大丫头里边,就寒霜和燕儿了,顶多再配几个三等丫头和粗使婆子罢了。小厮里头,就吴江和吴盛了,管事的就你和刘武跟着吧。至于护院们,嗯,你就看着办了。” 玉柱的吩咐,胡彪格外慎重的默念了两遍,直到再不会忘记,这才扎千退下了。 钱得能解决的问题,在玉柱这里,都不算个事。 胡彪带人先走了,等玉柱领大部队,赶到九华山下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玉柱迈步走进小宅子,信步转了一圈,院子的后头居然还有一座小花园。 嗯,胡彪很会办事,倒是个人才。 南方的宅子,和北方的四合院,有着很大的不同。 最显著的区别是,南方的宅子,并不讲究对称之美,而侧重于山水、奇石、古树及亭阁,巧妙布局而成的美景。 玉柱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占住了正房和东耳房,其余的就交给寒霜和林燕儿商量着办了。 “姐姐,你看该怎么安置呢?”寒霜史无前例的主动和林燕儿商量。 林燕儿笑着说:“妹妹你最熟悉二爷的习惯,就由你看着办了。” 玉柱的身边事,一向都是寒霜打理的。林燕儿才不傻,她怎么可能胡乱插手呢? 毕竟,她陪伴在玉柱的身边,才几天? 寒霜心里却明白,这一路之上,林燕儿每晚都陪着玉柱就寝,得宠之势已经不可阻挡了。 玉柱身边的二等和三等丫头们,一个个都机灵得很,没事的时候,她们就爱往林燕儿的跟前凑。 对于手下人的变化,寒霜也都是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寒霜笑嘻嘻的说:“姐姐说笑了,二爷身边的事儿,谁还能比你更清楚呢?” 林燕儿一听这话,就知道,寒霜的心里吃味儿了。 不过,玉柱喜欢每天搂着林燕儿安枕,寒霜只能干瞪眼,却无可奈何。 “妹妹,我啥也不懂,万一捅了漏子,叫二爷赏了板子,那就倒霉透了。”林燕儿以退为进,压根就不与寒霜争权夺势。 林燕儿是林家花了重金培养出来的攀附工具,从小就接受的是系统性的争宠教育,她看得很长远。 很多时候,男人的宠爱,不争就是争。拼命的争了,还不如不争。 林燕儿看得很准,只要玉柱继续每天睡在她的旁边,家里的丫头们迟早都要靠拢过来的。 这是大势所趋,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林燕儿压根就没打算和寒霜争权。有那个工夫,不如勾着玉柱动了心,提前生个佟家的庶长子呢。 人多就是力量大,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玉柱身边的下人们就都安置妥当了。 第二天,玉柱带着吴江和吴盛,轻车简从的来到了九华书院的门前。 吴江递上何子昌的名帖之后,里边很快传话出来,山长有请。 据胡彪所禀,这九华书院,是本地的几位士绅于顺治年间集资建成的一座书院,距今已经五十几年的历史了。 自建院之日起,在书院读过书的举人超过了一百人,进士也有十余人之多。 在江南省这种全国最残酷的科举竞争之地,九华书院能够培养出十余位进士,已经是殊为不易。 门童领着玉柱到了山长的居处,玉柱进屋一看,就见一位身穿灰色棉布夹袄的老者,正负手立于堂中。 “学生玉柱,拜见山长。”玉柱恭敬的长揖行礼。 “嗯,起吧。既然是何学政推荐来的,想必知道此间的规矩吧?”山长既不通名也不报姓,很突兀的说起了规矩。 何子昌就给了封荐书,啥都没说,玉柱知道什么规矩? 老革命总会遇见新情况。 玉柱心思一闪,便拱手道:“何师叔说过了很多规矩,不知山长指的哪一条?” “哦,入我书院来寄读,须资助一千两纹银,一两都不能少。”山长也不待玉柱答复,又绝决的说,“若是无钱资助,请回吧。” 好嘛,这不就和当年玉柱的同桌,每年要花十五万赞助费,才有资格进国家级重点中学借读,一样的性质么? 玉柱明白了,何子昌之所以故意不提,是怕他仗着佟家的势,在学政衙门里闹事罢了。 一千两银子,对于一般的小地主来说,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这么点钱,还真没放在玉柱的眼里。 玉柱这次南下,李四儿惟恐儿子受了苦,除了明面上给他的银子之外,又悄悄的塞了不少的银票。 “吴江,取两千两银票来。”玉柱彻底明白了,何子昌和这位山长都把他当作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若是玉柱肯给银子,收的钱正好拿来补贴穷人家的读书种子,书院最终肯定得名又得利。 假如,玉柱不舍得赞助,或是没钱赞助,那也怪不得书院不收留了。 可谓是一举两得! 很快,吴江拿着二十张百两的银票,双手捧到了山长的跟前。 玉柱笑着说:“共两千两,其中的一千两,是学生的资助。另一千两,算作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请山长代为资助那些有才华的读书人。” “咦。”山长惊讶的望着玉柱,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莫非来了个脑子有病的不成? 玉柱微微一笑,说:“资助读书人上进,固所愿也!” “老夫乃富平李因笃,你唤山长便可。” 玉柱一听,哟嗬,敢情是“关中三李”的李因笃啊,他赶紧行礼,“拜见师叔祖。” (ps,求推荐票,玉柱恭请各位爷大安。) 第五十七章 维民所止 汤炳和何子昌的老师,眉县李柏,是玉柱的师祖。 李柏和李因笃相交莫逆,且早年一起跟着一位乡儒学习过几年,这就算是玉柱的师叔祖了。 “不敢当。咱们还是各交各的吧。”李因笃并不想和玉柱有啥瓜葛,断然拒绝了玉柱的攀扯。 玉柱比谁都清楚,就算是他再有才华,儒学功力再深,也不可能被汉人士林所接受。 儒门,培养的大多是既当且立的伪君子,少有例外。 这些伪君子,中了举人或进士之后,一边享受着大清朝给的丰厚红利,却又扎堆的瞧不起在辽东就从了龙的汉军旗人。 很早的时候,玉柱就明白了一个硬道理,刀把子里得天下! 在清初时期,尤其是顺康雍乾这四朝,不管拥立谁来当皇帝,都是满洲大贵族们的家务事,汉臣们统统都是靠边站的看客。 历史上的隆科多,当了十几年的九门提督,手握京城内外的三万多兵马,他才是雍正顺利篡位的决定性力量。 嘿嘿,玉柱不是旁人,正是隆科多最偏疼的亲儿子,你说巧不巧?妙不妙? 朝里的汉臣们,普遍瞧不起佟家人,玉柱还真的是没所谓的。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相不侵犯利益,也就是了! 玉柱是来求学的,又不是来攀亲的。李因笃既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也懒得热脸去凑冷屁股,爱咋咋的吧。 李因笃叫来书院的张管事,仔细的叮嘱了一番之后,便命他领着玉柱去见授课的先生。 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吴江暗中塞了一张十两银票给张管事。 这一下子,张管事对玉柱的态度,变得格外的亲热了。 据张管事私下的透露,主要授课的先生,姓秦,名本初,不仅曾是江南乡试的解元公,还是康熙二十九年殿试的探花,实力异常之强横。 玉柱心里便有了底,何子昌把他打发来九华书院,并不是要坑他,而是给了很大的进步机会。 秦本初见了玉柱后,也没说啥,直接写了三道八股文的题目,让玉柱在三个时辰内完成。 玉柱见了秦本初的作派,不由暗觉好笑,从汤炳开始,到秦本初这里,好象文人们都喜欢出题为难人? 因材施教,乃是常理。玉柱禀过秦本初后,就坐到了屋里角落的一张书桌前。 桌上,文房四宝俱全,玉柱坐定之后,仔细的审了题。嗯,都是以前做过的卷子,没啥可担心的。 学霸们,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论,再养成了刻苦学习的好习惯,必将迸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玉柱不是肚里空空的草包,而是满腹经纶,且状态上佳的考试机器。 三道题,玉柱只花了一个半时辰,便全部做完。其实,他本可以一个时辰便交卷的,为了突出态度的认真,特意用了殿试必备的馆阁体。 秦本初看了玉柱的卷子后,没说半句废话,直接吩咐张管事,领着玉柱去甲班报到。 方才,张管事说过,书院里是分班学习的。其中,水平最高的甲班学子,都是老师眼里的进士种子。 书院建在半山腰处。除了孔圣的牌位之外,甲班位于整座书院的次高处。单是爬的石阶,就足有三百多级。 玉柱赶到甲班门外时,有位先生正在里边解释经义。 冒失的打断先生讲课,是极其不礼貌的行径,智者所不为也。 玉柱悄悄的打了个手势,把小厮吴江和吴盛,打发到了远处站着。他自己则放慢了呼吸的频率,悄然站到门外,侧耳倾听里边先生的讲解。 张管事见玉柱如此的知趣儿,丝毫也没有豪门子弟的骄娇二气,不由更觉亲近了。 谁料,先生的课时太长了,玉柱这一站,便是一个半时辰。 玉柱知道,身体是做官的本钱,他一直持续的打熬着筋骨。骑马射箭,玉柱虽远不如拜兴,却也比绝大多数的旗人大爷们,强太多了。 张管事站得腿酸,不断的变换着左右脚,时不时的小声叹息一番。 玉柱却像没事人一般,腰杆始终挺得笔直,仿佛危崖之上的青松一般。 好不容易等甲班下了学,已经站得腰酸背疼的张管事,赶紧把玉柱领到了先生的面前,满面堆笑的介绍说:“查先生,这位是京里来的玉二爷,秦先生已经收他入了甲班。” 查先生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玉柱,盯着玉柱腰间的小香囊上,忽然问他:“汉军旗下?” 在四九城里,旗人的腰带上,一般都爱挂着小香囊。而汉人的士子们,则多喜欢缀着玉佩。 玉柱赶紧拱手作揖,恭敬的答道:“回查先生,学生祖上本是辽东汉人。蒙皇上天恩,抬入了满洲镶黄旗。” ‘哦,老夫知道了,你必是佟家人,可对?”查先生笑眯眯的望着玉柱。 玉柱心想,佟半朝的威名,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就连九华书院的先生都知道了。 “查先生所言甚是,家祖佟国维,家父隆科多。”玉柱担心惹来文人们的反感,故意没有报出祖父和亲爹的官爵。 没成想,查先生居然笑道:“那么,江宁左翼副都统庆泰,应是令叔父喽?” “先生所料不差。家叔如今是署理江宁将军。”玉柱心里暗暗叹息不已,这位查先生太厉害了,对他的家底,简直是了如指掌。 查先生捋须一笑,说:“既然秦先生收下了你,就说明你的水平,已经足够入甲班了。我这里的考试,也就免了。喏,那里,以后就是你的位置了。” 玉柱顺着查先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家伙,居然是第三排正中的空位置。 众所周知,先生们喜欢坐而论道。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学子,经常饱接先生的口水,第三排才是真正的好位置。 这就属于是典型的特殊关照了! 伸手不打送礼人,玉柱初来乍到,也不好说啥,只得拱手谢了师恩。 “书院里,只对家境一般的学子提供食宿,你……”查先生故意停顿了下,玉柱何等机灵,他马上说,“不瞒查师,学生已经赁好了住处,食宿皆妥。” “哦,那就好,那就好。”查先生笑着做了自我介绍,“鄙姓查,名嗣庭,字润木,号横浦,你可唤我横浦先生。” “学生拜见横浦先生。”玉柱面上很恭敬,心里却在想四个字,维民所止。 历史上的查嗣庭,就因为主持江西乡试时,出了维民所止的考题,成了雍正朝瓜蔓抄之下的冤魂。 查嗣庭不仅惨死于牢里,还被戮尸斩首,惨不忍睹。 著名大侠金庸,本名查良镛,他就是海宁查家的一脉。 查嗣庭对玉柱格外的亲热,玉柱也投桃报李,好话说了一箩筐,将这位横浦先生捧得老高。 一时间,师徒二人,皆大欢喜。 第五十八章 茶壶里的风暴 辞了查嗣庭后,玉柱漫步回了住处。刚进正屋,就见秦瑶娘正蹲在地上,十分用力的擦拭地板。 “请二爷大安。”秦瑶娘发觉玉柱回来了,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蹲身行礼。 玉柱待下人们向来随和,他点点头,轻声道:“免了,忙你的差事吧,别管我。” 这年月,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主人和下人,各安本分,才是王道。 下人们的职业,就是服侍好主人。他们努力当差,再拿着主人给的月例钱和赏钱,用于养家糊口,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玉柱这个主人,也不可能白白养活着一大堆下人,却不让她们干活吧? 这家的主人,可能是怕冷,也可能是为了显摆,居然在正屋的地砖之上,又铺了一层厚厚的木板。 只是,木地板有些年头了,玉柱走在上面,竟然发出嘎吱的响声。 玉柱本人,对于衣食车马这些身外物,其实并不讲究。他真正在意的,都是极其要命的大事。 九龙夺嫡,四阿哥能够出奇制胜,关键是隆科多手里的三万多兵马。 玉柱现在的难题是,不选四阿哥,又能信得过谁呢? 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和常用的小物件,早就擦拭的一干二净。 玉柱坐到椅子上,提笔在手,开始聚精会神的整理考试笔记。 对于科举之事,玉柱始终抱着极强的功利之心。一切以考中进士为标准,只要顺利的考上了进士,就再不去摸八股文了。 玉柱在书桌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且一直笔耕不辍,心无旁骛。 秦瑶娘在屋里,小心翼翼的擦了两个时辰的地板,一直没敢发出任何动静,以免惊扰了玉柱。 现在的秦瑶娘,依旧是个三等丫头,归寒霜管。 以前,寒霜不可能允许秦瑶娘靠近玉柱的身旁。自从,林燕儿越来越得势之后,寒霜也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主动爬床邀宠,寒霜哪怕再得玉柱的宠信,也是不敢的。 林燕儿非常狡猾,玉柱没有发话让她管事,她宁可拿本书,静静的守在玉柱的身旁,也绝不插手任何事。 不做不错,即使寒霜想给她上眼药,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和林燕儿相比,熟透了的秦瑶娘,不仅容貌极美,更是别有一番勾魂诱人的风韵。 寒霜故意把秦瑶娘调到玉柱的身边,就是想利用她,分了林燕儿的宠。 因为,寒霜知道一个秘密,林燕儿虽说每日侍寝,却至今未曾破身。 哪怕秦瑶娘再得宠,毕竟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绝无成为佟家妾的可能性,寒霜压根就不怕养虎遗患。 寒霜对玉柱那可是忠心耿耿,死心踏地,毋庸置疑。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和林燕儿的暗中争宠。 要知道,在林燕儿来之前,寒霜可是玉柱身边说一不二的头号大丫头。 玉柱若是对寒霜有男女之爱,根本就轮不到林燕儿来侍寝,寒霜早就成了他的女人。 现在的寒霜,并无抬妾的非分之想,她给自己的未来定位,其实是玉柱身边的内院管事大娘子。 这年月,主人的身边不仅需要美妾,更需要能帮着办差的管事娘子。 不说别的了,看看风光无限的刘嬷嬷就知道了。 李四儿不过是小时候喝了刘嬷嬷的几口奶罢了,现在的刘嬷嬷,就连玉柱兄妹俩都要捧着敬着,丝毫也不敢怠慢。 不夸张的说,刘嬷嬷几乎可以当李四儿的大半个家了,这就是主人身边心腹大管事的厉害之处了。 人,都是自私的利益动物。既然,林燕儿威胁到了寒霜的地位,寒霜必然要展开反击。 玉柱放下手里的毛笔,林燕儿已经机灵的端着温水面盆,捧到了他的手边。 “哟嗬,这么乖?”玉柱笑眯眯的望着越来越乖巧的林燕儿,信口夸了她一句。 林燕儿羞红了小脸,低着头,小声说:“伺候好二爷,乃是奴婢的本分,当不起二爷的夸奖。” 他们两人,每晚都同床共枕,玉柱喜欢果睡,林燕儿又只穿着肚兜。即使未曾成事,也难免有些羞死人的肢体接触。 玉柱喝了几口茶,便背着手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溜弯。 林燕儿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始终绕在身段妖娆的秦瑶娘身上,转个不停。 寒霜的用心,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林燕儿恨得牙根发痒,气得胸口发闷,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 寒霜故意安排娇媚动人的秦瑶娘,成天在玉柱的身前晃悠,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啊! 林燕儿早就在暗中,和秦瑶娘比较过了。论年轻美貌,林燕儿自问更胜一筹。但是,若说迷人的风姿,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秦瑶娘,那就要强得多了。 这样的秦瑶娘,岂能不让林燕儿如临大敌? “屋里都擦干净了,你回去歇着吧,别到处乱跑。”林燕儿是李四儿亲点的通房大丫头,说话还是颇具分量的,秦瑶娘不敢和她硬顶,只得乖乖的出去了。 秦瑶娘迈腿刚出门,就见吴江从门外跑到玉柱的跟前,禀道:“二爷,江宁将军府方才派了信使来,说是跟咱们随行的戈什哈耆强,他二叔的一大家子被发配宁古塔后,先后都病死了,如今成了绝户,让他赶紧派人去宁古塔善后发丧。” 玉柱点点头,叹息道:“唉,宁古塔太过于苦寒了,活着不易啊。你先拿二百两银票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另外,老爷的门生德桑,现任宁古塔副都统麾下的协领。我这就写封亲笔信,再夹上老爷的名帖,你一起交给耆强。想必,有德桑在宁古塔照应着,总要强一些吧?” 吴江重重的一叹,说:“二爷您真的是少有的大善人。小的若是耆强,一定会感激涕零,永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玉柱微微一笑,数落道:“少拍马屁,多办正经的差使,滚吧。” 等玉柱往屋里走的时候,却见秦瑶娘目光呆滞的傻站在门口,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玉柱向来不和下人们一般见识,因为,完全没那个必要。 “秦瑶娘,你傻站干什么?挡二爷的道了!”林燕儿可不会跟秦瑶娘客气,一声娇斥,就把秦瑶娘给震醒了。 秦瑶娘慌忙退到一旁,跪下请罪,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二爷狠狠的责罚。” 玉柱从来没有胡乱打骂下人的坏毛病,他淡淡的说:“既然精神不济,且去歇息一日,明日再来当值。” “谢二爷恩典。”秦瑶娘眼圈猛的一红,把头一低,蹲身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第五十九章 拥立谁呢? 玉柱的生活简单充实,除了吃饭睡觉,跟着拜兴练习骑射之外,他都在读书练字,每日不辍。 三更天时,玉柱便起了身,林燕儿伺候他更衣洗漱之后,早膳已经备好了。 出门在外之时,一切从简。在这九华书院的外头,自然不可能去整花样繁多的广式早茶了。 餐桌上,摆了几碟酱菜,几样小炒,一大碗鸡蛋肉丝面。 玉柱坐下来,拿起筷子,痛快淋漓的吃下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用罢早膳后,又坐了两刻钟,玉柱起身出门,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吴江背着玉柱命人特制的双肩带棉布包,里边装着常用的科举书籍。吴盛左手提着装了茶叶茶盏和茶壶的杂物箱,右手拿着三层的点心食盒,小心翼翼的跟在玉柱的身后。 主仆三人顶着天上的残星,快步向书院正门走去。 从住处到书院正门,大约二里地,玉柱正好当作是早锻炼了。 等玉柱赶到甲班门口的时候,课堂里已经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玉柱进门一看,甲班的课堂里,居然快坐满了。 好家伙,为了求取功名,当官发财,光宗耀祖,这些读书人也真的是拼了啊。 课堂里,有人闭目养神,有人拿着书卷大声朗读,有人提笔在手,默默练字。 大家都在各忙的,并没人注意到,玉柱这个新同窗的到来。 也许有人发现了陌生的玉柱,但是,并无人站出来问他,汝是何人? 嗯,这样其实挺好的,大家都奔着中进士去的,何必浪费时间呢? 有缘就相交,无缘的话,彼此之间,顶多打个哈哈就敷衍过去了。 玉柱毕竟是成年人的灵魂,而且当领导多年,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他的交友观早已成熟之极。 上辈子,玉柱还是钢厂小技术员的时候,即使出钱出力的积极参加了同学会,也是个被彻底无视的小透明。 等他当上了省会的副市长之后,以前瞧不起他的同学,都像是学了川剧变脸的戏法一般,对他亲热的不得了。 他当年暗恋过的校花,明明已经人老珠黄了,居然还厚着脸皮,想往他的怀里钻。 朋友圈的重要程度,一概由实力说了算。 小小的科长,居然想混进厅长的圈子里,那属于是脑残的自不量力! 甲班的课业,十分的紧凑。卯时四刻,查先生准时来到了课堂里,开始讲解经义。 玉柱仔细的听了两个时辰后,得出了初步的结论,不虚此行也。 查先生对经义的讲解,屡有恰到好处的妥贴释义,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学识。 难怪,人才辈出的九华书院,会请查嗣庭来教导甲班的进士种子。 一堂课,就是两个时辰,中间没有课间休息。确实内急的学子,可以趁查先生背过身去的时候,悄然去如厕,倒是比较人性化的安排了。 玉柱在家里学习的时候,本就是独自一人。他是既耐得住寂寞,又完全坐得住。 别说两个时辰了,就算是三个时辰,他也可以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中午散学之后,玉柱并没有马上起身出门,而是提笔在手,把查先生所提的精妙论断,根据记忆逐一记录在案。 “哟嗬,蛮认真的嘛?只是,你的字可就很一般了呀。” 就在玉柱埋头苦干的时候,耳旁突然响起了讥讽的声音。 玉柱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黑脸书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夹袄,就站在他的身旁。 既然黑脸书生是书院的同班同窗,不管玉柱心里是个啥想法,都不能在表面上得罪了他。 玉柱搁下手里的毛笔,起身拱手行礼,客气的说:“在下顺天府佟玉柱,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顺天府?佟玉柱?你是汉军旗人?”黑脸书生皱紧了眉头,不仅没有回答玉柱的问题,反而粗鄙无礼的逼问他的出身。 没办法,这年头,姓佟的汉人,在江南地区实在是非常之罕见,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顺天府的佟姓,其实大多都是佟佳氏的本支或分支。玉柱故意省略了个佳字,没想到,还是被黑脸书生一眼识破。 家世,终究是瞒不住人的,纸也是包不住火的。 玉柱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所谓满洲旗下的身份,不仅无害,反而给他提供了浓浓的伪装色。 刀把子里得天下! 九龙夺嫡之时,什么大学士啊,尚书啊,侍郎啊,南书房大臣啊,看似权力极大,其实并无卵用。 真正一语定乾坤的人,其实是掌握着兵权的隆科多。而隆科多又是玉柱的亲爹,这就有了极大的可操作空间了。 康熙,康大麻子,被有些无耻的汉人学者吹捧为圣君。 我呸,圣君个毛线! 晚年的康熙,骄奢淫逸之极。大修宫室,大兴瓜蔓抄,刻意压制先进军事技术和装备的发展,可谓是劣迹斑斑。 诸如,北狩热河避暑、南巡江南、东巡泰山、西巡五台山,统统玩了个遍,整个大清的国库都被他折腾空了。 到康熙驾崩之时,国库存银已经不足五百万两了。 如果不是雍正登基,极其暴力的推动了摊丁入亩、养廉银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改革,大清国只怕是要亡。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大清和准噶尔汗国之间的战争,就打了近一个世纪。试问,不摊丁入亩,哪来的钱粮打仗? 很多人,不知道准噶尔汗国的厉害,以为只是个小屁国。 实际上,大清国最危险的时候,准噶尔汗噶尔丹的马蹄,距离四九城已经不足一百五十里地了。 当时,整个京师震动不已,人心惶惶。逃难的人群,你挤我推,竟然踩死了好几百人。 雍正的三大政绩之中,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因为太过于损害满洲贵族和汉族大官僚的利益,只执行了十三年。 乾隆刚一登基,便废止了士绅一体纳粮当差,邀买了整个统治阶级的人心,巩固了不稳的帝位。 但是,摊丁入亩却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让大清朝有充足的粮食和军饷,可以和准噶尔汗国展开持续性的殊死搏斗。 实际上,康麻子防备汉人的警惕心,高得离谱。 不是旗人,根本没机会摸到京城附近的刀把子! 如今的玉柱,只有利用旗人的身份作掩护,骗取康麻子的信任,拿到京城的兵权。 只有拥立人品信得过的皇子阿哥当皇帝,玉柱才有机会保住全家人的身家性命,乃至于图谋更远的大事。 当前,所谓满万不能敌的八旗兵,已经大大的衰落了。 康熙最后一次亲征噶尔丹的主力军,其实是黑龙江调来的索伦部精锐铁骑,加上以汉人为主的绿营兵。 第六十章 同窗邬思道(求月票) 玉柱便拱手道:“在下实为佟佳玉柱,满洲镶黄旗下。” “嗯,出身是选不了的,我就喜欢你这股子爽快劲儿。书院里,有一帮子酸文人,成天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结果呢,死命苦读还不是想当大清的官儿?活脱脱一帮伪君子,真小人。”黑脸书生忽然展颜一笑,自我介绍说,“在下邬思道,字玉露,嘿嘿,字是自己取的。” 玉柱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瞅着邬思道,心里却暗暗感慨不已。 嘿嘿,好巧啊,前些时日刚见过了戴铎,今儿个又成了邬思道的同窗。 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话说,邬思道不是一般人,而是心机颇深的绍兴师爷,必须以诚相待才能笼络住他。 “在下尚未有字,邬兄直接唤我玉柱便是。” 邬思道直接说他的字是自己私下里取的,这就显得很真诚了,玉柱也毫不含糊的主动伸出了橄榄枝。 两人互叙年齿,邬思道生于康熙二十六年,今年十八岁。玉柱生于康熙二十九年,今年十五岁,邬思道居长。 “下午没课,各自温书,不知贤弟意欲何往?”邬思道的一席话,令玉柱倍感欣慰。 太好了,玉柱对九华书院瞬间充满了好感,他正好借机会消化掉老师上午讲的经注。 “玉露兄,时已正午,不如到寒舍小酌几杯?”玉柱笑着邀请邬思道去他那里作客。 受电视剧《雍正王朝》的影响,玉柱格外欣赏智多近妖的邬思道,对于他的黑历史,可谓是了如指掌。 历史上的邬思道,幼年丧父,家贫如洗。他的寡母,很有远见,咬紧牙关的替人缝缝补补,织布养鸡,勉强供他读了私塾。 然而,命运却偏偏作弄了邬思道。院试考了五次才中,乡试考了四次,却屡屡名落孙山,最后迫于生计,成了田文镜聘请的绍兴师爷。 玉柱是何许人也,他一看邬思道主动过来搭讪,便猜到了他想蹭饭的小心思。 这大中午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不赶紧回家吃饭,还有闲心找人聊天?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建奴之首,努尔哈赤没有实力的时候,也必须奴颜婢膝的跪舔李成梁的屁股丫,亲亲热热的叫干爷爷! 不管是哪路英雄,在羽翼丰满之前,就算是再有本事,也得先学会俯首。 以前,玉柱也是苦哈哈的悲剧。家里兄弟五个,他排老三,爸爸不疼,妈妈不爱,属于典型的家庭弃子。 如果不是爷爷暗中塞了钱,他连大学的生活费都凑不齐,可谓是惨不忍睹了。 后来,玉柱当了副县长之后,家里的大事小情,父母都要先问清楚他的意见,再做出决定。 人的社会就是实力为王。哪怕是至亲之间,也是官大者为尊,有钱的说了算,玉柱的领悟实在是太深刻了。 邬思道本想扭捏的装一下。可是,兜里实在是没有吃饭的钱了,如果装出了问题,那就要继续饿肚子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邬思道已经饿了一天半了,压根就没胆子去赌,索性就答应了玉柱的邀请。 玉柱陪着邬思道往外面走,吴江和吴盛麻溜的收拾了书桌上的各种物件之后,也轻手轻脚的跟了上来。 “贤弟,你在书院外边赁的宅子?” 初次见面,邬思道就跟着玉柱去蹭饭了,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只能没话找话说。 玉柱微微一笑,说:“家母担心小弟在外头吃苦,派来一大帮子下人跟着伺候。唉,不单独的赁下几所宅子,根本没法子安置他们。” “哦,令堂的爱子之心,真的是令人感佩。家母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我却至今一事无成,实在是惭愧之极。” 邬思道都十八岁了,不说赡养老母亲了,就连他自己的肚子都混不饱,确实应该感到羞愧。 玉柱听出邬思道的沮丧之情,便笑着安慰他:“大丈夫待时而动,一旦时来运转,邬兄必成人上之人。” 这可不是瞎安慰。 就凭河南总督田文镜对邬思道言听计从,竟然惊动了雍正帝,就足以看出邬思道的真本事,有多么的豪横? “唉,多谢贤弟的宽慰,愚兄觉得自己甚是无用。” 邬思道也看出来了,玉柱不仅没有八旗子弟的飞扬跋扈,而且格外的善解人意,确实是个很好相处之人。 到了玉柱的住处之后,邬思道看见蹲身行礼的林燕儿,立时大张嘴巴,看傻了眼。 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起吧,这位是我的同窗玉露兄,你以后唤他邬公子便是。”玉柱特意叮嘱了林燕儿,万万不可怠慢了邬思道。 玉柱心里有数,邬思道未成名之前,就是个典型的乡下土包子,压根就没有见过大世面。 仓禀实,方知礼仪。连肚子都吃不饱,奢谈素质,简直就是胡扯。 《水浒传》里,小旋风柴进收留了落魄的武松,不仅提供免费的食宿,还额外的给钱给物。 然而,仅仅因为柴进的态度有些居高临下,却反被武松忌恨。 这个教训可谓是异常之深刻。 升米恩,石米仇,诚不我欺也! 玉柱自己就是小镇做题家,靠着真本事,混成了厅局级的国企领导。他自然明白,施恩于穷困潦倒之人,若是态度上稍微有个不尊重,就很容易惹来嫉恨。 早知反目成仇,又何必自己惹麻烦,偏要施恩呢? “奴婢拜见邬公子,邬公子万福。”林燕儿接受过完整的礼仪教育,她规规矩矩的敛衽行礼,仪态端庄大方,极为得体。 “使不得,使不得,这如何使得?”邬思道慌忙侧身避过了林燕儿的行礼。 他本是来蹭饭的,却被玉柱如此的礼遇,他是真的端不起所谓邬公子的架子。 “不瞒邬公子您说,我家二爷极少带朋友来家里作客,邬公子您是头一个。由此可见,邬公子肯定是个有真本事的青年才俊。奴婢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尊重才华横溢的佳公子。” 嚯,林燕儿这一番话,说的漂亮之极,令邬思道的心里极为妥贴舒坦。 玉柱的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得意。他的女人不仅长得极漂亮,而且很有文化,嘴皮子还很利索,嘿嘿,捡到宝了! “你去吩咐厨下,来了贵客,多备几个下酒的好菜。”玉柱找了个借口,把林燕儿打发走了。 一直盯着林燕儿看的邬思道,这才醒过神,黑脸一红,也不好意思说啥,把头一低,也就蒙混了过去。 玉柱其实完全可以理解的,这就好比是刘一菲的忠实粉丝,突然见着了真人一般,难免会有些失态。 (ps:各位老少爷们讨论的很有水平,玉柱的心情也很舒畅。加更了,叩请月票和推荐票的恩赏) 第六十一章 何为情商高? 宾主双方落座之后,邬思道品了好几口碧螺春,不由夸赞道:“此茶真香,以前真没饮过。” 玉柱不想显摆什么,就朴素的介绍说:“此茶乃是家姑母所赏,倒也还成。” 邬思道毕竟才十八岁而已,远不是那个闯荡社会多年的老油条。他也没有意识到,玉柱的姑母,其实是宫里的佟佳贵妃。 很快,几个厨娘齐心协力的置办了一桌子下酒的好菜,摆上了大圆桌。 玉柱请了邬思道入席,林燕儿再未露面,由寒霜持壶斟酒。 邬思道真的很想注意形象,可问题是,他已经饿了一天半了,实在是装不下去。 玉柱看着邬思道一筷接一筷夹菜的急样儿,不由微微一笑,连饭都吃不饱了,显然是兜里没钱了。 “来,干了一杯。”玉柱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在他刻意的灌酒之下,邬思道很快就滑到了桌子底下。 玉柱吩咐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再让仆人们抬着邬思道,躺进了客房的大床之上。 怎么说呢,施恩反成仇的情况之所以出现,主要是施恩者的倨傲态度做怪。 玉柱想得很周到,他如果明着让邬思道和他住到一个屋檐下,就怕伤了邬思道的自尊心。 所以,玉柱采取了迂回战术,故意灌醉了邬思道,让他先住进客房里,再顺势把客房转租给他。 没错,是转租,而不是免费住。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多心高气傲,明明穷得要卖老婆了,还要装出很有骨气的样子,作得很! 救急不救穷,是玉柱帮人的基本原则。 邬思道是个真有本事的家伙,他对四阿哥胤禛的心思,一直把握得极准,这正是玉柱最需要的东西。 晚上,玉柱正在书房里刷题,小厮吴江来报,邬公子醒了。 玉柱便随着吴江,一起去看望邬思道。 刚一见面,邬思道就拱手道:“愚兄实在是惭愧之极,太过贪杯了。” 玉柱微微一笑,说:“我其实也经常喝醉的,怕啥呢?喝多了,就往床上一躺,百事不知,鼾鼾大睡,快何如哉!” 邬思道不好意思继续打扰玉柱,就拱手说:“家里还有点事儿,在下便先告辞了。” 玉柱哪能就这么放他走啊,便摆了摆手说:“都这么晚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崴了脚,岂不是要耽误功课了?你就放心的歇在这里吧。” 邬思道毕竟是个要脸之人,他还想挣扎着推辞,还没张嘴,就被玉柱堵住了。 “不瞒你说,我有个哥哥,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他也没主动来看过我。唉,实在是孤单之极。你我既然一见投缘,不如这么着,咱们兄弟俩索性合住到一起,租金共担,如何?” 玉柱的提议,可谓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充分照顾到了邬思道的面子和尊严。 邬思道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玉柱其实已经看破了他囊中羞涩的实底,想拉他一把。 “那好吧,不瞒贤弟你说,我暂时有些不凑手,租金以后必定要加倍付的。” 邬思道暗暗庆幸不已,幸好玉柱说的是租金共担,不然的话,他岂不成了吃白食的么? 既然邬思道答应住下了,玉柱索性把邬思道的吃饭问题也一起解决了。 每膳四菜一汤,一日三膳,共折钱五十文,暂时赊帐,以后一起给。 玉柱的做法,充分照顾到了邬思道的面子问题,属于暂时垫付的概念,而不是可怜的施舍。 施舍和垫付,二字之差,性质却迥然不同。 既然是暂时性的垫付,邬思道也就很容易接受了。他又不是个傻,自然明白,这是玉柱刻意想帮他。 “大恩不言谢,说太多就生分了。”邬思道长揖到地,很是感激玉柱充分考虑到他的尊严问题。 玉柱没有邀请邬思道和他一起用餐。毕竟,他的家底异常厚实,吃的用的玩的东西,都是邬思道想都不敢想的。 贫富差距极大,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如果每天硬是要搅和在一起用膳,玉柱担心会刺激到邬思道敏感的神经。 现在这样分开居住,各自用膳,各自行动,其实挺好。 远香近臭,离得越近矛盾越多,何苦呢? 即使,邬思道是个白眼狼,玉柱也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自然也没啥值得可惜的。 若邬思道是个知道感恩的,不须玉柱明说,他将来自然会有所动作的。 距离产生美! 一切谈妥之后,玉柱吩咐寒霜,安排一个小厮就近伺候邬思道。 天依然未亮,邬思道依然还在睡懒觉,玉柱已经用罢早膳,领着吴江和吴盛,朝着书院的方向去了。 等小厮叫醒了邬思道的时候,他听说玉柱已经走了,不由暗暗感激不已。 如此通情达理的兄弟,上哪里去找? 家的感觉,就是随心所欲,而不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玉柱的交友思想,异常成熟。每天在一起的酒肉朋友,依旧还是酒肉朋友,关键时刻不可能靠得住。 真的是肝胆相照了,哪怕几年没见,照样可以两肋插刀。 这就是通透了! 课堂里,依然是朗朗的读书声,玉柱很享受这种久违的集体生活。 他坐到位置上后,也拿了本书,和大家一起大声的朗读。 读了一页书后,玉柱又找回了当年早读英语的感觉,倍感新鲜且怀旧。 只是,玉柱的口音是典型的京片子,和众人明显不同,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了。 今天上午,是查先生亲自授课,玉柱听得格外认真。他事先准备好了寒霜做好的细炭笔,开始了速记。 简体字笔画没有那么多,玉柱以前又练过速记法,查先生说的重点,都被逐一记录在了纸上。 这个时代的学堂,基本都是填鸭式的教育,老师在台上口若悬河的讲解经义,学生们在台下听天书。 除了极少数入室弟子之外,老师和学生之间,甚少有互动。这么一来,学生们听得懂多少,全靠天赋,和基本功是否扎实了。 起初,查嗣庭并没有注意到玉柱的炭笔速记。后来,查嗣庭唇舌说干了,饮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玉柱手里拿着一支怪异的炭笔,正在记录着什么。 查嗣庭一时好奇,便走到玉柱的身旁,仔细一看,居然发现了很多缺笔的错别字。 玉柱是什么人?他可是顺天府院试的案首,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多的错字呢? 查嗣庭看了一阵子后,慢慢的琢磨出了味道,显然不是错别字,而是为了速记他的讲义,故意缺了笔的做法。 嗯,查嗣庭教过不少学生了,像玉柱这么干的,还是头一遭见到,他也就觉得格外的新奇。 第六十二章 大祸临头 玉柱早就养成了专心致志学习的良好习惯,他埋头苦干的时候,哪怕旁边再吵,也是无法干扰思路的。 查嗣庭都站了半刻钟,玉柱依旧在总结整理查先生讲过的各种奥义,对此完全不知情。 嗯,此子将来必有大出息,查嗣庭暗暗点头不已。 查嗣庭没有惊动玉柱,但是,他在玉柱的身旁站了这么久,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不可能。 散学后,玉柱并没有马上起身,他想等同窗们都走光了,再去问查嗣庭。 邬思道睡了懒觉,差点就迟到了,很不好意思见玉柱。 玉柱看见磨磨蹭蹭的靠拢过来的邬思道,不由微微一笑,冲他抱拳拱手示意。 有些人呐,天生不擅长读书考试,却攻于心计,竟把胤禛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贤弟,愚兄居然睡过了头,实在是惭愧之极。”邬思道黑脸微烫,扭扭捏捏的很不好意思。 玉柱笑了笑,说:“我以前也很喜欢睡懒觉,后来,被家母拿家法打怕了,就再不敢了。” 实际上,李四儿从来都不舍得动玉柱半根手指头,玉柱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邬思道太难堪。 换位思考一下,玉柱若是穷得没饭吃了,寄宿在别人家里,居然起床比主人还晚,会有多难堪? 玉柱的情商高,他故意把自己摆到和邬思道平齐的位置,这就很容易引起共鸣了。 “邬思道,能耐不小啊,这么快就搭上了可以跟着混吃混喝的土财主了?” 人俊是非多。欺穷的事,也多如牛毛。 有人早就看俊美异常的玉柱不顺眼了,故意借着邬思道的穷困说事。 玉柱侧头一看,却见一位身穿蓝色绸面夹袄,外罩狐裘的小胖子,正趾高气扬的瞪着他。 怎么说呢,玉柱是来求学的,没功夫和不相干的人呕气,自然是懒得搭理小胖子了。 可是,尽管玉柱没吱声,邬思道毕竟很年轻,远没到修炼成精的程度。 邬思道的自尊心大受刺激,气得脸红脖子粗,怒道:“吴征,别以为你爹是本县的知县,就敢胡言乱语,口出狂言。” 江宁府的九华山,位于句容县境内,句容知县算得上是本地的土皇帝了。 不过,玉柱连正眼都懒得夹吴征一下。 这个小胖子在玉柱的面前,比蝼蚁强不了多少,也不知道,他豪横个什么劲儿? 远在京城的佟家且不说了,单单是跟着玉柱一起来九华书院的将军府戈什哈,随便挑一个出来,就足以把吴征的知县亲爹,吃的死死的。 吴征抬手指着邬思道的鼻子,冷笑道:“我给你脸,你不要脸,敢情是攀上了新高枝了啊。那好,你喜欢的那个漂亮村姑,我回头就去买下来,让她替我暖床生娃。” 玉柱听了这话,更不急于表态了,他倒要看看,邬思道和那个村姑,究竟有何瓜葛? “你敢?”邬思道看着气势汹汹的厉声暴喝,落在明眼人的眼里,实际是外厉内荏的已经露了怯。 “哈哈,笑话,我想买谁就买谁,有何不敢?”小胖子吴征的这话,倒是明显占着理。 在大清朝,买卖人口乃是合法的交易,只要不是强抢民女即可。 在这江南省的农村里,普遍存在重男轻女的现象。而且,由于嫁女儿需要出一大笔嫁妆,很多舍不得钱的无良父母,居然狠心肠的溺毙女婴。 “你……”邬思道气急败坏的怒瞪着吴征,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吴征真想买那个村姑回去暖床,只要舍得出钱,百分百会成功。 因为,卖了村姑之后,村姑的父母才能出更多的聘礼,帮着儿子定一门好亲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玉柱见邬思道被噎得黑脸泛红,就知道,他确实气得不轻。 不过,玉柱并不打算就这么出手帮邬思道。因为,邬思道并没有主动求他。 帮忙,这种事体,很容易帮成倒忙。因为,朋友的利益,和你利益,往往并不一致。 以前,玉柱就主动做过帮倒忙的傻事。结果,不但没有得着人情,反而被所谓的好朋友,埋怨了很久。 从那以后,玉柱下定了决心,只要不是朋友主动求他,且把要求彻底的说清楚了,他绝不会主动去插手任何朋友的私事。 “你究竟想怎样?”邬思道也明白,吴征的身边多的是漂亮丫头,买不买那个给他送饭的村姑,关键是在他自己的身上。 吴征见邬思道服了软,不由仰起下巴,得意的一笑,说:“你这小子,人小鬼大,鬼主意特别多。上次,你给我出的那个主意,就很妙。你我毕竟是同窗,我也不想太过为难你,我身边还缺个磨墨的,每月一两银子,还管饭管住,怎么样?” 玉柱听懂了,敢情,这个吴征表面上为难邬思道,实则是冲着他来的。 没办法,玉柱越长越俊美了,漂亮得不像话,格外的惹人嫉恨。 玉柱还是没吱声,他就想看看邬思道会怎么处理此事? “二爷,那个村姑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被人所折辱,那我一定寝食难安,良心遭到谴责。”邬思道长叹一声,冲玉柱长揖到地,诚恳的说,“我现在确实身无分文,还请二爷借一些银子给我,具体的数目不敢说死了,因为怕人出更高的价。” 人穷志短,邬思道急于借到钱,连贤弟都不敢乱叫,尊称玉柱为二爷了。 邬思道惭愧得要死,他白吃白住不说,还要找玉柱借一大笔银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得寸进尺的不知道好歹了。 但是,吴征的狠毒手段,邬思道实在是太了解了。 假如,邬思道不求玉柱帮了这个大忙,那位村姑必定会被吴征买去玩腻了之后,卖进那种肮脏之地。 “好,给你一万两银子的额度,随便你怎么用,我绝不干预。”玉柱一出手,就是捅破天的大手笔,邬思道差点惊掉了下巴。 吴征气死了,怒道:“一万两银子?你拿得出来么?” 第六十三章 钱,拿来了 玉柱才懒得理他呢,他抬高声调唤来吴江,吩咐道:“你回去取银票来,交给邬公子。” “是。”吴江对玉柱属于是典型的盲从,玉柱说啥就是啥,他从来不知道啥叫反对。 吴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还就不走了,偏要亲眼看着玉柱吹的牛皮,怎么戳破的。 邬思道万万没有料到,玉柱居然真的派人回去拿钱了。他呶嚅着嘴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丑话说出了口。 “我,我还不起这么多钱的。”邬思道此话一出口,玉柱反而满意了。 说白了,等的就是邬思道的这句话。 如果,邬思道不当面说清楚这句话,那就会被玉柱打入白眼狼的范畴了。 就凭邬思道对胤禛的了如指掌,别说一万两银子了,就算是十万两银子,玉柱都舍得给他。 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顶级权贵们而言,都不可能是大问题。 然而,隆科多和李四儿就算是倾家荡产了,也解决不了胤禛要抄家杀人的问题。 玉柱微微一笑,说:“我不缺钱花,你大可以慢慢的还。你若是中了进士做了官,这么一点点银子,十年都还不起么?” 邬思道想想也是,只要考中了进士,做了官,一年怎么着也有一千两的纯收入吧? 只是,邬思道做梦都没有料到,他的科举之路,异常之坎坷,屡屡不第。 吴江有个特点,脚程特别快,在佟家有个绰号:飞毛腿。 等吴江跑远后,玉柱把吴盛叫来,让他摆上茶壶和茶杯,又斟了两盏茶。 玉柱拿起一只茶杯,递到邬思道的手边,笑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来,先饮一盏碧螺春,润润嗓子。等吴江把银子拿来了,就去买了那个村姑回家。” 邬思道惭愧之极,又感激得要死,他颤抖着手,接过了茶杯,当喝酒一般,仰脖饮尽。 吴征看玉柱很不顺眼,原因也很简单。 以前,邬思道跟着吴征骗吃骗喝,吴征也挺照顾他的。 后来,吴征尽逼着邬思道帮他出坏主意,邬思道便疏远了吴征。 俊美近妖的玉柱没出现之时,吴征也懒得去欺负邬思道。毕竟是同窗,邬思道又太落魄了,整他没啥意思。 现在,玉柱完全没把吴征这个知县家的公子放在眼里,吴征心里憋得慌,瞬间起了争雄的斗志。 “居然敢拿钱砸人?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你若是能买了那个村姑到手,我的吴字从此倒着写。” 吴征说这种以仗势欺人的话,显然是信了玉柱拿得出一万两银子,便故意转换了角力的方向。 就算是吴征的亲爹吴知县,捞了再多的黑钱,也不可能轻易拿出一万两银子来,由着吴征去瞎胡闹。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万两银子是个啥概念呢? 这个时代,朝廷缺钱花的时候,公开买官鬻爵。如果吴知县舍得花五千两银子,就可以打点好上司和吏部,买个知州都绰绰有余了。 而且,只要官场的资历足够了,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绝对可以买个实权知府了! 听了吴征的要挟,邬思道反而不慌了。吴知县这种土皇帝,也就是相对他这种草民而言罢了。 在京城佟家人的眼里,小小的七品知县,屁都不是! “吴字倒着写,我压根就不稀罕。咱们赌一把,可敢?”邬思道故意装出心虚的样子,迟疑着说,“我若是买下了那个村姑,你输我一万两银子。反之,我输你两万两银子。不敢赌的话,就少鸹噪了。” 玉柱不禁莞尔一笑,真不愧是邬师爷呢,坑挖得好深啊! “嘁,一万两?你身上有半两银子,算我输。”吴征很了解邬思道的家底,他不屑一顾的说,“要赌,就拿真金白银出来,搁在我面前,才算数儿。” 嘿嘿,邬思道等的就是这句气话,他随即扭头看向了玉柱,眼里满是企求的神色。 这么好玩的一景,玉柱自然不可能怂了,他当即笑道:“等吴江回来,便是了。” 有了玉柱明确的撑腰,邬思道胆气陡然一壮,仰起下巴,冷笑道:“一万两太少了,就赌两万两,可敢?不敢的话,你就回家抱孩子去吧。” 吴征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在这句容县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人敢这么驳他的面子呢。 更何况,邬思道以前还是跟着吴征骗吃骗喝的小跟班呢。叔叔可忍,婶子不可忍! 不过,吴征并没有马上接腔,他斜睨着玉柱,冷冷的说:“等银子拿来了再说吧。” 邬思道太了解吴征了,这小子说出这种话,其实已经胆怯了。 吴知县就算是捞了再多的黑钱,也不可能让吴征拿两万两银子出来败家。 玉柱压根就没去看吴征,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邬思道的身上。 钱,真的不是问题,玉柱这里多的是。实在不够了,还可以派人去江宁将军府,找八叔庆泰借钱。 玉柱给了这么大的面子,接下来,就看邬思道的人品,是否真的值得信赖了。 很快,吴江就揣着银票,骑马赶回来了。 只是,令玉柱没有想到的是,吴江这小子是真的很机灵,他还带来了将军府的骁骑校玛尔泰及他的手下们。 玛尔泰,他可是正六品的江宁驻防八旗骁骑校,正儿八经的满洲旗人,署理江宁将军庆泰的心腹嫡系。 也许是吴江事先打过了招呼,玛尔泰和他手下的戈什哈们,虽然骑马而来,却都穿的是便服。 “二爷,小的拿来了十万两银票。若是不够的话,老玛说他还带着三万两呢。”吴江双手捧上厚厚的一叠银票,故意含糊其词的喊老玛,而不是玛尔泰。 玛尔泰,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旗人。 玛尔泰见玉柱向他看来,不由憨憨的一笑,说:“八老爷怕您亏待了自己个,特意命小的揣着银票备用的。” 这玛尔泰看着是个粗汉子,其实也是个聪明人。他故意不说清楚庆泰的身份,而以八老爷代替,就是不想坏了玉柱玩人的兴致。 玉柱忍不住的笑了,八叔庆泰这是真拿他当亲儿子看待了,咳,亲恩深得很呐! 第六十四章 杀官造反? “玉露兄,银子拿来了,喏,这十万两,你都拿去花吧。”玉柱指着吴江手里捧着的银票,微笑着告诉邬思道。 钱,爷这里有的是,尽管敞开来花。 吴征整个的看傻了眼,他也是摸惯了银票的人,不须细看就知道,吴江捧着的银票货真价实,绝不是虚张声势的假银票。 这就和摸惯了钱的银行柜员一样,不需要亲手去摸,单看钱的颜色和厚度,就大致知道是多少钱了。 邬思道彻底傻了眼,大张和嘴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就在穷困潦倒的没饭吃的当下,玉柱真的说到做到,不仅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给他,居然还多绕了九万两的添头。 这份力挺的恩情,实在是太重了,简直压得邬思道,快要喘不过气来。 “既然是对赌,玉露兄的银子,既然已经拿来了……”玉柱一脸真诚的望着邬思道,有心提醒他,该去找吴征的麻烦了。 从头到尾,玉柱始终没用正眼夹吴征一下。因为,他不配。 邬思道猛然惊醒,事到如今,他绝不可能把玉柱的好意给糟蹋了,必须要和吴征赌到底。 “姓吴的,我的银子已经拿来了,十万两,一文不少。你若是觉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加三万两。嗯,你的银子呢,可否拿出来验一下?” 邬思道料死了,吴征别说拿出十万两银子了,就算是五百两,他也拿不出来的。 “你穷得没饭吃了,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莫不是偷来的么?”吴征虽然是知县家的公子,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摆在他的面前,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贪心,动了邪念。 站在一旁的吴江,暗暗冷笑不已,二爷故意拿出这么多钱来,就是想挖个深坑,引着吴征跳下去。 吴江比谁都清楚,只要吴征起了贪念,他就死翘翘了。 玛尔泰一直领着他的手下,默默的站着一旁,只当没有听见吴征想讹人的黑心话。 临来之前,庆泰叮嘱的很清楚,让玛尔泰一切都听玉柱的安排,不能打半点折扣。 在玉柱没有明确表态之前,玛尔泰打定了主意,索性闭紧了嘴巴,装哑巴。 邬思道怒道:“我好朋友当着你的面,借给我的银子,你竟敢污赖好人?” “好人?我看你像是贼人吧?”吴征没看邬思道,阴狠的盯着玉柱。 站在玉柱的方位,恰好透过窗户,看见外面来了一群衙役。 玉柱看得很清楚,吴征方才扭头瞧见他的援兵来了,才说的狠话。 财帛动人心。玉柱的豪爽大方,居然惹出了吴征的贪念,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玉柱那可是官场老油条了,他一看涌过来的几个衙役,就知道,吴征其实是早就想对邬思道动手了,他不过是正好赶上了这个关口罢了。 “谁是邬思道?”一名捕头模样的官差,手抚刀柄,凶狠的盯着邬思道。 这个吃人的社会之下,凡是被官差指名道了姓,准没好事儿! “学生便是。”邬思道毕竟不是后来的那个老油条,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发虚,也来不及多想,硬着头皮承认了。 吴征就在现场,邬思道即使想躲,也绝不可能躲得过去。 “拿下。”那捕头把手一挥,他身后的衙役们,便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扑在最前头的那个衙役,麻溜的抖开手里的铁锁链,轻轻一甩,便套住了邬思道的脖子。 “你们要干什么?”邬思道大惊失色,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吴征竟然会对他下毒手。 “奉县大老爷的令,捉拿强间良家妇人,偷窃他人钱财的银贼!”那捕头一脸阴笑的瞪着邬思道,仿佛看见了小羔羊的饿狼一般。 “姓吴的,我不过没有帮着你出鬼主意,坑害那个大户……”邬思道急出了一身冷汗,反而被吓醒了,赶紧想反击。 然而,那捕头干惯了坏事,岂容邬思道胡言乱语?他当即从袖口内掏出了帕子,堵住了邬思道的嘴。 玉柱见了此情此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邬思道的腿,并不是先天残疾,而是被人打断的。 莫非,历史上打断了邬思道腿的仇人,便是吴征? 玉柱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听邬思道的话风,应该是吴征想干坏事,而邬思道没有给他当帮凶,从而惹恼了吴征。 嗯,这吴征的心思实在是歹毒之极! 读书人,一旦被打断了腿,落下了残疾,就再无做官的可能性了。 邬思道的腿断了后,只能游走于各地州县衙门里当师爷,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吴征原本只是冲着邬思道去的,如今,只怕是连他也要一起整了。 谁叫他的大把银票,露出来了呢? 果不其然,吴征抬起手里的折扇,指着玉柱的鼻子,冷冷的说:“李捕头,恶贼的同党还在这儿呢,怎么不抓?” 李捕头很听话,他马上掉头望着玉柱,厉声下令:“来人,将贼子的同党,一体拿下。” 骁骑校玛尔泰毕竟跟着玉柱的时间尚短,配合并不默契,他又是个直人,并不明白玉柱想玩欲擒故纵的小套路。 “大胆,竟敢如此污良为贼,还有没有王法了?”玛尔泰也是想表忠心,他主动挺身而出,厉声喝斥吴征。 “哈哈,王法?既然你要和本公子说王法,那就听好了,在这句容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本公子我就是王法。不服王法的,进水牢里享几天福,现在也都服了。”吴征得意洋洋的说了一大堆歪理。 玛尔泰的汉话水平很有限,听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他心里一急,当场就要拔刀砍人。 玉柱见势不对,赶紧一把扯住了玛尔泰拔刀的手臂,小声说:“老玛,别急着动手,听我的安排即可。” 吴征瞧见了玛尔泰准备拔刀的动作,不由轻摇折扇,笑眯眯的说:“好,很好,好极了,擅自带刀不说,居然想袭击朝廷官差,够抄家灭族的了。”大帽子一顶顶的扣了下来。 玉柱微微一笑,背着手,说:“吴公子,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别说你这种小兔儿崽子了,就算是你亲爹来了,嗯,吴江,你告诉他,会有何等后果?” 吴江昂起脑袋,挺起胸膛,一本正经的说:“姓吴的知县来了,二爷您让他跪下,他就不敢站着。区区知县而已,在您的驾前,还不如一只小爬虫呢。” “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侮辱朝廷命官?你们都楞着干什么,都拿了,拿!”吴征的鼻子都气歪了,脸色铁青的下令抓人。 第李捕头当即大声喝道:“来人,把他们都抓回去,扔进水牢里去。” 几名官差拔刀在手,凶狠的向玉柱扑了过来。 玉柱上身不动,脚下迅速的倒退了两步,让玛尔泰突出在了前头。 玛尔泰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刷。”他拔刀在手,厉声喝道,“狗胆包天的东西,想造反么?本官乃是江宁将军帐下六品骁骑校,谁敢妄动,视同杀官造反,一律格杀勿论!” 第六十五章 坑的就是你 “刷刷刷!”跟着玛尔泰来的戈什哈们,一齐拔了刀,恶狠狠的指向李捕头等人。 玛尔泰报出了江宁将军的名头,李捕头不禁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 江宁将军,还用问么,傻子都知道,那是吴知县完全惹不起的存在,更何况是他这种小小的蝼蚁呢? “李捕头,楞着干什么?把他们都先抓起来,回头再说。”吴征见势不妙,就想硬逼着李捕头,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先下手为强,弄死玉柱等人,再找机会掩盖过去。 谁曾想,从窗外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谁敢乱动,老子就射穿他的狗头!” 玉柱听了熟悉的声音,不由微微一笑,嘿嘿,一箭封喉的大杀器来了! 他的骑射师傅拜兴,这次非要跟出来玩耍,却正好派上了大用场。 吴江见玉柱高高的翘起了嘴角,显然是心情很不错了,他也不禁暗自有些得意。 玉柱表面上只是让吴江回去拿银票,吴江却心领神会的叫齐了所有的带刀护院,外加可以一箭三星的拜兴。 吴江从小就伺候在玉柱的身边了,也跟着见过不少的世面。 四九城里的旗人大爷们,为了争抢龙阳小相公,或是唱昆戏的小戏子,经常性的互相扯皮打架。 只要不是某一方具有绝对碾压的实力,闹到最后,都是要打群架的。 清初时期的旗人大爷们,尚未彻底的腐化堕落,依旧残余了一些血性。 输人不输阵,面子排第一,大家都敢动手。 不过,打架也是有讲究的。旗人打旗人,下人砍下人,绝对不能错了。 无论是哪家的下人,敢帮着主人对旗人动手,肯定要掉脑袋的。 既然吴征要扯皮,吴江去拿银票的时候,索性把人手都叫齐了,免得扯皮打架的时候,因为人数少,要吃大亏。 “剁了他们!” “干脆活埋了。” “大卸八块。” 十几个佟家的带刀护院,各自拔刀在手,在胡彪的指挥下,将吴征和衙役们,都圈在了中间。 玉柱这边人多势众,还有拜兴这个独自杀过黑熊的射雕手坐镇,大局已定。 “跪下免死!”玉柱挖坑整人的习惯,有点像是庖丁解牛,慢慢的玩,有耐心的切削,轻易不想见血。 沾了血,就脏了手,那就不完美了。 李捕头依然在犹豫,不想就此束手就擒。只因,吴征的亲爹是句容县的土皇帝,他的顶头上司。 知县大老爷,想整死一个小小的捕头,可谓是易如反掌。这个要命的道理,李捕头不可能不懂。 玉柱很好说话,拜兴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他闷哼一声,轻轻松开弓弦。 “当。”的一声,一支破甲箭夹带着慑魄的呼啸声,射中了李捕头手里的钢刀,巨大的冲击力让促不及防的李捕头,立时麻得松了手。 “当啷。”第一声钢刀落地的清脆之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钢刀落地声,“当啷当啷……” 胡彪跟着隆科多的时候,参与过不少次打架斗殴。他亲手揍过很多旗下人的男仆,欺负人的经验,足透了。 他担心玉柱经验不足,抢先下令,“把这些贼子们都绑了,带下去。” “哗啦。”佟家的带刀护院们,一拥而上,将李捕头及其手下,全都五花大绑了,拖死狗一般的拖出了甲班的学堂。 完了,大势已去,吴征痛苦的闭上了眼,他那张小白脸扭曲的变了形。 玉柱很满意的瞥了眼胡彪,一个合格的管事,就应该及时补足主人一时想不到的地方。 胡彪凑到玉柱的身前,小声说:“二爷,闲杂人等都要清理干净了,才好办正事。” 玉柱差点笑出了声,好一个鬼机灵的胡彪啊,这小子八成已猜到了,他要把吴征往死里整。 权贵的身边,其实从来都不缺聪明人。 玛尔泰见县里的人都被抓出去了,他随即走到吴征的跟前,一把揪住了吴征的衣领,厉声喝道:“你个狗东西,竟敢指使奴才,袭击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你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吴征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奋力开始挣扎。 “啊……”突然,玛尔泰捂住渗血的左手,倒退了好几步,“你,你,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持刀行刺本官!” 不知道怎的,吴征的手里,竟然抓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胡彪瞪圆了眼珠子,当场看傻了眼。他原本以为,他还有点小机灵,谁曾想,强中更有强中手,玛尔泰比他机灵得太多了,让他骑马都追不上。 吴江也看懵了,好家伙,玛尔泰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简直是釜底抽薪啊。 玉柱高高的翘起嘴角,差点笑出了声。这玛尔泰看似憨厚老实,却是个心有十八窍的阴损老狐狸! 吴征持刀行刺朝廷的命官,还是驻防八旗的六品骁骑校,就这一下,他便彻底的掉入了无救的深渊。 按大清律,刺杀八旗官员者,全家男性皆斩立决,全家女性一体赏给被刺者本人或其家属,永世为奴,不得翻身。 这就是株连的灭门了! 玛尔泰见手下人都没动手,怒了,厉声喝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拿下刺客?” “哦……” “嗻。”玛尔泰的手下戈什哈们,如梦初醒的扑向吴征,扭住了他的胳膊,二话不说的夺下他手里那柄带血的匕首,将他反绑了。 “你污蔑好人,是你硬塞给我的匕首……”吴征被摁跪到了地上,这才猛然惊醒,开始大肆喊冤。 玉柱见玛尔泰一直瞅着他,两眼一眨不眨,他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玛尔泰是担心他的心太软,高抬贵手,放过了吴征。 “此獠刺杀朝廷旗务命官,人证,物证俱在,不容狡辩。胡彪,还不赶紧去拿伤药,替玛尔泰大人包扎伤口?” 玉柱此话一出口,就等于是给吴征刺杀旗官的行为,彻底的定了性。 无毒不丈夫! 心慈手软之辈,绝对成不了大事! 玛尔泰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妥了,他没有白白替玉柱流血。 庆泰派玛尔泰来给玉柱保驾护航,玛尔泰又不是呆瓜,他早知道,玉柱迟早会成为佟家八房的小主人。 故意诬陷吴征刺官的这一招,只要赌对了,不仅庆泰会对玛尔泰另眼相看,还可以顺势让玛尔泰的儿子也跟着搭上玉柱和隆科多的线。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岂不快哉? 成本极小,收获极大,不过是流了点血而已,超值! 玉柱没有搭理胡乱叫喊的吴征,他快步走到玛尔泰的身旁,拉住他的手,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伤口,不由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手背被割伤了一道长血口子。 伤口,看着血肉模糊,异常狰狞,实际上,并不算特别的严重。 嗯哼,玛尔泰还真下得去手呢,对他自己都这么的狠,是块好料子! 吴江是个机灵鬼,不待玉柱吩咐,他便去找查嗣庭,要来了一壶烧酒。 上次,佟家七叔庆复之子福成,因出言不逊,辱及李四儿,玉柱揪住他狠揍了一顿。 虽然玉柱打赢了,但是,手臂无意中划了道口子。吴江记得很清楚,玉柱第一时间命他去拿来烧酒,涂抹在了伤口处,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玉柱很满意吴江的机灵,他亲自动手,将烧酒倒在了玛尔泰的伤口上。 “滋……”玛尔泰一向皮糙肉厚,却依旧疼得直抽气。 玉柱微微一笑,说:“忍着点疼,等我把烧酒蒸馏提炼了,记得每天都抹几遍,不许偷喝。” 玛尔泰享受着玉柱的亲自关怀,心里不由暖洋洋的,他咧嘴一笑,好奇的问玉柱:“二爷,伤口上抹烧酒,真有用?” 玉柱点点头,说:“这种低浓度的烧酒,用处有限。等蒸馏出来了酒精,用处就大了。” “玉二爷,您只要饶了小人的狗命,开什么条件,小人都答应。”吴征喊累了之后,总算是砸摸出了味道,刺杀旗官,必死无疑。 吴江瞥了瞥嘴,露出轻蔑的笑容,现在知道怕了?嘿嘿,晚了! 玉柱压根没搭理死定了的吴征,他用干净的棉布帕子,替玛尔泰包扎了伤口之后,信口道:“我身边还缺个哈哈珠子,如果令郎没有高就的话,可以让他来试试?” 玛尔泰不禁大喜过望,他甘愿付出血的代价,不就是想给独子谋个大前程么? “标下替犬子叩谢二爷的恩典。”玛尔泰赶紧哈下腰,异常欢喜的打了个标准的千,谢恩声格外的响亮。 既然,玛尔泰替玉柱流了血,玉柱就必须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玛尔泰是庆泰的心腹部下,玉柱不可能捞过界的提拔他,那就只能提携玛尔泰的儿子了。 只要玛尔泰儿子成为了玉柱的哈哈珠子,未来的前程就完全有指望了! 一时间,皆大欢喜,唯有吴征和他的一大家子倒了血霉! 玉柱心里明白,农夫和毒蛇的寓言故事,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一时的心慈手软,打毒蛇不死,反被毒蛇咬的教训,实在是多如牛毛。 如今,不管怎么看,玉柱都必须下毒手整死吴征。 不然的话,只要吴征缓过劲来,必定会疯狂的进行反扑,不死不休。 吴征犯了灭族的死罪,涉及的还是旗人武官。 玛尔泰丝毫也没客气,直接拿出了庆泰给的手令,调来了附近的八旗巡防铁骑,将吴征连同李捕头等人,一起押往江宁将军府。 毋庸置疑,吴征只要落到了庆泰的手里,那是再无活路了! (ps:你们够狠,n多人发私信给我催更。算了,提前更个长章吧,让大家一次性看爽了,免得说我吊胃口。只是,看爽了话,别忘记了赏几张月票和推荐票啊。) 第六十六章 开小灶 玉柱本不是张扬的个性,等吴征等人被押走之后,他转身要走,却见面色苍白如纸的查嗣庭,就站在不远处。 “歹人悍然行凶,竟敢刺杀朝廷命官,惊扰了老师,乃玉柱之过也,还请老师多多海涵。”玉柱抱拳拱手,深揖到地,态度别提多恭谨了。 查嗣庭早就看吴征不顺眼了,只是碍着吴征的亲爹是本县的土皇帝,敢怒不敢言罢了。 “吾辈读书人,立身以正,不可峙势胡为,可知之乎?”查嗣庭毕竟挂着老师的名头,应有的教诲,是必须的。 “学生谨遵师命,绝不敢胡作非为。”玉柱再次深揖行礼,面子给的足透了。 查嗣庭保住了颜面,脸色也略微泛红,便温和的说:“你来的晚,功课肯定落下了不少。若有不懂的地方,散学之后,只管来寻老夫。” 玉柱一听就懂了,查嗣庭这显然是有意示好,打算给他开小灶了。 “多谢恩师大人的厚爱。”玉柱再次行礼拜谢,查嗣庭简直是满意之极,不禁捋须微微一笑。 如此尊敬老师的人,再坏又能够坏到哪里去呢? 等查嗣庭转身走了,玉柱才走到眼神复杂的邬思道跟前,笑道:“你的运气很不错,吴征原本是想整你的,却被我撞上了。” 邬思道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态度异常诚恳的说:“恩同再造,铭感五内,就不多说那些废话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柱点点头,邬思道本是极精明之人,吴征故意诬陷他强间民妇,外加偷窃钱财,那绝对是想把他往绝路上逼。 吴征的用心之歹毒,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走吧,回去好好的喝一顿酒,美美的睡一觉,明天就一切都好了。”玉柱担心邬思道依然面子薄,主动留了台阶给他顺着下来。 邬思道毫不迟疑的点头说:“现在,你就算是想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玉柱微微一笑,和邬思道并肩而行,两人都迈着轻快的步子,惬意的往回走。 “二爷,太太曾经吩咐过,您身边的哈哈珠子,太太都要亲自过目。”路上,吴盛主动凑过来,好心的提醒玉柱。 吴盛被吴江抢了风头,心有不甘,便想主动表现一下。 玉柱微微一笑,没吱声,吴盛也很机灵,但是关键时候的见识和胆略,还是比吴江差了口气。 吴江便笑着解释说:“你只须告诉太太,玛尔泰挺身而出,救了咱们二爷,还负伤流了不少血,太太不仅不会说啥,还会重赏玛尔泰的。” 玉柱翘唇一笑,李四儿的脾气,吴江拿捏得很准,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等玉柱用罢了晚膳,领着林燕儿一起溜弯消食的时候,宅内的下人们,开始分批的用饭。 朱门大户之家,下人们不可能一窝蜂的去领自己的饭食,必须分批的去用饭。 轮到秦瑶娘去领饭食的时候,厨下管事叶五娘,脸色铁青,仿佛饿了好几天的老鹰,看见了野兔一般,冷冷的盯着她,却一言不发。 秦瑶娘心里明白,叶五娘的男人老是喜欢找理由的往她身边凑,没话找话说,这是惹着叶五娘了。 “哼,有些骚蹄子就是下贱,自己偷人被浸了猪笼,还不知悔改,又来勾引男人了,呸,什么玩意儿?”叶五娘心里窝着火,骂得特别难听,“真有本事的官太太,至于天天擦地板么?” 秦瑶娘心里苦透了,她堂堂的前任知州夫人,签了死契卖身为奴也就罢了,还要受奴婢的气,实在是太憋屈了。 本想反唇相讥的秦瑶娘,却因叶五娘只是指桑骂槐,并没有点名道姓,有苦反而说不出了。 在玉柱身边伺候的下人,大多是佟家的家生子仆婢。 就说吴江吧,他能够到玉柱的身边当小厮,也是大有来头的。 当年,隆科多出生的时候,吴江的祖母被选为隆三爷的管事嬷嬷。 后来,吴江的亲爹吴善文,顺理成章的贴身伺候着隆科多了。 如今,整个隆家的大总管,不是旁人,正是吴善文。 没有这一层深厚的渊源,万一下人起了歹念,暗中残害小主人,那就麻烦大了。 叶五娘以前是李四儿身边的掌勺厨娘,李四儿舍不得玉柱在外头吃苦,便把她派了过来。 自知势单力薄的秦瑶娘,没敢反嘴,她咬紧银牙的把头一低,心一狠,想装傻糊弄过去。 谁曾想,秦瑶娘拿饭菜的时候,叶五娘突然抬手一拨,“当啷。”盛饭菜的大瓷碗被碰翻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啪。”叶五娘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了秦瑶娘的粉颊上。 秦瑶娘做梦都没有料到,叶五娘竟敢当众打她,促不及防之下,她捂住火辣辣的俏脸,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你……你凭什么打人?”秦瑶娘脸颊疼得太厉害了,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 “哼,打你都是轻的。老娘警告你,再敢勾引我的男人,就不是吃耳刮子了。”叶五娘拿起舀汤的勺子,故意搅动了好几下。 那意思很明显,下次就舀了滚烫的热汤泼到秦瑶娘的脸上,彻底毁了她的容。 “呜呜呜……”秦瑶娘根本就惹不起背靠着李四儿的叶五娘,她捂着肿起老高的粉面,哭着落荒而逃。 事情闹得这么大,很快,寒霜就知道了。 秦瑶娘像是一只熟透了红苹果,那股子迷人的风韵,别提多诱人了。 寒霜心里有数,家法如山之下,叶五娘的男人也没敢做啥,就是多看了几眼秦瑶娘,没听见叶五娘唤他罢了。 知道归知道,然而,寒霜并不打算插手过问。 眼看着林燕儿要崛起了,寒霜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如果,林燕儿是玉柱的正室少奶奶,寒霜自然不敢与之争锋。 在一夫多妾制之下,朝廷保护的是,正妻的权益。小小的书房婢,就敢和女主人争锋,那是脑子进水的作死。 但是,林燕儿这种通房丫头,一旦变成了宠妾,对寒霜的危害就大了。 寒霜的目标是管事大娘子,这就和玉柱的宠妾,有了不小的矛盾和冲突。 一山不容二虎,一宅不容二女。 第六十七章 三个倒霉蛋的相遇 阅历和远见,这便是豪门世家婢,远胜于小家碧玉的地方。 林燕儿和未来的正室少奶奶之间,必定会产生剧烈的摩擦。 寒霜又不是个傻蛋,她天然要站在未来正室少奶奶的那一边。 迟早要和林燕儿开战,迟不如早,这是寒霜的明智判断。 秦瑶娘吃的亏,还不够多,寒霜决定再等等看。等秦瑶娘实在是撑不下去的时候,寒霜再拉她一把,那个效果就要好得多了。 林燕儿虽然每天和玉柱同床共枕,声势也确实看涨,和她套近乎的小丫头很是不少。 但是,林燕儿的根基尚浅,手底下没有可用的小跟班,消息传递的速度自然也就比寒霜慢得多了。 人脉这种东西,并不是你上了位之后,马上就有的。还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扶持和培养自己人。 玉柱救了邬思道一命。或者说,至少救了他的一条腿,也等于是救了他的仕途之路。 但是,玉柱并没有改变对邬思道的态度,以前怎么善待他的,现在还怎么对他。 无论是用膳,还是生活起居,两人依旧是分开的。用膳时,玉柱是八菜一汤,邬思道是四菜一汤,一道不多,也一道不少,正好合适。 玉柱并不是毛头小子了,而是大型钢企的常务副总,手底下有一大批跟着摇旗呐喊的部长和处长。 他的人生观和交友观,已经异常之成熟。 朋友之间的交往,离得太近了,不仅失去了必要的神秘感,而且很容易产生各种不必要的矛盾。 以玉柱的显赫家世,他就算是生活再俭朴,也比邬思道那个穷鬼,强出去十八条街。 如果,两人时刻待在一起。穷得没饭吃的邬思道,很容易产生落差感,导致羡慕嫉妒恨的逆反心理。 施恩,施成仇人的例子,屡见不鲜。其中,彼此之间没有把握好距离感,以及施恩者居高临下的态度问题,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只要根本利益一致,或是你的实力足够强大,哪怕几年没在一起的朋友,依旧敢赌你的成功,愿意做你肝胆相照的铁杆兄弟。 客观的说,哪怕每天一起喝酒吃肉泡妞的朋友,只要敌人许的利益足够大,他丝毫也不会犹豫,迅速的就会把你给卖了。 所以,玉柱采取的策略是,和邬思道尽管同住一个大宅子里,却是各过各的小日子,互不干扰。 玉柱租赁的宅子,地处穷乡僻壤的山脚下,哪怕想找个地方喝酒,也要骑马去二十里外的集市上,太不方便了。 通过科举入仕,成为光荣的火箭式官员,一直是玉柱的目标。 既然,此间没啥娱乐的空间,不如闭门苦读书,勤练字了。 玉柱读书的时候,喜欢安静,不喜欢打扰,这是身边下人们都知道的事实。 因邬思道喜欢睡懒觉,早上去书院的时候,玉柱也没刻意叫他一起走。 清晨出门之后,玉柱手拿折扇,走在最前边。吴江和吴盛,依旧提着玉柱惯常的各种用品。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书院的门口。 甲班的学堂里,今天却没有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安静的很不正常。 玉柱心里明白,一定是昨天惩治吴征的大事儿,被多嘴的查嗣庭传出去了。 昨天,玉柱故意挖坑收拾了吴征的时候,甲班的同窗们早就走光了。整个书院里的知情人,唯有查嗣庭一人而已。 也好,让大家都怕了,不敢惹他,总比阿猫阿狗也敢跑来挑衅,要强得多! 玉柱是来求学取真经的,又不是来打码头抢地盘,苍蝇蚊子总来嗡嗡叫,也怪烦人的。 当玉柱出现在了甲班门口的时候,就见一名身穿青色夹袄的年轻书生,霍地站起身子,抱拳拱手道:“在下浙江海盐俞鸿图,字鳞一,感谢玉兄为我等除了一大祸害,请受俞某一拜。” 玉柱从来都不是张扬的个性,他赶紧拱手还礼,同时自报家门。 “在下顺天府佟玉柱,未及弱冠,暂时无字,俞兄唤我玉柱便是。” “是啊,恶贯满盈的吴征,早该铲除了。”坐在玉柱身后的一名锦袍书生,也跟着站起身,快步走到玉柱的身前,拱手深揖,“在下安徽桐城张廷璐,字宝臣,抖胆替同窗们谢过玉兄惩大恶之德。” “宝臣兄太过客气了,切莫折煞了小弟。” 玉柱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心想,世界真的不大啊,居然这么巧? 因河南封邱生员罢考案,被雍正下旨罢官后,大丢颜面的张廷璐,乃是三朝元老张廷玉的亲弟弟。 没想到,居然在这座九华书院里见了面,还成了同窗。 更巧合的是,大清朝最后一个被腰斩的名臣,不是别人,正是在河南院试中纵妾舞弊的俞鸿图。 两个都是在河南科试上栽了大跟头的名臣,出现在同一座九华书院的甲班之中,你说巧不巧? 哦,不对,还有一个倒霉蛋,他们三个人共同的老师,查嗣庭。 雍正四年,查嗣庭主持江西乡试,出的考题是:维民所止。有人诬告查嗣庭,维和止,都隐含着诅咒雍正掉脑袋的巨大恶意。 因查嗣庭党附于隆科多,雍正明知是攀污,却故意顺藤摸瓜,把查嗣庭弄死在了大牢里。 巧极了,玉柱的一位老师和两位同窗,都是在考官的任上栽了大跟头。 俞鸿图见张廷璐离了座,他也快步走到了玉柱的身旁,肃容拱手道:“不瞒玉兄,这吴征太恶了,仗着他爹的势,纵奴殴打同窗,强抢民女,甚至还诬陷好人,夺人商铺,可谓是无恶不作。小弟敢怒不敢言,实在惭愧之极。” 玉柱暗暗点头,年轻时期的俞鸿图还是蛮有正义感的。 只可惜,俞鸿图做了官后,就忘记了初心,连身边的侍妾和奴仆都管不好,反而误了性命。 三个人聚到了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彼此序齿之后,张廷璐生于康熙十四年,已过而立之年,最年长。俞鸿图生于康熙二十年,今年二十四岁,居次。 三人之中,生于康熙二十九年的玉柱,自然是最小的一个了。 俞鸿图很会来事,他眼珠一转,当场笑着提议说:“万年修得同窗缘,你我三人,不如结为异姓兄弟吧?” 张廷璐瞥了眼玉柱,心里多少有些犹豫。他父亲张英致仕前,官拜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属于汉人中的第一重臣了。 玉柱的祖父佟国维和父亲隆科多,都是妥妥的满洲重臣。 汉人重臣和满洲重臣勾搭到了一起,嘿嘿,康熙肯定睡不着觉了。 虽然,康熙经常在口头上宣扬满汉一家亲。实际上,满汉之间的鸿沟,极为明显。 第六十八章 清风不识字(求月票) 玉柱见张廷璐有些迟疑,便笑着说:“只要心意相通,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呢?”他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 张廷璐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道:“是啊,是啊,兄弟之间肝胆相照即可,又岂在于区区虚名?” 俞鸿图毕竟还不到三十岁,比较气盛,他没好气的瞪着张廷璐,嘟哝道:“我差点忘记了,你们桐城张家的祖训,就四个字:谨默精纯,果有独到之处啊。” 咳,这话看似夸奖张家的祖训,实际上,等于是指着张廷璐的鼻子,骂他是个胆小鬼了。 张廷璐出身于儒林名门,涵养还是很不错的,他不仅没有当场翻脸,反而含笑解释说:“麟一老弟所言甚是,家父时常耳提面命,小心无大错。愚兄鲁钝,却也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 玉柱一听就懂,张廷璐这话看似对俞鸿图说的,其实是向玉柱解释无法结拜为异姓兄弟的苦衷。 满汉之别,判若云泥。 张英已经致仕了。可是,张廷璐的亲二哥张廷玉,现为翰林院检讨,入值南书房。 康熙建立的南书房,其性质类似于雍正建立的军机处。只是,军机处的权柄更大一些,而南书房偏重于咨询,而非决策。 不管是南书房,还是军机处,都在根本上,削弱了八旗旗主、世袭罔替的王爷、议政王大臣和内阁的权柄。 张廷玉的入值南书房,其职权范围,类似雍正朝的军机章京。 亲二哥居于如此要害的岗位,张廷璐不敢踏错半步,玉柱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实话说,以玉柱的丰富官场阅历,他压根就不在意所谓结拜的事。 只要利益足够大,别说异姓兄弟了,就算是亲兄弟,也敢出卖。 “咳,咳。”就在三个人聊得甚欢的时候,甲班学堂的门口,忽然传来了两声轻咳。 玉柱扭头一看,却见查嗣廷板着脸,正瞪着他们。 三个人赶紧一哄而散,各自坐回到了座位上,端正的坐直了身子。 查嗣庭讲课的水平极高,条理分明,层层递进,深入浅出。 玉柱听得津津有味,他拿着炭笔记录的时候,思路也比以往更加的清晰。 汤炳虽然热衷于名利,攀附了隆科多才升的官,但他确实是个有才华、有眼力之人, 院试,考秀才,更偏重于记忆的考察。而乡试的话,单靠死读书,不和名家交流,绝无中举的可能性。 散学之后,玉柱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坐在座位上,仔细的翻阅速记下来的讲义。 读到博士毕业的学生,大部分都成了科研金字塔的底座,终其一生也无大成就。 但是,顺利毕业的博士,学习的习惯一定是良好的,也肯定可以静下心来钻研毕业论文。 玉柱早就掌握了学习的窍门,新学到的知识,必须趁热打铁的加强性复习。免得时间一长,就容易忘在脑后了。 可巧了,张廷璐和俞鸿图,也都是坐得住的读书人。他们三个不约而同的留到了最后,都没有离开甲班的学堂。 整个学堂内,除了偶尔的轻咳声,毛笔在纸上的刷刷声,以及椅脚轻微摩擦地面的声响之外,再无别的杂音。 好学堂,好老师,好生源,大家一起学习的气氛,不是一般的浓。 这便是名书院的魅力所在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玉柱整理完毕学习笔记,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玉柱轻轻的放下手里的炭笔,正打算悄无声息的伸个懒腰,却见查嗣庭就站在他的身旁,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做好的笔记。 “横浦先生,学生失礼了。”玉柱赶紧起身,拱手长揖,向查嗣庭赔礼道歉。 查嗣庭含笑摆了摆手,说:“你我师徒之间,何来如许多的俗礼?” “嗯,你做的笔记,虽然缺笔字较多,但是,整理的井井有条,一目了然,言简意赅,好,好,好。”查嗣庭信手拿起玉柱做的笔记,仔细的翻阅之后,情不自禁的赞不绝口。 查嗣庭的频频示好,玉柱自然明白,这是想靠拢之意。 历史上的查嗣庭,就是攀附上了隆科多,从此平步青云,越级升迁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 抄家的时候,查嗣庭的日记中,有很多抨击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的内容,甚至是谩骂。 雍正恨极了查嗣庭,除了株连查嗣庭的亲族和弟子之外,甚至还故意惩罚了全体浙江的读书人,暂停了浙江乡试三年。 瓜蔓抄的厉害,玉柱很清楚。所以,他从不写日记,更不写诗作词,免得留下被人诬告的大把柄。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都可以攀扯上讥讽大清朝是没文化的鞑虏,还有啥不能咬的? 玉柱是人不是神。整部清史的名臣,多如牛毛,他不可能人人都记得住。 关于查嗣庭的事,他记得如此清楚,主要是拜金大侠所赐。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好一位金大侠,他是海宁查家的子孙无疑。 只可惜,金大侠对鞑清太过于吹捧了,反而露出了马脚。 俞鸿图嘛,他是最后一个被腰斩的大臣,令人印象深刻。 至于安徽桐城张廷璐,嘿嘿,张廷玉的亲弟弟,玉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针对玉柱做的学习笔记,查嗣庭不厌其烦的做了解释。 且不管查嗣庭的人品如何,单论他的真才实学,确实令玉柱感到佩服。 查嗣庭屡有独到的见解,给了玉柱茅塞顿开之感。 一晃眼的工夫,就过了一个多时辰,不仅玉柱受益匪浅,就连凑过来听讲的俞鸿图和张廷璐,也大开了眼界。 玉柱就有点想不明白了,如此才华横溢的查嗣庭,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依然没有考中进士。 既然查嗣庭教得这么用心,玉柱就试探着发出邀请:“横浦先生,学生那里正好准备了京城里出了名的涮羊肉,不如一起小酌几杯?” 原本,玉柱以为查嗣庭会端着先生的架子,故意推脱不去,却不成想,他竟然点头答应了。 玉柱赶紧吩咐吴盛跑回去安排厨娘们,多切一些羊肉片,多备一些干菇之类的蔬菜。 邬思道不必说了,张廷璐、俞鸿图既然在场,玉柱很自然的也邀了他们一同涮羊肉。 于是,一行五人,说说笑笑的往大宅这边行来。 (ps:求月票+推荐票,多谢了。) 第六十九章 教你涮肉(求推荐票) 玉柱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滋润生活,几个人走回到大宅之后,厨下已经备好了涮羊肉的一应食材。 查嗣庭毕竟是先生,玉柱原本打算,先上茶,上点心,闲聊几句,走个礼仪过场之后,再去涮羊肉。 谁曾想,查嗣庭不仅没有端着先生的架子,反而直爽的说:“喝茶太难受了,刮油。” 玉柱不禁笑了,既然查嗣庭乐意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他也没啥好说的,直接请了众人入席。 到了花厅里,自然是查嗣庭上座,玉柱主陪,其余的三人陪坐在一旁。 查嗣庭是典型的浙江人,见了冒着腾腾热气的铜锅,很好奇的问:“这是何物?” 玉柱笑着介绍说:“此物名唤铜火锅,因学生特别的馋嘴,特意命人用黄铜打制而成。” 俞鸿图也是南方人,他插话问道:“此锅内盛了这么多热水,却无羊肉,难道是现煮不成?” 玉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如果现煮羊肉块,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瞒诸位,羊肉已经切成了薄片,拿筷子夹着在滚烫的开水中涮十下,便可食用。” 玉柱见众人都没听懂,他索性吩咐下人,把涮锅子的食材都摆上来。 为了让大家都明白涮的方法,玉柱索性起身,亲自作示范。 玉柱特意用了公筷,一边操作,一边详细的讲解。 “横浦先生,诸位仁兄,吃涮肉呢,讲究的是原汁原味。您几位且看,这是铜锅炭火,清汤锅底。加上葱段、姜片、花椒,放少许干香菇、干蘑菇,再加入开水,清澈见底的锅底就做得了。” “喏,这只小碗里就搁了三样辅料,六必居的芝麻酱,王致和的酱豆腐汁,还有韭菜花,这三样必不可少。” “这只小碗里装的是卤虾油,在下必须要隆重介绍一下,吃涮羊肉,这个是必备的酱料。其主料有乌虾的发酵汁,辅料有干辣椒、芝麻油、大葱、小茴香、丁香、八角、芝麻、姜蒜等等。” 玉柱一边介绍,一边暗暗有些遗憾,洋葱还没有传入中国,暂时只能用大葱代替了。 “这是腌制好的糖蒜,等会涮着吃几片肉,就一瓣糖蒜,口舌生津,甜、辣、香交织,美味之极……” 玉柱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薄如纸片的羊肉,在铜锅的滚水里,只涮了十下,并分别在两只酱料小碗里各蘸一圈,再塞进嘴里。 由于玉柱讲解得特别细致,众人一看就懂了,大家纷纷拿筷子涮肉。 “嗯,好吃,太好吃了。” “美味之极。” “嫩,鲜,辣,甜,好极了。” 大家都吃得很舒坦,于是,切好的薄片羊肉,一盘接着一盘的往上端。 上等的状元红,没喝多少,涮羊肉倒是被消灭了二十几盘之多。 “此糖蒜尤为开胃。”俞鸿图是典型的浙江人,嗜甜如命。 张廷璐是安徽人,口味偏辣一些,他指着面前卤虾油里的干辣椒,笑道:“此物甚善。” 邬思道是绍兴人,酷爱花雕,他举起手里的酒杯,赞叹道:“真佳酿也。” 查嗣庭却盯着薄薄的羊肉片,皱紧了眉头问玉柱:“安能切得如此之薄?” 玉柱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拱手解释说:“弟子所赁此宅,乃是本地大户名下的产业。那大户在此宅的地下,挖有很深的地窖,并储存了不少的冰块。把羊肉放进冰窖之中,冻一晚上,再用刀切,便可薄如纸。” “哦,原来如此。”查嗣庭恍然大悟,心想,玉柱还真的是会享受生活啊。 这一顿羊肉,涮得人人开心,个个舒坦,酒足肉饱,别提多滋润了。 宾主尽欢而散。 过了几天,庆泰派人骑快马来传信。他已经六百里加急递上了奏折,弹劾吴征的亲爹吴知县,纵子行凶,妄图刺杀旗下骁骑校。 驻防各地的满洲将军,肩负着监视汉官的重任,非朝廷信任的八旗心腹,不可能任用。 到目前为止,封疆大吏上奏折,弹劾管辖范围内的下僚,朝廷还没有驳回的先例。 因为,只要朝廷驳回了,就意味着不信任了。那么,封疆大吏因为威望严重受损,就只有主动上表请罪这一条路可走了。 说白了,就是二选一的结果,朝廷要么放弃署理江宁将军庆泰,要么放弃七品的吴知县。 朝廷会怎么选,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这么一来,吴知县和吴征,他们一大家子,就彻底的完了。 玉柱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个性,他只让信使带了口信回江宁,转告八叔庆泰三个字:知道了。 想做官的人,如果管不住嘴巴,迟早是要栽大跟头的。 就九华书院的特色是,甲班的学子,每十天考试一次。连续三次考试不合格者,罚回家去反省半个月。 据俞鸿图的小道消息,凡是被罚回家的学子,都在家里被长辈给狠狠的收拾了。 一起相处了半个多月后,玉柱已经看出来了,俞鸿图确实是个热心肠,且管不住嘴的家伙。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大嘴巴,绝对不是个好习惯。 只是,玉柱结识俞鸿图的时间不长,交浅无法言深。只能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劝他了。 书院的生活,简单且充实。 玉柱每天都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从住处到书院,再从书院到住处,像极了以前读高中时的场景。 和四九城不同,三月底的九华山下,有人的农田里,已经开满了白菜型的油菜花。 和北方不同,江南的田赋,可以是桑麻,也可以是大米,还可以是银子,也可以是菜油。 因榨油的经济价值较高,有头脑的自耕农或是地主,都会拿出一定比例的下等田或是旱地,种上油菜花。 话说,俞鸿图的姑母,嫁到了镇江府丹徒县的一个举人之家,他每两个月都要去姑母那里请安问好。 谁曾想,不知道怎么的,俞鸿图在他姑母家里爬树的时候,不小心跌伤了右腿。 张廷璐得知消息后,就找到玉柱和邬思道,商量着一起去看望一下在那边养伤的俞鸿图。 玉柱自无不允之理。 (ps:加更了,求推荐票和月票的恩典。) 第七十章 狗眼看人低(求月票) 这个时代的登门拜访,讲究的是提前派人送帖子过去预约。 若是不打招呼的突然上门,很容易被人误会为,夜猫子进宅,没安好心。 玉柱和张廷璐事先禀明了查嗣庭,查嗣庭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到了约定的那日,玉柱、张廷璐和邬思道带着备好的礼物,就乘坐马车去了俞鸿图的姑母家。 到了地方,吴江很有礼貌的上前递了名帖。很快,从府里就出来了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书生。 “有失远迎,还望两位仁兄恕罪。在下张德光,字有德,乃是俞麟一的表弟。多谢三位仁兄前来看望家表兄,小弟实在是感激不尽。” 文质彬彬的张德光,很热情的作了自我介绍。 玉柱他们三个人,赶紧长揖行礼,并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在下浙江绍兴邬思道,字玉露……” “在下顺天府佟玉柱,暂时无字,兄台唤我玉柱便是。” 玉柱从不是招摇过世的性子,他介绍自己的时候,一般不提四九城,而只说顺天府。并且,玉柱从不提佟佳氏,而只说姓佟。 顺天府很大,辖下有不少州县。玉柱的说法,很容易让别人误会,他只是京城郊县的普通读书人而已。 至于,佟佳氏,一听就知道是旗人。而佟氏,则是地地道道的汉姓。 “在下安徽桐城张廷璐,字宝臣……” “哦哦,您便是宝臣兄啊,失敬,失敬。”张德光一听张廷璐的名字,立时眼前一亮,态度也变得异常之客气了。 安徽桐城,自从出了个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之后,再次名声大噪。时人,大多知道安徽桐城有个张相国。 “宝臣兄,这边请,注意脚下,路滑。” “玉柱兄,请。” “玉露兄,请。” 各自报了名号和来历之后,张德光明显冷落了玉柱和邬思道,却把张廷璐奉为上宾贵客。 玉柱的心态好得很,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世态炎凉的楞头青? 以前,玉柱只是钢厂技术处的小技术员之时,哪怕是他本人出钱出力组织的同学会,也总是被同学们当成了空气一般的小透明。 被无视,被冷落,被小瞧的滋味,玉柱受了好些年。 可是,玉柱一朝翻了身,挂职省会的副市长之后,原本做梦都不敢想的校花,主动跑来投怀送抱。 这世道,何其炎凉? 张德光缠在张廷璐的身旁,惟恐冷落了贵客,讨好的姿态别提有多肉麻了。 出身于绍兴府穷苦人家的邬思道,因还年轻的缘故,见识比玉柱短得多,他就没有玉柱这么好的心态了。 邬思道撇着嘴,小声对玉柱抱怨说:“看人低。” 玉柱不由莞尔一笑,哪怕邬思道故意省略了两个字,谁还不知道狗眼看人低啊?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有文化的邬思道,骂人都不带半个脏字,却入骨三分,狠辣异常! 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实际上,穷人家的孩子,要么是家里的长工,啥苦活累活都要干。要么早早被推出去当学徒包身工了,学徒管饭管住没钱拿,却可替家里省几碗稀饭野菜粥。 在农村,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已有数千年的历史。 若说穷人家的孩子,和富人家的孩子,最大的区别,不仅仅是身份、地位和金钱,而是见识的迥然不同。 穷人家的孩子,一般成熟得很晚,等知道社会的真实运行潜规则,为时已晚,岁月都蹉跎掉了。 同样是面对张德光的势利眼,玉柱只是一笑置之,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而邬思道却非要把心里的不满说出口,这就说明了,他的见识和情商,还大大的不够。 劝人,从来不是个轻松的活计,你要时刻注意被劝者的心态,以及接受你劝说的可能性,避免劝成了仇人。 玉柱不想刺激邬思道的自尊心,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吭声。 以玉柱的经验,越是寄人篱下之人,心态越是容易失去平衡。 尼玛,你锦衣玉食的过好日子,不就是靠着爹娘厉害么? 说白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便是石米养仇人的根源。 邬思道实在是无处可去了,玉柱若是不管他,那他为了有个屋檐住下,不饿着肚子,就只能退学去赚钱了。 和刻苦用功读书的玉柱不同,邬思道压根就不是正经读书的料儿。 玉柱这么显赫的家世,起四更,睡半夜的苦读书,勤练字,一门心思的琢磨中进士。 邬思道都穷得没饭吃了,却天天睡懒觉,擦着迟到的边儿,才赶到学堂门口。 如果不是九华书院顾忌到好名声,早就将邬思道扫地出门了。 但是,玉柱并没有像常人一样的看低了邬思道。因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有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成熟之后的耍弄阴谋诡计。 玉柱是要干大事的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宰相肚内能撑船。 客观的说,以玉柱的丰厚家底,就算是养邬思道一辈子,又有何妨? 只要,在关键的时刻,邬思道能够帮着玉柱分析清楚四阿哥的心思,就比百万两银子还要金贵。 钱能解决的事儿,在玉柱这里,哪里算个事儿? 问题是,涉及到四阿哥的事儿,用钱根本就无法解决。 只要,玉柱算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就是全家都死光光了。 玉柱他们三个跟着张德光,进正院去拜见了俞鸿图的姑母之后,再被领到了俞鸿图所住的外院客房。 进门一看,俞鸿图正斜靠在一张贵妃榻上,因腰下搭着一条薄被,也看不见伤腿的情况。 “唉,流年不利,摔伤了腿,有劳诸位同窗挂念了。”俞鸿图看见玉柱他们后,好一阵唉声叹气。 张廷璐最年长,玉柱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邬思道没有在意那么多,直接开玩笑说:“下次还敢不敢偷看美娇娘了?” 张廷璐皱紧了眉头,看了眼邬思道,随即又转过头去,看向了玉柱。 玉柱察觉到张廷璐在看他,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意思是说,你老张是兄长,你不说话,小弟不好插嘴。 张廷璐的心里大感满意,别看玉柱出身于豪门,却格外的懂礼。 邬思道这种不通礼数的穷酸,连尊卑都不晓得了,真的是岂有此理? 官场上,有十二字箴言,可谓是至理名言:难得糊涂、利益均沾和莫争闲气! 让张廷璐先说话,难道他就能一步登天,当上内阁大学士不成? (ps:月票+推荐票,别忘了赏给玉柱。) 第七十一章 坐的冷板凳(求月票) 玉柱的字典里,只有三件大事,值得他大打出手:权势、金钱和女人。 谁敢在这三个方面惹毛了玉柱,他完全不介意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麟一老弟,不是愚兄劝你,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秋闱了,你若是摔出个好歹来,对的起自己的寒窗苦读十余载么?”张廷璐的一席话,令玉柱频频点头。 别看张廷璐总喜欢端着相国之子的臭架子,他说的话,却是大大的占着理儿。 张老大既然率先开了腔,玉柱也就不客气的开始数落俞鸿图了。 “麟一兄,小弟觉得,你既然如此的莽撞,不如索性回老家算了,何必参加科试,想做官呢?今日你能够不检点的摔伤腿,来日,恐怕会因此掉脑袋啊。”玉柱故意把话说得很重,目的就是想点醒俞鸿图。 如此的不谨慎,将来的官场险恶,躲得过去么? 俞鸿图被腰斩,就是因为主持院试之前,一时不慎,被宠妾偷了考题,拿出去卖了不少银子。 目前为止,玉柱的书房里,除了刷八股文、策问的底稿之外,哪怕是试帖诗,都会被他亲手烧成灰烬。 因为,他想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稍微有个不慎,就会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瓜蔓抄的大阴影之下,留下诗词之作,等于是把脑袋送进别人的虎口里,就看啥时候应景的时候咬了。 当年,隆科多垮台之后,他家里被挖地五尺的查抄,连半张纸片都不许留下。 可见,写日记、写诗和作词之类的事体,不仅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可能是掉脑袋的催命符。 一向十分温和的玉柱,突然板着脸,开始训人了,俞鸿图一时有些无法适应,脸都憋红了。 张廷璐也大觉奇怪,玉柱是个从不轻易说重话之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和俞鸿图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玉柱觉得,俞鸿图是个热心肠的人,心思纯正,值得挽救。 性格决定命运,此话诚不我欺也! 俞鸿图活了二十四岁,这还是头一次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众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反驳,便闷头不吭声了。 玉柱方才试探了一下,如果俞鸿图碍于面子,马上展开反击,他肯定不可能继续说啥了。 既然俞鸿图知道羞愧,玉柱决定,再帮他一把。 “麟一兄,你我将来都是要行走于官场的。人心隔着肚皮,哪怕是身边人,也可能因为利益的不同,而不顾你的死活。” 玉柱就把隆科多最信任的管事牛伦,在背地里大肆收受贿赂,被他打断了腿,驱赶出府的事,作为典型的例子,说给俞鸿图听了。 “你看看,这牛伦可是我们佟家的家生子仆人,几代人受恩深重,却在私下里捞了几万银子。他甚至还置了外宅,养着好几个美妾,过着比小弟都奢华的生活,实在是太可怕了。”玉柱见俞鸿图一脸震惊的抬起头看着他,明显是听进去了,不由暗暗点头,还有救。 张廷璐眯起两眼,凝神细想了半晌,突然说:“实际上,我家老宅这边的大管事,也和牛伦的恶劣行径大致相仿。只是,家父行事比较果断,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及时的处置了他。” 名门望族的所谓处置,玉柱和俞鸿图都懂,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方才的尴尬立时烟消云散。 邬思道因为家境贫寒,未曾经历过的缘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味儿来。 说实话,张廷璐能够自曝其短的有感而发,倒是出乎玉柱的意料之外了。 四个人都有同窗之谊,又无根本性的利益冲突,而且,年纪都还算是年轻,尚有交好的机缘。 交朋结友,从来不可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以前,玉柱很看重的一个老同学,真的做到了对他有求必应。但是,玉柱有事找他的时候,却被他放了好几次鸽子。 次数一多,玉柱原本火热的心,也就冷了。 俞鸿图的腿,其实也没啥大事,算是比较严重一点的软组织挫伤罢了。 看着肿起了老高,实际上,并未伤筋动骨,躺着休养几天,等消了肿,也就没事了。 中药领域的各种非骨折性质的跌打膏药,确实有独到之处。活血化淤,消肿止痛,完全没问题。 在俞鸿图的安排下,张德光陪着张廷璐他们三个,一起用晚膳。 在这个时代的北方农村,一般是忙时吃干,闲时吃稀粥,配野菜或是红薯,一日两顿饭。 在鱼米之乡的江南省内,因物产丰富,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是一日三膳。 用膳的时候,张德光频频招呼张廷璐喝酒,把玉柱和邬思道撇在了一旁。 邬思道心里很不舒坦,就想说几句怪话,提醒一下张德光,不要狗眼看人低。 玉柱看出邬思道的情绪不对,便在大圆桌的底下,抬脚轻轻的踢了他的大腿一下。 邬思道扭头过来,却见玉柱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他暗暗一叹,只得歇了反击的念头。 他们和张德光今日一别之后,再次见面之时,就不知道是猴年还是马月了,何必较真呢? 张廷璐也不是呆瓜,他很快察觉到了张德光的势利眼,不由暗暗有些不悦。 再举杯的时候,张廷璐便没有那么爽快了。 毕竟,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岂能如此明显的厚此薄彼呢? 再说了,张英就算是不致仕,以桐城张家的家势,又岂能与京城的大外戚佟佳氏相提并论? 狗眼看人低,张廷璐的涵养不错,没有真的骂出口。 就在几个人都心怀不满的时候,下人来报,镇江府捕盗同知颜永光到了。 张德光赶紧起身,向张廷璐他们三人拱手,作了罗圈揖。 他满是歉意的说:“这位颜同知,乃是小弟嫡嫡亲的姑父,我家的大小事儿,多倚仗他老人家的护持。”言语之间,颇有得意自傲之色。 张廷璐是老大哥,玉柱这个老幺自然不可能抢先插嘴。他把头一低,拿筷子夹了一片竹笋,放进嘴里,故意细嚼慢咽,把嘴巴给堵上了。 面对如此显摆豪横势力的张德光,张廷璐能说啥呢,他涵养好,并没有计较什么,笑了笑说:“那张兄你且去吧,我来替你招待大家。” “哎呀,张兄,您是贵客,这怎么好意思呢?”张德光假腥腥的客气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ps:戏肉已经来了,但是月票太少了。玉柱直接说了吧,现在是337张,若是超过了370张,凌晨必有加更!) 第七十二章 惊天大逆转(加更了,求月票) 玉柱的心态好得很,他压根就没把张德光的势利眼当一回事。 今日一别,勿须再见。 张廷璐面上不显,心里就很有些不舒服了。 这个张德光,实在是太势利了,不可交也! 起初,张德光客客气气的敬着张廷璐这个相国之子,令张廷璐多少有些舒服之感。 现在,他家的大靠山来了,张德光就把张廷璐抛在了脑后。这个反差实在太大了,张廷璐难免有些心理不平衡了。 哼,什么玩意儿? 邬思道早就坐不住了,等张德光消失后,他马上提出想走。 玉柱没有吱声,只是拿眼看着张廷璐。张廷璐见玉柱始终如一的敬重他,不由心里一暖,好兄弟,人品可靠。 “现在便走,怕是麟一贤弟那里不好交待了,不如暂且坐一坐,等张德光来了,咱们再走,可好?”张廷璐凑过来,和玉柱小声打商量。 玉柱,不可能不同意张廷璐的意思。道理其实是明摆着的,何苦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坏了同窗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呢? 啥叫人情世故? 不管是同僚也好,同窗也罢,凡是人缘好的人,都擅长设身处地的替别人作想。 同窗之间,彼此并无重大的利益冲突,在不值一提的小事上,屡屡意见相左,那才是脑子进了水的呆瓜。 见玉柱从善如流的听了他的安排,张廷璐大感欣慰。他也是世家子,自然明白,世家子大多傲气得不行,很难听进去别人的意见。 玉柱举起酒杯,笑着敬酒,说:“咱们兄弟三人,能在此间共饮,也是难得的机缘。来,小弟借花献佛,两位兄长陪小弟满饮此杯,如何?”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大家的颜面都照顾到了。 张廷璐欣然举杯,和玉柱重重的一碰,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邬思道对张德光的厚此薄彼,颇有看法,情绪还不小,故意拖延着没有举杯。 玉柱也不催邬思道,就这么举着酒杯,含笑看着他。 邬思道也不好意思让玉柱久等,便勉为其难的举杯碰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邬思道哪怕对张德光再有成见,玉柱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张廷璐都三十多岁了还没中举,心态上肯定有些郁卒。而邬思道呢,心里正窝着火,玉柱当仁不让的充当了调和鼎鼐的角色。 玉柱又分别和张廷璐、邬思道碰了个杯,便笑道:“以前啊,大宋朝有个知县,为官清廉,在县里很受尊敬,只是有一个毛病,就是怕老婆。有天开堂了,他想向别人讨教真经,怎么样才能不怕老婆呀?” “于是,那知县把惊堂木一拍,道:怕老婆站到右边去。这时,他手下的人全都到右边去了,只有一个人没有过去。他想还真幸运,好歹也有一个人可以请教。于是知县问道:你为什么不过去呀。这时只听到那人道答:我老婆叫我人多的地方别去。” “咳,咳,咳……”张廷璐哪里听过这么搞笑的段子,促不及防的笑岔了气,咳嗽不止。 玉柱赶紧起身,站到张廷璐的身后,轻轻的拍打他的脊背。 好不容易,张廷璐才顺过气来,拿手指着玉柱,笑骂道:“你呀,你呀,偏就是个鬼机灵,专门编了段子来埋汰人。” 邬思道忍得很辛苦,终于憋不住的暴笑出了声,“哈哈哈……太有趣了……”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心说,这些酒桌上的段子,他的肚子里还藏了很多。 没办法,在天朝的酒桌上,绝对不能说真话,但也不能假话连篇。只能编着段子说痞话,说荤话了。 酒桌,在天朝官场上的地位,极其之重要。凡是想当领导的人,如果不擅长场面上的应酬,以及私下里的迎来送往,大概率会被淘汰出局。 要知道,只有私交到了位,才是提拔的关键。 张德光,仿佛黄鹤升天一般,去了之后,就杳无音信。 玉柱也没在意张德光,他信手拈来的搞笑小段子层出不穷,把张廷璐和邬思道逗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只是,席间气氛虽好,总有散场的时候。 三个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开心了半个多时辰,张德光还没有露面,张廷璐就有些坐不住的上了脸。 “若是天色太晚了,我等摸黑回书院的路上,恐怕不怎么安全啊。”张廷璐的此话,看似没啥,实际上,不仅带着刺,还藏了骨头。 张廷璐说话很有水平,他的言外之意,是借着摸黑赶路的不安全,抱怨张德光把他们冷落得太久了。 玉柱给足了俞鸿图面子,都已经帮着张德光拖了一个多时辰了,可谓是仁至义尽。 就在几个人,忍无可忍的准备起身告辞之时,就听见花厅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时,就见一名身穿五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跑了进来,哈着腰,毕恭毕敬的问:“下官镇江府同知颜永光,敢问哪位贵人是玉二爷当面?” 玉柱有些奇怪的望着颜永光,他并不认识此人呀? 这时,张德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涎着脸说:“姑父大人,您要找他们,吩咐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过来呢?” 玉柱身边的大管事胡彪,有意无意的闪躲在了花厅的外头,并没有公开露面。 那位颜永光根本没搭理张德光,他见室内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俊美之极的玉柱身上,脑子里立时灵光一闪,马上就把玉柱给对上了号。 “奴才颜永光,恭请小主子金安。”颜永光当着所有人的面,径直跪到了玉柱的面前,“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啊!”张德光彻底的吓傻了,脑子也完全不够用了,他大张着嘴巴,整个的懵了。 玉柱毕竟是旗人出身,他见了颜永光的作派,大致明白了,此人必是佟家的阿哈。 旗下的包衣,并不是奴隶,阿哈才是。 只有阿哈,才会在本旗或本家的奴隶主跟前,自称奴才。 只是,玉柱并不清楚,颜永光究竟是佟家之中,谁的阿哈? (ps:戏肉进行中,肯定没完。玉柱低估了各位老爷们,现在认栽,遵守承诺,加更了。另外,玉柱也起了好胜之心,老爷们的月票应该都造干净了吧。嘿嘿,现在是371张,如果到了420张,凌晨必定有加更!) 第七十三章 抽的就是你(爆更,求月票) “小主子,您有所不知。奴才乃是佟家的家生子阿哈,打小就伺候着老主子了。哦,对了,奴才的老主子也就是您的阿玛。您出生前,蒙老主子的恩典,提拔奴才当上了外任的县丞。这么些年,老主子一直没忘了奴才,这不,今年的年头刚提拔奴才做了五品的知府同知,奴才怎能不感激涕零?”颜永光说着说着,忽然眼眶发酸,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泪。 从卑贱的阿哈,到正五品的知府同知,确实是极不容易,颜永光打心眼里感激隆科多的提携之恩。 玉柱秒懂了,这位颜同知,敢情是隆科多身边的阿哈,那就是典型的自己人了。 在旗人豪门之中,阿哈虽然地位极低,却很容易获得主人的信任。 因为,一日阿哈,终身阿哈,属于很彻底的依附关系。 按照旗制,旗下包衣可以告发旗下大贵族的不法之事。但是,家里的阿哈,胆敢举报主人家,那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很多满洲的大贵族,包括皇子阿哥们,都特别喜欢提拔自家的阿哈做官。 例如,《雍正王朝》里,四爷捡来的小乞丐狗儿,也就是后来当上了两江总督的李卫,就属于典型的这种情况。 “起吧,既是自家人,你老是跪着,我心里隔应得慌。”玉柱的一席体己话,又惹的颜永光洒了几行热泪。 颜永光起身后,垂着头,哈着腰,毕恭毕敬的站在玉柱的身侧。 玉柱还真没把颜永光当外人,便笑着给他介绍了张廷璐和邬思道。 颜永光以前伺候惯了隆科多,察言观色那是不须多说的,最基础的基本功而已。 “奴才颜永光,请张公子大安。”颜永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打千行礼,唬得张廷璐赶紧侧身避开了。 开什么玩笑? 张廷璐尚未中举,至今只是个禀生而已,安敢大咧咧的受五品同知的礼? “哎哟,颜大人太客气了,学生受不起。”张廷璐慌忙摆手,也跟着长揖还礼。 邬思道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并无功名在身,他这种草民见了颜永光应该跪下磕头才是。 见颜永光看向了他,邬思道慌忙躲到了玉柱的身后,免得较真起来,他要吃大亏。 “奴才颜永光,请邬公子大安。”颜永光毫不含糊的再次打千行礼,邬思道算老几他并不在意的。 但是,小主子的面子,必须给足。 花花轿子互相抬! 既然颜永光这么的识趣守礼,玉柱又不是不会做人的呆瓜,他当即发出邀请,请颜永光一起落座,共饮几杯。 “小主子的驾前,哪有奴才的座儿?您就算是借奴才八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僭越了咱们旗下人的规矩。”颜永光死活不肯入席。 后来,玉柱拉住颜永光的胳膊,强摁着他坐到了身旁,这才算是消停了。 但是,颜永光很懂事的侧着身子,只坐了半边屁股,态度可谓是端正之极。 谁料,等颜永光坐定之后,看清楚了桌子上的酒菜,霍的站起身子,抬手指着张德光的鼻子,厉声斥道,“你给我的小主子就吃这种鸟食?” 没等玉柱反应过来,颜永光几个健步就窜到了张德光的跟前,抬手揪住他的衣领,挥起右手,“啪啪啪啪啪……”一口气连扇了八个大耳刮子。 “他娘的,你们张家吃香喝辣的,放印子钱,全仗着老子的护持。不成想,你们竟敢这么对待老子的小主子,我那边上的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小主子这边竟然看不见几个荤菜。狗东西,全是白眼狼……” “啪啪啪啪……”颜永光骂过之后,气急败坏的又扇了张德光四个大耳刮子。 好家伙,颜永光是真的下了辣手,大耳刮子抽得极狠,张德光的那张小白脸,立时被暴揍成了猪头。 张廷璐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没笑出声来,心里却是爽透了。 该,活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是欠揍! 邬思道没有那么好的涵养,他两眼放光,脸上挂满了舒爽的浅笑。 玉柱其实可以制止颜永光继续动粗,但是,他却一声都没吭。 等颜永光一脚把张德光踢翻在了地上,玉柱这才淡淡的说:“老颜,算了,他毕竟是你的晚辈嘛,且饶了他这一遭。” 颜永光动手打了人,显然不可能继续坐在人家里喝酒了。 并且,玉柱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和俞鸿图告辞了,索性就这么走了。 离开了张府大门后,颜永光哪肯就这么放玉柱走了。他跪到玉柱的脚边,声泪俱下的恳求玉柱赏脸,务必去镇江府的同知衙门里作客,让他略尽地主之谊。 玉柱亲手搀扶起颜永光,温和的说:“等我回京的时候,一定去镇江府你那里作客,可成?” 一旁站着的胡彪,暗暗佩服不已,颜永光这番唱念做打的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胡彪和颜永光是老熟人了。方才,往外走的颜永光恰好遇见了胡彪,他仔细一问,才知道小主子玉柱被冷落在了一旁。 如今,颜永光见实在是劝不动了,只得和玉柱洒泪而别。 骑在马上的胡彪,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却见颜永光居然一直站在原地,哈着腰恭送玉柱的车队离开。 唉,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呐! 人家颜永光已经是五品同知了,只比他小五岁的胡彪,还是个外院的管事而已,实在是没办法相提并论。 等玉柱的车队走远后,颜永光回来见张德光还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敢动。 颜永光不由笑了,俯身搀扶住张德光的右臂,拉了他起身。 “你呀,还在恨我吧?”颜永光盯着张德光已经肿成了包子的双颊,看了好一阵子,才解释说,“你也年纪不小了,我方才若不抢先出手打了你,让小主子消了气,哼,你的全家老小恐怕都难逃灭门之祸。” 见张德光一直不肯吱声,心里显然还带着气,颜永光不由沉下脸,厉声喝道:“蠢货,你们靠我扶持,我要靠老主子拉拔。如果惹恼了小主子,他根本不需要动嘴,只须使个眼色,就会有大把的人扑上来,咬死你们,附带上我,懂么?” “姑父,佟家真的有这么厉害?”张德光终究不敢违拗颜永光,只得低着头问出了心里藏了很久的疑惑。 颜永光看着一根筋的张德光,不由暗暗惋惜不已。这孩子平时看着倒挺机灵的,一到了关键时刻,总是冒傻气。 “我也不和你解释太多了,总之,以后碰见了玉柱,要么跪下请安,要么躲远点,千万别自不量力的找死,懂么?”颜永光看在亲戚的份上,只能说这么多,其余的就看看张德光自己的悟性了。 (ps:我的个小乖乖,老爷们这是要把玉柱送上天呐,还没上架呢,就被迫爆更了。玉二爷的老爷们,威武霸气!索性再赌一把大的,到620张,凌晨接着爆更,不睡觉了。) 第七十四章 年羹尧 书院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查嗣庭当着甲班全体学子的面,曾经说过,乡试考的不是背诵,而是深入的理解。 所以,盲目的伏案苦读,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必须要融会贯通的去学习领悟。 玉柱从小学起,就读的都是重点中的重点,他自然很适应九华书院的宽松学风。 上午听课,下午回家自习,挺好的。 这天,玉柱和往常一样的进了学堂。 晨读完毕后,查嗣庭领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袍年轻人,走进了学堂。 “为师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来的胡凤翚,字右文,从今儿个起,就是你们的同窗了。”查嗣庭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把这位胡凤翚安置到了玉柱左手边的座位上。 原本坐在玉柱旁边的那位同窗,前几日家里派人来报信说父亲病亡,他匆忙回家奔丧去了。 按礼制,父死,须持丧三年,禁科举,禁做官,禁荤食,禁同房,禁彩衣。那位同窗在短期内,显然不可能再回来继续读书了。 中午下课后,玉柱、张廷璐和邬思道,三个人并肩往回走。 张廷璐原本住在书院安排的客舍里,后来,就搬到了玉柱的隔壁,和他做了邻居。 上次,去丹徒县看望摔伤了腿的俞鸿图之后,张廷璐和玉柱之间的个人友谊,陡然升了温。 没办法,谁叫玉柱不仅心胸宽广,宅心仁厚,而且相当的会做人呢? 张廷璐由相对疏远的状态,变成了每日必和玉柱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原本和玉柱打得火热的俞鸿图,因为表弟张德光狗眼看人低的龌龊事儿,闹得很不好意思,反而一直躲着玉柱了。 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呐,瞬息万变,变幻无常。 已经三十多岁的张廷璐,科举之路异常艰难,至今尚未中举。 没办法,江南省的乡试,开启的是地狱模式。很多江南乡试落榜的秀才,都具有别省解元的实力。 内卷得太厉害了! 上一次的江南乡试,张廷璐再次落榜,仅仅是中了副贡而已。 按制,在乡试录取名额外列入备取,可入国子监读书,称为“副榜贡生”,简称副贡。 但是,桐城张家乃是儒林大世家,子孙没有中举,却进了国子监读书,非但不是一种荣耀,反而是奇耻大辱。 “今儿个,内子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的好菜,咱们兄弟三人,来它个一醉方休。”张廷璐亲热的发出了邀请。 玉柱自然不可能因为区区小事,便驳了张廷璐的面子,他当即点头答应了。 因张廷璐的身上,带着世家子的傲气,邬思道本来看他有些不太顺眼。 只是,接触多了以后,邬思道倒觉得张廷璐还是挺好相处的。 这人呐,就是要多沟通,多交流,才能尽可能的减少了误会。 “三位同窗,请留步。”他们三个人刚走下石阶,就听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 玉柱扭头一看,就见胡凤翚喘着粗气,从后边赶了上来。 张廷璐向来不喜欢搭理陌生人,熟悉了之后,反而是他的话最多。 邬思道自知家贫,且寄人篱下,除了和玉柱待在一起外,也懒得混同窗的圈子。 书院里的同窗们,虽然嘴上不说啥,心里却不大瞧得起邬思道。 没办法,混圈子既需要花时间,又需要花心思,更需要花银子。 兜里没几个银子的邬思道,即使想混进家世好的同窗圈子里,也没那个实力经常请客送礼。 圈子,最基本的逻辑,便是权势、金钱和情感的互补需求。穷鬼别妄想混进富人的圈子,小科长也别惦记着厅长的圈子了。 “胡兄,有事?”玉柱再一次挺身而出,充当了兄弟三人的代言人。 “实在是冒昧打搅了,但是,在下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只能给同窗添麻烦了。”胡凤翚拱手长揖,喘息着把事情说了。 原来,胡凤翚的随身管事,是个糊涂蛋。昨天住客栈的时候,那管事忘记了关窗户,装银子和银票的包袱,被飞贼给偷走了。 胡凤翚乃是汉军镶白旗人。他爹并不出名,仅仅是汉军旗下的领催罢了,但是,兜里不缺钱花。 领催,也就是旗下的拨什库,负责管理佐领内的文书、饷糈庶务。 “在下实在是没办法了,如果几位方便的话,胡某想暂时寄居于某位同窗的府上。等京里的银子寄到了,再连本带利的一起偿还。胡某不才,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胡凤翚丝毫也不脸红,更不扭捏。他和大家都不认识,就敢主动提出寄居的请求,算得上是惊世骇俗的脸皮厚了。 其行事之果断,性格之泼辣,赌性之十足,可见一斑。 没等玉柱搭腔,胡凤翚又补充说:“家父虽然官位不显,但是拙荆却是现任湖广巡抚年公之嫡长女。” 玉柱心里明白,胡凤翚故意提及其妻的家世,并不是想显摆。而是想用事实告诉大家,他有实力还清所有欠下的人情和钱财。 不管是哪个时代,人情就像是提款机一样,只提不存,情分到头。且提且存,提少存多,才是朋友或是亲戚之间交往的王道。 原本,胡凤翚不提年家,玉柱还真没想到,他就是年羹尧的长妹婿。 托了二月河的福气,年羹尧的黑历史,玉柱倒是比较清楚。 其父年遐龄,汉军镶白旗下,久任封疆大吏,算得上是旗下大员了。 年羹尧有两个亲妹妹。其中,玉柱比较熟悉的是,四阿哥胤禛最喜爱的侧福晋年氏,就是年羹尧的嫡亲二妹。 电视剧《甄缳传》里,猖狂之极的华妃,其原型便是这位年贵妃。 咳,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小啊。 三朝元老张廷玉的三弟,同窗。 抚远大将军年羹尧的大妹婿,同窗。 雍正朝最大酷吏田文镜的师爷,同窗。 历史上最后一个被腰斩的主考官,同窗。 一桌政客麻将,齐活了! 玉柱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先看向了张廷璐,谁叫他是老大哥呢? 张廷璐倒是动了心思,想拉胡凤翚一把。只可惜,他的妻室过两天就到了,不方便接待外男啊。 第七十五章 杀狼勇士(求月票) 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可不仅仅是,嘴巴上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那么简单了。 不客气的说,就算是同住一所大宅子里的亲爹,也不敢擅闯已婚儿子的院子。 万一,惹来翁媳扒灰之类的闲言碎语,那就是黄泥巴掉入了裤裆里,有嘴也说不清,逼人上吊。 见张廷璐微微摇了头,玉柱这才含笑拱手道:“如若胡兄不嫌弃的话,暂居于我那陋舍,可好?” 胡凤翚闻言大喜,慌忙长揖到地,真诚的拜谢了玉柱雪中送炭之义举。 于是,三个人的小队伍,变成了四人行。 他们四个人在前头说说笑笑,他们的身后,则跟了一长溜的随从。 胡凤翚的管事胡三,是个胆子很大的家伙。他见吴江的手里提着红漆的食盒,便主动凑过去,小声哀求道:“这位兄弟,肚子实在是饿得慌,赏块点心吃,可好?” 吴江那是机灵鬼中的机灵鬼,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 玉柱的个性是,多栽花,少栽刺,尽量与人为善。 吴江一直以玉柱为楷模,轻易不会得罪任何人。 “喏,这一碟枣糕都归你了。”吴江很痛快的揭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一碟点心,顺手塞进了胡三的手里。 胡三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那管得了那么多,抓起点心就往嘴里乱塞。 吴江担心他噎着了,赶紧让吴盛倒了一大杯茶,也塞进了胡三的手里。 玉柱的专用茶具,都是宫里佟贵妃赏下来的御窑绝品,谁敢乱碰? 吴盛把他自己喝茶的粗瓷杯给了胡三,这种不值钱的瓷杯,即使摔坏了,也没啥的。 到了地方之后,张廷璐不好意思总去玉柱那里蹭吃蹭喝,便扯了个由头,先回了他在隔壁的宅子。 玉柱领着众人往里走,却在门房的外头,撞见了一个身穿蓝色劲装,腰挂长刀,肩背硬弓的陌生少年。 见玉柱回来了,二管家刘武赶紧一路小跑过来,扎千请安后,介绍说:“二爷,此人乃是骁骑校玛尔泰的独子,名叫牛泰。未得您的吩咐,小的没敢放他进去,便让他一直在门房外等着您了。” “你就是玛尔泰之子?”玉柱瞅了瞅浑身充满了一股子虎气的牛泰,含笑问他。 “奴才牛泰,恭请主子金安。”牛泰早就看见了玉柱,只是碍于旗下的规矩,主子不问,不能主动插话罢了。 玉柱始终不喜欢奴才主子的叫法。 但是,牛泰是他内定的哈哈珠子,按照旗人的规矩,就必须这么叫了。 和普通奴仆、随从们不同,主人没在的时候,哈哈珠子完全可以代替主人,出面正式接待贵客。 牛泰如果不以奴才自居,反而会惹来旗人权贵们的普遍怀疑。 提前暴露了夺权的野心,肯定不符合玉柱的根本利益。他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起吧。看你背着弓,只怕是个射雕手吧?”玉柱原本只是想抬举一下牛泰罢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哈哈珠子,多少要给点面子的。 谁曾想,牛泰竟然哈着腰说:“回主子的话,奴才不仅擅长射雕,还会养海东青。” 临来之前,玛尔泰教过牛泰,一定要把他擅长的本事,都告诉给主子。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把主子伺候好呢? “哈哈,吹牛,老子不信。” 没等玉柱发话,拜兴突然窜了出来,指着牛泰的鼻子,不屑的说:“乳臭未干的小娃儿,你也配称射雕手?” 玉柱一看这架式,就知道他不该当着拜兴的面,夸奖牛泰是射雕手。 擅长一箭三星的拜兴,最恨别人当着他的面,吹嘘射术神技。 拜兴是出了名的臭脾气,他就敢给玉柱起个“二姑娘”的外号,这是多么的豪横? 这时,牛泰忽然冲玉柱扎千下去,瓮声瓮气的说:“主子,奴才受不得冤枉鸟气,想和那个黑汉子比箭。若是主子不允,奴才自然也不敢违拗。” 嗨,好厉害的小家伙啊! 别看牛泰一口一个主子,骨子却是把玉柱顶到了墙角。玉柱若是不同意比试,就是让牛泰受冤枉鸟气了,这坑挖的可深了。 这人呐,怎么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呢? “好吧,不管你们赌啥,赌注都算我的。”玉柱故意使了激将法,挑唆了牛泰一把。 牛泰喜道:“谢主子恩典,奴才在索伦部有几千头羊,几十匹骏马,几百头牛,奴才不穷。”那意思是说,他付得起帐。 得了玉柱的许可之后,牛泰挺直了腰杆,大声对拜兴说:“一弦四箭,输一百头羊,敢不敢?” 拜兴楞住了,他做梦都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才十多岁的少年,居然身怀一箭四星的绝技? “好,二百头羊,敢不敢?”拜兴很久没有遇见射雕高手了,手痒得很厉害。 “嗬嘿。”牛泰大喝一声,毫不含糊的接下了赌盘。 在玉柱的注视下,牛泰大踏步的走到拜兴的跟前,扎了个异常怪异的左倾千。 “哟嗬,生女直索伦部的杀狼勇士?”拜兴简直兴奋的要死,他也跟着扎了个同样怪异的左倾千。 就在玉柱的眼皮子底下,拜兴和牛泰,依次碰了左肩和右肩,再几乎同时伸出左掌,“啪。”狠狠的击在了一处。 “痛快。”拜兴大声喝道,“取箭靶来。” 他这一声大喝不要紧,倒惊醒了一旁看傻了眼的佟家下人们,大家都一齐望向玉柱。 玉柱不发话,谁敢擅自去给拜兴搬箭靶来,那是活腻味了。 “去搬箭靶来。”随着玉柱的吩咐下来,下人们马上行动了起来,很快就搬来了箭靶。 院子太小了,根本摆不开百步的距离,于是,众人在玉柱的带领下,到了外边的荒地上。 说是百步,实际上,并无准确的尺子去测量。箭靶摆了个大致的距离,也就差不多了。 不管箭靶的远近,有无误差,其实对拜兴和牛泰而言,比试都是公平的。 “你太嫩了,你先来吧。”拜兴大咧咧的让牛泰先射。 牛泰深深的看了眼拜兴,便迈步走到一块小石头的前边。 (ps:月底了,月票留着又不能生儿子,就都赏给玉柱吧。) 第七十六章 书院的月考(求月票) “嗖……”还没等玉柱看清楚,牛泰已经完成了搭弓放箭,射出一箭四星的全过程。 玉柱也时常练习骑射,他看得很清楚,四支白羽雕翎箭正中靶心,箭尾依旧随风微微轻颤。 “好,好小子,爷倒真的是小瞧了你。”拜兴属于人来疯的个性,他立时豪兴大发,反手抓了一把箭,搭在弦上,也没见瞄准,便见五星连珠的全都射中了靶心。 “哈哈,小子,服不服?”拜兴得意洋洋的仰起下巴,斜睨着牛泰。 玉柱原本以为,牛泰不行了。因为,五星连珠已经算是连射里的极限了。 谁曾想,牛泰二话不说,和拜兴几乎一样的反手抓了一把箭,搭弦就射。 “哆哆哆……”后面的箭支居然把前边的几支箭给挤下了箭靶,靶心上不多不少,正好是九支箭,活生生的少了五支。 玉柱的眼力还算不错,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是极有天赋的一对神射手。如果继续放任他们比试下去,午膳就甭吃了。 “好了,到此为止,不分胜负。我出二百头羊的银子,你们各得一半。”玉柱一锤定音,给整个比试做了定性的裁断。 “嗻。”牛泰不敢违背玉柱的意思,当即扎千认了。 拜兴本想继续缠着牛泰玩下去,不过,他终究还是有点理智。现场有外客的时候,如果驳了玉柱的面子,那就太作死了。 玉柱率先冲着胡凤翚拱手道歉:“胡兄,实在不好意思,家里的两个莽人斗气,让您见笑了。” 胡凤翚赶紧拱手还礼,很客气的说:“老弟你的手下,人才济济,实在是可喜可贺啊。实话说,京营的八旗兵有很多已经不堪一战了,如今真正能指望的,还就数我大清龙兴之地的索伦铁骑呢。”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胡凤翚确实是好眼力,一下子就看穿了牛泰的来历。 据玛尔泰说,他的独子牛泰,从小就在关外的索伦部长大的,是部落里有名的射雕手和驯雕手。 “不瞒胡兄,牛泰的郭罗玛法(外公),乃是关外索伦部的大长老,除了擅射雕之外,更擅驯养海东青。牛泰跟着他的郭罗玛法,在索伦部待的时间算是比较长了,或多或少的也跟着学了点皮毛而已。”玉柱从来都不是自吹自擂的个性,他很谦逊的贬低了自家人的神技。 胡凤翚笑了笑,没有当面反驳玉柱的自谦。有些事儿,心里明白也就是了,何苦说穿呢? 方才在路上,经过彼此的介绍和认识,胡凤翚也知道了玉柱的底细。 他暗暗庆幸不已,居然能在这九华书院里,结识九门提督隆科多的亲儿子,简直是妙极了。 和年羹尧的三心二意不同,胡凤翚一直都是四阿哥胤禛的忠心门下。 胡家和年家的处境,迥然不同,所做出的选择,自然也是大相径庭的。 年家的家主年遐龄是现任的湖广巡抚,妥妥的封疆大吏。 年羹尧本人,21岁就中了进士。短短的几年间,年羹尧已被提拔为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前途可谓无量。 胡家呢,要钱没钱,要官爵没官爵,要势力没势力,唯有把一颗忠心献给四阿哥了。 若是把玉柱拉进了四阿哥的阵营之中,再去拉拢隆科多,可就方便多了。 然而,胡凤翚万万没有料到,隆科多早就是骨干四爷党了。 四阿哥的心机太过于深沉,布局也太过于长远,除了十三阿哥胤祥之外,几乎瞒过了所有参与夺嫡的人。 直到康熙六十一年的十一月,四阿哥胤禛在畅春园内夺位成功之后,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胡凤翚,这才醒悟过来,敢情隆科多早就是潜伏在康熙身边的四爷党了。 玉柱所住的小宅子,刚好只有三间客房。一间归了邬思道,另一间给了胡凤翚,剩下的这间给了牛泰,再多一人就安置不下了。 等收拾好住处之后,酒菜已经摆上了大圆桌,玉柱含笑邀请胡凤翚和邬思道入席。 酒足饭饱之后,胡凤翚和邬思道一起告辞,玉柱也没刻意挽留他们,便送他们出了正房。 这日之后,在玉柱的表率作用之下,每天的四更天,他们四个人分别用过早膳后,一起作伴步行去书院。 邬思道知耻而后勇,再不肯睡懒觉了,和玉柱同进共退。 很快,就到了月考之时。负责监考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书院的总师傅秦本初。 月考,参照江南乡试的模式,要连续考三场。 第一场,试【四书】三题,【五经】各四题。五经中,考生可自选一经做答。 第二场,试【孝经】一篇,诏、诰、表各一道,判五条。 第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即结合经学理论对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 原本,江南乡试要考三场九天,且每场皆需提前一日进贡院,共十二天。 但是,书院不可能这么干,特意压缩成了三天。 按照秦本初的说法,一天时间都做不完考题的学生,还是别去江南贡院,给书院的名声抹黑了 月考的时间之短,题量之大,简直是令人发指。 然而,小镇做题家玉柱,每天都在刷题,进入这种压力大的考试环境,简直是如鱼得水。 第一天的题目发下来后,玉柱先没急着做,等全部审题完毕,并打过腹稿之后,这才开始动笔。 没办法,考题即使没做过完全相似的,也做过八成相似的,这就极大的加快了破题做题的速度。 因为事先通知过了,月考之时,大家都只许带干粮及文房四宝。 中午时,玉柱只得硬着头皮啃厨下特制的咸干粮。吴江很机灵,他替玉柱准备了一个粗瓷大茶壶,和一只大茶杯,确保玉柱在考试时不缺茶水喝。 只是,热茶就甭想了,只能喝冷的。 大约四个时辰之后,玉柱再一次检查完毕试卷,第一个起身交了卷。 负手立于学堂前边的秦本初,皱紧了眉头,死死的盯着玉柱。 玉柱凭真本事做完题交的卷,自然是丝毫也不慌乱,淡定的走到秦本初的跟前,双手捧上一叠试卷。 “站着别动,老夫当场评判。”秦本初的话依旧不多,冰冷的语气却颇具杀伤力。 玉柱自然是乖乖的听话,就站在原地没动。 大约一刻钟后,秦本初冷冷的说:“你可以走了。” 玉柱长揖行礼,拜别了秦本初,头也不回的潇洒走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张管事,看得很清楚,尽管玉柱已经走远了,秦本初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ps:都月底了,还剩下两天,还留着月票,用聚宝盆生月票么?都赏给玉柱吧。) 第七十七章 倒数第五(求月票) 第二场,属于固定格式的公文考试,对于一般的秀才而言,都没有太大的难度,更何况是玉柱呢? 然而,第三场的时务策论考题下发后,考场内传来一阵阵抽冷气的声响。 玉柱看了考题后,不由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怎么说呢,在这个小农经济时代,所谓的时务策论,充其量也就那么百余种类型罢了。除了河工,就是边患,要么就是马政等等,不可能玩出大的新花样来。 玉柱早就打了各种的底稿,他仔细的审了题后,提笔在手,一口气全做完了。 三天的考试,第三场是最令人头疼的,却是玉柱最擅长的。 没办法,天赋高,就是占大便宜啊,嘿嘿。 在众目睽睽之下,玉柱连续第三天,又是第一个交了卷,算是出尽了风头。 高调考试,低调做人,尽量不得罪任何一个同窗,一直是玉柱做人的基本准则。 三天考完后,几个人都聚集在玉柱这里,众人一致要求,必须上涮羊肉,以犒劳受了委屈的肠胃。 玉柱这里,别的没啥,吃食不仅多,且兼收并蓄,南北各式菜肴皆有一点。 原本,和玉柱闹生分的俞鸿图,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也跟着张廷璐他们一起来了。 来的都是客,玉柱自然是非常欢迎的,待俞鸿图还和以前一样的亲热,麟一兄喊个不停。 张廷璐见了玉柱的洒脱表现,不由暗暗点头,这才十五岁呢,竟有如此心胸,这个同窗没有交错。 俞鸿图本以为会挨一番冷嘲热讽,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谁料,玉柱还和以前一样的待他,像兄弟一般的亲热。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最讲究的就是:做事之前先做人,人都做不好,事也别想做好! 世事通达皆学问,人情历练即文章,斯言大善! 胡凤翚是个比玉柱更会来事的家伙,酒宴之上,有他的存在,气氛陡然热闹了何止三倍? 玉柱望着编了小段子,逗大家笑的胡凤翚,不禁微微一笑,赵东河那个人精,与胡凤翚倒是颇有相似之处。 五日后,月考的成绩出来。张廷璐第一名,俞鸿图第二名,连邬思道都考了个第十八名。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玉柱居然只考了个倒数第五名。 按照书院的老规矩,倒数第一名,直接降入乙班。倒数二至五名,每人要资助书院一百两银子。 不交钱也可以,请离开书院,自便。 咳,玉柱心想,罚的是真金白银,最能令人感到肉疼。 这座九华书院,名为帮助读书人考取功名的胜地。实际上,处处都有搞钱的狠招。 “怎么会这样?”张廷璐真的很关心玉柱的名次,以他对玉柱水平的了解,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倒数第五吧? 邬思道冷笑道:“多半是秦先生觉得玉柱太早交卷了,故意而为之的吧?” 俞鸿图仔细的想了想,说:“恐怕是书院缺钱花了吧?” 玉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故意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啥也没有说。 从顺治元年,到如今的康熙四十四年,大清已经立国一个甲子以上。 然而,现在的整体社会氛围,依旧很微妙。 在四九城里,旗人瞧不上汉臣,且旗人占着上风。 到了江南这边,正好倒转了过来。除了已经入仕大清的官宦子弟之外,民间的江南学子们,普遍瞧不上旗人。 如果,让一个旗人在月试中名列前茅了,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九华书院想拍旗人的马屁。 这么一来,九华书院以后还怎么面向江南的读书人,扩大招生? 九华书院若想持续性的发展壮大下去,离不开江南士林的鼎力支持。 在现实的舆论压力和生源压力之下,哪怕玉柱再有真本事,书院的月考也只能委屈他了。 玉柱心里暗暗一叹。以前,他无法理解康熙为何要在财源重地的江南,大兴瓜蔓抄。现在,设身处地之后,他豁然开朗。 在江南的读书人之中,舆论普遍不利于鞑清! 其实这种民间的舆论气氛,玉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扬州十日,江宁一日,徐州一日,镇江两日,苏州和杭州各一日。 尽管,干坏事的大多是降清的原明军,但是这笔帐依旧可以算在鞑清的头上。 鞑清的军队干了这么多坏事,掌握着南方舆论的江南士林,怎么可能对鞑清有好看法呢?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戴名世的《南山集》案,其实,源于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 康熙四十八年的会试第一名,也就是会元,正是戴名世。 当时,士林普遍都以为,戴名世理所当然的成为今科状元。 不料,殿试张榜,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之子赵诏熊,竟然成了当科状元。 既然状元出乎众所意料,江南士林不免议论纷纷,认为是位高权重的赵申乔,暗中作了手脚的结果。 平心而论,亲儿子点状元的事,和赵申乔没有半点关系。 按照殿试的惯例,考官们列出前十名的卷子后,康熙几乎都会给予不同程度的改动。 天子门生,恩出于上,必由乾纲独断也。 诸如,一甲第一名的名字不好听啊,第三名的馆阁体不入眼啊,都很可能成为康熙看不顺眼的原因。 并且,根据科试避嫌的规定,亲儿子参加殿试,赵申乔就不可能是殿试的考官之一。 但是,舆论是可以杀人的。 赵申乔仗势欺人的说法,被人用公开揭贴的方式,贴满了四九城内的大街小巷,从而闹出了一场极大的风波。 本是个大清官,且个人操守极佳的赵申乔,瞬间臭了大街。 后来,赵申乔借《南山集》诬陷戴名世,其实是想借康熙的手,一雪心头之恨! 康熙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穿了赵申乔想借刀杀人的歪心思。 正好江南士林始终不和大清一条心,康熙便顺水推舟的扩大了打击的范围,趁势将江南士林的领袖们杀了一大批。 现在,玉柱的月考倒数第五,恰好就是江南士林厌恶旗人的具体体现。 “不行,我找秦师说理去。”邬思道拔腿要走,被玉柱抬手拦住了。 邬思道成天睡懒觉,都考了第十八名,比他勤奋五倍以上的玉柱,居然成了倒数第五名,这简直是不可忍。 玉柱笑着说:“我参加的是顺天府的乡试,并不是江南乡试。对于书院的月考名次,我是浑然不在意的。” 张廷璐听得懂玉柱的弦外音,只要学到了中举和中进士的真本事,完全没必要计较书院的月考排名。 别看张廷璐的父亲张英,曾是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因其仕于清廷之故,他在江南的士林之中,从来都不属于带头大哥级的士林领袖。 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使不是旗人的张廷璐,依旧受到了江南士林的暗中排挤。 这也是张廷璐乐意和玉柱交好的根本性因素。 胡凤翚则在心里盘算着,若是帮着玉柱出了这口恶气,又可以捞到多少好处呢? 在只问立场,不问是非的时候儿,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 玉柱并不打算去找秦本初理论,争了也是白争,不如不争。 书院敢这么定名次,显然是不怕玉柱去闹的。闹僵了,只有一个结果,玉柱被扫地出门。 (ps:月票太少了,现在是556张,如果超过656张,凌晨前肯定有加更,绝不失言。) 第七十八章 巨狼和神雕(加更,求月票) “吴江,你取一百两银票,去书院里交给山长。只去交银子,不能多说半个字,明白么?”玉柱唤来吴江,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就打发他去交钱了。 胡凤翚暗暗点头,扪心自问,如果他被这么苛待了,还真做不到如此的淡定从容,平静如水。 原本,俞鸿图多少有些尴尬。他的亲表弟张德光,狗眼看人低,被玉柱家的奴才给打成了猪头,面子上怎么都有些挂不住的。 如今,俞鸿图再看玉柱之时,心里除了钦佩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尴尬情绪了。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 为了玉柱排倒数第五名的事,查嗣庭和秦本初争论过好几次。但是,他只是书院的聘师,而秦本初则是书院的总师傅。 胳膊岂能扭得过大腿? 秦本初等了十多天,一直没等到玉柱来吵闹。他不由晒然一笑,如此绝顶的聪明人,又怎会来自取其辱呢? 原本,秦本初很欣赏玉柱的捷才,将他定为月考第一名。但是,山长李因笃却否定了秦本初的意见,硬要把玉柱整成倒数第五名。 李因笃的理由也很充分,玉柱若成了第一,必定会激怒整个江南士林,书院也就距离关门不远了。 为了一棵旗人的大树,放弃江南士林的整片森林,智者所不为也! 秦本初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屈服了,违心的将玉柱排在了倒数第五名。 这个月考的名次,不仅低得离了谱,而且还要交一百两银子,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秦本初料定,玉柱必然要来闹,他借题发挥的顺势就可以把玉柱扫地出了门,免得今后大家都尴尬。 谁料,玉柱非但没来吵闹,反而在第一时间,就派人来交了一百两罚银。 秦本初的心里,翻江倒海,百味杂陈,只能仰面长叹:千万不可与之为敌! 玉柱像没事人一般,每天照常上课做笔记,回家后就窝在书房里刷题练字,完全的与世无争。 接下来的两次月考,玉柱两次都是倒数第五名,两次都要交一百两罚银。 玉柱始终一声不啃,钱照交,课照上,比谁都安静。 这一日,江南学政何子昌派了一名官差骑马赶来,请玉柱回句容县的学政衙门一叙。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唤来大管事胡彪,吩咐他带人骑马去句容县城打前站,还是分别赁三间宅子,以便安置大家。 玉柱要走的消息传开之后,大家都舍不得他。但是,科举入仕,事关前途和命运,乃是天大的事儿,谁都不可能劝他不走。 临走前,玉柱硬塞了五百两银子给邬思道。名义上,这笔钱并不是给,而是借。 邬思道感激之余,主动打了张借据,玉柱自然是笑纳了。 这么多钱,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乱花,哪怕十年不干活,邬思道也是花不完的。 “主子,请登车。”牛泰蹲在马车的一侧,已经伸出双手,准备托起玉柱的脚。 玉柱皱紧了眉头,这岂不是真的把好汉,当成了奴隶使唤么? 就算是再怎么入乡随俗,玉柱也是现代人的灵魂,受不了太过于吃人的奴役。 “以后别做这种事了,你是我的哈哈珠子,也是我的伙伴,我的好兄弟。”玉柱扭头叫人拿来了长条凳,他抬脚踩在凳上,登上了马车。 牛泰傻看着玉柱,始终觉得,他的主子不像是纯正的满洲大贵族。 “小子,傻楞着干嘛?二爷都坐进车里,等你很久了。”拜兴一身劲装,肩背长弓和箭囊,腰挂长刀,整个人的精气神,格外的抖擞。 巧合的是,牛泰的装束,除了衣衫颜色不同之外,几乎和拜兴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牛泰的脚边,趴着一头小马驹大小的巨狼。巨狼的毛色,雪白无暇,没有一丝杂色。 驮车的挽马,早就惊得连连后腿,响鼻打个不停,马粪掉个不停,显然是怕极了。 “嘘……”牛泰啜唇打了个响哨,“叽!”就听半空忽然响起了嘹亮的雕鸣声。 “哗。”一头翅膀硕大无朋的金雕,从天而降,凌空扑下,恰好落到了牛泰的肩膀上。 拜兴瞪圆了眼珠子,瞅着牛泰肩膀上的金雕,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和它说,让我摸摸它?”拜兴也是猎过黑熊的猛士,他自然知道金雕的厉害。 若是,金雕的主人不捂住它的两眼,谁敢伸手摸它,就等着被啄瞎眼睛吧。 牛泰懒得搭理拜兴,他从腰间的皮囊中,拿出一把牛肉干,喂着金雕吃光了。 忽然,牛泰展臂往外猛的一抛,金雕立时腾空而起,硕大的翅膀只扇了几下而已,就消失在了天边。 玉柱看得津津有味,嘿嘿,这算是无意中捡到了宝么? 一般人只是看个热闹,觉得金雕仅仅是个稀罕的玩物罢了,玉柱却想得很远。 九龙夺嫡最紧要的关头,万一,玉柱被困在了四九城里,或是畅春园内。 这只金雕,或者是它的子孙,其实完全可以帮着传递消息。 嘿嘿,牛泰啊,牛泰,他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玉柱的作弊神器啊! 和一般的奴仆不同,有清一朝,就没有一个哈哈珠子背叛主子的先例。 哈哈珠子和主子之间,有着血肉相连的依附性。 例如,皇太子胤礽先后两次被废,他身边的十几个哈哈珠子,宁可被康熙砍了脑袋,也不肯出卖胤礽的半点隐私。 按照鞑清的规矩,别人的哈哈珠子,属于最不可信用之人。说穿了,哈哈珠子就算是投降了政敌,也没人相信的。 二管事刘武接了玉柱的眼色,随即大声呼喊道:“升程喽。” 这个时代的大贵族乘车出门,下人们是绝对不敢说“上路了”这三个字的。 因为,在菜市口,刽子手们砍下死囚的脑袋之前,都会大声吆喝道:“请爷们儿,上路了。” 车队缓缓而行,牛泰骑在高头骏马之上,紧紧的护住了马车的右侧。 别看拜兴有时候有点缺心眼,保护玉柱不受伤害的事儿,他还是很上心的。 若是玉柱被歹人刺杀了,拜兴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小徒弟,小东家? 人心都是肉长的。拜兴教玉柱骑射这么些年了,他自己不仅一个大钱都没存下,还欠了一屁股的酒债。 若不是玉柱每年的年底之前,帮着拜兴结清了赊欠的酒钱,年关肯定是过不去的。 车队刚刚启动,忽然又停下了,下人来报,书院的先生们来了。 (ps:已经加更了,都月底两天了,月票都赏给玉柱吧。) 第七十九章 严厉警告(求月票) 玉柱赶紧下车,迎面就见秦本初和查嗣庭并肩立于不远处,正含笑看着他。 “学生拜见秦先生,拜见横浦先生。”玉柱快步走过去,深揖行礼。 查嗣庭笑着说:“秦先生非要来送送你,我拗不过他,就陪着来了。” 玉柱一听这话,赶忙深揖到地,异常恭敬的施了礼。 秦本初摆了摆手说:“玉柱啊,你是我教过的学习上最有章法的学生。你做过的题,分门别类,格外的细致,很有针对性。大清立国,凡一甲子以来,江南省已经出了二十几个状元,他们的学习方法,和你大致相仿。我今天来送你,就是想告诉你,你走的路,是对的。” 玉柱哪能不明白,秦本初这是传授了江南状元们的不传之秘呢? 实际上,一直到大清亡国,总计一百多名状元之中,整个江南省就占了一半以上。 若说,状元的老师们,没有掌握考试的规律,那才是鬼扯。 秦本初也是江南士林中的一员,以他的身份和立场,只能把话点到这个程度。 “秦师一直很有步骤性的悉心教导学生,学生又不是太蠢,自然是深感师恩深重。”玉柱这话绝对不是乱拍马屁。 碍于江南士林的物议,秦本初表面上和玉柱很疏远。 但是,查嗣庭私下里塞给玉柱的各种不外传的科考独门资料,其实都是秦本初暗中给的。 不仅如此,玉柱的课外作业,也都是秦本初亲手布置的。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秦本初招手唤过小厮,那小厮的手里赫然捧着几张百两的银票。 “这几个月委屈了你。喏,这是你缴给书院的银子,如今原物奉还。”秦本初抬手阻拦了玉柱可能的推托,一本正经的说,“确实是让你受委屈了,秦某十分的过意不去。” 玉柱万万没有料到,秦本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行礼赔罪。 “秦师,您千万别折煞了学生。”玉柱慌忙躲闪到了一旁,没敢受秦本初的礼。 秦本初站直身子后,语重心长的说:“如今的江南士林,不比往日的学风扎实,也远不如以前那么的谦逊有礼了。秦某冷眼旁观,继续这么膨胀下去,迟早要吃大亏的。你虽是旗人,毕竟也算是江南士林的一脉,他日江南士林若有灾祸,能救则救,若是不能救,为师也不会怨你。” 玉柱对秦本初的远见,大感钦佩,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从康熙四十八年起,江南士林将因为《南山集》、《明史》等案,掀起人头滚滚的滔天文字风波。 著名的大才子,金圣叹就是受了牵连,陪着乱写书的江南士人们,一起掉了脑袋。 “秦师、查师,您二位都是饱学鸿儒,想必早就知道,自秦皇以降,舞文弄墨的瓜蔓抄一日甚于一日。汉有党锢之祸,唐有密匦之灾,宋有乌台诗案,明有东林党人碑。至于本朝嘛,不说也罢。” 玉柱无法把尚未发生的事情,直接挑明了说,只能采取暗示的方式,提醒秦本初和查嗣庭,离江南士林的领袖们,远一点更安全。 秦本初和查嗣庭都是饱读史书的鸿儒了,岂能听不出玉柱话里的严重警告之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玉柱留下了家里的详细地址,和隆科多的名帖,就和秦本初及查嗣庭洒泪而别。 两日后,玉柱故地重游,再次来到了巡回江南学政衙门。 “弟子玉柱,拜见何师叔。” “你做过的文章,老夫全都看过了。”何子昌依旧是板着一张冷脸,就像是玉柱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玉柱早就习惯了九华书院里的各种冷眼,古井无波的站得笔直,静静的等着何子昌的下文。 “秦本初之才,远胜老夫十倍,老夫也没啥可以教你的了。” 不过,玉柱默默的等着何子昌的转折词。 果然,何子昌冷冷的说:“不过,老夫尚有一言相赠,礼部会试时,务必竭尽全力,则尔之成就,必定震惊四海。” “拿去吧,这是老夫这些年主持科考的一点点心得,希望能有点微薄的用处。”何子昌拿手点了点他身旁的案几。 玉柱定神一看,敢情是厚厚的一叠文稿,堆起来足有一只手掌那么高。 “老夫事忙,就不留你了。”何子昌端起茶盏,故意没喝。 玉柱的脸皮很厚,他才不管端茶送客的规矩呢,拱手道:“弟子还是想留在师叔的身边学习。” “哼,在老夫这里耍无赖,岂有半点用处?”何子昌怒了,信手抓过一本书,狠狠的砸向玉柱。 玉柱不敢躲,只得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本书,低头一看,却是上次他送来的那本珍品。 “且去吧,休要鸹噪。”何子昌站起身子,迈着四方步,径直走了。 玉柱虽然被撂在了当场,心里却十分感恩。何子昌没有拿他半毛钱的好处,却把总结归纳的科举之秘的底稿,都给了他。 可谓是既清廉,又有人情味了。 说实话,在几乎无官不贪的当下,能有何子昌这样的师叔,玉柱还是倍感喜悦的。 得了,主人都走了,玉柱就算是再无赖,也不可能继续待在学政衙门里了。 玉柱双手抱着何子昌给的不传之秘,笑眯眯的出了学政衙。 码头上,玉柱上次来时的那几条大船,已经在码头上停靠了好几个月。 当天,几条大船便扬帆启航,顺水直下江宁。 庆泰留了玉柱在将军府里住了半个月,因时近六月下旬了,便依依不舍的放他北归了。 只是,北归的船队里,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晴雯。 曹家早早就把晴雯送到了将军府。据将军府的大管家赵山说,曹家送来晴雯之后,曹頫几乎天天来府门前瞎晃悠,想进又不敢闯进来。 玉柱心里明白,曹頫喜欢的女人被他夺走了,却没胆子找他扯皮,果然是大脸宝那种怂货! 船上,玉柱暗中观察了几天。他发现,晴雯没哭没闹,仿佛到了熟人家串门子一般的安静。 玉柱暗暗纳闷,琢磨了半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是他想错了。 晴雯刚刚由孙老太君那里,赏给曹頫没多久,感情尚不深。 在镇江的船闸处,再次汇合了孙承恩之后,船队一路向北行驶。 (ps:别嫌玉柱啰嗦了,最后一天了,月票留着生女儿么?都赏给玉柱吧。) 第八十章 如沐春风八贤王(求月票) 这一日,船队抵达了通州的官船码头。 让玉柱没有料到的是,李四儿居然领着玉烟,一起来码头上接他了。 “儿子请额涅大安。”玉柱赶紧大礼参拜了下去。 儿不嫌母丑! 不管李四儿的名声有多臭,她待玉柱那可是十二万分的真心诚意,不带丝毫掺水的。 李四儿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抱着玉柱的脑袋,大哭出了声。 “我的儿啊,可想死额涅了。”李四儿太想儿子了,抱住玉柱就不舍得撒手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场,这才在玉烟的劝说下,暂时分开了。 玉柱正想问一下这段日子以来,李四儿和玉烟的近况,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可是玉柱贤弟回来了?” 玉柱扭头一看,好家伙,一袭白衣胜雪,头戴青色六合帽的八阿哥,八贤王,正满面春风的立于不远处。 “学生拜见贝勒爷,贝勒爷万福金安。” 玉柱特别腻味下跪和打千,仗着隆科多有混不吝的恶名,故意只是拱手深揖罢了。 本质上,这属于仗势欺人的范畴了。 旗下人,见了皇子阿哥,就应该扎千请安。 有一次,在乾清宫里,佟国维把隆科多惹毛了,这货居然当着康熙的面,捋起袖子准备揍亲爹。 康熙当场制止了,并亲手扇了隆科多两个大耳刮子。 大清二百多年的历史上,皇帝亲自动手,扇满洲重臣的耳刮子,也就隆科多这一个先例了。 但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康熙事后不仅没有严惩隆科多,反而重用他为九门提督。 几乎在同一时间,佟国维丢掉了极其重要的议政大臣之职。 这次之后,隆科多的声势大涨,同时恶名远扬,就有了“混不吝隆老三”的厉害绰号。 如今的玉柱已有功名在身,除了觐见康熙之外,都不须下跪了。 八阿哥奉旨出京办差,偶遇玉柱母子,正想借机拉拢,自然也就忽略了玉柱的无礼之举。 “你太过多礼了,罢了。”八阿哥居然拱手还了一个揖礼,儒雅有礼的君子之风,一览无余。 “贝勒爷,您这是要出京?”玉柱见八阿哥望着他,只笑不语,只得硬着头皮的没话找话说了。 谁曾想,八阿哥竟然问他:“那位便是令堂吧?” 玉柱含笑点头,说:“有劳贝勒爷动问,确实是家母。” 没等玉柱反应过来,八阿哥居然走到了李四儿的跟前,拱手一揖,亲热的问候说:“夫人的身体,一向可好?” 嚯,以玉柱的高情商,高智商,又有洞察历史先机的巨大优势在手,也楞是被八阿哥给整得异常感动了。 李四儿的名声,简直是臭不可闻。别说皇子阿哥了,就算是隆科多的老部下,也大多不敢沾得太近了。 没想到,八阿哥竟然当众对李四儿行了礼,还以夫人相称,这绝对是捅破天的尊重。 玉柱慢了半拍,才赶到李四儿的跟前,小声介绍说:“额涅,这位便是八贝勒爷。” “啊!”李四儿瞬间石化了,傻张着小嘴,呆瞪着八阿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夫人若是得闲的时候儿,可来我府上吃茶听戏,由福晋陪着说说话,赏赏花,可好?”八阿哥丝毫不在意李四儿的失礼,再次拱手发出了诚恳的邀请。 “好,好啊,好……”李四儿已经欢喜的语无伦次了,情不自禁的掉了眼泪。 她这辈子最大的恨事,就是名声臭了大街,被满洲的贵妇们一致嫌弃。 八阿哥的嫡福晋,那可是安亲王岳乐的嫡亲外孙女,出身异常高贵。 “好了,在下不耽误你们母子久别重聚了,暂且告辞。”八阿哥温润的一笑,彬彬有礼的拱了拱手,潇洒的飘然而去。 等八贤王走远了,孙承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一把抱住了玉柱,欢喜道:“好弟弟,可想死哥哥我了。” 玉柱反手抱住了孙承运的腰,用力的摇晃了两下,也很欢喜的说:“好哥哥,可曾拿下那个女知客?” 孙承运知道,玉柱指的是通教禅林的女尼清正,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那还用说,已在我的府里了。嘿嘿,平郡王讷尔苏,他越是霸道,我越是温柔小意,嘿嘿,这才抱得美人归了。” 李四儿就在不远处,兄弟二人不好让她久等,便一起走到李四儿的跟前。 “小侄请婶母大安。”在众目睽睽之下,孙承运拱手行了揖礼。 以孙承运和玉柱的交情,他从第一次见李四儿开始,就一直以婶母相称,态度异常之恭谨。 李四儿心里也明白,孙承运对她如此的尊敬,完全是看在玉柱的份上。 孙承运可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是一等阿思尼哈番(一等男爵),还是准和硕额附。 众所周知,在和硕悫靖公主之前,除了固伦温宪公主(胤禛的亲妹妹)之外,大清的公主都是需要抚蒙的。 抚蒙,也就是大清把公主下嫁给科尔沁蒙古的亲王、郡王或是台吉们,以彰显满蒙之间的深厚情谊。 送李四儿和玉烟登车之后,孙承运和玉柱同车而行。 回府的路上,李四儿把玉柱在外头的事儿,都忘在了脑子后,一个劲的和玉烟唠叨着,八阿哥怎么怎么好。 跪坐在角落里的大丫头红梅,瞅着唠叨个没完的李四儿,不由暗暗感叹不已,果然是善于笼络人心的八贤王啊,厉害的要上天! 门房上的下人们,早就拆了门槛。李四儿和玉柱的马车,径直驶入大门,直到垂花门前,方才停下。 从大门口,一直到李四儿所住的正房,沿途的丫头、婆子们,跪满了一地。 进屋之后,等李四儿坐定,玉柱大礼参拜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李四儿此时已经回过了神,她红着眼圈,望着玉树临风般的爱儿,连声道:“起吧,起吧,地上凉。” 等玉柱起了身,孙承运紧跟着毫不含糊的扎千下去,毕恭毕敬的说,“小侄承运,请婶母大安。” 此前,在通州码头上,堂堂一等男爵的孙承运,如果胆敢当众给贱妾李四儿扎千请安,等于是公然破坏了礼教尊卑。 这事叫言官御史知道了,哪怕有隆科多护着,李四儿也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并且,玉柱也肯定会受到牵连。 李四儿再狂妄,也不敢受了孙承运的千礼,她慌忙起身,站到一旁,及时的避开了。 见礼过后,大家重新落座。 因孙承运和玉柱的关系格外不同寻常,他又对李四儿特别的尊重,李四儿便唤出了九岁的玉烟,让她拜见了承运哥哥。 这便是最高等级的通家之好了。 (ps:最后一天了,月票就赏给玉柱吧,玉柱给各位老爷们请安了!) 第八十一章 西患(求月票) 腾出工夫后,李四儿开始细细的追问玉柱,南下江宁的点滴生活。 除了曹家的丑事之外,玉柱也没啥好隐瞒的,全都详细的作了解释。 李四儿听说,曹家送了个叫晴雯的丫头,不由抬眼看了看大丫头红梅。 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红梅悄悄的溜出了主屋,去找刘嬷嬷。 刘嬷嬷正在她自己的屋子坐着喝茶,两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一个站着,一个坐在木脚踏上。其中的一个小丫头,轻轻的捶打着她的两腿,另一个小丫头则轻手轻脚的揉动着她的双肩。 “哟,刘嬷嬷,您可真会享福啊。”红梅的一只脚刚跨过门槛,逗趣儿的笑声,便传遍了整个屋子。 “唉,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刘嬷嬷心知,必是李四儿有话要吩咐,她便扭头使了个眼色,让伺候着的两个小丫头退出了屋子。 等小丫头们都走了后,红梅凑到刘嬷嬷的跟前,小声说:“二爷从外头带回来了个野丫头,太太担心乱了佟家的血脉,只有请您出面主持大局了。” “你呀,年纪越大,越喜欢藏着掖着了。说吧,太太还有何吩咐?”刘嬷嬷瞥了眼红梅,这小蹄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心眼也跟着越来越多了。 “太太虽然没明着吩咐,但是,我琢磨着,那个林燕儿……”红梅只说了半截话,人老成精的刘嬷嬷已经秒懂了。 说句心里话,玉柱身边的大丫头们,李四儿那是每一个都很关注,时不时的就要过问一下。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玉柱才十五岁而已,李四儿怕他沉溺于女色,早早的坏了身子。 李四儿的亲哥哥李五,不到十三岁就开始玩女人了。结果,身子骨很快被掏空了,虚的不成样子。 至今为止,李五的膝下一直无儿也无女。照这样下去,李四儿的娘家,恐怕是要绝嗣了。 有此教训在前,李四儿对胆敢爬床的丫头,惩治的手段格外之严厉,也就可以理解了。 一滴精十滴血,宫里太医的这个说法,李四儿一直深信不疑。 “嗯,知道了。”刘嬷嬷不动声色的瞟了眼红梅。 红梅对玉柱的那点子小心思,以为藏得很好,其实整个大院里的明眼人,早就看透了。 唉,荣华富贵,迷人眼呐! 刘嬷嬷也很理解红梅的心思,玉柱长得太俊了,格外的吸引女人的眼球。并且,这泼天大富贵,只有成了玉柱的侍妾,才可能继续享受下去,红梅焉能不动心? 但是,红梅比玉柱大了四岁出头。在这个爷们玩女人都讲究越嫩越好的时代,这可是怎么都越不过去的天堑。 女大三,抱金砖,那是女方有雄厚的家势。女大四,无家势的支持,那就是狗尾巴草了。 不过,刘嬷嬷以前暗示过红梅,这死丫头故意装糊涂,想蒙混过去。 算了,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等红梅走后,刘嬷嬷叫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浩浩荡荡的去寻林燕儿和晴雯了。 林燕儿一看刘嬷嬷这副架式,就知道大事不妙。然而,玉柱还在上房,没人救得了她。 果然,刘嬷嬷又像上次一样,胁迫着林燕儿独自躺到炕上,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嗯,很好,你很懂规矩,没敢勾着主子贪欢。回头我就去禀了太太,把二爷正房后头的后罩房赏你一套三连间。另外,再给你配四个小丫头伺候着。”刘嬷嬷十分满意,禁不住的夸了林燕儿。 林燕儿异常后怕,浑身上下,直冒冷汗。若是在南下的途中,二爷破了她的身子,那个后果,简直不敢想象了。 晴雯死活不肯脱了衣裙,乖乖的接受刘嬷嬷的检查。 刘嬷嬷早有一整套收拾婢女们的狠辣手段,她板着脸,直接吩咐了下去。 四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就将晴雯牢牢的摁住了,丝毫也动弹不得。 “嗯哼,你是乖乖的自己脱了呢?还是,老身吩咐人帮你?真到了那个时候儿,叫人看光了你的……咳,那就闹得太没脸面了啊。”刘嬷嬷十分平静的望着晴雯,脸上无悲无喜。 不是她故意要为难晴雯,首先没那个必要,其次她也不敢随意折辱玉柱身边的丫头,压根就没那个胆子。 只是,外面带回来的野丫头,居然是个被人享用过的烂货,绝对会惹的李四儿大动肝火。 李四儿自己的身子烂透了,心理异常的扭曲,格外的舍不得亲儿子去碰那些烂货。 到那个时候,别说刘嬷嬷这个乳娘了,就连隆科多都要乖乖的挨鸡毛掸子的抽打。 人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 顶级豪门,自有森严的家法。 最终,晴雯还是屈服于现实,乖乖的接受了刘嬷嬷的独自验身。 刘嬷嬷满意的走了,晴雯异常伤心的哭倒在了炕上。 此时的林燕儿,再不是那个完全消息闭塞的局外人了。 林燕儿很快就得了跟班小丫头报的信儿,她想了想,就来安慰晴雯。 “咱们这些低贱的奴婢,算个啥呀?宫里的娘娘们,参加选秀的时候儿,也都要脱光了验身的。再说了,四九城里的旗下大贵族之家,家家户户都有这一条家规。没办法,都是跟着宫里学来的。”林燕儿的话不多,却颇具有说服力。 晴雯很快止住了哭哭啼啼,伏在林燕儿的怀中,小声说着体己话。 正院上房那头,玉柱被李四儿磨了两个多时辰,嘴巴都说干了,才被李四儿放了行。 如果不是孙承运在场,李四儿肯定要硬拽着玉柱一起用晚膳。 酒菜上齐之后,玉柱举起酒杯,笑道:“久别重逢,人生大幸。来,你我兄弟满饮此杯。” 孙承运举杯相碰后,笑眯眯的说:“你离开的这段日子,这四九城里,可不怎么太平。西边的策妄阿拉布坦,居然领兵打到了宁夏府(银川)城下,差一点就破了城。这简直是太猖狂了,皇上盛怒之下打算再次亲征准噶尔。谁料,户部上了个折子,说是国库的银子都让皇亲国戚们借光了。啧啧,偌大的大清国,户部官库里的存银只有区区一千万两而已,根本不够使,楞是让皇上压下了亲征的念头。” 老兄弟了,玉柱想听啥,孙承运比谁都清楚。 “嗯,准噶尔汗国,乃是心腹大患。”玉柱叹了口气,要打国战了,国库的银子却被皇亲国戚们借了个精光。 说句心里话,此时的玉柱,很理解四阿哥胤禛的暴力抢钱大法。 不动刀子去抢,权贵和士绅们的钱,不可能乖乖的流入国库。 (ps:本月最后一天了,月票又不能生出月票来,都赏给玉柱吧。) 第八十二章 欠收拾(最后一天,求月票) 不管鞑清再怎么愚昧落后,奴役草民,丧权辱国,鞑清和准噶尔汗国之间的国战,玉柱是坚决站在鞑清一边的。 道理很简单,准噶尔汗国的大部分火枪和火炮,都是从萨菲王朝以西的那个帝国暗中支援过来的。 懂的自然懂,不懂的,也不解释。 在现代,一直有个谣传,说什么准噶尔汗国是老毛熊扶持起来的。 其实,这全是胡扯。据《圣祖实录》的记载,鞑清和老毛熊迅速的在东北议和,就是想联合老毛熊一起打击心腹之患的准噶尔汗国。 历史上,老毛熊和准噶尔汗国,一直摩擦和战乱不断。老毛熊多次战败,沙皇恨死了准噶尔的僧格、噶尔丹和策妄阿拉布坦。 “先说国事,再说我的一点小小的私事。嘿嘿,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你哥哥我的大婚日,定于明年的五月初九。”孙承运得意洋洋的说,“你哥哥我早就打听清楚了,九公主长得可漂亮了。”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他听李四儿说起过,皇九女的生母袁贵人,那可是艳冠六宫的大美人儿。 他虽然不可能见过皇九女,但是,依据合理的推断,如果她是个丑妞,康熙也不可能那么的溺爱了。 兄弟二人,一边喝酒,一边畅谈别后的种种事体。 最后,孙承运终究还是提了八阿哥的事。 “弟弟,别怨哥哥我多嘴。这八阿哥呢,确实是个仁善之人,有古君子之风。可是,他太过张扬了,身边的势力也聚集的太过庞大了。你看啊,八阿哥的身边,不仅仅是挤满了满蒙的实权重臣,还有九、十、十四三个皇子阿哥鼎力相助。长此以往,皇上岂能心安?太子又何以自处?”孙承运的一席知心话,令玉柱格外的感动。 不是铁杆的自己人,安敢说这种犯忌讳的话? “哥哥,你就放心吧,我自己个儿,心里有数的。”玉柱并没有正面回答孙承运的问题,但是,孙承运也没再追问了。 只因,玉柱一贯做事缜密严谨,滴水不漏,令人信服。 如今的玉柱,羽翼未丰,连举人都不是的,党羽更是不知道在哪里。 就算是,他和孙承运的关系再铁,现在也是不敢直抒抱负的。 要干大事的人,嘴巴不严,距离家破人亡,也就不远了。 两人好久没见了,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喝得异常尽兴。 两人正喝着,二管事刘武跑来禀报,拜兴和牛泰在跑马场里,打起来了。 玉柱很无奈的冲孙承运拱手道:“唉,那两个都是不省心的家伙。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要扯皮打架。哥哥,且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嘿嘿,我可不想傻等着,走,一起去凑个热闹。”孙承运贼笑着起身,跟上玉柱的脚步,一起朝着跑马场快步走去。 等玉柱到了跑马场,迎面就见,一身短褂的牛泰,骑在光着上身的拜兴腰上,欢快的叫道,“服不服?服不服?” “土鳖狼,你小子够鸡贼的啊,趁大爷我不注意的时候,玩阴的……要真局器……再来……再来……”动弹不得的拜兴,硬撑着旗下爷们儿的脸子,输人不输嘴。 玉柱心里暗爽不已,牛泰,干得漂亮,老子忍拜兴那个大“毒舌”已经很久了呀。 呸,老子是二姑娘么?你全家都是二姑娘。 孙承运很有些眼力,他已经瞧出,玉柱非但没有主动喊停手,反而有点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味道。 玉柱就这么背着手,不动声色的看拜兴的笑话,心里就像是三伏天喝下一整瓶冰可乐一般,浑身上下直冒爽气。 该! 拜兴的一只手,被牛泰使巧劲,反扭过了头顶,哪怕他力可杀熊,也是使不上劲的,只能趴在地上干嚎。 下人们发觉玉柱来了,就想过来请安行礼。 玉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来这些虚的东西了,抓紧时机看拜兴的热闹,爽得很! “嗯,这拜兴当年若不是完全目无上司,也不至于被人踢出了丰台大营。他确实太过于狂傲了,叫人收拾一下,让他收敛着点脾气,绝对不是坏事。”孙承运一语道破了玉柱的心思。 玉柱倒不完全是想看拜兴的热闹,他感到欣喜的是,通过牛泰,其实可以暗中联络上索伦部的精锐铁骑。 自从平三藩收了台湾之后,京营八旗就逐渐的腐化堕落了。 安于享乐的舒坦日子,才过了二十年而已,京营八旗的强悍战斗力,至少垮了一大半。 但是,大清国还是有王牌的,这个王牌就是黑龙江的诸多野人女真部落,又叫生女真部落。 野人女真部落,又称索伦部,其实是大清国对很多黑龙江一带小部落的统称,包括了鄂温克、达斡尔和鄂伦春等族。 在大清国的各种战争中,包括,北抗俄罗斯,西征准噶尔,西南平定西藏,深入缅甸丛林,处处活跃着索伦部铁骑的身影。 一言以蔽之,索伦铁骑的鲜明特点便是:悍不畏死。哪怕胳膊断了,用牙齿咬,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这个绝不是替鞑清吹牛,《圣祖实录》、《世宗实录》和《高宗实录》里,关于索伦铁骑的豪横程度,皆有诸多令人惊叹的记录。 据《高宗实录》之中,就有一千五百名索伦铁骑,大破两万高原喇嘛军的辉煌战绩。 客观的说,大清之索伦铁骑,比沙皇的哥萨克骑兵,还要豪横得多。 就和长期削弱蒙古人的国策一样,只要打仗了,索伦部的男丁要被抽调出黑龙江。部落的勇士们,死的死,残的残,要么就喝醉了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在清廷长达两百余年的刻意削弱之下,到鸦片战争之前,整个索伦部的男丁,包括小孩子在内,已经不足两千人了。 如今,牛泰从天而降,成了和玉柱荣辱与共的哈哈珠子。 牛泰的郭罗玛法,又是索伦部的大长老,嘿嘿,实在是妙不可言呐! 拜兴瞎折腾了很久,始终无法翻身,眼看着没力气了。 这时,玉柱看够了热闹,就笑着说:“老拜啊,既然你已经拉了胯,再抹不丢地,也是无济于事的。” 孙承运说的一点没错,拜兴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玉柱的性格温和,把拜兴惯出了不少的坏毛病。 这一次,正好借着牛泰的手,让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免得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ps:玉柱也是要脸的,真不想每章都叫月票。可是,有些兄弟老是忘记了投月票,迫不得已的提醒一下,请各位老爷们多多海涵了。) 第八十三章 菜杀五埋(新年好,求保底月票) 拜兴实在是挣扎不动了,又不想嘴软服输,索性不动了。 玉柱心里明白,拜兴不敢毒舌了,就说明他心里也明白,根本就不是牛泰的对手。 拜兴趴着不动了,就是认输了。 玉柱便扬声吩咐道:“牛泰,算了,别打了,我请你们喝酒。” “嗻。”牛泰听话得很,玉柱刚吩咐下来,他便松了手。 谁曾想,拜兴刚爬起身子,便挥拳打向牛泰。 玉柱的拳脚功夫,属于稀松平常的范畴,他还没看清楚呢,拜兴又被牛泰绊倒了。 牛泰再次骑到了拜兴的背上,拜兴被压得动弹不得。 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高下立判,勿须置疑。 “好了,牛泰,算了。”玉柱含笑招呼牛泰到身边来,牛泰乖顺的再次放过了拜兴,快步走到了玉柱的身旁。 拜兴爬起身子后,一言不发的掉头就走。 这一下子,玉柱瞬间被惹毛了,他沉声道:“拜兴,你今天若是走出了这座宅子,以后就别来了。” 有傲骨确实是好事,但是,狂得没了边,连玉柱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就对不住了,请另谋高就吧,老子伺候不起了! 孙承运很了解玉柱的脾气。玉柱这个帅小子,平日里看似很温和,其实是个外和内刚的性子。 真把玉柱惹急了,他就敢心狠手毒的提刀杀人! 此所谓无毒不丈夫也! 吃了玉柱的厉声喝斥之后,拜兴当即停下了脚步,只是扭捏着没往这边靠罢了。 嗯,叫得住,就说明拜兴并不是个蠢透了的傻驴,还知道玉柱待他是一片真心。 玉柱便迈步走到了拜兴的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柔语的安抚了好一阵子,才让拜兴自己转过弯的下了台阶。 按照一般的剧情,玉柱就该让拜兴和牛泰把臂言欢了。 但是,玉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交心,哪有那么的容易? 只要拜兴和牛泰,不当众撕破脸皮,维持住基本的风度,玉柱就懒得管那么多闲事了。 只是,等玉柱转身要走的时候,跑马场的管事却跑来诉苦了。 “二爷,牛泰牵了一匹硕大的银狼过来,这十几匹骏马在马厩里焦躁不安,直拉稀屎,连最爱的黑豆都不敢吃了。”管事苦丧着脸,告了牛泰一状。 牛泰见玉柱朝他看过来,便哈着腰说:“主子,奴才也是没了招,除了跑马场外,大雪没地方待了。万一,在人多的地方,大雪受了惊,咬死了人,奴才就太过意不去了。” 玉柱想了想,便吩咐了下去,在外院给牛泰换个小独院,这才把牛泰和巨狼都安置了进去。 “去厨下吩咐一声,叫他们置办两桌席面儿,一桌给牛泰,一桌给拜兴。哦,对了,拜兴喜欢喝烧酒,就别上状元红了。另外,多切一些牛肉,犒劳犒劳大雪。” “嗻。”吴江领了吩咐,快步跑去了厨房。 从跑马场回去的路上,孙承运缠着玉柱,唠叨个没完。 “弟弟,让牛泰把那匹大雪,借我领出去显摆显摆吧?嘿嘿,那些只懂提笼架鸟的旗下大爷们,准保馋得直流口水儿。”孙承运急得抓耳挠腮。 玉柱只当没听见似的。因为,在他的书房里面,肯定有大雪和它后代们的身影。 贵物,岂可贱用?书房的安危,重于泰山。 由于耕牛属于战略物资的范畴,朝廷三令五申,禁止草民随意宰杀耕牛。在一般的草民之家,很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一口牛肉。 但是,隆科多有的是办法,从科尔沁蒙古驻京的王爷或是台吉们那里,买到上等的黄牛肉。 没办法,玉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又特别爱吃营养异常丰富的牛肉。 “回太太,二爷随行的三等丫头里边,多了个不明来历的大龄女子。那女的,名唤秦瑶娘,长得异常妖娆,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老奴,挨个问过跟着二爷一起南下的丫头、婆子和护院们。据说,那秦瑶娘是因被人冤枉了偷汉子,才要沉河,叫二爷救下了。”刘嬷嬷本不想打小报告的,但是,纸里不可能包得住火。 万一,秦瑶娘那个骚狐狸精,勾着二爷成了好事,那反而有大麻烦了。 李四儿原本挂着笑的俏脸,立时变得冷若冰霜,她眯起一双凤目,冷冷的说:“这种很容易败坏了爷们儿名声的狐媚子,还留着做甚?直接发卖了,也就是了,何须来禀我?” 刘嬷嬷暗暗庆幸不已。幸好她把丑话说在了头里,不然的话,几十年伺候李四儿的老脸,很可能一次性的丢个干净。 “太太,请恕老奴多嘴……”刘嬷嬷也是够狠,抬手先扇了她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然后跪下说,“您是二爷的亲娘,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心疼咱们二爷。老奴虽然是奴婢,却看得真真的,您为了咱们二爷可以连性命都不要了,对吧?可是,我的太太啊,咱们二爷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了。这爷们儿屋里的事,您这个亲娘总是直接插手去管,就怕二爷心里不痛快了,和您闹了小性子,那可就糟糕透了。” 李四儿猛的一楞,她皱紧秀眉,仔细的琢磨,立时明白了刘嬷嬷的良苦用心。 俗话说,疏不间亲。 如果不是担心李四儿和玉柱母子离了心,迟早要闹出大祸来,就算是打死刘嬷嬷,她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来。 可问题是,如果现在不把话说清楚了,万一母子闹开了,最终倒霉的依旧是刘嬷嬷她们这些奴婢。 亲母子闹脾气,倒霉的永远是身边伺候的下人。此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是也。 “唉,那你说该怎么办?”李四儿这么一问,刘嬷嬷不禁暗暗松了口气,李四儿终究还是格外的信重于她。 “太太,本不该老奴说那些讨打的话。只是,您问了,老奴不敢不说实话。想那秦瑶娘,佐不过是玩意儿罢了,又是签了死契的。她若敢出妖蛾子,污了二爷的好名声,老奴随时叫人处置了她,直接送五道口便是。”刘嬷嬷一席话,处处替李四儿着想,说的也很在理。 李四儿叹了口气,说:“好吧,就依嬷嬷你。哼,她若真敢污了我好儿子的好名声,送五道口都太便宜她了,一定要卖去矿里。” 刘嬷嬷心头猛的一寒,女子被卖进了矿里,其实比卖进那种肮脏的地界,还要可怕何止十倍? 矿工们,全都龙精虎猛,体力异常充沛,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来,哪个女子吃得消? 五道口,是四九城外出了名的乱坟冈。每年都有不少权贵府里的冤魂,被弄死后,拖去五道口,喂了野狗。 在这四九城里,向来有“菜杀五埋”的说法。 菜杀,指的是菜市口砍脑袋、腰斩或是活剐。五埋,就是扔进五道口的乱坟冈,喂野狗。 (ps:恭祝各位老爷们新年大吉,万福金安。保底月票+推荐票,就都赏给玉柱吧,打千请安了!) 第八十四章 科考第一(求保底月票) 玉柱回了京城后,还和以往一样,每天都两点一线的去汤炳那里学习。 眼看就要乡试了,你现在就算是让玉柱到处去玩耍,他也是不肯的。 辛苦了好些年的寒窗苦读,就为了两个多月后的顺天府乡试,以及明年春天的礼部会试,玉柱是个傻,才会架鹰溜狗的到处乱窜。 经过细致的整理和分析,玉柱发现,何子昌和秦本初所给的考试秘诀,正好互补,缺一不可。 尤其是秦本初给的考试心得,洋洋大观,讲透了诸多科场不传之谜。 有这么厉害的先生,也难怪江南省总是出状元了。 比如说,陕西、甘肃、广西、云南和贵州等省,曾经十多年都不出一名进士,也是有原因的。 一是师资力量薄弱,二是生源质量不行,再一个,没有人持续性的总结科举规律。 这就好比,三流高中的升学率,都是以考上三本的人数来吹牛。而国家级重点中学,不仅强调重本的升学率,还要对外大肆宣传c2的录取率。 有了何子昌和秦本初的不传之秘,再加上汤炳这位名师的悉心教导,玉柱对于乡试的理解,又深了好几层。 岁考列一、二等的秀才们,才有资格参加科试。通过了科试的秀才,才能参加八月的乡试。 和别的省不同,顺天府的地位十分特殊,为了充分照顾权贵们的子弟,顺天府送乡试的科试,照例在六月底举行。 六月底,玉柱和两千多名生员一起,通过了提学御史主持的科试。 汤府的内书房里。 汤炳拈须轻声笑道:“院试案首,岁考一等第一名,科考又是第一名。嘿嘿,乡试的主副考官和同考官们,都不好意思不给你解元公的名头了。” 玉柱明白汤炳的意思,说白了,大家都想拍康熙的马屁,沾着祥瑞的光,才好升官发财。 自从康熙四十年之后,康熙对于祥瑞的痴迷,日益疯魔化。 以康熙的精明,岂能不知道,下边的督抚其实是故意在报假祥瑞? 但是,督抚们报上来的祥瑞,照例都得到了康熙的夸奖。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由于康熙的公开鼓励,下边假造祥瑞的风气,已经愈演愈烈了。 在祥瑞正确的压力之下,有多少官员,敢于坚持原则呢? 反正吧,到目前为止,都察院的言官们,没一个敢说真话的。六科给事中,本有封驳之权,却都装聋作哑,对祥瑞之风视若无睹。 科道的言官们不发声了,翰詹的清流们,也集体变成了近视眼。满朝文武大臣,都只敢捧着康熙说好听的话,没人敢忤逆君父对祥瑞的喜好。 历史上,在位时间越久的皇帝,晚年越容易出昏招。 其核心问题是,皇帝掌权的时间越久,朝里的重要官职都由他的人掌握着。 绝对权势的威严之下,大家都只敢大力吹捧颂圣,而不敢说真话。 在这种背景之下,玉柱也跟着沾了大光。因为,考官们都心照不宣的想人为制造一个令人惊喜的祥瑞,大大的讨好康熙一把。 没人收钱,更没人送贿赂,但是,在祥瑞正确之下,每个经手的官员都心领神会的对玉柱大开方便之门。 “还是年轻好啊,十五岁的满洲进士,不得了呀。若是十五岁的满洲状元,啧啧,国朝史无前例的大祥瑞呐。”汤炳感叹好了好一阵子,既感酸涩,又觉欣慰。 二十年前的今上,可不是今天的这副样子。那个时候的康熙,英明神武,洞察机先,不愧是一代明君。 现在,别的且不说了,朝令夕改,好大喜功,花钱如流水,宽仁过度,导致国势日衰。 好好的太子,其实啥都没干,硬是被神神叨叨的康熙,也逼得发了神经。 这话,汤炳只敢在心里发牢骚,绝不敢说出口的。 朝里的汉臣们,其实呢,绝大部分都支持太子胤礽。 胤礽既是中宫嫡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按照汉儒的礼法,正是最合适的帝国继承人。 客观的说,胤礽以前完全不像现在这么贪财好色,胡作非为。 自从,康熙疑心索额图想逼宫,找了个很蹩脚的借口,把索额图和他的儿子们都给弄死了之后,太子胤礽不仅实力大减,而且性情也跟着大变了。 但是,汉臣们的手里,只拿着笔,既无刀,又无钱。他们再支持胤礽,也无济于事,属于争夺皇位中,可以忽略不计的范畴。 毕竟,朝廷的人事、财政和兵权,都掌握在满洲大贵族们的手里。 不过,玉柱若是能中满洲进士,汤炳的名望和地位,必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假如说,玉柱真的因缘巧合,成了大清立国以来的第一个满洲状元的话。嘿嘿,汤炳肯定会跟着升官大发横财的。 这年头,别说状元之师了,就算是解元之师,每年授课的收入,也绝不可能少于三千两银子。 因为,顺天府解元之师的公道价,每年五百两束脩,不可能再低了。 而解元之师,往往要收五到十名弟子,免得乡试的时候颗粒无收,面子上挂不住,影响后续的财源。 汉人想做官,就必须参加科举,必须延请名师。 读书,必须从娃娃抓起的道理,只要是中过举或是做过官的家长,就没有不懂的。 客观的说,越是尝过做官甜头的书香大家族,越重视子弟们的读书教育,越舍得砸大钱请名师来授徒。 玉柱成了异常金贵的满洲状元,再怎么说,隆科多都要提携汤炳的官位,更上好几层楼。 钱名双收,快何如哉? 汤炳想到得意之处,不由拈须一笑,说:“此次江南之行,收获颇丰吧?” “是啊,多谢恩师大人的提携。学生大涨见识,知道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也不是坐井之蛙。”玉柱说的是真心话。 不管是秦本初,还是何子昌,不仅都是进士,还是江南顶儿尖的科考大牛。 他们归纳提炼的科考秘要,不是真正的自己人,哪怕砸再多的钱,也不可能买得到。 眼看着快到李四儿三十五岁的小生辰了,玉柱拿出亲手做的一只布兔子,献给李四儿当作是寿礼。 李四儿的兜里装着几百万两银子,隆科多又是位高权重的九门提督,她啥都不缺,就缺真心诚意。 布兔子,做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显然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李四儿眼圈猛的一红,下意识的伸出手,想去抱玉柱。 玉柱早料到了李四儿会来这么一手,上身不动,脚下后退,堪堪躲过了李四儿的魔爪。 “嗨,你这孩子,让额涅抱一抱,不行么?”李四儿在隆科多的宠溺之下,在家里称王称霸多年,早就把礼教忘得一干二净了。 (保底月票+推荐票,在哪里?) 第八十五章 四福晋的亲爹来说媒(保底月票,砸来) 一旁的隆科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帮着玉柱打圆场:“嗨,儿子慢慢的大了,再抱来抱去的,成何体统?” “爷,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玉柱他就算是八十岁了,我也是他的亲娘,他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我还不能抱了?”李四儿竖起柳眉,怒瞪着隆科多。 隆科多心里一虚,立时泄了气,赶忙陪着笑脸说:“能抱,能抱,你随便抱,还不成嘛?” 因李四儿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进入一等公府的佟家大门,隆科多心里始终存着浓浓的愧疚之情,也就一直纵着李四儿。 这纵容的时间一长,隆科多也就习惯成自然的怕了李四儿,让李四儿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 乖乖坐在一旁的玉烟,忽然笑嘻嘻的说:“阿玛,额涅,哥哥是不是该说媳妇儿了呀?” “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叫说媳妇儿么?”李四儿没好气的横了眼玉烟。 隆科多得了提醒,反而想起一件事来了,便抬手指着玉烟,笑着对李四儿说:“提起说亲,倒是有人看上了咱们家的小妞妞了。” “阿玛……”九岁的玉烟已经朦胧的懂了点事儿,她霍的站起身子,迈开小短腿,一溜烟的羞跑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不容丝毫的错谬。 私相授受,婚前失贞,皆为奔也。 李四儿似笑非笑望着隆科多,不以为意的说:“咱们家的玉烟儿才多大呀?身子骨还没抽条呢。” 隆科多笑眯眯的说:“今儿个进宫觐见,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内大臣费扬古进宫,他特意拉着我的手,隐约透露出了想结成亲家的心思。” “费扬古?”李四儿一直宅在家里,并不清楚朝中大臣们的家世,显然是没有听懂。 玉柱倒是晓得,朝里有几个叫费扬古的大臣,只是,并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满洲老姓下的费扬古? “乌拉那拉家的费扬古。”隆科多故意不说清楚,就是想逗李四儿急上一急。 说句心里话,李四儿发急的时候,那股子别样的辣劲儿,让隆科多爱极了。 隆科多这么一说,玉柱就知道了。 为啥隆科多这么得意呢?因为,乌拉那拉·费扬古,不是别人,正是四阿哥嫡福晋乌拉那拉·兰清的亲爹。 嘿嘿,四阿哥的心机真够深的啊?这八成是想更好的笼络住隆科多,故意安排费扬古出面,让两家亲上加亲吧? 佟图赖这一支的佟家人,因是康熙的母族,宫里很早就下了旨意,佟家之女,免选秀女。 免选秀女,别看仅仅是四个字而已,却是康熙格外看重佟家的活证据之一。 另一个活证据,一个佟家之中,居然出了两个一等承恩公爵位,且都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公爵。 免选秀女,意味着玉烟只要到了说亲的岁数,隆科多就可以自行选女婿,而不需要等宫里撂牌子。 这个优势,实在是太过巨大了。 “妹妹她还小呢,不急着说亲吧?”玉柱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隆科多,不要被四阿哥的迷魂汤,给灌迷糊了。 “嗨,是啊,急啥呀?你妹妹还小呢。咱们满洲的大姑奶奶,个顶个的必须娇养着,宠溺着。等你中了满洲进士,你们母子三人也光明正大的回了佟家,那个时候你妹妹再说亲也不迟的。嘿嘿,到时候啊,咱们佟家三房的门槛都会被大媒们踏破的。”隆科多能接班佟国维,还是颇有些眼力、手腕和见识的。 客观的说,四阿哥有求于隆科多,而不是相反,隆科多是真的不急。 “爷,您这话,可说了有十来年了吧?”李四儿心里堵得慌,故意拿话去刺隆科多。 隆科多心里有愧,也不敢反驳李四儿的刺头话,索性闭紧嘴巴,装起了糊涂。 玉柱故意把头一低,装没看见隆科多频频使的眼色。 李四儿本是赫舍里家的良妾,又没招谁惹谁,更没干过半件坏事。她不过是被隆科多硬抢了去,这名声就彻底的臭了大街,一辈子叫人看不起。 怎么,李四儿不过是话里带着刺罢了,隆科多就吃不住劲儿了? 哼,隆三爷,且受着吧! 李四儿见儿子站在了她这一边,心里别提多美了,忍不住的笑开了。 当初,玉柱的名字就是她专门找先生给取的,寓意其实很清楚,靠得住的俊美儿子。 一家三口,正在闲聊之时,门房老秦忽然来报。 “老爷,太太,二爷,四贝勒爷府上派人来给太太送生辰礼,来的是四贝勒爷府上的西席先生,名唤戴铎。” 隆科多一听是戴铎来了,不由笑道:“小戴那是老熟人了,领他去外书房奉茶。” “嗻。” 玉柱见隆科多看朝他看来,便摇了摇头,说:“戴铎再有身份,您亲自接待已经给足了面子,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隆科多想想也是,连胤禛都要唤他一声舅舅呢,他亲自接待胤禛的门下包衣,已经是大大的赏脸了。 等隆科多走后,玉柱没有丝毫犹豫的叫车出了门。他估摸着,戴铎很可能会向隆科多提出见他。 继续待在家里,恐不好推托,不如一走了之,免得动心思的去编理由解释什么。 距离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的山陵崩,还早得很,何必现在就和四阿哥走得太近呢? 玉柱出了趟远门后,李四儿对他的管束,明显宽松了许多。 所以,这次乘车出门,玉柱的身边只跟了哈哈珠子牛泰,胡彪及吴江、吴盛两个心腹小厮。 四九城的内城,禁止商户开铺子营业,大街上只有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 说实话,内城除了皇宫之外,就是各个大衙门,真没啥好逛的。 就算是不能进的皇宫紫禁城,玉柱当年驻京的时候曾经陪着各路贵宾们,去过不下三十次之多。 不客气的说,如果不是必须要陪贵宾们去游览,他自己都已经腻得想吐了。 牛泰这小子太过于实诚了,他当着玉柱的面说,演马场里的十几匹骏马,看似龙精虎猛,实际上都被养废了,再难经得起长途的奔驰。 玉柱索性驱车去了外城的骡马市大街,打算给牛泰买一匹真正的上等好马。 四九城内外,有个鲜明的特点,胡同特别多。 比如说,绳匠胡同,烂面胡同,羊肉胡同等等。 马车出了宣武门,到菜市口左拐,就到了骡马市大街。 只是,玉柱的马车,刚进骡马集市不久,马车附近的各种马骡,突然焦躁不安起来。 有的骡子,天生胆小,已经吓得直拉稀屎。有的驮马,腿一软,直接趴地上了。 原本很安静的几匹竣马,突然刨着蹄子,嘶鸣不止。 马市上的人,都感到很奇怪,莫非是畜牲们,都中了邪不成? (保底月票+推荐票,在哪里?) 第八十六章 阴险的老十二(大章,求月票) 玉柱低下头,看了看趴在牛泰脚边的巨狼“大雪”,不由微微一笑。 啥叫基因血脉的碾压,这便是了。 不管多雄奇的骏马,碰上了一直在野外捕杀野马,耗死野牛,咬死麋子和梅花鹿的“大雪”,恐怕都要吓得腿软吧? 大雪还真像是通人性一般,硕大的狼头居然轻轻的摇了摇,那意思好象是说,太憋屈了。 出门之前,牛泰告诉玉柱,大雪刚换了个新的环境,警惕心贼高,不能独自留在家里。 不然的话,大雪咬人,不死即残,绝无幸免。 玉柱有些好奇,就问牛泰:“骡马市里的牲畜都被惊扰了,咱们这马车的马,怎么没给大雪吓住?” 牛泰答道:“回主子,咱们家的驮马,应该就从索伦部买来的,受过特殊的防狼训练。” 防狼训练? 玉柱觉得很新鲜,就又问牛泰:“啥叫防狼训练?” “回主子,其实也没啥,就是把驮马和家养的狼,隔栏养着。这驮马熟悉了狼的气味,怕着怕着,时间一长,就不那么怕了。但是,若是大雪发了威,它只须长嗷一声,所有的牲畜都会被吓瘫。”牛泰的一番解释,让玉柱大开了眼界。 “家里的骏马为啥怕得要死?”玉柱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打破了砂锅问到底。 牛泰说:“回主子,那是大雪故意轻嗷着发了威,它想告诉那些马,这是它护着的地盘了。” 玉柱大悦,还真的是捡到了宝,牛泰真的牛,大雪也很猛,爽。 “那等会,你要留在车里看着它吧?”玉柱用手里的折扇,指了指因怕热而一直吐舌头的大雪。 “回主子,那倒不必。只要奴才离它不超过五里地,它就会很安静的乖乖趴着,绝不可能咬人的。”牛泰的自信,很自然的感染了玉柱。 “我可以摸摸它吧?”玉柱起了童心。 牛泰笑道:“回主子,奴才特意教过它了,并且让它嗅足了您衣物的气味。您尽管随便摸,哪怕是打它,它都不敢龇牙。” 玉柱信得过牛泰,放心大胆的伸手去摸大雪的狼头。 很好,大雪异常乖顺的趴在垫褥之上,任由玉柱轻轻的抚摸它的大脑袋。 胡彪经常来骡马市里买牲口,他熟门熟路的领着玉柱,去了骡马市最里边的骏马市。 所谓骏马市,顾名思义,就是贩卖上等好马的地界。 来这里,本就是替牛泰选好马的。牛泰从小就养在索伦部,是相马界高手中的高手,玉柱纯粹就是陪看,附带给钱罢了。 一路走过去,牛泰对场子里的所谓骏马,都不满意,连正眼都懒得看它们。 玉柱暗暗点头,牛泰这小子的心气很高,寻常的所谓良马,他是宁可不骑,也不想要。 整个骏马市逛了个遍,牛泰居然看上了一匹毛色斑驳,显得很瘦弱的大黄马。 玉柱跟着拜兴学骑射,也有好几年了,他不善相马,却也听说过好马的一些常识。 拜兴说过,一匹真正的骏马,其血统和脾气秉性,极其重要。 从外表体型构造上说,马身体的各部分比例、骨架结构、走路姿势都是判定某一匹马好坏的要素。 牛泰绕着那匹大黄马,转了整整三圈后,忽然对玉柱说:“主子,奴才喜欢这匹马。” 玉柱看了半天这匹大黄马,楞是没有看出啥名堂来,他又不是那种不懂装懂的人,很自然的就问牛泰:“我怎么看不出它是骏马?” “主子,您看,此马的前额宽阔饱满,鼻孔的扩张限度很大,从头到嘴逐渐变得尖细,下唇没有凹陷倾向,胸部很深厚,小腿骨笔直。不管从侧面还是背面看,后腿肌肉都异常饱满。端的是一匹好马,幸好这个时候遇上了奴才,不然的话,就会被养废了。” 经过牛泰的一番点评,玉柱懂了,大黄马其实是匹宝马的胚子,只是伺养不得法罢了。 “胡管事,你去谈价。”玉柱派胡彪去砍价,属于是典型的知人善任。 果然,胡彪三言两语,便和马主人谈妥了价格,纹银八百两。 玉柱瞥了眼吴江,吴江很有眼力的上前给了银票,买下了这匹大黄马。 牛泰牵着马刚要走,就见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为首的一个头戴六合帽,身穿石青色绣纹锦缎的年轻人,笑眯眯的拱手道:“小兄弟,听你的口音,应该是打黑龙江那边来的吧?” 见玉柱点了点头,牛泰这才抱拳答道:“在下是京城人士,只是打小由郭罗玛法养大的。” 也许听见了郭罗玛法的缘故,那年轻人的态度就更加的和蔼可亲了,他笑着说:“不瞒小兄弟你说,在下相中了一匹马,只是很有些吃不准,究竟是不是上品的骏马。方才见小兄弟你精通鉴马之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小兄弟你帮在下看看那匹马,可好?当然了,肯定不会让小兄弟你白忙活的,必有重谢。” 牛泰再次看向玉柱,玉柱反正是出来闲逛的,他没理由拒绝继续看热闹的好机会。 于是,两拨人汇合到一处,朝着卖马的地方走去。 那年轻人一直缠着牛泰说话,始终没有怎么搭理玉柱。玉柱是个好脾气的人,丝毫也不在意这种性质的无视。 人与人相交,都是讲眼缘的。既然,牛泰有机缘交上好朋友,玉柱自然乐见其成。 说白了,只要不觊觎玉柱的权势和地位,不夺他的钱财,不抢他的女人,其余的皆可视作浮云! 到了地方之后,玉柱抬眼一看,嚯,一匹威武雄壮的大红马,赫然就在眼前。 玉柱定神一看,这匹大红马不得了,马鞍子高于他的头顶,他不踩着上马石,想爬上去都很困难。 牛泰还是和方才一样,绕着大红马整整转了三圈,然后拱手笑道:“这不是纯种的布哈拉马,而是产自伊犁河谷的混种马。” “哦,何以见得?”那年轻人很有兴致的问牛泰。 牛泰拱手道:“不瞒您说,这布哈拉马和伊犁马,最大的区别就是,布哈拉马小腿更直,也更粗壮一些,蹄子也更大。” “哎呀,原来如此啊。”那年轻人连连惊叹不已。 已经读书破万卷的玉柱,他自然知道,所谓布哈拉马,就是古之汗血宝马,现代称之为阿哈尔捷金马,是世界上最纯种的马。 那年轻人缠着牛泰,足足聊了一刻多钟,一直舍不得放人。 玉柱被冷落了这么久,唇角却一直噙着微笑。讲真,玉柱不仅不在意,反而为牛泰刚来四九城里就交到了朋友,由衷的感到高兴。 牛泰是他的哈哈珠子,他们二人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勿须区分彼此。 倒是牛泰注意到了,玉柱已经在一旁站了很久,赶忙跑回到玉柱的跟前,红着脸,扎千赔罪,“奴才一时忘了形,请主子责罚。” 玉柱笑道:“快起吧,我听了半天,也跟着你学了不少相马的常识,长了不小的见识啊。” “既然你们聊得很投缘,就接着聊,我四下里走走看看。”玉柱又扭头吩咐吴江,“拿一百两银票,给牛泰当零花钱,免得连请客吃饭都怕囊中羞涩。” 嗨,牛泰心里感激得不行,如此通情达理的主子,上哪儿去找? “嗻,谢主子恩典。”牛泰特意抬高了声调,叫得格外的起劲儿,且异常之响亮。 玉柱做的这些事情,旁边那位年轻人看得很真切,嗯,确实是个和善的好主人。 见玉柱转身要走,那年轻人忽然叫住了他。 “隆科多家的玉柱吧?” 玉柱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瞅着依旧很陌生的年轻人,心里顿时明悟。 好嘛,人家早就认出他了,却一直故意装傻呢。 “正是在下,不知尊驾您高姓大名?”玉柱抱拳拱手,显得很客气。 玉柱一向低调,且少见外人,明知道他是隆科多的儿子,却直呼其名的人,不是黄带子,便是红带子了。 果然,那年轻人拱手道:“在下住乾西五所,排行十二。” 乾西五所,乃是阿哥所,哟嚯,敢情是十二阿哥胤祹啊! (ps:保底月票都藏着干嘛呢,赏给玉柱吧,大章呢。) 第八十七章 老十二的挖角(求月票) 玉柱赶紧长揖到地,恭敬的说:“学生拜见十二爷。” “起吧,此地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细谈如何?”胤祹主动发出的邀请,显然不容玉柱拒绝。 “固所愿,不敢请尔。请十二爷定个地方,学生带着牛泰去寻您,可好?”玉柱再次拱手感谢了胤祹的盛情邀请。 玉柱心里明白,十二阿哥从小就是苏麻喇姑养大的,但是至今尚未开府建牙。 苏麻喇姑,可不是一般人。她跟在太皇太后的身旁,长达几十年之久,早就看透了,也玩腻了宫里的各种争斗把戏。 康熙晚年,在京城里掌握着兵权的就三个半人,隆科多、十三阿哥胤祥和胤祹,那半个是七阿哥胤佑。 其中,隆科多的实力最雄厚,足有三万多兵马,他属于底定乾坤的角色。 胤祥趁乱抢夺丰台大营的兵权到手,其实颇有些凶险,差点就被乱刀砍死了。 管辖正白旗满洲、蒙古和汉军三旗事的胤祹,手里捏着的八千余人,虽然人数没有隆科多掌握的那么多,但也算是京城里一股强横的力量了。 据《世宗实录》的记载,康熙驾崩前后,胤祹掌握的正白旗兵马,出现了大规模的异动。只是,这些兵马最终又各自回了营地,并没有杀到畅春园来争夺皇位罢了。 雍正是什么人?他可喜欢拿着小黑本,记这些小黑帐了。 胤禛上台后,率先把老十四弄去守了皇陵。其后,在对老三、老八、老九、老十动手之前,迅速的收拾了老十二。 四阿哥也真够手毒的,把老十二的官职和兵权,全都撸得一干二净。这还不算完,还把胤祹的履郡王爵位,削成了镇国公。 修理胤祹的理由,也十分可笑。宗人府的弹章上,居然说的是,胤祹的办差态度不认真。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那个啥了,惟恐别人不知道,这是故意的打击报复胤祹? “我的马车停得很远,就坐你的马车,一起去找个地方喝茶吧?”胤祹看似和玉柱打商量,实际是不容拒绝的。 等胡彪带着马车来了,玉柱突然想起,车里还趴着一头硕大无比的猛狼。 要是大雪咬伤了胤祹,就算玉柱是隆科多的儿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不死了。 只是,事到临头,玉柱又不敢把大雪放到马车外头来。 可想而知,大雪只要公开一露面,整个骡马市里,一定是鸡飞狗跳,牲畜受惊,人仰马翻。 而且,很可能闹出人命来,那就真有大麻烦了。 玉柱只得硬着头皮,凑到胤祹的跟前,小声说:“十二爷,都是学生不好,忘了件大事,这车里的藏了一头巨大的野狼,这个……”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那意思却很清楚,十二爷咱们换台车吧? 谁料,胤祹听说马车里有一头大狼,不仅不怕,反而精神一振,来劲儿了。 “好啊,爷正想见识一下,这野狼究竟有多大呢?”胤祹这话,就属于典型的旗下大爷的场面话了。 旗下人家,输人不输阵,宁可饿着肚子,也绝不能扫了颜面。 玉柱给逼到了墙角,只得吩咐牛泰先上车,让他务必亲自安抚好大雪。 大雪一旦发了狂,宫里的佟贵妃、佟国维和隆科多,一起跪到乾清宫门前,哭着请罪,玉柱尚有一线保住小命的希望。但是,牛泰和胡彪他们就死定了。 玉柱战战兢兢的担心死了,牛泰却浑不在意的搭手扶着胤祹,爬到了车里。 “嗬,长得可真漂亮啊,通身银白,一丝儿的杂毛都没有。这哪里是野狼啊,简直就是一匹小马驹嘛。”胤祹一看见大雪,立时欢喜的直流口水,好悬没张嘴要了大雪回去。 玉柱如果是一般的旗下人家,胤祹保不准就当面讨要大雪了。只是,佟家人并不好惹,他也就只能歇了花钱买狼的念头。 隆科多当着今上的面,差点揍了亲爹佟国维。事后,隆科多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被今上提拔为九门提督。 就凭这个,胤祹再喜欢大雪,也只能压下买它的念头。 胤祹就蹲在大雪的身边,死活不肯挪窝了,他的两只手也一直抚摸在大雪的身上。 起初,玉柱还有些提心吊胆。后来,见大雪实在是乖顺异常,任由胤祹撸过来撸过去,他也就放心了。 大雪太有灵性了。它时不时的蹭一蹭胤祹的腿,频繁摇动着尾巴,甚至还露出挠痒痒后的惬意表情,可把胤祹乐得合不拢嘴了。 胤祹领着玉柱去了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茶楼,茶楼的伙计和掌柜的,显然已经和胤祹很熟了,打招呼的声调都高了八度。 “哟,十二爷,您来了,吟花轩一直给您留着呢,几位爷,里边请。”掌柜的领着几个伙计,哈着腰,把他们领到二楼最靠里边的雅间。 胤祹和玉柱分主次落座后,牛泰顺势站到雅间的门边,这是哈哈珠子应该站的位置。 “牛泰,你也来坐下,这里是我舅父开的茶楼,和自己家里一样的。”胤祹很喜欢牛泰,直接招呼他过来坐下。 牛泰并没有马上过去,等玉柱微笑着点了头,他这才侧着身子,坐到了胤祹的旁边。 既然胤祹说,这座茶楼是他舅父的产业,玉柱必然要琢磨一下胤祹的出身了。 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满洲的大世家子弟,为了不惹祸,都要背诵皇子阿哥们的身世。 胤祹的生母,庶妃万琉哈氏,一听这个姓氏就知道,并不是满洲八大姓之一的实力派。 满洲八大姓之中,目前佟佳氏排第一。没办法,谁叫佟国纲和佟国维,儿子众多呢? 康熙两个亲舅舅的家族里边,堂兄弟们共有十一人,这十一人分居朝中的要职。其中,隆科多的官位不是最高的,但是实权却最大,也最得康熙的宠信。 九门提督,相当于京畿卫戍区一号兼警察局长,权势可谓是滔天。 丰台大营,类似于万岁军的地位,属于野战精锐部队的概念,人数并不多,仅有八千出头。 另外,在香山脚下,还驻扎着一千五百名索伦部骑兵,没有正式的营号,俗称西山营。 这部西山营的索伦骑兵,往往被人误会为西山锐健营。实际上,西山营是直属于皇帝的绝对王牌。 不夸张的说,这一千多索伦重甲铁骑,足以吊打一万以上的京营八旗兵。 西山锐健营,虽然也驻扎在香山脚下,却是云梯攻城部队,于乾隆十三年才正式组建。 所以,电视剧《雍正王朝》里,康熙调动西山锐健营,去平定胤礽的叛乱,属于关公战秦琼的范畴。 这几年,玉柱一直在琢磨四阿哥上位后的疯狂报复行为。以玉柱的对四阿哥的基本了解,他有理由相信,胤祹的倒霉居然早于八阿哥,肯定是因为动了夺位的野心,才调动的正白旗兵马。 只是,胤祹最后怂了,没有真的和四阿哥兵戎相见,四阿哥这才高抬贵手,饶他不死。 胤祹一直拉着牛泰说话,态度别提多亲热了,却没怎么搭理玉柱。 玉柱的耐心本就极好,他不慌不忙的饮茶,磕瓜子,静静的等着胤祹的下文。 十二阿哥住在宫里,不可能像玉柱这样,想逛哪里就逛哪里,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未曾封爵建府的皇子阿哥,从凌晨开始,都要去上书房读书。下午,他们才有点空闲的时间,可以溜出宫玩耍。 玉柱有大把的时间,陪着玩儿,就看十二阿哥耗不耗得起了? 胤祹笼络牛泰的手法,并不高明,玉柱早就领悟了他的意图,不就是想把牛泰和大雪一起收于他的门下么? 玉柱足足坐了半个多时辰的冷板凳,却非常沉得住气,故意一声不吭,等着看牛泰的表现。 若是胤祹一拉拢,牛泰就动摇了。咳,玉柱不仅不会拦阻,反而会赠送一大笔安家费给牛泰。 十多年后的畅春园之夜,山陵崩的紧要关头,玉柱身边的心腹,只要有一个犹大,很可能就会兵败身死。 说白了,提前筛查出不稳定分子,对于玉柱而言,肯定是大福气,而不是祸事。 “主子,大雪狠狠的刨了几下爪子,应该是饿了。别人都喂不了它,只有奴才亲手拿的肉,它才肯吃。” 趁十二阿哥饮茶之机,牛泰起身打千下去,请求玉柱允了他去喂狼。 玉柱故意没吱声,拿眼瞅着十二阿哥,等他发话。 十二阿哥端着茶盏的手,立时僵住了。敢情,他拉拢了半天,竟全是无用功? 高手之间过招,压根就不需要把话说白了。 胤祹拉拢了半天,好话说尽,牛泰依旧向玉柱要求下去喂狼,就差明说他不乐意跟着胤祹了。 “去吧。”见十二阿哥装作品茶的虚伪模样,玉柱压制住心里的好笑,径直让牛泰走了。 “咳,你的这个仆人,棒极了,爷是真心喜欢他。唉,只可惜,叫你先搞到了手里。”十二阿哥好一阵长吁短叹。 雅间里,就剩下两个人了。胤祹继续装下去,就是完全把玉柱当傻子了。 (ps:如此精彩的桥段,岂能不赏月票+推荐票呢?) 第八十八章 胤祹的小心思(求月票) 胤祹既然放了手,玉柱自然要安慰他了。 多栽花,少栽刺,未来的路才能走得稳当。 玉柱笑着说:“十二爷,等大雪有了崽后,我让牛泰抱一只顶好的给您,可好?” 胤祹其实是想连人带狼一起要了。现在,人是要不着了,有只小崽仔狼陪着,也算是聊胜于无了,他便点了头。 有了胤祹想挖墙角这么一个小插曲,玉柱和他倒是不打不相识了。 临分手的时候,胤祹鬼使神差的说:“过几日,爷的郭罗玛法过六十大寿,你要有空的话,就带着牛泰,嗯,还有那头大雪,一起去凑个热闹吧?” 玉柱心想,兄弟,我和你很熟么?你的郭罗玛法过甲子寿,关我啥事? 破船也有三斤钉! 十二阿哥的母族,哪怕再不成气候,也总有些上得了台面的门下。 再说了,其余的阿哥们去不去?去的话,那又是打不完的千,请不完的安。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十二爷,马上就要乡试了。学生如果乡试落了榜,唉,李额娘就无法进佟家的大门了。”玉柱不可能直接拒绝胤祹的邀请,便委婉的端出李四儿那烂到家了的臭身份,故意把姿态摆得很低,想搏取胤祹的同情。 “嘁,现在知道提乡试了?你今天来逛骡马市,也是为了乡试?别以为爷不知道你的那点子小心思?实话告诉你吧,那是万琉哈氏的家宴,没一个外人。我的那些个兄弟们,一个都没请,再满意了吧?”十二哥这一发火,玉柱反而放心了。 以玉柱的家世身份,哪怕是铁帽子亲王惹毛了他,他也敢当场翻脸。 尼玛,文斗,武斗,都敢奉陪,谁怕谁呀? 铁帽子亲王又怎么的了?老子的亲爹还是康熙的亲表弟呢,老子的亲爷爷还是康熙的亲舅舅呢! 在这个公开拼爹,拼祖宗的时代,玉柱还真不怕这些权贵。 惟独,数字军团的阿哥们,都是康熙的亲儿子,玉柱就很有些投鼠忌器了。 绝不能开骂,更不可能动手开揍,麻烦得要死! 实际上,胤祹只是兴致来了,顺嘴这么一提罢了。 但是,玉柱不情不愿的样子,反而勾起了胤祹心里的隐痛。 万琉哈氏的家族实力,实在是不值一提。 胤祹的郭罗玛法,拖尔弼,至今也还是个正五品的郎中。胤祹的生母,万琉哈氏,也还是个没有册封过的庶妃而已。 在这个二品以上重臣满地爬的四九城里,所谓的五品郎中,和微不足道的小蚂蚁,也没啥区别。 最令胤祹感到窝火的是,他的岳父,位高权重的武英殿大学士富察·马齐,眼里只有老八那个贤王。 马齐居然公开说什么,区区郎中的寿宴,我去做甚? 可把胤祹的鼻子都气歪了! 胤祹心里也明白,马齐故意当众这么说,就是想和他划清界线。 若是让老八他们误会了,马齐想要脚踏两条船,那就麻烦大了。 只要是公开脚踏两只船的政客,从古至今,都难有好下场! 真有本事的官场不倒翁,都尤其擅长暗中脚踏两只船。 胤祹心里憋着火,索性告诉万琉哈氏的本家,干脆办成家宴。到时候,只请几个知交好友来助个兴,反而有利于保住有限的颜面。 玉柱听说诸位皇子阿哥一个都没请,他心想,去吃杯酒,又有何妨? “那就多谢十二爷赏酒喝了。不过,学生有位交情极深的好友,您应该也认识的,就是和硕额附孙承运。他确实是个妙人儿,如果有他在场的话,准保气氛热热闹闹的,绝不会冷场。”玉柱的一番话,令胤祹大为感动。 胤祹当然认识孙承运了,孙承运不仅要娶和硕悫(雀)靖公主,还是响当当的一等男爵。 有孙承运登门道贺,拖尔弼的甲子寿辰,至少可以撑起半边面子了,也不至于太过于冷清! “好,你是个厚道人。”胤祹深深的看了眼玉柱,转身就走了,“我会让他们派人下帖子的。” 回去的路上,玉柱笑眯眯的问牛泰:“十二阿哥可是皇子呢,他那么想你过去替他当差,怎么不去呢?要知道,跟着十二阿哥的前途,可比我这里远大的多啊。” 牛泰摇了摇头,手依旧摸在大雪的硕大狼头之上,冷冷的说:“奴才的郭罗玛法说过,哈哈珠子一辈子只可能忠诚于一个主子。奴才既然认了您为主子,除非奴才死透了,绝不可能离开您的身边半步。” 玉柱暗暗点头,草原上的雄鹰,自有铮铮傲骨在,丝毫也不为名利所动,好样的牛泰。 马车回了家后,大雪刚跳到地上,猛的昂首一声长啸,“嗷呜……” “噗嗵。”一声巨响,驮马立时被吓瘫了,四蹄一软,整个身子趴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等玉柱反应过来,就听见演马场那边,传来了一阵阵骏马们颤抖的嘶鸣声。 “主子,都怨奴才不好,让大雪惹祸了。估计是它在车厢里憋闷坏了,想嚎几嗓子。”牛泰很不好意思的扎千请罪。 玉柱笑了笑,说:“这才多大点事儿?只是,记住了,千万别让大雪咬伤了人。纵狼伤人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只怕是我阿玛也顶不住宫里的雷霆震怒。” “主子,这您放心,大雪刚一出生就是奴才抱着喂的羊奶。主子,没有奴才的口令,它绝对不会乱咬人的。”牛泰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和拜兴相比,牛泰说话办事都很靠谱,玉柱也就放心了。 用晚膳的时候,李四儿看似不经意的说:“儿子,曹家送来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晴雯,你打算如何安置?” 玉柱听得懂李四儿的弦外音。 林燕儿空挂着通房大丫头的名头,至今没有破身。李四儿误会他不喜欢林燕儿,打算把晴雯安排到他的身边,作为替补的人选。 咳,晴雯才多大?才十二岁好吧。她的身体远未发育成熟,就算是玉柱再好色,也肯定下不去手的。 更何况,玉柱只是欣赏晴雯的泼辣和纯洁罢了,并不想将她占为己有。 “额涅,儿子打算给晴雯请个教书先生,先教她识字。再请个掌柜的,教她拨算盘和记帐。将来,等她年纪合适了,还要劳烦额涅您,替她说一门乡下殷实富户的亲事。嗯,就像寒袖一样的,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室少奶奶。”玉柱的一番话,立时把李四儿逗乐了。 李四儿,原本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玉柱的真实心思。现在,她总算是看明白了,儿子纯粹是把晴雯当作是干妹妹来养了。 “好,就依你。”李四儿这辈子最缺的就是正室的名头了,她自无不允之理。 玉烟又挑食了,老不吃青菜,李四儿头疼得很,埋怨玉柱:“你也不管管你妹妹?太医都说了,每样都要吃点,尽量不要偏食,这样才能无病少灾。” 青菜和水果,是补充维生素的必由之路,玉柱当然要管了。 “玉烟,你若还想跟着我出门玩耍,就把碟子里的青菜都吃喽。”玉柱捏着大杀器,不怕玉烟不就范。 “坏哥哥,人家不喜欢吃青菜嘛,要吃肉。”玉烟撂了筷子,索性赌气不吃了。 李四儿气得七窍冒烟,抬手就想打,却又舍不得下手。 玉柱冷着脸说:“不吃青菜,不许再出门了。” “你们都听好了,如果姑娘一直不肯吃青菜,我就把你们都卖了。”玉柱并没有拍案而起,只是故意搞了株连,语气冰冷的要挟了玉烟身边的丫头们。 “噗嗵嗵……”伺候在玉烟身边的婢女们,包括她的乳娘在内,全都吓瘫了,跪满了一地,苦苦的哀求玉烟,赶紧吃青菜吧。 “哥哥,我不吃青菜,和她们有什么相关?”玉烟毕竟是满洲的大姑奶奶,从小娇生惯养的,脾气冲得很。 “怎么和她们不相关了?你不吃青菜,就会经常生病。你生了病,难道不是她们没有伺候好么?”玉柱其实也不想出这种损招。 但是,玉烟毕竟是个姑娘,打不得,骂不听,只能采取株连的手段,迫使她就范了。 “哼,我还就不吃了。”玉烟犯了倔脾气,死活不肯低头了。 “来人,请刘嬷嬷来。” 玉柱才懒得和玉烟置气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赌气行为,都是纸老虎。 “哎,你找刘嬷嬷做甚?”玉烟吓了一大跳,赶紧质问玉柱。 玉柱板着脸说:“下人伺候不好,都归刘嬷嬷处置。” “你……你太欺负人了……”玉烟急哭了,想跑出去,又怕她走了,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给发卖了。 进退两难! 李四儿张了张嘴,本想打个圆场,敷衍过去。可是,她也知道,若是都这么着了,依旧压制不住玉烟,将来还如何得了? 最终,在玉柱的强力镇压之下,玉烟一边含着眼泪,一边乖乖的吃光了碟子里的青菜。 玉烟连碟子都舔光了,这才可怜巴巴的望着玉柱,颤声说:“哥哥,可以了吧?” 玉柱心里暗暗感叹不已,不管她吧,要上天。管狠了吧,又成了个怕事的。 等玉烟走了之后,玉柱对李四儿说:“额涅,我琢磨着,妹妹将来的亲事,还是别选大户人家了,干脆低嫁算了。只有低嫁了,我才能护得住她一辈子。” 李四儿也知道,玉烟的性子倔强,其实都是她溺爱出来的。玉柱虽是玉烟的亲哥哥,但是,父母皆在的情况下,哪怕是亲哥哥,也实在是不方便插手去管妹妹的事。 长兄如父,那是父母皆亡之后的事了。 说白了,就是李四儿没啥文化,不懂教育子女的方法。隆科多倒是想管,但是,李四儿一发脾气,他就怂了,再也管不下去了。 历史上的玉柱和玉烟,都被李四儿养成了狂妄自大的废物点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唉,你也是知道的。我呢,好强了半辈子,除了银子之外,啥都没有捞着,至今进不去佟家的大门。你妹妹的性子执拗,都怨我惯坏了她。成,就依你的,找个门第远不如咱们家的,让你妹妹嫁过去算了。有你护着她的话,一辈子享福,总比受大户婆家的夹磨,要强得多。”李四儿原本是好面子的想法,非要让玉烟嫁入满洲八大姓的名门,如今也是真的想通了。 玉柱笑了笑,说:“额涅真心为妹妹打算,您是个好额涅。” 李四儿吃了玉柱的吹捧,不由轻声笑道:“你和你妹妹,都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都是亲生的。我不疼你们,疼谁?” (跪求月票+推荐票) 第八十九章 老十二坑爹(大章,求月票) 第三天早上,老十二胤祹的表弟桑秦,亲自登门,给玉柱送了请帖。 孙承运也接了请帖,他跑来找玉柱,笑眯眯的说:“五阿哥、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咱们随便交往,不犯上头的忌讳。” 玉柱笑了笑,孙承运的所谓上头,除了康熙之外,还能有谁? 实际上,晚年的康熙,很有些神经质似的过于敏感,一直疑心太子胤礽要搞玄武门之变。 太子胤礽既是中宫嫡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再加上从小被康熙溺爱得不成名堂了,难免有些目中无人的骄横。 索额图和他那一大堆的儿子们,仅仅因康熙的疑心病,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全都被弄死了,这就很有些过分了。 康熙这么干,等于是把太子胤礽逼迫上了夺位的绝路! 胤礽大肆捞钱,收买重臣。康熙出手打压,杀人。胤礽再捞钱,再收买重臣,康熙再打压,再杀人。 结果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男人,陷入到了权力游戏的死循环之中,而无法自拔。 不过,康熙的父子相残,正是玉柱可以利用的大好时机,他自然是乐观其成的。 说白了,如果不废掉太子,不仅四阿哥没有任何机会,玉柱也不可能趁虚而入的干成大事。 康熙四十七年之后的一切政局动荡,都和太子的两次被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玉柱轻轻摇了摇折扇,笑道:“都是和大位无缘的阿哥。” 孙承运点点头,忽然说:“八阿哥那边,有三个皇子阿哥的支持,二品以上的重臣更是多达几十个。唉,长远的看,恐非人臣之福啊。” 玉柱看了眼孙承运,这小子表面上说是混吃等死,实际上,精明似鬼。 孙承运的分析,虽未明说,却把康熙晚年的忌讳,全都看明白了。 说白了,胤礽倒下之日,就是八阿哥挨整之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当初,明珠垮台后,索额图的境遇,也跟着每况愈下。 如今,赫舍里家最有本事的一群男人,全被杀光光,从此一蹶不振。 八阿哥那里却是重臣满院子,阿哥满屋子,岂能长久? 到了拖尔弼甲子寿的这天,孙承运又来混了顿广式早膳,然后和玉柱一起出门。 拖尔弼是正(读整)黄旗下,他的家位于内城西直门附近的七条胡同内。 玉柱所在的伽蓝闫胡同,正好位于顺天府衙的背后。他们要从大佛寺右拐,穿过得胜桥,才能过去西直门。 说来也巧,玉柱的家门口,依次有四座寺庙,净土寺、琉璃寺、法通寺和大佛寺。 马车进了七条胡同后,拖尔弼已经领着儿子们,早早的等在了大门外。 玉柱仗着隆科多的势,完全可以在四九城里横着走路。但是,他如今不过是个禀生罢了,身份上毕竟差远了。 孙承运就不同,他不仅是超品的一等男爵,还是相当于一等镇国公的和硕额附。 区区五品郎中拖尔弼,可不得开中门相迎么? 宾主双方见了礼之后,拖尔弼陪着孙承运和玉柱,进了正房。 玉柱进屋一看,好家伙,老十二居然已经到了。 孙承运心里明白,老十二这一大早的就出了宫,肯定是借着拖尔弼过甲子寿的名头,提前向上书房总师傅请过了假。 “请十二爷大安。”孙承运一向低调做人,多打千行礼,多说好听话,一准儿的没错。 “学生拜见十二爷。”玉柱依旧是装糊涂的做派,以读书人自居,让人不太舒坦,但也挑不出大毛病来。 “起吧,牛泰和大雪来了么?”胤祹显然是早就惦记上了牛泰和大雪,没等玉柱站直了身子,便主动问了。 “回十二爷,牛泰带着大雪来了。只是,怕惊着人,他们都等在马车里,没敢在外头照面儿。” 玉柱明知道胤祹喜欢牛泰和大雪,自然是一起带来了。 胤祹腾的起了身,就往外面走,倒把玉柱和孙承运撂下了。 拖尔弼担心玉柱会生气,赶忙赔着笑脸说:“十二爷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您二位千万别介意,多担待。” 玉柱笑了笑,说:“十二爷喜欢小动物。” 孙承运暗暗好笑,像头小马驹似的大雪,如果是小动物的话,那什么才是大动物呢? 拖尔弼家里人丁并不多,太太殁了后,他并未续弦。如今,拖尔弼的膝下,除了一个独子之外,还有三个女儿。 这拖尔弼不善言词,说话有点结巴,难怪年已六旬,却依然只是个五品郎中。 老十二的表弟桑秦,犹豫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拱手说:“不瞒玉二爷,我家其实还有件大事,想求玉二爷您帮帮忙。” 玉柱心很有些奇怪,老十二就算是个无爵的空头阿哥,在宫里宫外,总有些人脉吧? 桑秦已经开了口,说话也就顺溜了,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拖尔弼,回头望着玉柱,小声说:“不瞒玉二爷您说,宫里要选宫女,我三妹妹正好在单子里。这么十几年来,宫里的选秀女和选宫女,都是贵妃娘娘主持的。我想求玉二爷您,帮忙给贵妃娘娘递了个话儿,寻个好时机,就撂了我们家三姑娘的牌子吧。” “二爷您放心,我家必有重谢。”桑秦说着话,居然打了千下去。 玉柱哪能受了桑秦的千礼呢,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桑秦,连声说:“桑大爷,别介呀,您这是做甚?” 玉柱心里清楚,老十二胤祹的郭罗玛法,拖尔弼,确实遇上了大麻烦。 别看老十二是康熙的亲儿子,至今,却连个贝子都没封。说白了,老十二在宫里,压根就说不上话儿。 更糟糕的是,老十二的生母,万琉哈氏依旧是个无名无分的庶妃。她在宫里的位分太低了,根本无法插手选秀女或是选宫女的事。 孙承运担心玉柱为难,就说:“桑大爷,这宫里的事儿,就算是砸够了银子,也是谁都不敢打包票的啊。” “唉哟喂,孙二爷,瞧您说的。我就算是再不懂规矩,能不知道这个么?”桑秦担心玉柱不肯帮忙,就小声说,“我也是给逼得没了办法。十二爷他为人太正直了,不乐意为了点私事,去求皇上。” 孙承运暗觉好笑,拖尔弼家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都求到了玉柱的跟前,却依旧要遮掩一下无权无势的窘况。 咳,胤祹真有本事摆平了这事,还需要桑秦来求玉柱么? 玉柱有啥不明白的? 胤祹早知道这事,却不好意思找他开口,故意借着看大雪的由头,提前溜了。 而且,玉柱有理由怀疑,胤祹硬要邀请他来贺寿,只怕是早就挖好了的坑吧? 咳,想求人办事,胤祹倒好,他自己先撤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桑秦的三妹,是去选宫女,而不是选秀女。 据康熙四十年下的旨意,改了选秀女的规矩。从四品以上的满洲、蒙古和汉军八旗官员的女儿,年满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才必须参加宫里的选秀女。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康熙的口味变叼了。 据康熙公开说,四品以下的旗官之女,大多都是不读书的文盲或是半文盲,根本无法好好的聊天。 玉柱才不信康熙的鬼话。说白了,官位越低,家里的女儿就越丑。 因为,低品级的旗人官员,实际上,无钱纳美妾。 没有基因方面的大力改造,哪来女儿家的脱胎换骨? 至于,四品以下的上三旗包衣之女,都必须参加内务府的选宫女。 清朝的老照片,在网上流传甚广,玉柱也看过不少。 就算是光绪帝最喜欢的珍妃,说实话,长得也比较丑了。 客观的说,若是拖尔弼平日里交游广泛一些,舍得砸钱在内务府里织人脉,也不至于如此的窘迫了。 再说句敞亮的话,老十二若是能够和宫里得势的总管太监们搭上线,例如梁九功或是魏珠,也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压根就没必要来求玉柱。 玉柱算是看明白了,拖尔弼家里是真的很穷,根本打点不起宫里掌权的大人物。 据说,求梁九功办事,单单是见面喝杯茶的敲门砖,就是一万两银子。魏珠的地位略低一筹,八千两起步。 “桑大爷,不瞒您说,我阿玛今儿个就在宫里觐见皇上。您把你们家三姑娘的履历单开好了,我这就派人去给我阿玛送信,让我阿玛给贵妃娘娘递个瓷实的话儿,成么?”玉柱见桑秦又要打千,赶忙抬手拦住了他,“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头里,这事最终的成与不成,就需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了。我和我阿玛这里,都不需要桑大爷您的打点,是真的不需要,您也别和我们客气。您若是答应了不打点我们,我这就派人去送信。若是不答应的话,那您呐,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孙承运频频点头,玉柱这个人情,做得太漂亮了,堪称是里外两面光的典范。 别人不清楚,孙承运还能不知道么? 佟佳贵妃,既没儿子,也没女儿,还无宠,一直在宫里孤苦度日。 因为隆科多从小就和佟佳贵妃格外亲近的缘故,她可喜欢玉柱了,经常性的赏茶、赏膳,赏东珠、玛瑙、字画和古董等物给玉柱。 孙承运的心里,老通透了。 佟佳贵妃故意赏了玉柱一大堆价值连城的宝贝,是怕她薨逝后,她的好东西都便宜了佟国维的那个老佟家。 康熙富有四海,肯定不可能惦记上佟佳贵妃的那点子东西,多半会把遗物分成两块,一块陪葬,一块赏给佟家人留作纪念。 只因,佟佳贵妃当年压根就不想做康熙的妃子。佟国维舍不得后族外戚的泼天大富贵,硬逼着她这个庶女进了宫,想顶替四阿哥养母孝懿仁皇后的遗缺,也当上皇后。 然而,孝懿仁皇后薨了后,康熙再无立皇后的念头。佟佳氏一直待在贵妃的位置上,已有十几年没动地方了。 玉柱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桑秦能够说啥呢,他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并牢牢的记下这份大人情。 等桑秦开列好了他三妹妹的履历单子后,玉柱把吴江叫了进来。 “吴江,你去神武门外守着老爷。等见了老爷,你就把这份单子给他,请老爷务必给贵妃娘娘递个扎实的话儿,一定要想办法撂了牌子。” 这时代,宗室觉罗和外戚王公们都由神武门进宫,而普通的文武百官只能走东华门。 “嗻。”吴江揣着单子,复叙了一遍,这才转身走了。 “谢……谢……了。”见玉柱如此的爽快,拖尔弼心里一急,结巴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个谢字。 孙承运一直没怎么说话,不过,他对玉柱的处置手段,佩服得要命。 玉柱当着拖尔弼和桑秦的面,二话不说,直接就派人去找隆科多给贵妃娘娘递话了。 不客气的说,这么高的办事效率,满朝王公大臣之中,有谁可比? 替人办事嘛,办不办得成,另当别论,关键就是个态度端正嘛! 孙承运是旁观者清。 按理,拖尔弼父子俩,应该等寿宴快散之时,再辟室和玉柱密谈。 如今倒好,酒还没开始喝呢,倒先把要求给提了。 这就说明,拖尔弼父子俩担心玉柱借口喝多了,不肯帮忙。 毕竟是亲闺女和亲妹妹,舍不得她进宫吃苦,拖尔弼父子俩不敢赌,更输不起! 这个时代的习俗,寿宴都是正午开席,婚宴则在黄昏时分。婚者,黄昏也。 玉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帮忙,拖尔弼父子自然是欢喜异常,桑秦几乎说尽了感谢的话,拖尔弼结巴的厉害,却也频频拱手,表明了感恩的态度。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子,拖尔弼的亲家,也就是桑秦的老丈人来了,他们只得告了罪,这才一起前去迎接。 见室内已经没有了外人,孙承运小声说:“十二爷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呢?” 玉柱知道,孙承运这是怕隔墙有耳,不敢把话挑明了说。 十二阿哥这事,做得确实不怎么地道了。 拖尔弼共有三女,长女便是胤祹的生母。幺女,便是拖尔弼的老来女,胤祹的亲姨母。 嫡亲的姨母参选宫女的事儿,本该胤祹亲自张罗着办的,他倒好,自己先溜了。 不过,既然来了,没有就这么一走了之的道理。 玉柱只得静下心来,等着寿宴开席。 不大的工夫,胤祹回来了,只是脸色很有些诡异的红。 “多谢你了,这份大人情,爷记下了。”胤祹一本正经的抱拳拱手。 玉柱哪敢受了皇子阿哥的礼,他赶忙横跨了一大步,及时避开了胤祹的礼。 “唉,实不相瞒,我也是给逼得没了办法。梁九功要五万两银子,魏珠也要四万两,咳,我一个没有开府建牙的空头阿哥,哪来这么多钱?”胤祹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异常之丰富,完全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说实话,我去求见过汗阿玛。可是,一直就没见着,哼,显然是梁九功搞的鬼。”胤祹愤愤不平的想骂娘,却又不敢当着玉柱的面开骂,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孙承运才不信胤祹的鬼话呢。 如今又不是前明时期的司礼监掌握大权的时代,就算借梁九功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阻拦皇子阿哥求见皇帝。 说句敞亮话,其实是康熙不想见胤祹,就这么简单。 外面总有人传,某某皇子怎么怎么得宠。孙承运这个超级务实的家伙,从来都只看四点。 有无封爵赐府?爵位高不高?有没有管部?赏的开府银和皇庄大不大? 别整那些虚的东西,就谈点实际的好处吧! 八阿哥胤禩的身边,为啥聚集了好几十个朝廷重臣? 说白了,除了几个弟弟的支持,以及贤名在外,还和八阿哥被破格封为贝勒,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今上的十几个成年皇子之中,撇开太子不提,除了大阿哥和三阿哥被封为郡王之外,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都是贝勒。 封了贝勒,不仅有私人的府第,还有大批的王府属官,更有大票的皇庄和商铺,可以收银子和粮食。 有人,有钱,再要管个部,就更不得了了。 这个,才是开府建牙,真正的厉害之处! (精彩的大章,跪求月票+推荐票) 第九十章 老五驾到(求月票) 十二阿哥呢,这都虚岁二十了,还仅仅是个空头阿哥罢了。 老十四虽然也是空头阿哥。但是,宫里有德妃撑腰,宫外有乌雅家的暗中输血,有八阿哥庞大的羽翼护着他。 咳,老十四的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别的且不提了,今儿个是拖尔弼的六十大寿。 正院正房内的摆设,却可以用“寒酸”二字来概括了。 老十二胤祹母族的窘迫之状,可谓是一览无遗。 所谓旁观者清,孙承运大致猜得到十二阿哥的小心思,胤祹需要羽翼,选中了玉柱! 嘿嘿,孙承运当初烧了个冷灶,最早投资在了玉柱的身上。 唉呀呀,得的便宜,可真的是海了去了。 孙承运的男爵府外头,总有巡捕营的官差把守着。有官差的长期坐镇,附带着整个胡同里的治安状况,也都跟着有了彻底的好转。 只是,老十二想收揽玉柱的这种小家子气十足的小手段,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人了? “我也知道今儿个做的这事,有点忒不地道了。确实是我想岔了,请受我一拜。”胤祹当着孙承运的面,竟然扎千给玉柱赔罪。 玉柱虽然没有练武的天赋,毕竟也跟着拜兴练习了好几年的骑射功夫,他眼疾腿快的及时避开了。 “滋。”孙承运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好厉害的胤祹啊,礼贤下士的态度,端正得不能再端正了。 玉柱当然知道,胤祹竭力想藏着的,却已经从侧面暴露无遗的野心。 难怪,山陵崩的那一夜,胤祹掌管的正白旗下满洲、蒙古和汉军的兵马,出现了大规模的异动。 也难怪,四阿哥刚刚上台,赶了老十四去守陵之后,立马就收拾了胤祹。 至此,玉柱恍然大悟! 孙承运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哪一位皇子阿哥,会因为做了亏心事,会亲自向一名禀生请罪? 八贤王?他再贤,也不可能这么的诚恳。 玉柱那可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他看人的原则,万变不离其宗,也就一条:不看口号,就看行动! 嘴巴上说得漂亮,一到关键时刻,为了自保,就变成了丢车保帅的你顶上,我去叫人。 这种人,玉柱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不过,玉柱倒是彻底的想明白了。老十二在骡马市里偶然遇见他之后,马上就能设计出如此巧妙的圈套来,这是何等的精明强干? “十二爷,学生最爱吃王致和的臭豆腐了,那豆腐闻着臭,吃着也臭,但是,就是香。” 既然被胤祹给算计了,玉柱也不想太过于装傻。他故意拐着弯抹了角的透露了一点意思,骑驴看唱本,大家走着瞧吧。 孙承运暗暗点头已,这才哪到哪呀,还早着呢。 以玉柱的底蕴和实力,他多的是选择的余地,不是非选胤祹不可的。 而胤祹就不同了,母族不旺是他的致命伤,导致他即使掌握了正白旗下的兵马,最终还是没能成事。 “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嚯,胤祹这一番话,将野心暴露得差不多了! 孙承运暗暗叫苦不迭,将来若是谈拢了,成了政治盟友,一切都好说。 若是谈崩了的话,岂不成了死敌? 胤祹,老十二啊,你大爷滴,真够阴损的啊? 玉柱的心态异常之平和,丝毫也不为胤祹的阴损所动。 苏麻喇姑那种超级老狐狸,亲手培养出来的皇子阿哥,怎么可能是个简单货色呢? 世界是公平的,种瓜可能颗粒无收。但是,躺平了就完全没有收获西瓜的机会。 人生在世,向来都是选择大于才华。 孙承运烧了冷灶,彻底的选了玉柱,玉柱就想方设法的照应着老孙,绝不会让他吃大亏。 老十三,主动替老四背了黑锅,顶了大罪,这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谁曾想,城头变幻大王旗之后,老十三便由不值一提的跟班小阿哥,变成了重权在握的常务副皇帝。 有些话被说得半透了之后,室内的气氛,就和此前迥然不同了。 没外人的时候,胤祹索性就唤起了小柱子,可把玉柱恶心坏了。 你全家都是小柱子! 爷们儿都在正房里,刀光剑影,尔虞我诈。 大姑娘和小媳妇们,都躲在西厢房内,不敢露面。 所谓礼教大防,其实也是看家庭条件的。 真正的穷鬼之家,绝无可能让媳妇儿闲在家里,养尊处优的不露面。 穷人家的媳妇儿,既织布,又养鸡,要替人缝缝补补,浆洗衣物,甚至是下地干重体力的农活,怎么可能不抛头露面呢? 所谓仓禀实,知礼仪,基础是钱粮充沛,有条件娇养女人和女儿。 玉柱正饮茶的时候,桑秦带着他的媳妇儿和独女、二妹和妹婿、三妹,一起进了屋子。 孙承运一看这架式,好家伙,这不是最顶级的通家之好嘛? 官员之家的女人,一旦在陌生男子跟前露了面,就说明,主人家已经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了。 因为啥呢? 在礼教严苛到极致的大清朝,权贵们家里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私产。后院的女人,别说和陌生男人随便开玩笑了,想见上一面,都比登天还难。 藏着的珍宝,都拿出来给你见了,那就当你是妥妥的自己人了! 互相见礼之后,意思到了位,女人们都退下了,桑秦的二妹婿顺势留下了。 桑秦的二妹婿,出身于旗下的小户人家,名叫科达,现为理藩院的八品笔帖式。 笔帖式,属于旗人专用做官途径中的一种。笔帖式广泛存在于各个部院衙门之中,承担着最基础的文字记录、传递和整理工作,包括把满文翻译成汉文。 一般来说,下五旗的满臣,其子弟们大多都要走考取笔帖式的途径,以直接进入官场。 至于,上三旗的满洲重臣,或是上三旗的皇帝心腹包衣。他们的子弟,大多会以蓝翎侍卫或是三等侍卫的形式,直接进入宫里的侍卫处当差。 蓝翎侍卫,正六品,上三旗中每旗三十人,共九十人,出缺方能递补。 如果,玉柱不是正经科举入仕的读书种子。在正常情况下,他至少可以三等侍卫的身份,直接入侍卫处当差。 只是,三等侍卫的前途,远没有满洲进士,那么的光明罢了。 因为,旗人很少有会读书的,满洲进士就显得格外的金贵了。 鞑清二百多年的历史里,只要是中了进士的满洲旗人,个个官运亨通,最次都是个巡抚。 侍卫处的顶头上司,便是领侍卫内大臣,上三旗各两名,共六名。 玉柱的祖父,佟国维,就是镶黄旗的领侍卫内大臣之一。 三等侍卫,俗称三等虾,正五品武官。其资深者,一般都会赏穿黄马褂。 当值的时候,三等侍卫配备制式的腰刀,负责警戒宫里殿门以外的地界。说白了,就是个站岗的仪仗兵而已。 玉柱的恩师汤炳,奋斗了大半辈子,才是个五品的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人家玉柱,刚起步,就是五品的三等侍卫了。 公平么? 肯定不公平! 然而,在这个公开拼爹的时代,谁叫玉柱的姑母、亲爷爷和亲爹,都很厉害呢? 拖尔弼是个结巴,桑秦也不怎么擅长交际,谁料,这位科达老兄,却是个自来熟式的话唠。 碍于科达是嫡亲的二姨父,老十二也不好意思说重话去制止他。 整好,孙承运也是个话唠,他和科达几乎把话都说光了。 玉柱和胤祹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各自举起手里的茶盏,以茶代酒式的致意。 “科二爷,你们理藩院可是个热闹地界啊?”孙承运故意往科达的衙门里引,这是他掌握各个衙门动态的重要手段。 老电影《茶馆》里,旗下大爷们,除了提笼架鸟的无所事事之外,就喜欢泡在茶馆里。 互相吹牛打屁之中,彼此之间就完成了信息的交流,这便是底层旗民获取信息的重要手段之一。 “可不是嘛,我们衙里的满侍郎托里呈,刚纳了一房美妾。结果,您猜怎么着,嘿嘿,托里呈家的当家正房太太不乐意了,居然趁老托没在家里的时候儿,把那美妾给卖了。”科达绘声绘色的说,“老托气死了,转手就把正房太太的奶嬷嬷,也就是卖妾的主要帮凶,给撵出了府门。” “后来的几日,老托楞是没敢上衙门里来。等他再露面的时候儿,哎呀呀,脸上挂着几道抓挠过的血印子,嗨,那真叫一个丢人呐。” 今天是拖尔弼大喜的日子,再大的事,也不作兴训斥人,免得坏了良好的喜庆气氛。 胤祹也听乐了,便笑着补充说:“老托被正房太太抓伤了的事儿,连汗阿玛都知道了。那日,托里呈进宫觐见汗阿玛,上奏和俄罗斯在黑龙江交涉的情况,差点就被当场摘了顶戴。” 尽管胤祹讲得十分婉转,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凡是被皇上痛斥过的官员,都必须自己主动摘了头上的顶戴,跪下请罪。 玉柱笑眯眯的望着科达,如此喜庆的大日子,还真就需要这种能够活跃气氛的能耐人儿。 若是大家都不说话,屋里一团死气沉沉,那就很闹心了。 胤祹几次暗示玉柱,咱们另辟他室,好好儿的聊一聊吧,都被玉柱装没看见的躲闪了过去。 现在有啥可聊的? 如今的胤祹,一无钱,二无党羽,三无好名声,四无厉害的母族撑腰,聊什么都是白搭。 再厉害的英雄,离开了羽翼的支持,也是脱毛的凤凰,还不如草鸡呢。 玉柱是个超级务实的家伙,他一贯信奉,与其坐而论道的空谈,不如下海撒网的实干。 再说的透彻一点,其实是胤祹需要玉柱的鼎力支持,才有可能获得隆科多的支持,而不是相反。 问题是,玉柱凭什么信了你胤祹呢?就凭空口白牙的嘴么?就凭你有夺取大位的野心? 别扯犊子了,还是来点实际的东西吧。 在玉柱的眼里,胤祹只有拿到了一定程度的兵权,或是朝堂上的实权位置,才有资格和他谈合作的事体。 胤祹只要无法证明他自己的实力,以及是真的宅心仁厚,玉柱永远都会装傻充愣的躲闪过去。 因为,想夺取大位的皇子,稍微有个不慎,就会和老大胤禔、老二胤礽一样,被永远的圈禁了。 室内的气氛正好之时,忽然门下来报,五阿哥贝勒胤祺,亲自来贺寿了。 (ps:现在是618票,如果超过了698票,今天之内,肯定有加更,绝不失言。) 第九十一章 五爷提拔你(加更了,求月票) 老十二不禁大吃了一惊,拖尔弼过甲子寿的事儿,除了万琉哈氏中拖尔弼这一支的亲朋好友之外,他就没跟兄弟们提过啊? 老五不仅知道了,而且还亲自登门来贺寿了,胤祹怎么都想不通。 就算是再想不通,也礼不可失。 胤祹赶紧出去迎接贵客了。不管怎么说,五阿哥亲自来给拖尔弼贺寿,那就是赏了天大的面子。 孙承运冲玉柱使了个眼色,玉柱瞬间秒懂。 孙承运的意思是说,五阿哥属于顶级的贵客,肯定会被迎入上房来就坐,咱们先撤出上房,避一避风头? 玉柱微微摇了摇头,拖尔弼家也就是四进的小四合院而已,连后花园都没有。 他们两个大活人,无论怎么躲,都逃不过五阿哥的眼睛。 脸上破了相,与大位无缘,且与世无争的五阿哥而已,有啥可怕的? 不大的工夫,胤筹把五阿哥请进了正房。 玉柱抱拳拱手,长揖行礼:“学生玉柱,拜见贝勒爷,贝勒爷万福。”故意用的蒙语。 众所周知,五阿哥从小就在皇太后身边养大的,说的一口麻溜的蒙语。 玉柱故意说了蒙语,就是想投其所好,免得节外生枝。 他行的是揖礼,而不是打千请安,属于比较模糊的范畴。五阿哥真要计较的话,也有可以说嘴之处。 五阿哥走到玉柱的跟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态度格外温和的说:“起吧,你就是顺天府院试案首的玉柱?” 果然,五阿哥说的一口流利的蒙语。 玉柱恭敬的说:“回贝勒爷,学生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谓院试的案首,已是昨日之事了。”还是蒙语。 “蒙语跟谁学的?”五阿哥饶有兴趣的又问玉柱。 这五阿哥还真是个妙人,他彻底无视了孙承运一直打着千,楞是没叫他起来。 “回贝勒爷,学生的恩师汤公讳炳,乃是上书房的师傅,学生跟着恩师学了点蒙语的皮毛而已。”玉柱继续飙蒙语。 玉柱以前没和五阿哥打过交道,完全摸不清他的脾气秉性。反正吧,尽量把姿势摆低一些,肯定可以少吃亏。 “起吧。”胤祹看不下去了,赶紧摆手叫了孙承运起身,接着问他们,“你们说什么呢?叽里咕噜的一大堆,我连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玉柱心里猛的一惊,好家伙,从小被苏麻喇姑抚养长大的老十二,居然听不懂蒙语? 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玉柱不信,他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好有远见的苏麻喇姑啊! 苏麻喇姑,那可是地地道道的科尔沁蒙古人,她居然能忍着没教胤祹说一句蒙古话。 啧啧,就凭这一点,玉柱就敢断言,苏麻喇姑简直是把康熙的心思拿捏透了啊。 康熙能够登上大位,不夸张的说,完全仰仗了孝庄太皇太后的鼎力支持。 但是,宫里到处都是科尔沁蒙古的女人,情况实在是令人担忧。 康熙经过四十几年的无声清理,如今的皇宫里,科尔沁蒙古的女人们,基本都被压缩在了皇太后的身边。 蒙古的女人们,再无国朝初立之时的滔天权势,她们只是被康熙砸钱养着,混吃等死罢了。 明眼人都知道,当今皇太后看似没啥文化,其实是个绝顶的聪明人。 当今皇太后,名为阿拉坦琪琪格,她不仅是孝庄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还是大清唯一废后的堂侄女。 康熙不想皇宫被蒙古女人霸占了,皇太后便百事都不管,啥权也不抓,彻底的颐养天年。 当今皇太后,毕竟是康熙的嫡母,名正言顺的顺治继后。 她只要不抓权,康熙为了表演孝道,真的做到了百依百顺,从不违拗的程度。 老五由皇太后抚养,老十二由苏麻喇姑养育,她们两个都是正经的蒙古人。 现实却是,老五精通蒙古话,老十二却听不懂蒙语。 凡事就怕对比。 这一比,就看出了苏麻喇姑,故意不让老十二和科尔沁蒙古,有丝毫瓜葛的良苦用心。 鞑清立国之后,虽然一直宣扬满蒙一家人,也总是派公主抚蒙。 但是,本质上,鞑清一直防备着近在肘腋之间的漠南蒙古。 鞑清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就是整个蒙古草原上,持续性强制减丁,遍地喇嘛庙,且不断衰落的斑斑血泪史。 蒙古草原上的王爷和台吉们,对大清的皇帝,那是又爱又恨,敢怒不敢言。 “你说给老十二听吧?”五阿哥胤祺笑着让玉柱当他的翻译。 等玉柱站直了身子,他这才赫然发现,老五的右颊果然是毁了一大半,很深的擦痕交织在一起,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怖。 玉柱丝毫也没有露出异色,淡定从容的把他方才和五阿哥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转达给了胤祹和孙承运。 老十二笑望着玉柱,说:“瞧你不出啊,居然还会说蒙语?”用的是满语。 玉柱躬身答道:“回十二爷,国语,汉语、蒙语和藏语,学生都会一点点皮毛。只不过,都只能说几句家常话而已,若是比较复杂的句子,依旧还是无法听懂的。”回的也是满语。 “好,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同时精通四种语言的旗下好爷们儿了。玉柱,你很好。”五阿哥胤祺的满语水平,倒是非常之不错。 胤祹笑道:“五哥,我还以为你再不夸人了呢。怎么,看玉柱还算顺眼?”继续满语。 孙承运一头雾水的当了睁眼瞎,他压根就听不懂,玉柱他们三个究竟说了些啥? 五阿哥胤祺盯着玉柱,狠看了几眼,忽然说:“我那里正好缺个顶用的堂主事,你若是有意,我明儿个便上折子,奏请汗阿玛,调你进理藩院,可好?” 胤祹万万没有料到,胤祺竟然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角,当场就急红了眼。 可是,胤祺堂而皇之的想提拔玉柱,胤祹还真不好意思唱反调泼冷水。他苦着个脸,一下子就僵在那里,变得左右为难。 主事,正六品。堂主事,以前是四品,现在都是正六品,朝廷六部、理藩院及宗人府皆有此职。 但是,和普通主事不同,堂主事是专门服务于堂官的主事,其工作性质类似于堂官的秘书。 近水楼台先得月。 堂主事的升迁速度和力度,都远远大于一般的主事。往往,堂主事都窜成了四品京卿,一般的主事还是六品主事。 比较微妙的是,老五胤祺这个多罗贝勒,正好是理藩院的管院阿哥,他完全有资格说了算。 玉柱心里很明白,脸上彻底破了相的胤祺,才是真正的没有抢夺大位的野心。 胤祺完全是因为惜才,才想提拔玉柱进理藩院,并无别的心思。 “多谢贝勒爷的抬爱。只是,学生曾经对着祖宗的牌位发过毒誓,一定要考中满洲进士,给学生的生母挣一个诰命夫人回去。”玉柱长揖到地,情不自禁的红了眼圈,很自然的飙出了带着哭腔的蒙语。 孙承运听不懂蒙语,但是,他瞅见玉柱居然快哭了,哎呀呀,心里那叫一个佩服啊。 想哭就哭得出来的人,就算是十个孙承运加一块儿,也是拍马不及的! “哦,我想起来了,李四儿是你阿娘?”老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玉柱。 玉柱看出了转机,赶紧躬身道:“有劳贝勒爷动问,李四儿正是家母。” “唉,我知道了,确实难为你了。”胤祺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仅仅一句确实难为你了,真让玉柱感动了。 百善孝为先。 玉柱就算是隆科多的儿子,他也不可能刚进官场,就当上堂主事。 侍卫处的五品三等侍卫,虽然品级比正六品的堂主事高了两级。但是,晋升的速度方面,堂主事就要快得多了。 理藩院里,有几十个六品主事,堂主事却仅有五六名而已。只因,满、汉尚书和满、汉侍郎,每人的身边都只配一名堂主事罢了。 老五胤祺身边的堂主事,只有一个名额,相当于管院阿哥身边的大秘。 这样独一无二的堂主事,完全有资格在理藩院内,横着走路。 玉柱为了替名声臭了大街的李四儿争口气,居然放弃了胤祺的主动提携,这就充分证明了,此子本性大善也! “你很好。”胤祺自从脸被破了相后,话就极少了,今天已经和玉柱说了差不多三年的话了。 胤祹不会说蒙语,胤祺身边会蒙汉语的属官,因为正屋里挤满了人,他的地位太低了,居然被挡在了正院上房之外。 顺理成章,玉柱就成了胤祺的专用三语翻译。 有胤祺坐镇,拖尔弼家的亲朋好友们,必须都来拜见地位最尊贵的贝勒爷。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玉柱就忙得脚不点地了。 “五爷,这位是拖尔弼的亲家,名叫查里河,他说能给您请安,实在是三生有幸。” “五爷,这位是拖尔弼的老邻居,铁杆安达(拜把子兄弟)……” 见了两拨人之后,胤祺皱紧了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玉柱眼明心亮的走到拖尔弼的身旁,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拖老爷,五爷可能有些乏了,就不要继续引见了吧?” 拖尔弼虽然是个结巴,却也做官多年,他一听就醒悟了,应该是胤祺腻味了俗不可耐的繁文缛节。 一旁的胤祹,把玉柱的完美表现,全都看清楚了。 他下意识的垂下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无人再被引见进来,胤祺不由长吁了口气,好样的玉柱,爷没有白疼你。 自从脸被严重擦伤之后,胤祺就对别人看他的眼神,格外的敏感了。 这人呐,越是有缺陷的地方,就越怕别人用异常的眼神去看他。 这就好比,在腿有残疾之人的面前,骂他死瘸子,肯定会被记恨到死。 胤祺也恰好处于这种心理状态之下。 他是今上的亲儿子,响当当的贝勒爷,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或是不同寻常的惊恐害怕。 玉柱看胤祺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怜悯情绪,更没有害怕的惊恐,就像是熟人邻居之间在大街上偶遇,彼此用会心的眼神,打招呼的那种感觉。 寻常心,寻常的眼神,看似简单,其实难于登天! 因为,胤祺这些年,已经看腻了惊恐、怜悯、幸灾乐祸的各种表情。他最怕康熙那格外怜悯的眼神,真的怕了,怕极了,怕到回府就要大哭一场的程度。 惟独玉柱,把老五当作了普通人一般的看待。 有胤祺的来贺,拖尔弼的六十大寿,凭空增添了十二分的光彩。 整个寿宴,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气氛棒极了。 玉柱一直跟在胤祺的身旁,每一个来给胤祺请安敬酒的,他都要帮着翻译成蒙语,再把胤祺的回应,用满语或是汉语转达回去。 毕竟有胤祹亲自镇着场子,现场的贺客并不算特别的少,其中总有极少数会说蒙语的人。 他们惊讶的发现,就算是有人敬酒的时候说错了话,在皇子阿哥的面前失了礼仪。 玉柱也总会想方设法的帮着补上了漏洞,改用更加委婉的蒙语词汇,转达给胤祺。 原本,按照惯例,皇子阿哥出席臣下的寿宴,顶多举三次酒杯,就算是极给主人家颜面了。 可是,五阿哥胤祺也许是难得开心的缘故,居然坐到了寿宴散席之时。 席间,胤祺举杯不下十余次,让胤祹和拖尔弼的面子,足得要爆棚。 散席之后,玉柱陪着胤祹和拖尔弼,恭送胤祺出府。 临上马车前,胤祺忽然从腰带上,摘下了一只别致的玉佩,递到玉柱的跟前,笑眯眯的说:“喏,这个给你,凭此佩可以直接在我的贝勒府里畅通无阻。另外,你若是乡试中举,前门外煤市街的致美楼,摆一桌上等席面,我请。”他习惯了说蒙语。 玉柱哪敢乱接皇子阿哥的东西,他正在犹豫之时,胤祺忽然把脸一板,冷冷的说:“你本非俗物,何必顾虑太多呢?拿着吧。” 胤祺异常生猛的抓过玉柱的右手,把玉佩硬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老十二,我走了啊。”胤祺冲胤祹拱了拱手,便登车扬长而去。 玉柱瞥见胤祹的脸色不对,就想也跟着撤了。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拱手,就被胤祹一把捏住了袖口。 (ps:老少爷们太给力了,玉柱也聊发少年狂,疯狂一把。现在是704票,今天到804票,一定还有加更,绝不失言。) 第九十二章 魔鬼训练(再加更,求月票) “天色还早,急什么?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胤祹不由分说的拽着玉柱,又扭头喊了孙承运,三个人一起上了他的马车。 车里,胤祹笑眯眯的说:“你今儿个,帮了我的大忙,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玉柱压根就不怕胤祹和他玩心眼子,或者是挖坑骗人,就担心胤祹耍横,来蛮的。 皇帝的亲儿子,骂不得,更打不得,横竖都有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十二爷,学生不过做了点该做的事情罢了,哪里需要什么感谢呢?完全不值当啊。” 装傻充楞,那可是玉柱的拿手好戏了。 也许是受了老五的特殊刺激,胤祹忽然叹息道:“我不过是个空头穷阿哥罢了,我藏着的那点小玩意,可比不过人家的一只脚啊。” 嚯,堂堂皇子阿哥,竟然当着玉柱的面,说着酸溜溜的醋话,还真的是很稀罕呐。 孙承运知道,玉柱被胤祹顶住了肺气管,他不管怎么说话,都难免会惹上瞧不起人的嫌疑。 “十二爷,老话说的好,板荡识忠臣,疾风知劲草,这时候儿还长着呢,慢慢的来吧?” 孙承运此言一出口,玉柱暗暗长松了口气,好样的,配合得实在是太默契了。 客观的说,孙承运的话,隐含着好几层意思。其中,最核心的一点是,时间还长着呢,急啥呢,我的十二爷? 不管胤祹怎么去理解,孙承运的话都在理儿,不容轻易反驳。 最后,也许是胤祹自己想通了,就没有带着玉柱去他暗中布置的秘点。 半道上,胤祹放了玉柱和孙承运下车,掉头回宫去了。 “唉哟喂,我滴个小乖乖呀,好悬呐。”孙承运掏出袖子里棉帕子,连擦了好几把额上的细碎小汗珠子。 玉柱看着孙承运故作夸张的做派,只是笑了笑,没吱声。 有些事儿,自己心里明白也就是了,说出来反而显得情分不够了。 这一次,若不是孙承运冒着得罪死胤祹的风险,主动替玉柱挡了箭,后果还真的是难以预料了。 皇子阿哥私下里藏着的秘密基地,一旦玉柱去了,就彻底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只要去了,玉柱就只有两个选择:顺之者生,逆之者,就去五道口那地儿躺着吧。 历史上的隆科多,不仅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皇家隐私,居然还想捏着不该掌握的那些把柄在手。 一贯是硬汉子作派的雍正,岂能容得下这种要挟?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会掉脑袋。 这日之后,玉柱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去汤炳府上求学回来,就窝进书房里刻苦用功。 七月中旬的时候,朝廷明发上谕,顺天府乡试定于八月初九日,于崇文门内的顺天府贡院举行。 顺天府乡试,自国朝建立以来,一直都是超高规格的安排主考官和副主考。 康熙四十四年,乙酉科顺天府乡试的正主考,乃是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李光地。副主考有二人,分别是礼部满尚书席尔达和左副都御史王之善,形成了两汉一满的格局。 乡试安排满臣担任副主考,重在监视汉臣考官,是否合谋舞弊? 谕旨下达之后,正、副主考官及内、外帘同考官,包括监临官在内,都被送进了顺天府贡院里。 此后,他们吃住都在贡院里边,乡试录取结果张榜之后才许出来,以防作弊。 自大清立国以来,因为乡试弊案,掉脑袋的考官,已经不少了。 客观的说,朝廷为了防备科举舞弊的手段,一直层出不穷。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乡试中举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总有人铤而走险的想赌一票大的。 “老夫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光地乃是康熙九年的二甲进士出身,庶常散馆之后,授为翰林院编修。那一年,三藩叛乱之时,陈梦雷和李光地约好了,由陈梦雷假装附逆,潜入耿精忠的阵营里边,暗中刺探实情,再通过李光地上奏朝廷。结果呢,陈梦雷九死一生的拿到了耿逆的机密军情,李光地写的奏折里边,却压根就没有陈梦雷的事儿。平了三藩之后,陈梦雷被判了斩立决,差点就掉了脑袋。”汤炳的记性好得惊人,李光地在三十五年前中进士的事儿,都记得一清二楚。 玉柱听得津津有味,嘿嘿,这种老黄历的重臣八卦,谁不爱听? “嘿嘿,玉柱啊,你是有福之人呐。想这李光地,被今上捏着了贪友之功的大污点之后,不仅没有被贬窜回乡,反而屡屡提拔重用。李光地今日的位极人臣,靠的就是真才实学,外加八面圆滑呢。”汤炳捋须轻声笑道,“老夫原本觉得,你乡试中举如探囊取物,至于解元就要看运气了。现在嘛,老夫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你只要把试卷顺利的做完,没有犯讳之处,解元公的帽子便可顺利的戴到头上了。” “恩师大人,何以见得呢?”玉柱对朝廷大臣们毕竟了解还不深,就有些奇怪的问汤炳。 “呵呵,老夫暂时卖个小关子,等乡试张榜之日,再与你分说,可好?”汤炳依旧是读书读多了之后,喜欢吊胃口的性子。 玉柱微微一笑,解元不解元,他真的是不太在意的。十五岁的满洲进士,国朝以来的头一遭,仅这一项,就足够占大便宜了。 至于,解元也好,状元也罢,甚至是连中三元,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顺利的中举,顺利的中了进士,千万不要出妖蛾子,才是当务之急。 汤炳的眼力过人,他早就看出了玉柱的小心思,只求实利,不图虚名。 “你看,你是院试案首,岁考一等第一,科考第一,若是乡试成了解元公,这就算是小四元了。”汤炳习惯性的点到为止。 实际上,玉柱成天琢磨着当火箭式官员呢,岂能不知道这些事儿? 只是,乡试、会试和殿试的录取名次,实在是变幻无常,令人无法准确的掌握。 别的且不说了,自从康熙二十年以来的历次殿试,考官们列出前十名的排序,都会被康熙改得面目全非。 连中六元,看起来很美,实际是遥不可及。 玉柱的性子,向来是,与其百鸟在望,不如一鸟在手。 这就好比,股票的市值上百亿,却很可能一夜之间,就跌得一文不值。 汤炳知道,玉柱并不相信他的分析。但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底气。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和平时期的武将,哪怕此前的战功再显赫,也永远都玩不过文臣集团。 这是为啥呢? 不就是文臣们的心眼子格外的多,挖坑整人的布局,极为深远么? “乡试的事儿,老夫都替你谋划好了。你明儿个只管带着应考的一应用具,先来老夫这里,老夫带你去一个地方。”汤炳露出神秘的笑容,笑得太过诡异了,令玉柱不由自主的脊背发凉。 第二日一早,汤炳就领着玉柱,乘车去了大兴县。 马车越走越偏僻,玉柱也很沉得住气,压根就没问,咱们去哪? 汤炳是脑门子上写着隆字的隆科多一党,他坑谁也不可能坑了隆科多的亲儿子。 到了地方后,玉柱下车一看,好家伙,简直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啊。 这是一座不大的孤宅,宅子的四周全是荒地,一眼望不到人烟。 “随老夫进去吧。”汤炳的笑容,更盛了。 玉柱跟在汤炳的身后,穿过影壁,嚯,不大的院子正中间,赫然耸立着一座标准的贡院考舍。 “唉呀,恩师大人,请受弟子一拜。”玉柱一看这座明显是新建的考舍,瞬间秒懂了,当即下拜行礼。 玉柱真的被感动了。 汤炳为了他能顺利的中举,可谓是绞尽脑汁,挖空了心思,用心实在良苦。 “呵呵,以你的精明程度,一看这座考舍,想必就都明白了吧?”汤炳拈须微笑,坦然受了玉柱的大礼。 他当得起玉柱这一拜! “别的就甭提了,一切参照顺天府乡试的规矩来。”汤炳得意的一笑,又说,“只是,老夫按着最恶劣的考舍环境,另作了一番巧妙的安排,你且受着吧。” “是。多谢恩师,弟子不敢再言谢矣,那太俗了!”玉柱还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于是,在汤炳的亲自注视之下,玉柱提着考篮,重新从宅门口进来。 四名汤家的仆人,毫不含糊的按照贡院的规矩,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了玉柱的身。 也许是汤炳事先交待过了,这几个仆人,故意把玉柱带来的东西,翻得七零八乱,惨不忍睹。 既然是百分百仿真的乡试模拟,玉柱哪怕心里再不舒坦,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幸好,玉柱已经有了院试的经验,他今天穿来的衣衫,全是单衣,没有夹层。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衣衫,依旧被汤府的仆人,拿小剪子拆了线。 玉柱带来的小炉子,也被从里到外的捣腾了好几遍。 考篮里的十几个生鸡子(蛋),被一个仆人“不小心”的摔到了地上,满地流淌的都是蛋黄和蛋白。 煮好了的白水鸡子,也被一个仆人悄悄的揣进了他自己的袖口里。 下汤面用的青菜,也被撕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稀烂模样。 好不容易,过了搜身检查关之后,玉柱惊讶的发现,考舍里的两块木板,不仅都破了大洞,还其脏无比。 幸运的是,玉柱带了抹布来。把棉制的抹布用水打湿之后,玉柱足足擦了三遍,总算是把两块木板收拾干净了。 谁料,玉柱刚坐到一块木板上,正想歇口气,鼻子里猛然扑进一股熏人欲呕的恶臭味。 玉柱探头一看,好家伙,禁不住的一阵恶寒。 只见,两个汤府仆人的面前,摆了几只充分发酵之后,爬满了白蛆的屎尿桶。 这两个仆人,一边捏紧鼻子,一边拿手里的蒲扇,十分用力的将恶臭气味,扇入玉柱的考舍里。 简直要臭昏了头! (ps:算上这章,今天已经更了10000多字了,玉柱没料到,老少爷们手里的月票,竟然这么多?玉柱再疯狂一把,现在是822票,若是今天内到了922票,接着加更,绝不失言) 第九十三章 嚣张的隆帅 但是,汤炳压根不管玉柱的感受,命仆人拿来了模拟乡试的考题。 和九华书院的月考模式差不多,九天的考试时间,压缩成了三天。 汤炳撂下的话,比秦本初更狠更毒。三天时间都做不完卷子,那还去顺天府贡院里,考个雀儿? 白天尚好,到了晚上,汤府的仆人提来了两只桔黄色的小小灯笼,就挂在考舍的门上。 好家伙,屎尿桶的臭味吸引,再加上灯笼光的诱惑,苍蝇、蚊子和飞蛾们,成片的来了。 “嗡嗡嗡……”苍蝇们绕着玉柱飞个不停,他没带苍蝇拍子,只能一边挥舞着左手,一边用右手提笔答题。 “啪。”玉柱忍无可忍的停笔,用力的拍死了一只吸饱血了大蚊子。 在这四九城内,七月底的气温,已经超过了三十七八度了。 玉柱不可能有温度计,他热得受不了,索性把全身的衣衫都脱了,就剩下一条棉制的大裤衩。 这一下子,好家伙,苍蝇和蚊子,更是死盯着细皮嫩肉的玉柱,一逮着机会,就疯狂的扑上来吸血。 这人呐,只有吃大亏了,才知道反省。 玉柱抽出一张稿纸,恶狠狠的在上边写了一行小字:必带蒲扇、蚊帐、蚊香和驱蚊的藿香水。 恶臭一直不断的飘入考舍,玉柱在木板上,死活睡不着,翻过来倒过去的烙烧饼。 臭气熏天的环境下,怎么吃得下去? 温度太高了,玉柱带来的点心,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开始泛酸了。 酸点心,吃下肚子里,要是拉稀不止,那就全毁了。 没办法,玉柱只得在炉上生了火,下了一碗烂青菜的阳春面,汤汤水水的囫囵吃了个五成饱。 汤炳有言在先,雷打不动的三天考试时间。哪怕玉柱提前做完了考题,也必须待在臭气熏天的考舍里,不许出来。 尼玛,这份酸爽体验,简直没法用语言去形容。 最后一天,玉柱其实是饿着肚子躺在木板上,喘着粗气,任由蝇蚊叮咬,一动也不想动了。 汤炳来的时候,见玉柱白嫩的皮肤上,布满了蚊虫叮咬后的红疙瘩,不由满意的笑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哇。”汤炳拈须微笑,鼓励玉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此言不虚也!” 汤炳,那可是老学官了,一目四行的开始阅卷。 “好,这一句写得异常精妙,祖宗之法尤可变乎?可变也。妙哉!”汤炳看到精妙之处,不由大加夸赞。 “好,此论甚善。圈。” 所有的试卷阅览完毕后,汤炳给出了最后的结论,皆为圈,无尖也。 乡试、会试和殿试的阅卷,共分五等,圈尖点直叉。同考官荐卷之后,得圈多者,胜! 若是考卷的画圈数相同,则由主考和副主考,召集内帘同考官,由监临官坐镇,共同商议和投票决定名次。 “只须正常交卷,必中解元矣。” 玉柱身上痒得厉害,很想抓挠,又不想在汤炳跟前失了风度,他哪有心思听汤炳的夸奖? 汤炳将事先准备好的《乡试细则》,塞进了玉柱的手里,笑眯眯的说:“年轻人啊,吃小亏,才能占大便宜,懂么?好了,可以消除蚊虫叮咬红疙瘩的中药凉汤浴,早已经命人替你备好了,且去吧。” 玉柱心下大喜,赶紧行礼之后,就在仆人的引领下,进了净房。 “唉……”玉柱泡进了清凉的中药汤桶之中后,浑身上下,一阵舒坦,情不自禁叹息出声。 吃饱喝足之后,玉柱只穿着大裤衩子,躺到竹榻上,酣然入睡。 被吴江专程接来的寒霜和林燕儿,分别守在竹榻的一侧,她们的手里拿着大蒲扇,轻轻的替玉柱扇风。 第二天下午,快到晚膳之时,玉柱才从酣睡中缓缓醒来。 在林燕儿的伺奉下,玉柱洗漱完毕,用罢晚膳,来见汤炳。 汤炳见了精神抖擞的爱徒,不由抚须一笑,说:“年轻就是好哇,困顿了三日,眨个眼的工夫就恢复了。嗯,不枉为师的一番苦心了。” “多谢恩师大人。”玉柱打心眼里感激汤炳,他当即长揖到地, 以前,玉柱叫过无数次恩师大人了,哪一次都不如这一次真诚。 “好了,该教你的,都教给你了。嘴上没说的,小册子里也都有,回府去吧。老夫等着你桂榜题名,荣登解元。”汤炳捋了捋胡须,大感欣慰的望着玉柱,“实话说,如此恶劣的考舍环境,换作是老夫的话,也必考砸了。你很好,且去吧。” 玉柱回去之后,每日只看半天书,剩下的空闲时间,就叫了林燕儿抚琴弄筝,吹箫品笛,载歌载舞,快活似神仙! 只是,临考试的前几天,今上突然颁诏,禁止考生带炉子等做饭之物进贡院,只许带干粮。 玉柱思考了一个上午,他打算第一天吃点心,第二天以后,点心馊了,就吃少量的精盐炒米充饥。 红军长征之时,用精盐炒透了的米,在这么热的天,也可以七天不发酸。 乡试的一场,连入场带考试,顶多也就是四天而已,带上炒米,也就足够了。 八月初九日,顺天府乡试正式开考。 和江南乡试略有不同,顺天府乡试不需要提前一天入贡院,当天进场即可。 玉柱陪着隆科多和李四儿,吃了一顿丰盛的广式早茶。 隆科多其实吃不惯广式早茶,但是,今儿个是玉柱的人生大事,他特意安排了广式早茶。 临出门之前,李四儿忽然叫住了玉柱,笑眯眯的说:“你阿玛昨儿个和我说什么,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得那么许多。从今往后啊,你房里的事儿,都由着你自己个儿的心意便是,我再不管了。” 嗨,这是要放虎出闸啊! 实际上,玉柱一直没碰林燕儿,真不是又当又立,而是现代人的灵魂在做怪。 四十多岁的油腻老男人,哪怕抱着老婆果睡,也不过是左手摸右手,早就没啥激情了。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普遍早婚的年代,女子太早怀孕,经常会出现一尸两命的状况。 林燕儿十六岁多时,到了玉柱身边,到如今,她也已经快满十八岁了。 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成熟! “额涅真好。”玉柱笑眯眯的道了谢,然后跟在隆科多的身后,一起出了门。 林燕儿自然听得懂李四儿的意思,她不禁低垂下螓首,羞得粉面飞红。 如今的林燕儿,已经不是刚进府里时的寒酸样儿了。 在林燕儿的身边,光是伺候的丫头,就有四个之多。这已经是豪门侍妾的标准了。 院试的时候,隆科多要进宫,没法送考 今天的乡试,正好赶上隆科多不需要进宫,他自然要送儿子去贡院了。 隆科多是正二品大员,他的马车宽敞舒适。 玉柱坐进马车之后,隆科多亲自从温茶桶里拿出茶壶,斟了一盏茶,递到他的手里。 隆科多笑眯眯的说:“你玛法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要参加乡试,本来也要亲自来送你的,叫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给推了。” 玉柱微微一笑,嘴上没说啥,心里却是明白的。 佟国维和隆科多,这对亲父子俩,唱的其实是一曲双簧戏码。 佟国维已经老了,八个儿子里头,就隆科多最得圣宠,也拿了大实权。 家族内部的权力天平,早就偏向了隆科多。外面一直盛传,等佟国维殁了后,袭一等公爵位的非隆科多莫属。 整个府里的大管事吴善文,快步跑到马车跟前,扎千道:“禀老爷、二爷,都准备妥了,随时可以启程。” 隆科多仰起下巴,淡淡的吩咐道:“动身吧。” “嗻。”吴善文哈下腰,响亮的应了声。 “升程喽。”吴善文大声吆喝了一嗓子。 府门前,四名手拿响鞭的帅府亲兵,率先纵马在前开道。 “闲人跪避!” “草民跪避!” “打死勿论!”帅府亲兵的吆喝声,一声比一声冷厉。 “啪!” “啪!”粗大响鞭狠狠抽击地面的爆裂声,响彻了整个胡同,极其之刺耳。 八名帅府戈什哈,提着“回避”字样的大灯笼,骑马紧随其后。 再后边,两名骑在马上的亲兵,每人手里提着一只竖长的大灯笼,左边的灯笼是九门提督,右边则是步军统领。 三十名背弓的甲士,三十名挎刀的甲士,全副铠甲的骑在高头大马上,分别护在马车的左右两侧。 马车缓缓启动,刚到胡同口,正准备拐弯的时候,就听街边有人大声说,“标下步军五营参将罗兴阿,请隆帅大安。” 隆科多压根就没搭理罗兴阿,马车径直驶出了胡同,拐弯上了大街。 “标下巡捕一营副将刘闯,请隆帅大安。” “标下步军三营游击马九,叩见隆帅!” 好家伙,车队每过一个重要的街口,都有驻军的将领扎千请安,这派头简直没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玉柱这还是第一次坐隆科多的马车正式出门,咳,早知道隆科多这么喜欢摆谱,他就单独去贡院了。 太张扬了! 太跋扈了! 只是,已经坐上了隆科多的贼船,哪怕玉柱再有看法,也为时已晚。 总不能直接告诉隆科多,阿玛,儿子还是坐自己的马车去贡院吧? 那也太打亲爹的脸了! 不过,耍特权,也是颇有些好处的。 隆科多的车队,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到了顺天府贡院门口。 第九十四章 四爷的惦记 马车刚停稳,就见吴善文跑到车外,小声禀道,“禀老爷、二爷,四贝勒爷府上的戴铎来得很早,据说是替四贝勒爷送咱们二爷入贡院。” 隆科多不由笑了,大咧咧的说:“这个老四啊,忒明白我的心思。你参加乡试,那可是我心里的头等大事呢。” 玉柱笑着说:“我是您的亲崽,您不关心我,难道还去关心街上的隔壁老王?” “哈哈,是呐,父子连心呢,我不疼你,疼谁?”隆科多压根就不知道隔壁老王的梗,被玉柱捧得呵呵直乐。 隆科多和玉柱下车后,就见戴铎站在两只大灯笼的旁边,正笑吟吟的望着他们父子俩。 “小的戴铎,请隆帅大安。”戴铎快步走过来,主动扎千下去请安。 四阿哥胤禛都规规矩矩的喊舅舅,何况是他门下的戴铎呢? “伊立。”隆科多压根就没看戴铎,态度别提多傲慢了。 玉柱知道戴铎的厉害,他赶紧拱手长揖,十分亲热的说:“自江宁一别,戴先生您越发的容光焕发了,可是吃了什么仙丹?” 别人也许不知道,戴铎可是亲眼目睹了,格外难伺候的四阿哥,居然被玉柱激出了惜才之心。 实在是厉害的要上天啊! “玉二爷说笑了,隆帅他老人家,才是吃了仙丹的模样啊。”戴铎能成为四阿哥的首席谋士,岂是等闲之辈,只言片语间就把球踢进了隆科多的怀中。 隆科多就爱听奉承话,他不由笑了,说:“小戴啊,你回去告诉老四,他的这番心意,我隆老三领了。” 他是真高兴,老四居然记得玉柱今天要乡试,比送他十万两银子,更令人欣喜异常。 四更天的贡院门前,已经挤满了人。但是,玉柱的四周,早就被甲士们提前清了场,方圆十丈以内,绝无外人的踪影。 “轰!” 五更天时,贡院里陡然响起了信炮声。 紧接着,就听好多人齐声呐喊,“开龙门喽,开龙门喽!” 和旗人院试的正黄旗先入场不同,顺天府的乡试,一直是排上三旗之首的满洲镶黄旗下生员,率先入场。 “小的恭祝玉二爷高中解元公。”戴铎的姿态摆得极低,毕恭毕敬的说着奉承话。 玉柱可不是隆科多,他压根就不吃拍马屁的那一套。 “戴先生,您太过谬赞了。借您的吉言,在下只指望着能够中举,就已经知足了。” 玉柱说的是真心话,考中解元的事儿,希望太过渺茫了。 上次,在汤炳那里吃了大亏之后,玉柱已经吸取了教训。他的考篮里,带齐了一应的用具,再不会吃那种哑巴亏了。 这人呐,非要栽了跟头,才知道疼。 玉柱提着考篮,正在排队入场,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玉柱,桂榜题名啊。” 他扭头一看,夜幕依旧深沉之下,隐约见得,一盏大灯笼下边,站着的好象是十二阿哥胤祹? 距离较远的灯笼光,太过朦胧了。 玉柱奋力眯起两眼,也始终看不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十二阿哥? “把东西都放下,双手举高,不许乱动!”带队搜检的八旗佐领,明显是盛京那边的口音。 玉柱明显感觉到,乡试的搜检,比院试更要严格的多。 “本官把丑话说在前头,凡有夹带的,自己先在外头处理干净喽。若是让本官搜了出来,那就要枷号示众了。” 玉柱带的那一大袋子炒米,被搜查的兵丁,用一双脏死了的手,彻底的翻了个底朝天。 咳,没办法的事情,那双手就算是再脏十倍以上,玉柱总不能饿着肚子的考试三天吧? 有了汤炳的刻意刁难之后,玉柱准备的异常充分。很快,兵丁们便搜完了,放他进了贡院。 督牌官,仔细的核对了玉柱的考牌,又随机性的抽查了家里的亲属六眷,问了院试的第三名是谁,这才发放了号牌,正式放玉柱过去了。 这一次,玉柱的运气还不错,乙字第六排三十五号,四周并无臭号。 号舍,依旧是三面封死,只敞开了一面,舍内还是两块木板。 值得庆幸的是,两块木板都被人抹干净了,并不需要玉柱打水用抹布去擦。 玉柱第一时间,就搭起了蚊帐,点上了蚊香,然后脱了绸制的长衫,浑身上下就剩下没袖的绸褂子,和五分绸短裤。 将长衫铺到木板之上后,玉柱就躺下了,哪怕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 等两千多名生员都进了贡院后,已是下午申时三刻了。 这时,信炮鸣响,兵丁们高声叫道:“锁龙门喽!” 这一锁,就必须等到考完了之后,才能开启院门。 本次乡试的正主考,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李光地,领着考官们,先摆香案,参拜了今上的乡试诏书,再拜了孔圣。 一整套繁琐的礼仪搞完,等试卷发到了玉柱的手上之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汤炳早就帮着玉柱分析透了,乡试,说是九天考试三场,实际上,第一场的四书题和五经题才是最重要的。 据汤炳说,若不是李光地担任主考官,他还真没把握玉柱可以高中解元。 巧的是,顺天乡试的主考官,正是人品卑劣,却最擅长揣摩上意的李光地。 玉柱拿到了考题之后,并没有急于挑灯下笔,而是又躺回到了木板上。 他闭着眼睛,凝神思索着以前做过的类似的题。没办法,小镇做题家,绝不是浪得虚名的。 “啪。” “啪。” “啪,啪。” 玉柱的隔壁左右,此起彼伏的传来了拍打苍蝇和蚊虫的声响,并时不时的传来各种口音的低沉咒骂声。 “入个粮,咬死勒。” “唉,居然忘记了带蚊帐。” “热死了,扇子忘了呀。” 此时此刻,玉柱是真心感激汤炳在考前的魔鬼式训练,嘿嘿,他是啥都准备好了。 玉柱躺在木板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边摇着大蒲扇子,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头。 别省的乡试,都是三十取一的录取比例。而顺天府的乡试,从来都是二十取一的中榜比例。 原因嘛,照顾权贵子弟也! 所以,总有权贵利用手里的特权,干出冒籍参加顺天府乡试的恶事来。 没办法,谁叫顺天府的乡试,录取率格外的高呢? 本次乡试,共有两千多名生员参考,这就意味着,会产生一百名出头的举人。 据汤炳所言,因为考前的准备不充分,导致无法正常发挥出应有水平的考生,可谓是比比皆是。 很多知名的大才子落榜,大多是因为了这个原因。 考舍里臭得吃不下干粮,被蚊子咬得浑身发痒,热得睡不着觉,黑眼圈的人越多,对玉柱就越有利。 厚积而薄发,准备异常充分的玉柱,休息足了之后,开始动笔答题。 五年寒窗,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玉柱一直在闭门苦读。 有汤炳、秦本初和何子昌三位名师开的小灶,不夸张的说,他啥题没有做过? 就说今日的这几道四书和五经题吧,三分之一被秦本初料中了,三分之一被汤炳猜对了,剩下的三分之一,何子昌给的小册子里都有详细的解说。 现在,刷题的妙用,彻底的显露无遗。 因为啥呢?好文章,不仅仅是辞藻华丽,还需要千锤百炼,才能通达凝练,妙到毫巅。 只要猜对了考试的范围,类似这种经过事先千锤百炼的好文章,只须稍加修改,就具有极强的震撼力和感染力。 何子昌的小册子里,写得很清楚。绝大部分的江南状元,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做出绝妙的佳文和策问,皆是提前猜中了考题也。 为啥能够猜中呢?顶流名师也! 为啥顶流名师,能拿每年千两银子以上的束脩?物有所值也! 要知道,如今四九城里,最次一档的籼(先)米,也就是五文钱一升而已。十两银子,已经可以买一个漂亮的黄花大姑娘了。 一千两银子,在朝廷缺钱花,允许捐官的时候,足够买一个实缺,而不是候补的八品县丞了。 说白了,八股取士的时间越长,规律越容易被掌握。再揣摩透了皇帝的心思,及主考官的心思,就很容易圈出考试的范围,进行有针对性的长期训练。 教育这种事情,除了1%的天才之外,不投资肯定无大收获。 江南的士林大家族,都是既得利益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很舍得砸钱请顶流名师。 名师拿了大钱,江南的士子们中进士、中状元,各取所需,一举两得! 玉柱有汤炳做老师,简直是捡到了宝。汤炳自己就很厉害,他还推荐了更厉害的师弟何子昌,何子昌又牵连出了牛逼之极的秦本初。 这就相当于,三位经常参加高考出卷子的国家级特级讲师,天天给玉柱开小灶。 岂能不占大便宜? 第二日,花了一整天的工夫,玉柱把四书和五经题,都做完了。 按照老习惯,题目做完后,玉柱并没有马上誊抄,而是又搁了一个晚上。 伴随着考友们的唉声叹气,玉柱默默的把所做的文章,里里外外的斟酌了三遍。 第三天一大早,玉柱啃了几把炒米之后,正式开始答题。 打好了底稿的锦绣文章,如同涓涓细流一般,缓缓的淌过心间。 玉柱捏笔的右手,稳如泰山,一笔一划的答题,字迹绝无一丝一毫的潦草痕迹。 申时四刻,玉柱仔细的检查了姓名、籍贯、祖孙三代的履历、皇帝的避讳、文章的抬头等等,便叫来了兵丁,主动交了卷。 第九十五章 老五的安达 整个乡试的阅卷工作,早就流程化了。 受卷官拿了玉柱的卷子后,马上进行了登记收缴,并在卷面上戳下印记。 每十份试卷为一封,由专人转送弥封所。 接了卷子的弥封官,当即拿来特制的完全不透光的厚牛皮纸,糊了玉柱的名字、籍贯和祖孙三代的履历,并编上号码。 接下来,在誊录官的严密监视下,誊录所里的书吏,开始用朱笔誊抄玉柱的试卷。 誊抄后的试卷,称为“朱卷”。玉柱原本的试卷,则是“墨卷”。 对读所里,对读官逐字逐句的把朱卷,完整的读了两遍,确认无误后,用印钤押,转送同考官的屋子。 按照规矩,同考官荐卷之后,十份一组,主考官取单数举人,副主考取双数举人。 若是玉柱中了解元,那么,这一届的乡试主考官李光地,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座师”。 假如说,玉柱中了第二名亚元,那么副主考左副都御史王之善,就是他的座师了。 副主考,礼部尚书席尔丹,因是满臣,照例不取举子,只负责监视汉臣的录取情况。 而荐举了玉柱的某个同考官,则为玉柱的“房师”。 同考官,因每人单独一间屋子,俗称为房师。 信炮响起之后,兵丁们齐声呐喊:“开龙门喽!” 玉柱缓缓起身,收拾好东西后,顺着人流,出了贡院。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 玉柱谁都没看,提着考篮,径直望前走。 以吴江和吴盛的机灵程度,居然同时把他给看漏了,那就该吃板子了。 “二爷,二爷,这儿,这儿。” 果然,格外机灵的吴江,很快就发现了玉柱,并快步挤到他的身旁。 勿须玉柱发话,吴江已经主动接过了他手里的考篮,并笑嘻嘻的说:“二爷,小的方才发现了五贝勒爷。只是,不知道五贝勒爷来接谁,小的也没敢凑过去多嘴多舌。” 吴盛恨不得抽他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话他已经酝酿了很久,却又被吴江抢了个先,歹命鬼。 小厮们看不清楚形势,情有可原。 玉柱的心里明白,以五阿哥胤祺的孤僻性格,肯定是来接他的。 以玉柱的阅历,越是身有残疾的人,越不容易交成好朋友。 但是,一旦交到了心里去了,这种人就很容易成为过命的交情。 看五阿哥胤祺的样子,也不是个交游广泛的人。 脸上破了相的人,性格大多是异常的孤僻。 五阿哥胤祺,就算是再心大,也不太可能,若无其事的广交朋友。 果然,五阿哥胤祺身边的随从,很快找到了玉柱,哈腰打千,恭敬的说:“玉二爷,我家贝勒爷,专程来接二爷您了。” 玉柱跟着那随从,来见五阿哥胤祺。 见面后,玉柱刚要行礼,就五阿哥胤祺抬手拦住了他,皱紧了眉头,说:“安达之间,不讲究这些虚礼的,以后都免了。” 嚯,安达?那岂不是,把玉柱当兄弟看了么? “安达万福。”玉柱也不是非要讲究礼节的俗人,他索性侧肩,和五阿哥胤祺行了把臂礼。 五阿哥胤祺立时便笑开了颜,很突兀的拉住了玉柱的一只手,急切的说:“我送你一件小小的礼物。” 玉柱被五阿哥胤祺拉到了他的马车旁,车帘掀起之处,朦胧的灯笼光下,赫然是一尊半人高的,纯手工雕刻的鲤鱼跃龙门。 哇,玉柱看着不算精美,甚至是很有些粗陋的做工,感动的一塌糊涂! “怎么样?我的雕工还行吧?”五阿哥胤祺有些急切的问玉柱。 “雕的真好,好极了!”玉柱克制住心里的汹涌波涛,拱手道,“安达,不说谢了。” “这就对了嘛,安达之间,说谢就生分了。”五阿哥胤祺露出了孩童般的稚真笑容,主动提议说,“我帮你搬到马车上去吧?” 玉柱望着已经二十多岁,却像个孩子一般开心的五阿哥胤祺,他的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谁说天家没有真挚的友谊? “安达,我们一起搬吧?” 玉柱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五阿哥胤祺搬礼物呢? 于是,玉柱和胤祺,在变成了呆头鹅的仆人们注视下,合力一起,异常笨拙的把木雕,搬到了玉柱的车上。 “啪啪!”胤祺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心满意足的说,“妥了,我该回去了。” 玉柱本想留下胤祺一起喝酒。但是,看了他那难得一见的欢颜,玉柱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等我考完了,一起去玩水?”玉柱福至心灵也好,鬼使神差也罢,居然发出了异常荒谬的玩水邀请。 “玩水?哈哈,实话告诉你,我经常偷着去昆明湖里划船玩水。”胤祺脸上的笑纹,就像是小石子落了进平静的湖面,迅速的漾开了。 都疯了吧?一旁的仆人们,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说啥了。 胤祺很快活的走了,玉柱望着他的马车走远了,这才登车回府。 接下来的六天,玉柱考得异常之顺利,如同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般的顺利。 四个字足以概括:游刃有余! 非要用八个字概括的话,那就加上,闲庭信步吧。 九天考完之后,玉柱在屋里大睡了一整天。 考生们都熬出了头,顺天府乡试的考官们,紧锣密鼓的开始阅卷。 此次顺天府乡试,李光地没有需要照顾的特殊考生,他一直老神在在的坐在屋子里,悠闲的品茶磕瓜子。 自从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之后,李光地出学差的次数,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说句心里话,五流的作弊,才会约定暗号啥的。 类似李光地这种顶级的作弊高手,压根就不需要与任何人合谋,便可让目标考生中举或是中贡士。 没有任何风险的作弊手段,其实是,根据同考官举荐来的卷子,结合以前看过的特定文章的文风,作出认定。 在李光地出任主考官的场次,凡是有本事能够获得同考官举荐的特殊卷子,都被他不动声色照顾到了。 不夸张的说,李光地从未失过手! 当然了,收益也是极其丰厚的。李光地从来只收现银,不要银票,且照顾的对象考中了才收。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光地却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同考官推荐上来的卷子,他找不出哪一份是玉柱的。 连中六元?别逗了,开什么玩笑? 李光地敢断言,他今天取了15岁的玉柱中举,明天就有落榜的穷秀才,满大街的粘揭贴去了。(笔者注:揭帖,清代的大字报也。) 不管是乡试也好,会试也罢,越是豪门子弟,名次上越要吃大亏。 殿试不同,是皇帝亲自定的名次,没人敢闹。 因为主持科考,引起了轩然大波,掉了脑袋的考官们,已经不在少数了。 但是,要想黜落玉柱,首先就要找出他的卷子来吧? 现在的难题是,摆在李光地面前的十份卷子之中,他竟然看不出来,哪一份是玉柱的。 副主考席尔丹,虽是礼部尚书,却是此次乡试的看客,他自是懒得多操闲心的。 另一位副主考,左副都御史王之善,也在找玉柱的卷子。 身为汉臣,他压根就不希望十五岁的旗人中了举。旗人会读什么书?蛮子们,不应该去骑马挽弓么? 现在的朝堂之上,满洲重臣普遍掌握着实权,他们大多瞧不起汉臣。 汉臣的实力不足,自然不敢硬顶满洲重臣。 但是,科举之事,历来是汉人儒臣进士们的特权,满臣都要靠边站。 汉人儒臣,虽然在朝堂上敢怒不敢言,却有胆子暗中做小动作,黜落了玉柱这个所谓的旗下神童。 不管是李光地,还是王之善,都事先看过了玉柱的院试、岁考和科考的卷子,也比较了解他的行文风格。 行文风格这玩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纯属一种感觉。 这就和现代的笔迹鉴定一样,每个人写字的习惯,都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在席尔丹的监视下,同考官们一致推荐的这十份卷子,得圈数全都一样。全是圈,无尖。 李光地心想,玉柱不过是十五岁的小童罢了,行文自然不可能太过于老辣。 王之善则觉得,玉柱是旗人,又出身豪门,文章里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丝丝傲气吧? 同考官们一致认可的好文章,不管是李光地,还是王之善,若想黜落,就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 否则,将无法服众! 李光地又把十份卷子,从头到尾的浏览了一遍,忽然眼前猛的一亮,嘿嘿,吾知之矣。 这么多年当考官的眼力,告诉李光地。越是年龄小的考生,越喜欢挥洒出老气横秋的气派,却又容易露出破绽。 王之善不动声色的接过李光地看完了的卷子,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搜检了一遍。 最终,王之善发觉,其中一份卷子的行文风格,像极了旗下人颐指气使的派头,嗯,就是它了。 结果,王之善和李光地各找理由,分别黜落了一份卷子。 剩下的八份卷子,撇除了私心作祟的影响之后,很快就排定了名次。 席尔丹一直不动声色的等着,直到李光地圈定了一三五七名,王之善圈定了二四六八名的卷子后,他突然抄起被黜落的两份卷子,厉声喝道:“吹毛求疵的故意落卷,是何居心?” 第九十六章 祥瑞出解元 李光地这次没收钱办事,只想黜落了玉柱的卷子罢了,何所惧哉? 王之善是出了名的大清官,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他更不可能收黑钱作弊了。 他们俩都十分淡定的望着席尔丹,等着合理的下文。 席尔丹早就看李光地不顺眼了,李光地这种吞人功劳的丑类,居然高居于大学士的高位,何德何能? “吾乃正主考也,此卷自有可落之处。你看,这处句子竟然带了两个玉,显然是想透露些什么,吾岂能容之?”李光地耍弄嘴皮子的功夫,足以秒杀十个席尔丹。 理由很充分! 涉嫌通风透信的卷子,该不该黜落? 王之善不待席尔丹动问,便冷笑道:“此卷太狂了,有失中平之道,老夫必黜之!” 鸡蛋里挑骨头,含沙射影的牵强附会,谁不会呀? 说白了,强行点解元,真心不容易。但是,找借口黜落卷子,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即可,没有任何风险可言。 就算是官司打到了康熙的面前,李光地和王之善,也都是毫无畏惧的。 席尔丹本以为抓着了猫腻,谁曾想,李光地这一次运气好,并未收钱办事,叫他扑了个空。 实际上,席尔丹看李光地不顺眼,除了满汉之间的老成见之外,主要是他一直惦记着大学士的宝座,却始终无法更上一层楼,嫌李光地碍了事。 见席尔丹被堵住了嘴,李光地仰起下巴,冷冷的说:“席大人,你若是有不同的意见,不如咱们一起进宫面圣吧?” 席尔丹的脑子不好使,正副主考官黜落卷子,他也敢多嘴多舌,活该撞上了枪口。 王之善也深恨席尔丹的愚蠢,紧跟着逼了上来,阴森的说:“席大人,你莫非是和黜落之卷,有何关节?” 这话就异常之刁钻阴狠了,席尔丹稍有应对不妥之处,就会被抓住话柄。 王之善是大清官,自从入仕以来,从没收过一文钱的不义之财。他的腰杆子,比李光地这个幸臣,硬了十倍不止! 论斗心眼子,十个席尔丹也不是李光地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个王之善在一旁虎视眈眈。 席尔丹不敢再说话了,于是,李光地和王之善各自圈定的前八名的名次,以及补上去的两名,也都获得了一致性的通过。 等席尔丹也用了印之后,一直闷不做声的监临官,叫来了全体同考官、誊抄官、弥封官。 在众目睽睽之下,监临官当众启了封,李光地笑眯眯的拿起解元的卷子,定神一看,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王之善有些心急,凑了脑袋过去,看清楚解元的是谁后,也立时傻了眼。 监临官是顺天府尹祖允图,他才不管李光地和王之善的脸色如何呢,直接按照规矩,拿起解元的试卷第一页,当众念了祖孙三代的履历。 “第一名,佟佳·玉柱;贯:顺天府内城镶黄旗满洲;曾祖:佟佳·图赖;祖:佟佳·国维;父:佟佳·隆科多;顺天府甲申院试第一名……顺天府乙酉岁考一等第一名,顺天府乙酉科考第一名……” “哗……”整个屋子里,立时惊叹声一片。 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大家完全没有料到,李光地和王之善,好大的胆子,竟敢录了顶级大外戚出身的玉柱为解元。 有人要掉脑袋了! 完了,完了,大祸临头矣! 落榜的穷秀才们肯定要大闹了! 只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现场的所有考官们,个个都脸色铁青,如丧考妣! 谁曾想,李光地忽然大声喝道:“十五龄之满洲解元,前所未见,此圣君临朝之祥瑞也,天佑我大清福寿万载!” “祥瑞……” “天佑大清……” “圣君临,祥瑞出……” 能做官的人,都不可能是真正的笨蛋。他们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一个硬道理,如果不把祥瑞之名坐实了,绝无可能恐吓住落榜秀才的聚众闹事。 落榜的秀才们,只要敢把事情闹大了,在场的人,个个都有掉脑袋的危险! 还是李光地机灵,一张嘴就端出了绝对正确的大帽子! 圣君出祥瑞,谁敢反对,谁就是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绝对正确的大帽子之下,谁敢闹事,就砍了谁的脑袋,而不是砍了考官们的脑袋! 为了自保,这些考官们,啥事不敢干? 他们哪怕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被李光地牵着鼻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堡垒永远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李光地最担心的其实不是落榜考生闹事。咳,哪一个乡试年,没有闹事的落榜秀才? 只要同考官们,和李光地都是一条心了,他们不仅不可能掉脑袋,反而会获得额外的奖赏。 乡试张榜这天,隆科多和李四儿,都起得很早。 九门提督,这个位置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了,隆科多固定的每三日,都要递牌子进宫面圣。 昨儿个,隆科多特意提前进宫,当面找康熙请了假,说是延后一日再进宫觐见。 这种胆大包天的混帐话,也就格外得圣宠的隆科多敢说了。 毕竟,除了君臣之外,隆科多还是货真价实的康熙之嫡亲表弟。 隆科多请假的时候,梁九功就在康熙的边上伺候着。 梁九功心里一片透亮,隆科多这小子,为了儿子能在御前露脸,又出妖蛾子了。 不过,梁九功和隆科多的私交还算可以,他自然不会去戳破隆科多玩的小把戏。 权贵之间,只要不是已经撕破了脸皮的,你死我活的斗争,绝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去做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因为,大家心里面都很清楚,一旦打蛇不死,必是贻害无穷。 谁不怕应景儿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捅黑刀? 很多人为啥要讨好梁九功?不就是他成天伺候在康熙的跟前,有大把的机会,利用康熙很生气的时候儿,给你上眼药么? 其实呢,隆科多的部下,得罪了李四儿。玉柱也是趁隆科多心情很糟糕的时候,跑过去扇阴风点鬼火,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还会被人骂作傻蛋! 世态就是如此的残酷和炎凉。 有了院试那次的经验,李四儿这一次准备得更加充分了。 一万两银票,全都换成了现银。五两一只的官平银元宝,两只一对,足足准备了一千对。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换银元宝的火耗钱,就掏了不少。 上次,顺天府的官差,来了一拨又一拨。到最后,银元宝发完了,只能发银票了,倒是闹了个小笑话。 这年月,不管是院试、乡试还是会试,只要稍微有点瓜葛的衙门官差,都会找由头,上门来讨赏钱。 当然了,如果是穷鬼中了举,又另当别论了。恐怕,没几个官差,肯白跑一趟的去吃西北风吧? 问题是,隆科多那可是脑门子上写了贪字的脏官,谁不知道他兜里有的是银子? 刘嬷嬷上次考虑不周,丢了面子,这次自然是卯足了劲儿的办差。 五十大箩筐的铜钱,摆满了前院大门后的墙下。反正吧,洒完一筐,再来一筐。 李四儿有的是钱,只管可劲的造吧。 隆科多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喜庆的绣鱼出水的长马褂,寓意很明显,鱼跃龙门也! 李四儿则是一身大红的月华裙,端坐在正院的上房里。 有清一朝,只有正室嫡妻才有资格穿大红的衣裙。妾室,哪怕是尊贵无比的圣母皇太后,顶多只能是个粉红色罢了。 例如,慈禧太后。别看她是同治帝的亲妈,光绪帝的养母兼亲姨母,掌权长达四十八年之久,她在宫里就从没穿过一件大红色的衣裙。 但是,隆科多就坐在李四儿的边上,对于刺眼的一片大红,完全视若无睹。 这简直是把传统的封建礼法,整个的都践踏在了脚底下。 “怎么还不来呀?” “红梅,什么时辰了?” “回太太,辰时二刻。” “唉,都辰时了,怎么还没来人报信?” 面对唠叨不休的李四儿,隆科多明知道,贡院那边辰时六刻才可能出结果,却也没胆子挑明了说。 李四儿被惹恼了的时候,那是泼辣异常,她真敢拿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狠抽隆科多。 就在李四儿长吁短叹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嘈杂且鼎沸的人声。 这时,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当……”响亮的铜锣声,彻底打破了隆府的宁静。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乙酉科乡试第一名解元公,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乙酉科乡试第一名解元公,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一直守在大门外刘武,吸取了上次被胡彪占了便宜的教训,他刚听清楚第一名解元公这几个字,马上转过身子,撒开脚丫子,疯狂的往里头跑。 上次,胡彪吞了一百多两银子的重赏,太招人眼红了。 这一次,刘武绝不打算落于人后。 (ps:解元落袋,月票呢?) 第九十七章 解元公 谁料,二门口,居然堵了两排十余名粗使婆子,彻底的挡住了刘武的去路。 一直守在门口的刘嬷嬷,看着气喘吁吁的刘武,不由微微一笑,问他:“咱们二爷中了?” “中了,中了,咱们二爷……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公。”刘武喘着粗气答道。 “很好。”刘嬷嬷扭头吩咐粗使婆子们,“除了报喜的官差之外,谁敢擅放外男进内院,一律杖毙。” “是。”粗使婆子们乖乖的听了话。 这刘嬷嬷有本事含笑杀人,谁敢不老实听话,准没好下场。 刘武当场傻了眼,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刘嬷嬷,缓步朝着正院上房那边行去。 太欺负人了! 姓刘的老虔婆,你祖宗大爷的! 刘武气得肺炸,他好不容易逮住了捞重赏的机会,却叫刘嬷嬷中途截了胡。 没办法,县官都不如现管呢。 更何况,刘嬷嬷耍无赖的手段很卑鄙,借口却完全占着理儿,谁都不敢反驳。 内院不许外男擅入,这可是礼法规矩,懂么? 快到正院门口时,刘嬷嬷故意装作跑得很急的样子,一头扎进了院子里。 “老爷,太太,中了……老爷,太太……中了……二爷他中了……”刘嬷嬷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小跑着闯进了正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您成了乡试第一名解元公的额涅。” “啊……”李四儿大张着樱桃小嘴儿,整个人如同瞬间冰冻住了一般,立时僵住了。 一旁的红梅,看刘嬷嬷演得很逼真的样子,她不由暗自冷笑。 别人不清楚内情,她红梅还能不知道? 门房上,多的是健壮如牛的小厮,怎么可能轮到已经五十多岁的刘嬷嬷,第一个来报喜信儿? 其中若是没有猫腻,打死红梅都不信! 但是,刘嬷嬷的厉害,红梅也是知道的。 看破不说破,欺上不瞒下,也就是了! 如果是一般的大豪门,刘嬷嬷进门只向李四儿报喜,那绝对是犯了大忌的蠢行。 但是,隆科多一向惧怕李四儿,这座大宅子里,也完全由李四儿说了算。 刘嬷嬷比谁都清楚,只要李四儿高兴了,隆科多就一定会高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李四儿霍的站起身子,颤声问刘嬷嬷。 “太太,我的好太太呀,您已是解元公的额涅了!”刘嬷嬷伏身跪下,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含着热泪,大喜欲狂的嚷嚷道,“恭喜太太荣升解元额涅,贺喜太太荣升解元额涅。” 经刘嬷嬷这一引领,四周的奴婢们全都醒悟了过来。 “奴婢们,恭贺太太荣升解元额涅……”大家一起跪到了地上,齐声欢呼。 “太太,从今往后,您就是整个四九城里,独一无二的满洲解元额涅呢。”红梅跪到地上,抱住了李四儿的一条腿,用力的摇晃了两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四儿当场笑癫了,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刘嬷嬷心头却是猛的一凛,她演了这么久的戏,竟不抵红梅一句马屁话的威力大。 四九城里,独一无二的满洲解元额涅,仅此一句话,便逗得李四儿狂笑出声,这是何等的厉害? 红梅的马屁,拍得实在是精妙绝伦,无与伦比,就算是刘嬷嬷,也是拍马不及也! 李四儿笑得差点岔了气,可把一旁的隆科多给吓坏了。 他赶紧扑过来,一边帮着李四儿顺气,一边大声吩咐了下去。 “赏,重重有赏!” 刘嬷嬷第一个来报的信,得了重赏三百两! 然而,李四儿醒过神后,却一下子就赏了红梅五百两银子! 一百个银元宝,足有三十多斤的一大堆银子,红梅一个女流之辈,压根就搬不走。 望着刻意压抑笑容的红梅,刘嬷嬷不禁心头猛的一酸,既羡慕,又嫉妒。 “当……”清脆的铜锣声,适时响起。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乙酉科乡试第一名解元公,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贡院的官差,抢了一匹最快的马,拼命赶来领头道重赏。 他飞快的奔进了正院,一边敲锣,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乙酉科乡试第一名解元公,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顺天府乙酉科乡试第一名解元公,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重赏!”李四儿欢喜的过了头,竟然想去更衣坐官房了。 那官差得了三百两的天赏之后,更是喜笑颜开的说了大箩筐的喜庆话。 “太太,你们家的玉二爷,那可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呐,会试必中会元,殿试肯定是点了状元。” 李四儿被捧得脑袋发昏,竟然又赏了那官差三百两银子。 嚯,五两一个的银元宝,共六百两,堆头实在是不小了,重量也有三十七斤多。 那官差倒是背得动,问题是没带麻袋来,竟然望着面前的一大筐银子,发起了呆。 有了上次的院试经验,大家都知道玉柱的阿玛和额涅,不是一般的豪富。 贡院里的官差,顺天府的官差,就连看守贡院的盛京八旗兵,也赶来讨赏了。 嗨,整个隆三老爷家里家外,恭喜声,贺喜声,交织成了欢快海洋的汹涌波涛声! 玉柱早知道主院正房这边,肯定会闹翻天。 所以,玉柱十分明智的留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明丽动人的林燕儿,早早的沐浴更了衣,净手之后,开始弹琵琶。 琵琶,是林燕儿的花魁老师教的。 但是,琵琶曲,却是玉柱哼着调子,她自己谱出来的,曲名《十面埋伏》。 林燕儿正弹到紧要之处时,吴江乐颠颠的奔将进来,欢喜异常的嚷道,“小的请解元老爷大安,解元老爷万福。” 李四儿和隆科多身边的下人们,大多喜欢张扬行事。 而玉柱身边的下人们,则是个个含蓄内敛,竟无一人敢张狂行事。 “妾恭贺夫君高中解元郎!”林燕儿断然停下了弹奏,翩然飘到玉柱的跟前,蹲身行礼的同时,竟然一反常态的用上了汉臣之家的妾侍称谓。 玉柱心里门儿清,林燕儿这是在隐隐的抱怨他,有花堪折却未折,独使佳人守空闺! “小燕儿啊,何故称妾?”玉柱的心里也是极高兴的,禁不住的逗了林燕儿。 “妾者,夫君的女人也!”林燕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溢出怎么都遮掩不住的盎然情意,显是心动矣。 吴盛十分疑惑的望着林燕儿和玉柱,他并没看懂,这又玩的是何花样? 鸳鸯之戏,正当时也! 吴江已经明了其中的奥妙,他悄悄的打了个退下的手势,并率先哈着腰,轻手轻脚的倒退着向后边挪。 四周的婢女们,悄无声息的退下后,玉柱拦腰抱起冰肌泛艳,娇慵无力的林燕儿,轻声笑道:“嘿嘿,夫君我这便教你知道知道,何为擎天之柱?” 一个多时辰后,林燕儿从玉柱的房里出来,迎面就见脸色五彩斑斓的寒霜,站在不远处瞪着她。 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林燕儿一瘸一拐的,很有些吃力的挪到寒霜的面前。 林燕儿忽然展颜一笑,轻声道:“小霜霜,方才实在是劳烦你了。唉,帮着叫了四次水,还真的是辛苦你了呀。”活像一只偷鸡得逞的妖狐。 寒霜心知大势已去,面前的骚蹄子既然已经得逞了,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的折腾收拾她了。 “燕儿姐姐,您大人莫记小人过,奴婢一向老实听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寒霜哪怕再不甘心,也必须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木已成舟。 方才,二爷搂着林燕儿泡在浴桶里时,已经吩咐了下来,等正室少奶奶进门之后,便让林燕儿敬茶抬妾。 二爷刚刚享用了林燕儿,便做了这种吩咐,显然是林燕儿伺候得很棒。 妾,是半奴半主的身份,和全奴的通房大丫头,在家里的地位,完全是两个概念。 中解元,折娇花,快何如哉? 张榜之后,李光地和王之善在贡院的门口拱手告别。 李光地的地位更高,他先登了轿。 在轿内坐稳之后,李光地不由微微一笑,王之善这种蠢人,就算是再清廉又如何?还不是要喝他的迷魂汤和洗脚水? 王之善没有顺利的把玉柱拉下榜,心里郁结,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由于职业习惯的关系,左副都御史王之善,隐隐有种直觉,他上了李光地的恶当。 但是,上的何当,怎么上的当,王之善依旧一片茫然。 下午,孙承运带着一大堆礼物来了。 刚一见面,孙承运就笑着说:“解元公,某家这厢有礼了。”吊的是昆曲的调儿,单这一段,倒是有点像尚未诞生的京剧那味儿了。 玉柱刚要说话,就见门房来报。 “五贝勒爷府上的大管家亲自来了,递上了五贝勒爷的亲笔请柬。” 玉柱接过请柬一看,不由笑了,说:“哥哥,晚上有口福了,五贝勒爷在前门外煤市街的致美楼设宴请客。” 胤祺也知道,玉柱和孙承运的关系挺好。所以,他下帖子的时候,专门提了一句,请孙承运一起赏光。 啥叫真心朋友?这便是了。 胤祺不仅兑现了此前的承诺,还善解人意的邀了孙承运,不就是考虑到了,玉柱孤身一人赴宴的尴尬了么? 第九十八章 房师的“提点” 孙承运正待开个小玩笑,却见林燕儿异常缓慢的出现在了玉柱的面前,走路的姿势也多少有些别扭。 打眼一看,林燕儿的眉梢眼角之间,满满的挂着被滋润透了的媚意。 嘿嘿,孙承运早就是过来人了,他还有啥不明白的? “金榜题名时,洞房那个啥。”孙承运故意含糊不清的吟了这句双关语。 玉柱心里明白,除了头一遭之外,后边确实让林燕儿吃了不小的苦头。 “不是让你在屋里歇着么?又跑来做甚?”玉柱随口埋怨林燕儿。 毕竟,林燕儿已经彻底是他的女人了,潜移默化的要亲近了许多,说话间也就随意了许多。 林燕儿本来确实打算歇着的,听说孙承运来了,她故意过来露个面,想变相的告诉他,她已经是玉柱的女人了。 这个时代,除了正妻之外的女人,大多没有安全感。 林燕儿的小心思,玉柱岂能不知? 反正吧,林燕儿他的第一个女人,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别的也都随她的意了。 孙承运是多机灵的人儿啊,仅仅从玉柱的埋怨,他已经看出了,对林燕儿的宠溺和纵容。 “小弟妹,我这次来的匆忙,没带着好礼物。喏,这本是买给九公主的簪子,正好揣在了怀里,请莫要嫌弃。”孙承运摸进怀里,找出一支通体翠绿的玛瑙簪子,双手捧到了林燕儿的跟前。 林燕儿其实并不穷,她是带着林家给的丰厚陪嫁,跟着玉柱进佟家的。 林家非常有钱。只是,因为商户的地位异常低下,哪怕砸再多的钱,有些东西依然是不可能买到的。 眼前的绿玛瑙簪子,一看就是好东西,至少价值千两银子。 林燕儿下意识的去看玉柱,玉柱只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并没有和孙承运说那些客套话。 反正吧,孙承运大婚的时候,玉柱肯定会有一份豪华的重礼送上。 林燕儿一瞬间就明白了,孙承运和玉柱的关系,已是熟不拘礼也。 “谢孙爷的赏。”林燕儿也很大气,径直蹲身道谢,并没有假客套的推辞。 玉柱瞥了眼林燕儿,心里比较满意。她虽是商户之女,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一长,身上的小家子气已经被磨掉了许多。 五阿哥胤祺的邀约,玉柱肯定是要去的,今晚的活动就算是有了着落。 不过,玉柱还有件大事待办,必须第一时间登李光地的门,去感谢师恩。 既然他是李光地点的解元,那么,李光地就是名正言顺的“座师”了。 另外,荐了玉柱卷子的同考官,翰林院侍读学士梁惠农,这便是他的“房师”了。 玉柱心里明白,随着消息传开之后,上门来道贺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与其参与无意义的应酬,不如去会一会大名鼎鼎的康熙朝不倒翁——李光地。 说起来也挺有点意思的,玉柱的恩师汤炳,和座师李光地,都是身上背着大污点的鸿儒。 仔细一研究,就会惊讶的发现,凡是康熙重用的掌握了一定实权的大臣,包括隆科多在内,身上都有大污点,无一例外。 于是,玉柱备好了厚礼,直奔李光地的家。 李光地属于是典型的汉臣,他本无资格住在内城。 因康熙格外的体贴李光地,在东安门外的东厂胡同赐了一座前明内阁首辅的大宅子,他便住到了镶白旗的地界上头。 按照规矩,汉臣都要由东华门进宫。而东华门就在东安门的里边,李光地从家里进宫上朝的距离,短的令人发指。 玉柱赶到东厂胡同的时候,胡同里已经挤满了来道谢的新举人。 吴江拿着玉柱的名帖,挤过人群的时候,玉柱听大家议论纷纷,李光地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玉柱虽然不知道贡院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心里却明白。 这种敏感的时刻,以李光地的谨小慎微,肯定不会去招惹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李光地见不见玉柱,其实并不重要。以玉柱的雄厚家世,也不需要依赖李光地的官场提携。 重要的是,玉柱在中了解元的当天下午,就来拜谢师恩了。 这便是很多小镇做题家,曾经因为不懂,而栽过大跟头的人情世故。 实际上,会做人,并且和上司的私交到了位,才是提拔的关键。 越有才华的人,越容易仗着才华,不把决定你前途和命运的上司放在眼里。 比如说,李白,就是鲜明的反例。 你就算是再有本事,又如何呢?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再行,也不行。 果然不出所料,吴江回来的时候,禀报说,李光地不见客,谢意心领了。 于是,玉柱转道又去了梁惠农那边。 梁惠农是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看似清贵之极,其实手里并无实权。 作为清流中的清流,梁惠农又只是同考官而已,自然不需要有太多的避讳。 听说玉柱来了,梁惠农倒是在第一时间,就让他进了宅子。 见面之后,就见一名身穿青缎便服的中年男子,端坐于太师椅上。 玉柱赶紧长揖到地,毕恭毕敬的说:“门生玉柱,拜见房师大人。” 梁惠农笑着摆手道:“勿须如此多礼,坐吧。” 玉柱斜着身子,侧身坐在太师椅上,且只坐了半边屁股。 梁惠农暗暗点头,他本以为玉柱,最快也要后日上午才能来拜谢师恩。 按照常规,张榜的第二日,谢座师。梁惠农这个房师,自然要靠后了。 没想到,上午刚张了榜,玉柱下午便来登门道谢,竟与嚣张跋扈的隆科多,有着迥然不同的谦逊作派。 梁惠农心里舒服了,也就有了谈兴,便很“自然”的想起了贡院里发生的事儿。 他笑着说:“说起来,你的卷子做得确实漂亮,一看就知道往日里下过了一番苦功夫。” 这话隐含着多重意思,玉柱一时判断不明,便试探着说:“不瞒房师大人,门生参加乡试之前,曾游学于江南的九华书院,窃以为受益匪浅。” “哦,竟有此事?难怪了,你的文章凝练通达,遣词用句也很精妙,老夫一眼便瞧进去了。”梁惠农这话看似平常无奇,实际上,已经透露出了很多意思出来。 很多时候,听话不仅要听音,还要看具体的神态和动作,综合起来才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有些场面话,看似云遮雾绕,令人摸不清头脑。但是,仔细一琢磨,其实大有学问和深意。 以梁惠农的同考官身份,他本来就是玉柱的荐卷房师,却偏偏拿一眼便瞧进去了说事,这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反过来说,就是有人并不支持玉柱的好文章了。 玉柱当即明白了,他的所谓解元头衔,恐怕是在贡院里,引起了一番不小的争执吧? 由此推导下去,主考官李光地并不见得很乐意录他为解元。 因为,能够拍板决定谁是解元的考官,唯有李光地。 李光地是什么人?他可是康熙朝的不倒翁。 据汤炳的笑谈,李光地阴人的习惯,从来都不是从正面进攻,而是选准了时机,从你身后一刀致命。 以前,满洲重臣们格外的歧视汉臣,自从达尔寿吃过大亏之后,已经收敛了许多。 礼部满侍郎达尔寿,曾经当面斥责李光地,是个奸邪小人。 李光地不仅没有反嘴,而且还很诚恳的接受了批评。 没过多久,达尔寿就倒了血霉,不仅被罢了官,而且全家都流放去了宁古塔。 刚开始,也没人知道是李光地做的手脚。 有人从宁古塔赦免回京之后,大家这才晓得真相。 达尔寿写的奏折里,出现了不利于满汉团结的句子。 原本,康熙只想把达尔寿革职留任,以观后效。革职,看起来丢了官,但是,级别还在,随时随地都可以起复原缺。 当时,李光地正好在南书房内当值,他只说了一句话,满汉一家亲,我大清的江山方能永固。 于是,达尔寿就躺下了,全家都被流放去宁古塔吃冷空气了。 咳,这就和大家都害怕梁九功,其实是一个道理。 朝堂上的臣子,岂有不犯错之理? 你犯错误的时候,梁九功就伺候在康熙的身边。赶上康熙大发雷霆的时候儿,梁九功只需要提醒一下,你曾经犯过的旧恶。 嘿嘿,那个后果就很酸爽了。 此行不虚也! 玉柱得了这个极其重要的内幕消息,马上就意识到,落榜的秀才们,很可能要闹事。 隆科多得了玉柱派人递来的口信,马不停蹄的回了步军统领衙门,召集手下的将校议事。 议事的主题,其实就一个。不管是谁的管区内,若是聚集了闹事的秀才,轻则丢命,重则死全家。 “诸位,我隆老三提前道个歉。将来,若有小小的得罪之处,还请见谅了。”隆科多此言一出,他的部下们就全都明白了。 不管是谁,只要是辖区内出现了聚众闹事的秀才,就等着挨隆帅的刀子吧。 死命令的效率最高,杀伤力也最大! 潜台词其实是:老部下们以前的功劳再大,只要这一次辖区内闹出了大乱子,就被彻底否定了! 散会后不久,顺天府的贡院、孔庙门前,各大衙门的门前,尤其是外城南边的各省会馆附近,瞬间布满了隆科多的手下巡捕和八旗兵。 玉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亲爹那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 咳,就算是玉柱跟人说,他不靠爹,你以为有人会信么? 本来就是个公开拼爹的吃人社会,谁的爹厉害,谁就是你大爷。爹不行,就要精通装孙子,如此而已。 原本,本次乡试的考官们,皆以为,落榜的秀才们会来闹事。 谁料,整个京城内外,被隆科多的部下们,围得水泄不通。别说聚众闹事了,就算是小偷小摸的贼,都吓得躲出了京城。 一连十日,等顺天府内各州县进京赶考的秀才们,大部分离开了四九城后,京城内外的准戒严形势,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第九十九章 康熙赐字 第二日,正好是隆科多进宫面圣的时候。 隆科多禀报了京城内外的大小事体,末了,仿佛不经意的说:“仰赖主子爷的天威庇佑,犬子玉柱高中乡试解元。奴才是既高兴,又惶恐,唉,还是以惶恐和害怕为主。” “惶恐什么?”康熙信口问隆科多。 顺天府的乡试结果,刚一张榜,就有人禀了康熙。 康熙得知玉柱居然高中了解元,心情显然是很不错的,并未起疑心。 因为,院试的那次,隆科多故意唱念做打了一番,提前铺垫了大半年之久,让康熙已经清楚的看到了玉柱的真实水平和实力。 谁说旗人不会读书了?玉柱不就是活生生的旗人榜样么? “主子爷,您一贯主张满汉一家亲,奴才也是极赞同的。只是,奴才肩负京城治安大任,很有些担心,落榜的秀才们,会以旗人哪会读书做口食,串联起来,聚众闹出泼天大祸。” 隆科多非常了解康熙的脾气,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掌握京城的兵权,长达十余年之久。 康熙的所谓满汉一家亲,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谁信谁傻! “嗯,若是别的旗人中了解元,朕必起疑。你儿子玉柱嘛,嗯,南书房的汉人鸿儒们,个个都夸过他的文章。哪,上次院试的时候,南书房的鸿儒们不是重新评了卷么?你的好儿子依旧是第一。”康熙此言一出口,隆科多不由暗暗有些得意,妥了,他要的就是这个固有的好印象。 “玉柱不错,乡试居然中了解元,实乃我旗人之光也。哦,对了,玉柱可曾有字?”康熙这一问,隆科多立时大喜欲狂,兴奋得差点昏过去了。 “回主子爷,犬子因未及弱冠,尚未有字。奴才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得几个,还请主子爷赐个字吧?”隆科多当即跪下了,“嗙嗙嗙。”连磕了三个响头。 “玔(音chuan,一声,不是四声)者,玉镯也。柱者,柱石忠卿也。就叫玔卿吧?”康熙话音刚落,隆科多便狂喜的重重磕头,“奴才替犬子佟佳玔卿,叩谢主子爷天高地厚之隆恩。” 隆科多是康熙的嫡亲表弟,而且,康熙的亲妈孝康章皇后,还是隆科多的嫡亲姑母。 这个时代,只要是没出五服的亲戚,都是正经的亲戚。 株连九族,属于比较夸张的说法。一般来说,吃人的社会,株连的范围,仅限于五服以内的正经亲戚。 从血缘关系上说,康熙也算是玉柱的正经表叔。 表叔,替有出息的表侄儿取个字,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 这是康熙的真实想法。 隆科多心里又是另一种想头。 嘿嘿,今上赐的仅仅是字么?会试的考官们,你们仔细的去掂量着办吧! 再英明的君主,掌权的时间一久,就很容易被身边的聪明人所蒙蔽。 比如说,大明嘉靖朝的严嵩和徐阶,康熙朝的明珠、索额图和隆科多,雍正朝的鄂尔泰和张廷玉,乾隆朝的和中堂,道光朝的穆彰阿。 至于,咸丰朝的肃顺,就更是不得了。这位宗室出身的肃老六,就敢当着咸丰的面,把江苏巡抚的奏折摔到了地上。 试问,这是何等的猖狂?和绅就绝对没胆子这么干的。 都这样的跋扈了,咸丰依旧格外的信任肃顺。咸丰临驾崩前,特旨委了肃顺为赞襄政务王大臣,成了事实上的顾命八大臣之首。 刘嬷嬷进屋后,扫视了屋里一圈,李四儿身边的丫头们,除了红梅之外,全都知趣儿的退下了。 “红梅,你也累一天了,且去歇歇腿吧。”李四儿随便找了个由头,把红梅也弄出了屋子。 红梅心里很有些奇怪,出了门后,便装作是看风景的样儿,趁机偷听屋里说话。 “太太,元帕拿来了。”刘嬷嬷笑眯眯的打开了一只锦匣。 李四儿凑过去一看,就见一块中间染了一大块血污的雪白绣帕,就搁在锦匣之中。 “很好,我的文曲星好儿子,身边就应该全是贞洁的女子,若是乱了血脉章法,那还了得?”李四儿格外的舍不得玉柱吃亏,明里暗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咱们家是大户人家,可不能闹出小门小户的笑话来。别到时候,你们二爷的正室少奶奶还没进门,就有了庶长子。”李四儿是真心替玉柱做打算。 正经的儿媳妇刚进门,就成了庶长子的嫡母,哪个发妻受得了这个? 这岂不是,不想好好的过日子了么? 刘嬷嬷笑道:“太太,您就放心吧,老奴已经叮嘱过寒霜了,避子汤一顿都不能少的。” “好,那就好。”李四儿总算是放心了。 只是,她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就有些犹豫。 刘嬷嬷是何许人也,她简直称得上是李四儿肚里的蛔虫。 “太太,老奴听说,前后一个半时辰,叫了四次沐浴的热水。哎呀呀,那林燕儿嗓子都喊哑了,她出门的时候儿,都要小丫头扶着走路。”刘嬷嬷凑到李四儿的耳旁,小心翼翼的说出了玉柱的八卦。 李四儿眼前猛的一亮,欢喜的说:“我就说嘛,我的文曲星解元儿子,可厉害了。” 以前,玉柱年纪还小,李四儿担心他早泄元阳,坏了身子。 如今,玉柱不仅是俊美的解元郎,也已满十五岁,虚岁都十六了。 按照旗人的规矩,小主子虚十四岁,家里的长辈就该安排通房丫头伺候着了。 这也就是李四儿没啥文化,又在家里霸道惯了,闹得没羞没臊的,连儿子的房事都敢打听。 节操掉了一地! 换作是书香大户人家的主母,哪个会这么的没有羞耻之心? 当然了,这也是刘嬷嬷和李四儿的关系,格外的不同寻常,才有胆子乱说八卦。 此时,玉柱斜靠在竹榻上看书,林燕儿坐在锦凳上,轻柔的替他捏腿。 大雪就在趴在玉柱的脚边,吐着舌头散热。没办法,大雪从黑龙江的冰天雪地而来,一时适应不了四九城的闷热。 “爷,奴腰酸,手软,揉不动了。”林燕儿忽然嘟起红唇,大肆撒娇。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没有入她之前,她可没这种胆子。 现在,林燕儿明显比以前爱撒娇了。而且,连称呼都改成了奴,而不是此前的奴婢。 自己的女人,自己疼! 玉柱索性揽住林燕儿,将她抱到榻上,让她伏在他的腿上。 林燕儿不仅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还是桂榜题名附赠的洞房花烛,意义格外的不同。 “嗯,等我中了进士,许你回家去省一次亲。到时候啊,就请赵东河陪着你一起回去,可好?” 林燕儿破身后,五分真五分假的装作行动不便,玉柱心里很通透,她这是变相讨赏呢。 “爷,奴要您陪着一起回家,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林燕儿觑到了空隙,赶紧打蛇顺着竿子往上爬。 林家的男人,包括林燕儿的亲爹林武在内,都是冷血动物。 为了长保富贵,林武刻意卖女求荣,太招人恨了。他卖了嫡长女还不够,连嫡次女的林燕儿,也跟着卖了。 不客气的说,玉柱只须动动嘴皮子,林家便会彻底的烟消云散。 如今,林燕儿成了佟家玉二爷的准妾室,岂能不回去显摆一下? 玉柱肯定看得穿林燕儿的小心思。不过,替自己的女人撑腰,惠而不费,何乐不为? “想我陪着,好啊,那就看你的表现如何了。”玉柱抬手在林燕儿精致的下巴上,轻轻的一捏。 林燕儿羞红着俏脸,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爷,奴那里痛死了,缓几天再好好儿的伺候您,好不好嘛?” 玉柱心下大乐,这哪里是害怕的表现,明明是想勾着他,狠狠的欺负她嘛! 四周的奴婢们,都不是没有眼力的蠢货,她们默默的蹲身施礼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玉柱都不是没见过精致美人儿的穷措大。 并且,他的心理年龄,已经是四十多岁了。 四十多岁的夫妻,哪怕是果睡在一起,也是左手摸右手,没啥感觉了。 这一遭,玉柱只是让林燕儿,扮了一回观音罢了。 沐浴之后,玉柱换了身干爽透气的麻衣,坐在竹榻上品茶。 一袭薄绸衫裙的林燕儿,像一条无骨美人蛇一般,横卧于男人的膝间。 一夜夫妻百日恩,还是颇有些道理的。 一天之内,林燕儿承欢了两次。四周的奴婢们又不是呆瓜,岂能不知,她正当盛宠之时? 天气正热之时,其实麻衣比不吸汗的绸衣,更要凉爽得多。 正是惬意之时,忽然门房上来报,大兴知县赵东河,带着侍妾林氏来了。 赵东河,既是玉柱的师兄,还是林燕儿的亲姐夫,玉柱自然要给面子。 “请赵师兄到这里来吧。” “嗻。” 听说亲姐姐来了,林燕儿欢喜异常,她下意识的抱紧了男人的腰,狠狠的撒娇。 “爷,爷,爷……”林燕儿捏着嗓子,一个劲的叫爷。 玉柱是个通透人,林燕儿的意思是明摆着的,想让他抬举一下她的亲姐姐。 “老秦,叫那位林氏也一起来此地吧。”玉柱被林燕儿伺候得十分舒坦,心里一爽,自然也就要赏面子了。 第100章 脸皮必须厚 照道理,赵东河带着妾室登玉柱的门,已经算是失了礼数。 在礼教森严的如今,岂有携妾登门之理? 嘿嘿,赵东河这明显是在试探玉柱,想看看林燕儿是否得了宠吧? 很快,赵东河就来了,刚一见面,他便打着哈哈说:“师兄我,提前恭贺十六龄的满洲状元老爷了!” 旗人的序年齿,都讲究虚数,而不是实数。 “师兄你越来越会说话了。”玉柱一边拱手还礼,一边微笑,赵东河依旧是那么的会说话。 “贱妾林氏,叩见玉二爷。”林燕儿的亲姐姐,位分太过于低贱了,她径直行了跪拜的大礼。 林燕儿想去扶起亲姐姐,又不敢造次,只得频频去瞅玉柱。 见男人微微点了点下巴,林燕儿马上欢快的奔过去,亲手扶起了姐姐林萧儿。 宾主双方打过了招呼之后,赵东河并没有理会空着的太师椅,而是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到了玉柱的竹榻上。 “唉,还是竹榻凉爽得多啊!”赵东河欲盖弥彰的话,把玉柱逗笑了。 这么热的天,赵东河就算是穿着便服,这外衫里边,还套着好几层衣衫,坐哪都是一身汗水。 “妾林氏,拜见赵大人。”林燕儿安抚好了亲姐姐后,过来给赵东河行礼。 赵东河见林燕儿过来,早早的就起了身。等林燕儿蹲身行礼的时候,他赶紧避到了一旁。 往后啊,赵东河求着林燕儿的地方,还多着呢,他哪敢硬受了她的礼? 赵东河细心的注意到,林燕儿自称为妾,而不是奴婢,他不由心下大喜。 嘿嘿,林燕儿越得宠,赵东河这个赠美者,岂不是越受益? “燕儿你太过多礼了。你姐姐是我最喜爱的女人,你们姐妹俩以后要多多走动来往才是。”赵东河这话可真够无耻的,林燕儿暗暗撇嘴。 此前,林萧儿真就只是赵东河身边的一个玩意儿罢了。赵东河的正房太太,把林萧儿欺负得无处容身,整日以泪洗面,处境糟糕透了顶。 现在,赵东河的嘴唇一翻,林萧儿就成了宠妾,这变化也实在是太快了吧? “赵大人,妾的姐姐还住以前那处偏罩房么?”林燕儿仗着男人撑腰的势,故意拉下俏面,当场质问赵东河。 “哈哈,哈哈,”赵东河干笑了几声,心思电转,马上有了主意,“那不过你姐姐的养猫之所罢了。家父的老毛病又犯了,贱内也已经回乡侍疾去了。这些日子,你姐姐一直和我一起,住在正院里呢。” 林燕儿听懂了,赵东河这是在告诉她,以后就把林萧儿当作是正室夫人一般的宠爱有加了。 “那就多谢赵大人对家姊的抬爱了。”林燕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里的怨气也就消了不少。 玉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林燕儿故意摆谱。怎么说呢,他的女人想照顾一下亲姐姐,也是人之常情嘛。 并且,玉柱连嘴巴都没张,林燕儿自己就帮着林萧儿争取到了更高的地位,如此实惠的事体,上哪里去找? 应付好了难缠的林燕儿后,赵东河转头来招呼玉柱。 “师弟,这次的干股分红,我也提前带了来。”林家二女都不是局外人,赵东河也没啥可忌讳的。 玉柱心里明白,林家所谓的干股分红,不过是交的保护费罢了。 平日里,林家只送分红,绝不会给玉柱添半点麻烦。 等林家遇见了解决不了的大麻烦之后,家主林武才会带着更多的银子,来求玉柱帮忙化解。 这个吃人的社会里,贱商再有钱,也只是朝廷养的肥猪罢了。朝廷没钱花的时候,就是杀猪之时,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商人太有钱了,肯定没有安全感,必须要找官面上的大靠山撑腰。 当初,林燕儿成了玉柱的通房丫头,不夸张的说,林武在家里连醉了三天。 现在,若是林武知道了,林燕儿居然成了大清第一豪门的佟家妾,那又会是何等的喜不自禁? 说实话,林家送来的那点银子,玉柱多看半眼,都算他没见过钱。 问题是,玉柱若是不收干股的分红,天知道林武会如何的胡思乱想了?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大商人送的钱,大靠山居然不收,难免就要忐忑不安了。 更重要的是,等玉柱中进士做了官,腾出了手,肯定要布局正经的各种贸易。 现在,有了林燕儿这层亲密的关系,林家就是现成的白手套了。 大不了,把林武撵下家主之位,换林燕儿最亲的三哥上位嘛。 “师弟,师兄我在致美楼定了一桌上等的席面儿。等会子,你和我,燕儿和萧儿一起吃酒耍子,乐呵乐呵,如何?” 赵东河还真是个脸皮极厚的家伙。 森严的礼法之下,就算是携妻赴宴,也有很多的忌讳,更何况是携妾赴宴呢? 妾,通买卖,奴或牲也! 偏偏,赵东河说的一本正经,理直气壮,活生生的把侍妾,当作是贵宾了。 玉柱笑了笑,说:“不瞒师兄你说,五贝勒爷已经提前邀了我,巧的是,也在致美楼订的席面儿。” “哦,那就太遗憾了,改日有机会再聚?” 赵东河也是正经的三甲同进士出身,他自然知道,错过了今日,后头至少半个月内,玉柱都要泡在酒宴之中。 顺天府尹举办的鹿鸣宴一日,谢座师宴三日,谢房师宴二日,谢恩师宴二日,这便是八日了。 至于,同年宴和同乡宴,要办多少场,压根就无法计算了。 另外,还有顺天府学的同窗宴,在后边排队等着玉柱呢。 玉柱的身家异常丰厚,自然不在乎举办酒宴的小小开销了。有些穷秀才出身的新举人,那就必须要借钱办酒宴了。 一般情况下,穷秀才很难借得到太多的银子。 然而,正经的举人老爷,哪怕是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也有同乡的大商贾乐意无息借钱,甚至是直接送钱做人情。 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不管是哪个大商贾,若想在籍贯县内的日子安稳,必须得找个举人老爷做靠山。 知县、县丞或是主簿虽然厉害,却都是三年一任的流官,迟早要走的。 举人老爷,如果没有考中进士的话,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本地,有能力长期罩得住本县的富商。 天朝乡村治理的一大毒瘤,土豪劣绅阶层的核心,便是举人老爷。 客观的说,举人老爷,少有不做恶的。单单是放印子钱,就要逼死不少人。 赵东河和玉柱天南地北的闲聊,林燕儿也拉着姐姐林萧儿,躲到角落里,窃窃私语。 “姐姐,他待你可好?”林燕儿很有些担忧的望着林萧儿。 望着眉眼间染遍媚色的林燕儿,林萧儿这个过来人,一看便知,她的亲妹妹刚被男人给滋润透了。 “唉,好又如何,坏又如何?谁叫我命苦,不是官员家的姑娘呢?”林萧儿已经心灰意冷,对赵东河再无更多的奢望。 赵东河刚得了林萧儿的时候,确实宠了几个月。后来,更美的妾进了门之后,林萧儿就被忘在了脑后。 林萧儿落到了正房太太的手底下,岂有好日子过?不是挨打,就是被骂,吃穿用度,也是等同于奴婢,日子异常艰难。 再后来,林燕儿被转送给了玉柱之后。陡然间,林萧儿又从地狱登入天堂。 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林萧儿早就看穿了赵东河的嘴脸,她的心里已经毫无期待了。 “燕儿,他对你可好?”林萧儿不想再提那些伤心的往事,转首问林燕儿的近况。 林燕儿小声说:“不瞒姐姐你说,我刚进这府里的时候儿,就是个无人问津的贱奴。现在嘛,总算是熬出了头。嘻嘻,除了一个大丫头之外,没人再敢惹我生气了。”指的是寒霜。 林萧儿频频点头,她这辈子已经彻底的毁了,自然希望亲妹妹过得更好一些。 “妹妹,这豪门之中,所谓的宠爱都是难以持久的。你再漂亮,也总有年老色衰之时,赶紧趁男人喜欢你的时候,生个儿子出来,那才是你一辈子的依靠呢。”林萧儿说的是经验之谈,也是肺腑之言。 林燕儿拉住林萧儿的手,重重的点头说:“今儿个,咱们二爷出门的时候,太太身边的乳娘刘嬷嬷,已经给我交了实底。等我们二爷娶了正房少奶奶进门,有了嫡长子,就许我生儿育女,绝无限制。” 林萧儿一听这话,原本悬着的心,彻底的放下了。 如果,林燕儿说,马上找机会生个庶长子出来,恐怕是小命都难保了。 这年月,凡是有规矩的顶级豪门,都不可能允许侍妾在正房少奶奶生下嫡子之前,就有了庶长子。 庶长子比嫡子,大好几岁的情况下,一般都是要闹家务的,此乃家族内乱之祸根也! 林萧儿心里很清楚,若是林燕儿脑子不清醒,偷偷的怀上身孕。一旦被发现了,就要被灌下红花落子汤。 据林萧儿所知,被强行灌了红花落子汤的孕妇,十个有九个要丢命。剩下那一个,就算是顺利的落了胎,下边也永远干净不了,也就不可能再怀上了。 第101章 斯文扫地 “你过得好,姐姐我就放心了。” 林萧儿听说,林燕儿现在有单独的小院子,每月的月例银子也有十两,四季的衣裳里有好几匹皇帝做龙袍的云锦,身边还有四个小丫头伺候着,不由大感欣慰。 “姐姐,你也别想太多了,既然木已成舟,就好好的跟着姓赵的过日子吧。”林燕儿担心林萧儿想不开,就有意开导她。 “唉,我们女儿家的命,可真苦啊!”林萧儿读了一肚子的书,学了一身的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的本事,到头来,竟是个贱妾的烂命,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啊。 林燕儿想了想,说:“你若是实在不想跟着姓赵的过了,等我替我们家二爷生了个大胖儿子,就求了他,把你赎出来,让你自己立个女户,单独的过日子,反而还舒坦一些。” 怎么说呢,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玉柱亲自跟赵东河打招呼要人,只要他张了嘴,肯定能如意。 这点底气,林燕儿还是有的。 林萧儿叹了口气,说:“他这段日子改了不少,待我又如以前一般的温柔小意,暂且看看吧。” 林燕儿一听就懂了,林萧儿并没有彻底对赵东河死心,依旧存有好好过日子的希望。 也是,如今啊,只要林燕儿牢牢的抓住了玉柱的心,就不怕赵东河冷落了林萧儿。 亲姐妹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无可分割。 赵东河还没告辞,门房上接二连三的来报,玉柱在顺天府学的同窗们,三三两两的来贺。 这些同窗,和玉柱均无深交,只不过是来送份厚礼,打个照面,留份面子情罢了。 人熟是个宝,面子情也是人情,也是世故。 等顺天府学的同窗们都走了,本次乡试中了举的同年们,又纷至沓来。 同年和同窗,很容易被人搞混淆了。乡试的同年,特指和玉柱一起登了桂榜的同科举子。 将来,玉柱若是中了进士,那么,当科的所有进士,都算是他的同年。 一、二百的同年进士队伍,这其实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了。 一旦玉柱掌握了大权,只须大手一挥,这些人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聚集到了他的旗下。 在大清,同年、同乡、同窗、母族、妻族和姻亲,都算是天然的潜在同盟军。 赵东河的脸皮极厚,玉柱待客的时候,他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不走也就罢了,赵东河居然堂而皇之的陪着玉柱一起待客。 还真别说,真让他逮着了个好机会。 现任吏部文选司郎中周匡的独子,周筌,居然是玉柱的乡试同年。 吏部文选司郎中,别看官职仅为正五品,却是极其要害的岗位。 怎么说呢,除了皇帝特旨授的火箭式官员之外,凡是待升迁或是待调动的官员,都要由文选司郎中开列出具体的名单来,交由吏部的尚书和侍郎们集议,再报给皇帝御览。 这个实权就太厉害了。 周筌本不太想来拜会玉柱,他是汉人,何必去讨旗人的欢心呢? 主要是周筌的亲爹周匡,提前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玉柱的八叔,署理江宁将军的庆泰,将调回京城,就任吏部的满员左侍郎。 照例,吏部的满员左侍郎,兼管文选司,这便是周匡的顶头上司了。 如今的朝廷中枢六部,有汉尚书,必有满尚书,有汉侍郎,必有满侍郎。若是满臣和汉臣有分歧,照例以满臣的意见为主。 所谓的满汉一家亲,不过是个嘴巴上的幌子罢了! 有了乡试同年这层关系垫着底儿,哪怕家世极为悬殊,玉柱也不可能冷遇了周筌。 周筌原本以为,以玉柱的豪横家世,必是个张扬嚣张的家伙。 谁料,周筌在玉柱这里,感受到了春风拂面般的和煦之暖。 乡试的同年们,来了也是小坐即辞,连茶都不喝一口。 然而,哪怕是榜上最末一名的同年告辞离开,玉柱也必定会亲自送到大门前,恭送登车。 不说别的了,就凭这种善待同年的谦逊作派,就极为令人感到钦佩和服气。 原本对玉柱暗中抱有成见的汉人举子们,也不禁暗暗挑起大拇指,好一位彬彬有礼的满洲解元公! 时近黄昏,赵东河终于领着林萧儿走了。 等玉柱送客回来,刚坐到竹榻上。却见林燕儿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的怀中,勾住他的脖子,嘟着红唇说:“爷,还疼,您帮着揉揉吧?” 玉柱微微一笑,这女人呐,被他破了身子之后,眨个眼的工夫,就变得胆大包天了。 以前的林燕儿,可不敢这么的蹬鼻子上脸,连二爷都不叫了。 “嗯,我还有重要的应酬。你且洗白白了,在榻上等着。”玉柱的话音未落,孙承运又来了。 等玉柱和孙承运一起出了门后,林燕儿命人把秦瑶娘唤到了跟前,直接威胁说:“你听好了,以后没有我的话,不许你靠近二爷半步,明白么?” 今时不同于往日了,林燕儿已经算是过了明路的准侍妾身份。她端着架子,威胁威胁秦瑶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瑶娘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四个丫头,心知不敌,只得乖乖低了头。 只是,秦瑶娘出了门之后,就去找了寒霜。 寒霜望着心气很高的秦瑶娘,笑眯眯的说:“今儿个,这是让林燕儿逮着了大好的时机,便宜她了。不过,礼部的会试和殿试……”嘎然而止。 秦瑶娘曾是知州夫人,她岂能听不懂寒霜的意思? 寒霜,看似啥都没说,实际上,又啥都说了。 林燕儿趁着玉柱高中解元公,拔了头筹,顺理成章的成了玉二爷的第一个女人,这是命,谁都没办法去争。 但是,会试和殿试还有机会嘛,就看聪明人能否抓住了。 寒霜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万一,秦瑶娘因此惹了大祸,和寒霜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寒霜,那可是玉柱身边的管事大丫头兼书房婢。调动院里的丫头和婆子们,临时挪动一下岗位,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万事具备,就看秦瑶娘的胆子够不够大了! 玉柱和孙承运抵达致美楼的时候,五阿哥胤祺已经到了。 按照常理而言,地位越高之人,越应晚到。可是,五阿哥胤祺偏偏提前到了,这就很有些关系近,不摆谱的意思了。 孙承运以前见过胤祺的脸,当时就被那一道道的沟壑给吓住了。 这一次,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异样的眼神依然没有彻底的收敛住,让敏感的胤祺看了个正着。 玉柱还和往常一样,就是平常心的看待胤祺,既无怜悯,亦无害怕。 胤祺不禁心头一暖,不等大家落座,便高声唤道:“梅娘,出来吧,见见我的安达。” 不大的工夫,就在玉柱和孙承运的面面相觑之中,一位身穿大红色云锦旗袍的满洲贵妇,袅袅娜娜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妾,他塔喇氏,拜见玉叔叔。” (笔者注:满语里的小叔子,即使音译了读出来也很别扭,就用汉语中的叔叔代替了,望谅。) 玉柱慌忙闪避到了一旁,好家伙,胤祺居然把嫡福晋给带来了,这可是最最顶级的通家之好了。 “小弟玉柱,请嫂嫂大安。”胤祺这么的给面子,玉柱也不装了,径直打了千下去,给他塔喇氏·雪梅请了安。 “妾,他塔喇氏,拜见孙额附。”他塔喇氏·雪梅,又屈膝给孙承运见礼。 孙承运赶紧避开了,然后,哈下腰,打千请安。 “小的承运,请嫡福晋大安。” 照大清会典的规矩,孙承运这个和硕额附,品阶相当于入八分的镇国公。 若孙承运,尚的是皇后之女的固伦公主,那他就是固伦额附了,品阶相当于固山贝子。 他塔喇氏·雪梅,乃是多罗贝勒胤祺的嫡福晋,妻以夫贵,其地位远高于孙承运。 若是和硕悫靖公主在场的话,因她位比郡王,包括胤祺在内,就都要给她打千行礼了。 室内,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就是奴婢和下人了,再无外人。 胤祺的心情显然很棒,他直接招呼说:“今儿个是家宴,大家都坐吧,太客气就生分了。”依旧是麻溜的蒙语。 等他塔喇氏·雪梅坐到了胤祺的身旁后,玉柱笑着给孙承运翻译了胤祺的话。 孙承运学过一点点满语,却对蒙语一窍不通,必须依赖玉柱的翻译。 等大家都坐稳之后,胤祺轻轻一击掌,就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只大托盘,缓缓的走了进去。 玉柱一看,嗨,烤乳全羊啊,这可是满洲贵族招待安达的最高礼节了。 也许是怕玉柱拘束,胤祺率先起身,拿小刀切下了烤乳羊背上最鲜嫩的两条里脊,直接用手抓着,搁到了玉柱面前的碟子里。 嚯,如此剽悍的草原作风,实在少见! 既然胤祺做了表率,玉柱也不含糊,直接用手抓了一条里脊肉,狠咬了一大口,开始猛嚼。 咔嚓一声,文曲星下凡的解元公,彻底的斯文扫地了。 “哈哈,好,我胤祺的安达,从没让人失望过。来人,拿草原上的马奶酒来。”胤祺心里一高兴,藏在骨头里的蒙古汉子的粗犷作风,再也抑制不住的暴露无遗。 第102章 皇孙之师 蒙古汉子喝马奶酒,都是用的碗。 玉柱的酒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马奶酒他以前也喝过,始终喝不惯。 只是,胤祺今天是替他的高中解元而高兴,玉柱再不喜欢喝马奶酒,也得兜住了。 总不能,让胤祺喝马奶酒,他却喝烧酒吧? 玉柱陪着胤祺,连干了五大碗马奶酒,喝得确实有点猛了。 胤祺豪性大发,大声吩咐道:“来人,把弘晊领了来。” 很快,胤祺最疼爱的儿子,即次子弘晊,便被带了玉柱的面前。 “安达,我这儿子才五岁,呃,还算是喜欢读书吧,你这个解元公就替我教教他?”脸色发红的胤祺,死瞪着玉柱。 玉柱心里暗暗一叹,赶鸭子上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岂容拒绝? 见玉柱没有当面拒绝,胤祺不由大喜,当即吩咐儿子:“还不拜见恩师大人?” “学生弘晊,拜见恩师大人。”弘晊乖乖的听话,行了拜师礼。 就这么着,未来的恒亲王弘晊,就成了玉柱的第一个入室弟子。 孙承运一看就明白了,胤祺故意把儿子藏在后头,恐怕是担心玉柱找理由推拒为师吧? 也是,玉柱虽然是史无前例的满洲解元公,毕竟方满十五岁不久,虚十六岁而已,只比虚六岁的弘晊大了十岁而已。 胤祺和玉柱是安达,弘晊是玉柱的入门弟子,这两种关系叠加到了一起,就格外的亲密了。 一时间,酒宴上的气氛,好的不得了! 因玉柱还需要参加会试和殿试,又要教弘晊读书,他便和胤祺商量了一下。 不如,就让弘晊每天也去汤炳那里读书,弘晊读百家姓和千字文,玉柱练习八股文章,两不耽误。 胤祺本就是异常豪爽的性子,玉柱这么一提议,他便点头同意了。 这顿酒,一直喝到亥时七刻,才各自散场。 孙承运也懒得回去了,直接窝进玉柱的马车里,不肯挪窝了。 一更三点已经敲响了夜禁的暮鼓,但是,玉柱的马车,隆科多的部下们谁不认识? 所谓的规矩,从来都是约束草民的,却一直被权贵们踩于脚下。 “唉,五阿哥忒喜欢这位嫡福晋。只是,这人呐,有了男人的宠爱,却失了子女缘,实在是有些可怜啊。”孙承运感叹不已。 玉柱心里明白,五阿哥胤祺的嫡福晋他塔喇氏·雪梅,至今无所出。而且,她的出身也很低,其父是从五品员外郎张保柱。 而弘晊的生母,侧福晋瓜尔佳氏,乃是正三品一等侍卫硕色之女。 侧福晋的家世,竟然比嫡福晋高得多,这种乱点鸳鸯谱的破事,也就康熙干得出来。 玉柱没有吱声,他琢磨的是,八叔庆泰就是五阿哥胤祺的门下。据隆科多说,庆泰已经在回京里的路上了,即将就任吏部满员左侍郎。 这么要害的岗位,给了庆泰,没有胤祺的大力推荐,其实是难以想象的事体。 由此可见,因脸上的恐怖伤痕,早早失去争夺皇位资格的胤祺,其实深得康熙的信任。 除了脸上有伤之外,胤祺的汉语水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是一个巨大的硬伤。 胤祺的蒙语再流畅,却无法和汉臣们深入交流,天然就被排除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正因为,五阿哥胤祺对康熙的皇位毫无威胁,所以,玉柱才敢收下弘晊这个小弟子。 “哥哥,你就放心吧,我就是我,靠自己的真本事获取高官厚禄。我呢,既不是七阿哥的门下,也不可能是五阿哥的门下,更不可能是十二阿哥的门下。实话说,我只能是个忠于皇上的纯臣。”玉柱明白孙承运的担心,他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距离山陵崩还早得很,说白了,康熙只要不闭眼,玉柱就要一直伪装成纯臣。 隆科多,就是玉柱的好老师。 贪财,纳贿,抢岳父之妾,作风嚣张霸道,得罪了不少权贵,隆科多都占全了。 偏偏,康熙就是信任他,并委以京城里的最大兵权和警权。 重臣的垮台,从来都不是因为所谓的污点,而是看康熙是否还信任你,以及你是否还具有利用的价值? 在康熙的眼里,他的皇位和江山大于一切,对谁都可以下得了手。 以玉柱对隆科多的近距离观察,隆科多的格外张扬,何尝不是自污的故意所为? 纯臣有两种,一种是张廷玉那等谨小慎微,惟恐踏错半步的细致人儿。一种就是隆科多这种,跋扈到了极点,宁可得罪天下人的孤臣。 当然了,玉柱要做的纯臣,肯定是第三种了! 接下来的十天,玉柱忙得脚不点地。顺天府尹举办的鹿鸣宴,必须参加。座师宴和房师宴,也必须参加。 只是,李光地总喜欢出妖蛾子,他直到张榜后的第五天,才半遮半掩的露了面。 李光地只接见了此次乡试单数前五名的举人,别的举人,依旧被拒之门外。 玉柱是老官僚了,他一看李光地的架式,就知道,李大学士其实是不想单独见他,免得惹来众人的非议。 但是,座师不见解元门生,又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李光地故意只叫了五个人进门,一起见见他们。 李光地只是简单和玉柱聊了几句,便和其余的门生们,聊得火热。 能够考中举人的家伙,九成九以上,不可能是真傻子! 玉柱侧身干坐着,一直没怎么说话,旁边的同年们也就都明白了。 李光地是汉人重臣,隆科多是满洲重臣,这两个人若是搅到了一块儿,必定会一起倒霉。 玉柱不需要李光地的提携,他的同年们就不同了,一个个把座师大人捧到了天上。 李光地就这么一直晾着玉柱,玉柱也不生气。大家笑,他也笑,只是不说话而已。 有人的马屁拍到高处之时,大家一同起身行礼,玉柱也跟着行礼。 泯然众人矣! “诸位,多多努力,争取会试的时候,更上层楼。”李光地说的全是废话,很快就端了茶盏,却没喝。 旁边的仆人,立即高声叫道,“送客!” 身为解元,玉柱第一个起身,长揖到地,拜别了李光地。 从李光地那里出来,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玉柱就直接去了汤炳那里。 本次顺天府乡试,按照二十取一的比例,共取了一百零三位举人。 其中,和玉柱有来往的同年,不足八人。不想和玉柱来往的举人同年,占了绝大多数。 原因嘛,其实也很简单。说是满汉一家亲,旗人没把汉人当自己人,汉人也羞与旗人为伍。 和玉柱有来往的,都是京里的官宦子弟。 彼此的父辈都在官场上混,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使不想深交,也要留个可以见面打招呼的余地吧? 圈子不同,为人处事的态度也不同。真正书香官宦之家的家教,普遍都有尽量少得罪人的言传身教,免得给整个家族惹祸。 伴君如伴虎! 大家都是握有权力之人,谁还没个倒霉丢官的时候儿?到时候,墙倒众人推,都来落井下石,谁扛得住? 混官场的人,做事喜欢走极端,不给自己留下后路,那就等着吃大亏吧。 玉柱踱到汤府的内书房门外,隔着老远,就听见书房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他不由微微一笑,一定是汤炳又忍不住的去教两个徒孙了。 没错,是汤炳的两个徒孙,就是玉柱的两个入室弟子。 一个是弘晊,五阿哥胤祺的次子,未来的恒亲王。 一个是弘曙,七阿哥胤佑的贝勒世子,但也仅仅是个世子而已。 上次,玉柱荣登院试案首的时候,七阿哥胤佑就想让弘曙拜玉柱为师。 谁曾想,弘曙居然瞧不上旗人的院试案首,当场就拒绝了。 俗话说,性格决定命运。 历史上的弘曙,因为行为不谨,于雍正五年被革去了亲王世子之爵。他的异母弟弟弘景,捡了个大便宜,袭了多罗淳郡王。 玉柱成了解元之后,五阿哥胤祺抢了个先,让弘晊拜了玉柱为师。 七阿哥胤佑听说后,马上不干了,硬逼着弘曙,也拜了玉柱为师,每日跟着来汤府读书。 就这么着,还没中进士的玉柱,就已经成了两个皇孙的师傅。 两个皇孙都在汤炳这里读书。汤炳岂能不知,这是玉柱故意给他亲近五阿哥和七阿哥的机会? 汤炳呕心沥血的培养玉柱成为解元公,玉柱投桃报李的引了两个皇孙来读书。 这对师徒之间的感情帐和利益帐,已经算不清楚了。 刚开始,汤炳忍了几天,憋着没去教徒孙读书。 后来,玉柱的应酬太多了,就求了汤炳帮着教徒孙。 这一教,汤炳就上了瘾。只要玉柱不在的时候,他都会找借口过来,教徒孙读书。 玉柱回来后,汤炳也没觉得有何尴尬,依旧督促两个皇孙朗读。 一回尬,二回半尬,三回就彻底没事儿了。 因康熙怕热,移居于畅春园里,皇子们都跟了去。 畅春园的住处少,去的人太多的话,就挤不下了。于是,上书房的总师傅,及几个鸿儒师傅跟着去了畅春园。 汤炳是个考试奇才,却不是出了名的大鸿儒,就被留在了京里。 詹事府左春坊里,能有多少正经的差事可做? 汤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索性窝在家里,教皇孙们读书了。 看见玉柱站到了门口,汤炳不由微微一笑,悄悄打了个手势,领着玉柱去了隔壁的静室。 “妙得很,只收一个皇孙的话,还可能惹来攀附皇子的无聊非议。你一次性收了两个皇孙,嘿嘿,看谁还敢多嘴多舌?”汤炳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凡事都要多多思量,谋定而后动。 第103章 夜猫子进宅 玉柱饮了口茶,笑眯眯的说:“弟子尚需温习功课,争取早日考中贡士,两个徒孙就有劳恩师大人您,多多的费心了。” 汤炳的脸皮够厚,连眼都不眨的说:“老夫既能教出解元徒儿,区区孩童而已,何足挂齿?” 现在,如果玉柱要带走两个皇孙,汤炳真敢拍桌子骂娘。 汤炳教学生的方法,其实和康熙的手段差不多,都是可怕的填鸭式。 每天抽查背书的情况,背不出书的皇孙,就捉住他的哈哈珠子的小手,狠狠的打二十下手板。 再逼着皇孙朗诵一百二十遍,外加背诵一百二十遍,直到完全背熟为止了。 这种教育方法,虽然很粗鲁,也很野蛮,但是,还真管用。 康熙的诸多儿子里边,就算是最没文化的草包十阿哥,也能完全看得懂公文,甚至还可以写几句歪诗。 “那好,两个徒孙就教给恩师大人您管教了。”玉柱乐得一身轻松。 说实话,他不过才虚岁十六而已,就算是耐心极佳,也懒得成天教小毛孩子读书。 反正吧,让汤炳和皇孙们多多亲近一些,绝无坏处。 皇孙们来读书,这才几天呀? 七阿哥的府上管家,已经来给汤炳送了好几次礼物了。 五阿哥就更绝了,居然送了个十七岁的俊俏丫头,给汤炳暖床。 那俊俏丫头送来的当天,可把玉柱的师母周夫人,气得浑身直发抖。 只是,五贝勒爷为了感谢汤炳的教导儿子之恩,赠送的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可谓是名正言顺之极。 周夫人就算是再不爽,也不敢拍案而起,拒绝那个俊俏丫头进门。 这些日子,汤炳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心情好得很呐!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汤炳,笑吟吟的说:“照老夫的看法,你已经万事具备,只欠再入贡院了。嘿嘿,你现在需要的不是闭门苦读,而是放松放松身心。” 这话一语双关,余味无穷,桃色气息颇浓! 玉柱抿唇一笑,汤炳已经四十多岁了,尚能老树发新枝,梨花压海棠,得意是难免的。 眨个眼的工夫,就到了春节。 旗人,大多好面子,爱热闹,过春节的迎来送往,至少要连闹一个月。 旗人过的春节,也就是现在的立春,重点也是前一天,叫报春。 报春,就是旗人的除夕,这天一定要热热闹闹地过。 这个时代,真正豪奢的只是少数掌权的旗下大贵族。 家里人丁众多,每月只能拿固定银子,勉强糊口的普通旗人,其实占了绝大多数。 报春这一天,四九城里的普通旗人,会先将韭黄、肉丝、粉丝、豆芽菜、嫩菠菜炒在一起,称为合菜。 一般的旗下人家,也吃不起肉。但是,旗人爱面子,在合菜上面盖上一张摊鸡蛋饼,就成了“和菜戴帽儿”,还取了个吉祥的名儿:金银满堂。 四九城里的正宗旗人,从不说鸡蛋,都叫鸡子。鸡子,就算是荤菜了。 旗人就是讲究,喜欢起雅名儿。摊鸡蛋就叫摊黄菜,鸡蛋炒肉叫木樨肉。 南方人到了四九城里的饭馆,听见伙计报菜“窝果子”,以为是一种点心,结果端上来的却是荷包蛋。 玉柱的家里,从曾祖父佟图赖算起,都不是真正的旗人。 隆科多是个混不吝,李四儿是个泼辣破落户,玉柱是个魂穿的现代油腻大叔,玉烟是个没规矩的小妞妞。 反正吧,在家里,大家怎么顺嘴怎么来。各种胡乱的叫法满天飞,完全没有正经旗人的那种穷讲究。 实际上,类似隆科多这种掌握大实权的满洲重臣,家里有的是钱,哪天不是在过年呢? 再加上,玉柱家里的人口稀少,满打满算,就四个正经的主子。 往年,李四儿为了凑个热闹,总是把刘嬷嬷、红梅她们,一起叫上了桌子。 隆科多明知道乱了规矩,没有了章法,也不敢吱声。 李四儿真恼了,顺手拿了鸡毛掸子,就敢把隆三爷抽得满屋子乱窜。 从报春这天开始,一直到正月十六,半月无大小。哪怕下人犯了错,也不作兴当场打骂,要等节后再算总帐。 旗下人家报春之夜,也就是除夕之夜,讲究的是“熬年”。大家都守到天亮,才能去睡觉。 闲着也是闲着,隆科多便拉着玉柱,喝茶,磕瓜子聊天。 “这一次,皇上给你赐了字,嘿嘿,妙用大无穷啊。”隆科多拈须,得意的一笑。 康熙哪怕再圣明,依然中了他的招。 会试之前,今上特意给玉柱赐了字。其中的内涵,足够会试的主考和同考们,思考半个月的了。 康熙惩罚官员们,经常性的有个罪名,妄揣圣意。 但是,不揣摩圣意,怎么投其所好的升官发财呢? 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皇帝公开说,不许猜朕的心思,谁乱猜就收拾谁。 实际操作的规则却是,谁猜准了皇帝的意思,谁就飞黄腾达,无一例外。 玉柱微微一笑,隆科多的厉害,康熙临驾崩前,都还蒙在鼓里吧? “多谢阿玛的关爱。”玉柱再不认同隆科多的张扬和贪渎,这一声阿玛也是叫得心甘情愿。 “你是我的亲儿子,又不是捡来的野种,何须言谢?”隆科多不高兴了,瞪着玉柱,训斥道,“我养你到十六岁,你看我何曾乱花过多少银子?不都在你额涅的兜里揣着么?你额涅要这么多银子干嘛?不还是为了你么?” 隆科多异常之重男轻女,玉烟顺理成章的被他忽略掉了。 在隆科多看来,玉烟是个小妞妞,将来选个好婆家,陪嫁给丰厚一些,也就是别人家的儿媳妇了。 玉柱,才是隆科多和李四儿可以依靠养老的顶梁柱! 李四儿最忌讳野种这两个字了,她猛一拍炕桌,怒道:“玉柱是野种,那我是什么?” 自古一物降一物! 连亲爹都敢打的隆科多,偏就怕了李四儿,他连连摆手说:“我是说,我捞回来的银子,都给他娶媳妇来着。” “哼,那玉烟呢?” 隆科多格外的疼爱玉柱,李四儿心里其实很舒服了,却故意拿玉烟出来说事儿。 “嗨,我亲生的小妞妞出嫁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一抬都不能少的。”隆科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顶多也就是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了,绝不可能再多。 李四儿的兜里,藏着五百万两之巨的脏款,其中的绝大部分肯定是给玉柱的。至于玉烟嘛,四十万两的嫁妆也就到头了,这是她心里的底线。 除非是独女之家,这个时代的父母,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有极其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少有例外。 “阿玛,额涅,你们说什么呢?再混说,我不陪着你们熬年了啊。” 玉烟才九岁而已。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早熟,她已经知道不少事儿了。 “爷,紫檀木还不够,多捣腾一些家来。”李四儿很满意隆科多疼儿子的态度,嘴上却始终拿玉烟出来说事儿。 这个是正经事,隆科多赶忙应了。 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只要真有爱女之心,都会从女儿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点点的收罗上等的好木料和珍稀的珠玉材料。 有些顶级好木料,比如说,紫檀木、黄花梨木或是大红酸枝木。这可是,临时花多少钱,都难买得到的好东西。 做父母的,必须在平日里,很费心思的一点点的收集起来。 到了女儿出嫁前,派专业人士量了新房内的各种尺寸,再请内务府或是工部辖下的能工巧匠,帮着打制家具。 在大清国,不可能存在特别厉害的民间木工高手。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真有本事的能工巧匠,都被官府强行弄了去。 改开后,国家有钱了,国家文物局和故宫博物院,都想修复故宫里的烂缺地砖。 结果,国家文物局派专家,在全国范围内找了个遍,却无人可以做到修旧如旧,那就只能任其一天天的烂缺下去了。 说白了,宫里的特殊烧窑制砖技术,已经彻底的失传了! “嗯,好儿子,该帮你做的,能帮你做的,阿玛我都帮你铺垫好了。没办法,阿玛能做的也还有限,不可能再多了。” 隆科多暗道可惜不已。若是他的嫡亲姐姐,四阿哥的养母孝懿仁皇后,还活着的话,可以提前在皇帝那里做的铺垫,就更多了。 可惜鸟啊,宫里的这位佟贵妃,只是姓佟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走进康熙的心里去。 玉柱绝不是道德表,更不是有权不用的傻蛋,他是打心眼里感激隆科多为他所做的一切。 “阿玛,儿子就不说谢了。” 真正的骨肉亲父子,说谢,确实就生分了。 隆科多心下大乐,摸着下巴,得意的笑道:“好儿子,你真给老子提气。那些以前瞧不起你阿玛的老家伙们,好多都主动和我打招呼了,张嘴就说,隆老三啊,你生了个好儿子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这一夜,隆老三家的四口人,围坐在炕桌旁,共叙天伦之乐。 一更三点的夜禁暮鼓敲响不久,门房突然来报,老太爷身边的大管家佟六来了,正在门房里候着。 “叫他进来吧。”隆科多听说佟六来了,不禁脸色一沉,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儿。 (ps:旗人的春节和嫁女,古色古香,味儿浓,很长见识的!月票和推荐票,就都赏给玉柱吧。) 第104章 送礼的艺术(求月票) “奴才佟六,请三老爷、三太太和玉二爷大安。” 佟六的这声三太太,其实是昧着良心瞎叫的。 然而,就算是隆科多的嫡妻赫舍里氏,还活蹦乱跳的。到了这里,佟六若敢不喊三太太,那就擎等着被打断狗腿吧。 隆科多真恼了,连亲爹佟国维都敢打,还当着皇帝的面儿。 除非,佟六活腻味了,就算是借他八十个胆子,也绝不敢把李四儿唤作是李姨娘。 “说吧,老头子让你来做甚?”隆科多也没叫佟六起来,直接就问他的来意。 “回三老爷,老太爷说了,咱们旗人家的熬年,可不得团圆着么?这不,就派了奴才,来请三老爷、三太太和玉二爷回祖宅一起团聚来着。” 佟六是真心不想走这一遭,但是,谁叫他是佟国维的阿哈呢? 阿哈,就是在关键时刻,用来背黑锅的倒霉鬼!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隆科多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压根就没搭理佟六的传话。 佟六暗暗松了口气,混不吝的隆老三没叫人揍他,已是万幸。 玉柱一直静静的品茶,丝毫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都这么晚了,佟国维才派了佟六来请他们回祖宅,显然是没有诚意的所谓橄榄枝。 隆科多要的是,带着李四儿她们母子三人,风风光光的回佟家的祖宅,而不是做贼似的偷偷摸摸。 佟国维已经老了,而隆科多正当盛年,还掌握着滔天的实权,时间完全站在隆科多一边。 深更半夜的偷摸着回府,这是惟恐叫外人知道了么? 更重要的是,玉柱已经高中解元,眼看就要成为异常金贵的满洲进士,甚至有可能是史无前例的满洲状元郎。 说白了,玉柱在老佟家的第三代中第一人的地位,已经牢不可破了! 在玉柱即将崛起的前夜,佟国维今日少给他一分颜面。他日,玉柱就会少照应老佟家的堂兄弟们九分。 之所以是九分,那是因为,自己人的内斗,往往比外人之间的争夺,更容易杀红了眼! 其中的逻辑很简单。 李世民玄武门夺位之后,把哥哥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的儿子们,都杀了个精光,就是想要斩草除根。 清官难断家务事,佟国维面临的选择难题,真的很难! 毕竟,隆科多的嫡妻小赫舍里氏还活着,嫡长子岳兴阿也已经娶妻。 只是,佟国维的为难,玉柱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想去搭理。 说白了,如果不是李四儿一直惦记着风光的回佟家祖宅,他们一家四口人就这么住在外头,其实巴适得很。 隆科多有圣宠,还有实权。等佟国维一死,一等承恩公爵位,必定是他隆老三的囊中之物! 再说了,老佟家的祖宅里头,尽是些个污脏臭的破烂事儿。只要玉柱接了过来,肯定是没完没了的帮着擦屁股。 前不久,岳兴阿仗着隆科多的势,不仅夺了人家的好地段商铺,还把那个东家给打断了腿,这就太恶了! 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你让玉柱怎么去管?管得过来么? 当然了,佟国维的身上,也有玉柱感兴趣的东西。 玉柱的曾祖父,佟图赖,就是正蓝旗汉军的旗主。佟国维,直到现在为止,依然还是正蓝旗汉军的旗主。 旗主,就是奴隶主。 若是玉柱掌握了正蓝旗汉军的实权,手头上就多了至少两千兵马。嘿嘿,山陵崩的时候,就又多了一分获胜的把握。 玉柱是个超级务实的家伙。什么内阁大学士啊,南书房大臣啊,这些看似权势极重的职务,在他的眼里,都是浮云尔。 能够捏在自己手心里的刀把子,那才是改变命运,甚至是让江山变色的决定性力量! 佟六灰溜溜的走了,李四儿的心情倒没受太大的负面影响,依旧是笑呵呵。 五更三点,晨钟敲响之后,四九城里的夜禁,正式结束。 熬了一夜的隆科多,却没办法去睡觉,而是换了正式的朝服,骑马去神武门外排队,等着递牌子进宫,向皇帝恭贺新春大吉。 新春的第一天,四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以及四品以上的外命妇,都要进宫朝贺。 所谓外命妇,特指,四品卿衔以上,有诰封之臣下嫡妻也! 其中,朝臣们自然是去乾清宫门前磕头,外命妇们则去向皇太后恭贺新春。 乾隆朝的时候,皇帝小舅子傅恒的老婆,如花似玉的叶赫那拉氏,给皇太后请过安后,临时要更衣。结果,被见色起意的乾隆,堵在偏殿里给办了。 乾隆可真够无耻的,也许是办爽了,他硬是借着皇太后的名义,把叶赫那拉氏留在宫里,快活了一个多月后,才放出宫去。 然后,就有了福康安! 据《高宗实录》的曲笔记载,富察皇后,就是因为亲弟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给活活呕死的。 玉柱回屋后,刚搂着林燕儿躺下,就听窗外传来寒霜的声音。 “二爷,门房上来报,步军统领衙门下,老爷的老部下参将罗兴阿,登门贺新春来了。” 玉柱熬了一夜,懒得理这些破事,就没好气的说:“门房老秦没告诉他们,老爷已经进宫去了么?” “回二爷,老秦已经说过了。可是,那位罗参将,听说您在家里,就说见您也是一样的。” 寒霜传的这一番话,把玉柱逗笑了。 得了,显然是睡不成了。 毕竟,隆科多的部下们,玉柱还是需要花心思笼络住的,将来有大用。 玉柱洗了把冷水脸,驱散了困意,更衣出来见客。 “标下罗兴阿,恭贺玉二爷新春大吉,万事如意。”罗兴阿见了玉柱,毫不含糊的扎下千去。 这位参将罗兴阿,也算是老熟人了。 上次,赵东河请客送美,为的就是林燕儿的亲三哥,连人带货都被罗兴阿给扣下了。 “老罗啊,别老这么客气了,太生分了。”玉柱有心拉拢罗兴阿,态度也就格外的和蔼可亲了。 罗兴阿不禁喜上眉梢,腰也哈得更低了。 满四九城里,谁不知道,隆科多最疼玉柱了? 在武贱文贵的当下,罗兴阿这个绿营里的三品参将,根本就不值钱! 隆科多的手下,既有八旗兵,也有绿营兵,以八旗兵为主。 玉柱是个谨慎之人,他不可能一开始就去接触八旗步军营的中高级将领,只能从绿营兵里入手了。 上次,罗兴阿就存了巴结玉柱的心思,玉柱又有心拉拢他。两下一凑,现场的气氛自然不可能差了。 玉柱含笑让了座,又命下人奉了茶,上了瓜果、点心和糖果,把罗兴阿招待得很满意。 为了显示亲近之意,玉柱刻意留罗兴阿攀谈了两刻多钟,这才端茶送了客。 罗兴阿出门的时候,见他的直接上司,副将高明,还在大门外头苦等玉柱的接见,心里不由暗暗得意。 “二爷,这位罗参将送来的点心盒子里,装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玉柱送客回来,寒霜就来禀报了这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以前,隆科多这里,也没谁去拆客人送来的点心盒子。 后来,有个仆人无意中捡到了一只丢弃的点心盒子,发现里边藏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就上交给了李四儿。 说实话,如果是五十两,他就敢直接阴了。但是,五千两的数目太大了,就算是他拿着银票去票号兑付,也会被盘问出破绽的。 很简单的道理。 五阿哥胤祺为了庆贺玉柱高中解元,特意在四九城里最顶级的致美楼,摆了一桌烤全乳羊的顶级席面儿。 整桌席面儿,包括美酒在内的所有开销,汇总到了一块儿,也就花了不到十二两银子而已。 五千两银票,市面上不仅花不出去,也没有哪个商铺敢收这么大的面额。 能够去票号兑付五千两银票的人,非富即贵,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谈吐,都不可能太过寒酸了。 票号里的大掌柜,哪个不是人精?只需要仔细的盘问一下,冒领的仆人马上就会显出原形。 这要是被隆科多知道了,肯定是全家都要活活打死,再送五道口,喂了野犬。 从那以后,红梅啊,寒霜啊,这些贴身大丫头就多了一项工作:客人走后,一定仔细检查点心盒子。 玉柱手里捏着那张一万两的银票,心里却如明镜,贺个新春罢了,不可能送这么重的礼。 这位参将罗兴阿,显然是想贿赂玉柱,让他帮着疏通隆科多的关节,以便更上层楼,早日爬上副将的宝座。 玉柱叫来吴江,命他把银票收好了,回头找个机会,还给罗兴阿。 不可能受贿,但玉柱还是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在隆科多的跟前帮着说说话,提拔一下罗兴阿。 绿营的副将,毕竟不是两翼总兵一级的重要将领,玉柱又是头一次帮人要官,隆科多九成九会给这个面子的。 绿营副将的手下,大约有一千五百左右的兵马。关键时刻,就是一股决定胜负的力量。 经过几十年安逸享乐的腐蚀,京营的八旗兵,大部分都不堪再战了。 反而是绿营兵,精气神尚未垮掉,依旧保持了很高的战斗力。 到了康熙晚年的时候,西北的战争,主力军除了索伦部的勇士之外,就是绿营兵了。 (ps:不说废话,到2000票,就加更!) 第105章 会试来了(求月票) 毫不夸张的说,隆科多的部下们,都想拜见玉柱。 但是,不是谁都可以见到玉柱的。 玉柱也不想见太多的军官,那就太扎眼了,反而会引起隆科多的反感。 步军统领衙门里头,提标亲兵营的副将、参将、游击和守备们,别看官职不高,却个个都是隆科多的心腹。 这些人,大约有十几个人,今天一大早,他们先后都来了大门外。 玉柱命人把他们请进了西花厅,用宫里小佟贵妃赏的碧螺春,来招待他们。 这些人都是隆科多的铁杆心腹,玉柱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刻意的拉拢他们。 说白了,见这些人,不过是给单独拉拢罗兴阿,打个掩护罢了,免得太过于扎眼了。 “诸位哥哥,昨晚都熬了一宿吧?”玉柱端起茶盏,小啜了一口。 提标亲兵营的副将高三正,在众人之中,地位最高,大家便都看向了他。 高三正略微抬了点身子,屁股刚好离了椅子,抱拳拱手,恭敬的说:“回二爷的话,骠下们确实都熬了一宿,却都是在营里守着。这不,刚下值,就来拜见大帅和您了。” 不是提标亲兵营的军官,谁敢自称骠下,那便是不懂规矩的蠢蛋了。 玉柱微微一笑,说:“哥哥你太客气了,坐着说话便是。你们都是家父的左膀右臂,深得家父的看重和信赖。家父经常把你们挂在嘴边上夸奖,并叫小弟务必要敬重各位哥哥。毕竟,大家都不是外人嘛。” 嚯,一句不是外人,就将原本相对疏远的关系,大大的拉近了。 在这个凛春季节,玉柱的一番话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格外的暖人心。 绿营的军官们,大多是不识几个字的粗汉子。 太过文诌诌的说话,反而,不可能融入他们之中去。 “家里或是外头的小浪蹄子们,也都守着空炕,等了你们一夜了吧?” 玉柱说了开场白后,紧接着,就飙了粗话。 大家做梦都没有料到,天上下凡的文曲星,竟有如此粗俗不堪的一面,禁不住的暴笑如雷。 “啊……哈哈,是啊,是啊,小浪蹄子们,擎等着爷们回去收拾她们了。” 男人扎堆聊女人的话题,那可是荤素不忌的敢说,气氛想不火爆,都是不成的。 玉柱开了荤话的头,大家也都放开了胸怀,不装斯文人了。 “不瞒二爷您说,骠下刚得了一个小美人,那叫一个真浪呐……” “二爷,骠下真不吹牛,上次去颐香院的时候,一宿收拾了五个……” 半个时辰后,大家尽欢而散。 这些人出门之后,个个都挑起大拇指,猛夸玉柱的极好相处! 见了这些人后,玉柱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拥着只穿了肚兜的林燕儿,酣然入睡。 睡饱了之后,观音,推车,十分的尽兴。 所谓尤物,貌美、胸大、腰细、臀隆,这些是必要条件。 但是,权贵们的身边,怎么可能缺少了美人儿呢? 若想长期有宠,必定身怀名器,并精通床第间的取悦男人。 玉柱可不是没有见过极品美人儿的穷鬼。 在他眼里,偶然得到的林燕儿,还真的是捡到宝了。 过完春节后,朝廷明发上谕,康熙四十五年丙戍恩科会试,定于二月初九日开考。 会试的主、副考官,照例为一正三副。主考官称为正总裁,副主考则为副总裁。 会试的房考官,就比乡试多得多了,共有十八人。 本次会试的正总裁,乃是保和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的吴琠(读舔)。 自从,康熙二十一年,裁了中和殿大学士之后,保和殿大学士就是名副其实的内阁首席大学士。 由此可见,康熙对此次恩科会试的重视程度。 会试的考试科目,和乡试一模一样,地点还是顺天府贡院。 二月初九这天,玉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硬是没坐隆科多的马车去贡院。 谁曾想,玉柱刚走到二门外,正准备登车。谁曾想,弘晊居然赶到了,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裹着紫貂小氅的弘晊,一见玉柱,便长揖到地,毕恭毕敬的说:“弟子提前恭祝恩师大人,金榜题名,荣登会元。” 弘晊身边的几个哈哈珠子,都跪到了地上,祝贺词说了一大堆。 说实话,玉柱哪怕再是老官僚了,这一刻,也是异常感动的。 弘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孙,未来的恒亲王。 他冒雪亲自来送考,肯定也代表了五阿哥胤祺的一片至诚之心。 玉柱抬手摸了摸弘晊已经冻得通红的小脸,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将来啊,可选择的路,明显宽得多了! 玉柱登车出发,马车刚要驶出胡同口,迎面就见一辆贝勒形制的豪华马车快速驶来 很快,七阿哥胤佑便领着世子弘曙,快步走到了玉柱的马车跟前。 七阿哥的腿脚不太方便,走急了,越发显出一瘸一拐的尴尬。 “哎,都怪我,起身晚了,迟来一步。还好,还好,终于赶上了。”隔了几步远,七阿哥便大声说了歉意。 玉柱的心里,那真叫一个感动。七阿哥又不图他什么,却待他如同亲弟弟一般,这份情实在是太浓了。 因怕耽误了入场考试,七阿哥领着弘曙,一起坐进了玉柱的马车里。 此前,弘晊已经解释过了,如果不是康熙紧急召见,五阿哥胤祺肯定也会亲自来送玉柱赴考。 七阿哥胤佑的手上,暂时没有紧要的差事,他便提前找康熙请了假,专程为了今日送玉柱去贡院。 弘曙,对待玉柱的态度,远不如弘晊那般的亲密。方才,他只是例行公事的敷衍了一下礼节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弘曙早早的被立为了世子,这是被生母惯出来的坏毛病。 历史上的弘曙,和老十四胤禵的关系甚密。 四阿哥胤禛登基后,除了把老十四撵去守陵之外,顺手就夺了弘曙的世子之位,改立弘曙的六弟弘景为淳亲王世子。 到了贡院门口,更大的惊喜降临,四阿哥胤禛早就来了。 “好好的考,等你授了官,我就要你来工部,和我一起去监修河堤。那起子贪官污吏们,太可恨了,黄河大堤年年修,年年溃垮。汗阿玛太过宽仁了,我看啊,不杀一大批脏官,河堤肯定是治不好的。”四阿哥依旧是实干的老样子,即使是鼓励玉柱好好考试,也要掺杂着修堤和杀贪官进来。 “多谢四贝勒爷的抬爱,学生一定好好的考试。”玉柱赶紧长揖道了谢。 四阿哥把脸一板,训斥道:“叫表哥。” “表哥。”玉柱只得捏着鼻子,叫了肉麻之极的表哥。 “我听说,你收了两个小徒弟?嗯,等考完了殿试,就把我家的弘昀也收下吧。”四阿哥胤禛看似商量着办,实际上,已经霸道的替玉柱做了决定。 玉柱已经收了两个徒弟,确实没理由拒绝弘昀的拜师,他只能点头答应了。 “开龙门喽。”伴随着信炮声,守贡院的兵丁们,齐声呐喊起来。 会试,依旧是旗人先进,按照满洲、蒙古和汉军的顺序。 其中,镶黄旗最先,其次是正黄旗,再是正白旗,依此类推。 会试比乡试的搜身,更要严苛得多。五个兵丁,外加一名八旗参领,一起搜一名考生。 玉柱带来的东西,被翻得七零八落,袋子里的炒米被脏手捣腾着染了灰黑色。 倒春寒的天气,冷得足以冻掉鼻子。 考虑到考生们的艰难处境,今上临时颁布了上谕,允许带小炉子和炭,方便举子们在考舍里生火取暖。 如果不是这样,玉柱带的小炉子和银霜炭,已经被搜查的兵丁们,给扔出去了。 如今的玉柱,考试经验已经异常之丰富了。 大冷天的考试,必带无夹层的紫貂毛大氅。这种天气,裹着像被子一样的特制大氅睡觉,暖和的很。 取了舍号之后,玉柱到地方一看,好家伙,旁边就是茅厕。 不过,就算是大热的天,玉柱也是无所畏惧的。 他事先接受过汤炳的魔鬼训练,哪怕是茅厕在侧,也是照考不误! 玉柱已是考场老江湖了。他擦拭干净两块木板后,裹着紫貂皮的大氅,蒙头大睡。 这种时候,与其干熬着,不如好生的睡一觉。哪怕睡不着,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锁院的信炮声,以及兵丁们的呐喊声,玉柱都听见了,却只当没有听见似的。 这就是科考老油条的好处了。 锁院,距离正式发考卷,还早得很呢! 果然,天色已经全黑之后,考卷才发到了玉柱的手上。 玉柱看了题目之后,不由大为感慨,又叫汤炳、何子昌和秦本初各猜中了三分之一。 这一下,玉柱确信无误,江南省的状元层出不穷,绝对是有顶级名师,摸透了会试和殿试的出题规律,并且传承了下来。 三位老师,其实并没有完全猜中考题,但是,都沾了八成的边。 剩下的二成,玉柱还做不出来的话,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ps:自认为写得很精彩了,月票也该赏给玉柱了!) 第106章 兼祧(感谢首盟,加更) 深夜,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整个考舍里,妖风四起,寒冷刺骨,冷彻心肺。 玉柱不可能带着足够三天之用的银霜炭,必须省着点用了。 所以,还是和乡试一样,玉柱干咽了几把炒米后,裹着厚实的紫貂皮大氅,沉沉的睡了过去。 玉柱在四名八旗兵的注视之下,手忙脚乱的生了火。他带来的小铜壶,被搜查的八旗兵摔扁了,但还是要用的。 玉柱烧了壶开水,泡了杯热茶,贪婪的猛喝了几口。 那感觉,就像是深入大沙漠之中,都快渴死了,居然遇见了绿洲上的大湖。 没办法,干咽炒米,吃多了的话,嗓子眼肯定冒烟。 冰冷的两手,被捂热了之后,玉柱赶紧提笔在手,开始答题。 带的物资很有限,考试的时间却有三天,没办法,只能是一切从俭了。 玉柱做了一半的考题之后,借着烧热水的空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嘿嘿,那些因为疏忽大意,忘记带炉子、铜壶和炭的考生,恐怕是手冷得连笔都捏不利索了吧? 汤炳曾经说过,科举之路,既考的是学问,又考的是考场里的生存常识。 上次的顺天府乡试,有好几个比玉柱更有名气的所谓大才子,却名落孙山,教训就是无法适应考场里的艰难处境。 说白了,没有搞汤炳那种魔鬼训练,没把苦给吃透了! 玉柱答题的时候,有人在兵丁们的监视下,就在他的隔壁小解。 “哗哗哗……”放水声不绝,那人显然是憋狠了。 “快点,快点,臭死了。” “怎么这么慢啊?熏死人了。”负责监视的兵丁,颇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那人。 “几位老爷,在下确实憋狠了,麻烦别催行吗?越催,越尿不出来。” “哼,谁催你了?再敢乱说话,以作弊论处,直接拖你出去,枷号示众半月!” 隔壁的茅厕,闹得的动静不小。玉柱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照旧落笔如飞。 考中了的贡士,才算是同年。 落榜了的同考举人,嘿嘿,你是谁? 银霜炭有限,玉柱只能省着点用。不烧开水的时候,只能把小炉子的风门调到最小,尽量让炭维持的时间更久一些。 倒春寒的时节,天寒地冻,体温流失的特别快。 玉柱被逼得没了办法了,只能把变冷了的装水小铜壶,和装了银霜炭的小手炉一起,裹进貂毛大氅里,尽量延长保温的时间。 哪怕是有点温度的水,也总比彻底冷透了的冰水,喝得舒服得多,肠胃也受得了。 考试的第二天,天黑之前,玉柱已经打完了草稿。 幸好只是从事脑力劳动,玉柱的体力消耗不大。晚饭,也就胡乱抓了几把炒米,吃了之后,就裹着大氅,呼呼大睡。 有了院试的经验,玉柱这次所用的大氅,简直就像一床大被子。 李四儿的兜里,有的是钱。只要玉柱需要,砸多少钱,她都舍得。 半梦半醒间,玉柱好象听见有人冻得直叫唤,被看守的兵丁,给弄出了考舍。 管他呢,就算是外面下刀子,也不关玉柱的事儿。 天大地大,考中贡士最大,别的都不值得玉柱去关心。 最后一天,玉柱还是按照乡试的老习惯,吃饱了炒米,喝足了热水之后,开始动笔誊抄试卷。 乡试的时候,副主考王之善,死活都找不到玉柱的卷子。 那是因为,玉柱行文的时候,故意收敛了一切年轻人的张扬特征,伪装成了老男人的卷子。 玉柱就担心,因为出身豪门的缘故,被同考官或是主考官,故意找碴给黜落了。 这一次会试之前,汤炳就斩钉截铁的说过,只要顺利的交了卷,必中会元,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汤炳这种老学官,老狐狸的判断,正好和玉柱的看法,不谋而合。 这一次,事关重大,玉柱下午誊抄完毕后,又从头到尾的仔细的检查了三遍,一直磨到天擦了黑,才去交了卷子。 接下来的八日内,玉柱又在考场里连续考了两场。 实际上,不管是乡试,还是会试,考官们只重视第一场的四书和五经题。 后面两场,都属于没有太大意思的陪考科目。 但是,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就不同了,历年的状元,都是时务策答得比较棒的贡士。 嘿嘿,真到了殿试的时候,那绝对是玉柱的主场了。 以他的丰富从政经历,小农社会的所有实务问题,他都事先千锤百炼过了。 小镇做题家不是白当的,他提前磨练好的策问答案,都是完全具有实际操作性的次优对策。 为啥是次优对策呢? 因为,不管是哪个朝代的皇帝做决策,都不可能选最优的对策,只能被迫选择次优对策。 逻辑其实也很简单,对皇帝最有利的对策,必然会侵害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这种状况下,再好的对策,也会因为推行不下去,不仅无法造福国家,反而会成为地方利益集团坑害草民的借口。 奸官和胥吏们,原本就擅长扯起虎皮当大旗,趁机捞黑钱。 此所谓,朝廷出一善政,地方必有害民一大弊! 会试结束后,玉柱回家大睡了一整天。 等玉柱醒来后,就见林燕儿主动伏到他的胸前,腻声道:“爷,有佳人兮,已在怀。” 玉柱微微一笑,顺手揽住林燕儿的水蛇腰,信口问她:“什么时辰了?” 林燕儿就窝在玉柱的怀中,隔着帘幔,唤来值夜的丫头,命她去瞧座钟。 “回二爷,已是戌时三刻了。”值夜的丫头看了座钟后,回来蹲身禀报了具体的时间。 “嗯,等把肚子填饱了,再来收拾你个小妖精。”玉柱伸出一根指头,勾住林燕儿精致的下巴,在她的红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便唤人伺候着更衣洗漱了。 和隆科多、李四儿的奢侈无度迥然不同,玉柱一般情况下,每顿膳顶多也就是八道菜,外加一道汤。 他自己笑称,此所谓“八菜一汤”也。 用罢膳后,玉柱便去了上房,给隆科多和李四儿请安。 在隆家,由于李四儿的张扬和霸道,封建礼教的那一套东西,基本上被败坏得不成样子了。 正室太太才能穿的大红旗袍,李四儿天天都要穿。大家都知道,李四儿成心这么干,就是想恶心隆科多的正室太太,小赫舍里氏。 说实话,如果不是隆科多护得太厉害了,小赫舍里氏早就灭了李四儿这个外室贱妇。 再一个,索额图和他的能干儿子们,都被康熙弄死之后,整个赫舍里氏的家族,就像是顶梁柱塌了一般,从此一蹶不振。 隆科多的正室太太,没了厉害娘家人的撑腰,也就失去了和李四儿争锋的底气儿! 这年头,哪怕父母再重男轻女,女儿出嫁后,依旧要依靠娘家的撑腰,才能在婆家立得住脚。 李四儿一直无法进老佟家的祖宅大门,以前是小赫舍里氏阻拦着,现在则是隆科多的生母,老赫舍里氏不答应。 毕竟,老赫舍里氏是小赫舍里氏的嫡亲姑母,而且,小赫舍里氏还早早的生下了隆科多的嫡长子岳兴阿。 问题是,隆科多在老佟家的接班姿态,已经不能用明显来形容了,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说白了,佟国维上午咽了气,隆科多下午就可以袭了一等公的爵位。 更可怕的是,玉柱乡试高中解元之后,以满洲进士的身份,崛起于朝堂之上的大趋势,只要不是真傻,谁还看不出来呀? 佟国维之后的老佟家,必定落入佟家三房的隆科多和玉柱父子之手,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现实。 真把隆科多惹毛了,等佟国维一死,他干脆撇开嫡长子岳兴阿,直接上折子,奏请让玉柱承袭下一代一等承恩公,那就彻底的鸡飞蛋打了。 说白了,小赫舍里怕的就是这个。她窝了一肚子火也就算了,岳兴阿可是佟家的嫡脉,凭什么屈居于玉柱那个外室野种之下? 正院上房里,隆科多正陪着李四儿,一起数银票玩儿。 数得正高兴之时,李四儿忽然叹了口气,说:“爷,是不是该给咱儿子说一门好亲事了?” 隆科多捋须微微一笑,说:“四儿啊,不是一门好亲事,而是两门好亲事呢。” “啊?为何?”李四儿立时呆住了,手里的银票也洒满了一炕桌。 她有点闹不明白,玉柱怎么可能同时说两门亲事呢? 隆科多凑到李四儿的耳旁,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老八庆泰不是一直无儿无女么?他也四十多岁了,妻妾成群,却无一人的肚子有信儿,唉,也是绝了有亲子的希望了。呐,他此前来信和我商量着,让咱们的文曲星好儿子兼祧咱们老佟家的三房和八房。” “兼祧?啥意思?”李四儿满是狐疑的质问隆科多。 隆科多赶紧陪着笑脸说:“别着急啊,听我慢慢的说嘛。你还是咱儿子的亲额涅,谁也抢不去的。只是,咱们儿子同时要管老八喊阿玛罢了。” “凭什么?我李四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好儿子,就这么便宜了他庆泰?”李四儿火了,腾的直起身子,怒瞪着隆科多。 隆科多又是伏低又是做小的,好一通利害关系的解释,这才让李四儿转怒为喜。 “照你这么说,庆泰那百万两银子的家当,就都是咱好儿子的了?”李四儿爱财,绝对的无利不起早。 (ps:只感谢首盟“风凉问月”兄弟,不求月票,以表达真挚的诚意!) 第107章 放弃你了(求月票) 隆科多得意的一笑,说:“那是自然的了。只是,老八续弦的瓜尔佳氏的嫁妆,咱可不能惦记着了。” “哼,她那么点嫁妆,谁稀罕呀?”李四儿真的很爱钱,她仔细的琢磨了一阵子,忽然叹了口气,“唉,一个月只住我这里二十天,还是太便宜了庆泰呀。” 隆科多心里明白,李四儿其实已经大大的心动了。 毕竟,庆泰为官多年,又有五阿哥胤祺在背后撑腰,就算是不怎么贪婪,家底子也是异常丰厚的。 更何况,宫里已经下了旨意,委任庆泰为吏部满员左侍郎,这可是极有含金量的超级实权官职呢。 毫不夸张的说,庆泰现在的位置,给个殿阁大学士都不见得想换。 兼祧,玉柱的利益肯定是最大化了。而且,兼祧还解决了送儿子出去继嗣,却要和李四儿断绝母子关系的大尴尬。 说白了,玉柱还是李四儿的儿子。只是,他同时又是庆泰的儿子罢了。 基于此,李四儿哪怕再不乐意,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她这辈子已经完了,名声也烂透了,能指望的只能是玉柱替她扬眉吐气了。 隆科多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凡是和李四儿商量大事,都必须要把钱的事,先算清楚了。 “老太爷也答应了?”李四儿心里明白,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越过老太爷佟国维去。 “嘿嘿,老太爷没说啥,我额涅倒是想让那边的老大,做庆泰的儿子。”隆科多的心情异常复杂。 所谓那边的老大,便是隆科多的嫡长子,岳兴阿。 原本,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岳兴阿还是玉柱,都是隆科多的亲儿子。 这两个儿子之中,不管是谁被庆泰选中了,隆科多都只可能高兴才是。 可问题是,岳兴阿坚决站在小赫舍里氏那边,死活不肯让李四儿和玉柱进佟家大门。 这就触及到隆科多的逆鳞了! 这人呐,心一旦偏了,再好的儿子,都要被放弃掉!更何况,岳兴阿还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隆科多爱极了李四儿,玉柱都满十五岁了,还深深的爱着,这的确是真爱了。 以前,是子以母贵。隆科多因李四儿的缘故,格外的疼爱玉柱。现在,隆科多既疼爱李四儿,又以玉柱为荣了。 如今,放弃掉岳兴阿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败家子,对于隆科多而言,已是没有丝毫的难度。 “哼,庆泰再没有眼力,也不可能看得上那个旗下废物点心。”李四儿说的斩钉截铁。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小丫头的通禀声,“老爷、太太,二爷来了。” 玉柱进屋后,刚要打千行礼,就被李四儿叫住了。 “快,让额涅看看你,在贡院里头饿瘦了多少?”李四儿拉住玉柱的胳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的叹息道,“唉,我的好儿子在里头饿的瘦多了呀,也晒黑了。” 玉柱暗暗好笑不已。不过,他从来不和李四儿在寻常的事情上讲道理,也绝对讲不清楚道理的。 李四儿才不管话里的逻辑问题,硬扯了玉柱,挨着她坐了。 如果是正经的官宦之家,玉柱的婚事,也就是隆科多拍板决定了。 毕竟,父母之命的父在前,也就是亲爹说了算嘛! 但是,隆家现在的大小事务,都是李四儿说了算,隆科多也纵容的习惯成了自然。 “好儿子,你现在已经考完了会试,该说亲了。”李四儿亲热的拉着儿子的手,笑眯眯的说,“你给额涅说说看,你喜欢啥样的好姑娘?额涅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到处去帮你寻摸着好姑娘。” 如果是一般的豪门之家,玉柱根本就没机会和父母双亲,坐到一起商量着,娶什么样的老婆这种事情。 反正吧,在这座隆府里,礼教的规矩早就土崩瓦解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了。 玉柱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就说:“额涅,您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哼,你这孩子,咱们是母子骨肉至亲,说什么假话呢?”李四儿不乐意了,抬手在玉柱的胳膊上,轻轻的掐了一下。 “那好,我的想法是,坚决不要满洲八大姓的豪门大户之贵女。”玉柱笑吟吟的说,“常言说得好,贵女多出妖蛾子。咱们母子二人至今住在外宅里头,万一,那种高贵的儿媳妇瞧不起您了,我总不能每天打她一顿,再撵出去吧?” “哎哟,我的好儿子,知道心疼额涅呢。”李四儿抑制不住的红了眼圈,一把抱住了玉柱的胳膊,亲啊,肉啊的,一通乱叫。 玉柱要做通李四儿的思想工作,也就顺着她的意,由她抱着胳膊乱叫了。 隆科多有些不乐意了,他板着脸说:“老二,咱们佟佳氏可是满洲第一名门,你又迟早是异常金贵的满洲进士,甚至是史无前例的并榜满洲状元郎。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哪有好姑娘配得上你?” 玉柱心里明白,隆科多一般情况下,都是唤他柱儿,或是吾儿。 但是,隆科多极少数生气的时候,就会唤他老二。 见玉柱没吱声,隆科多便语重心长的开导他。 “实话告诉你吧,万岁爷那里,我大半年前,早在你院试中了案首之后,就做好了铺垫。呐,你中解元之后,要不是我派兵盯得紧,抓了十几个想到处粘揭贴的穷秀才,万岁爷哪里会这么的平静,连一声都没吭?哼,别做梦了。如果不是你姓佟佳,是我的亲儿子,我才不可能下死力的去管呢。哼,天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到牵连的掉脑袋?” 隆科多真的是气不顺了,越说越火,怒道:“简直是太没规矩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与你商量之理?” 玉柱很领隆科多的一片情,自然不可能当着李四儿的面,和他吵架。 李四儿和隆科多,吵架过n次了,虽然说赢的次数多,确实也有输给隆科多的时候。 真正聪明的女人,绝不可能是大小事情,都和男人胡搅蛮缠,必定要知道时势和进退。 李四儿眼珠子一转,忽然笑眯眯的说:“爷,何必生儿子的气呢?照我说啊,你这里就依你,庆泰那边咱们就和他商量着办,可好?” 隆科多再不济,他也是除了皇家之外,大清第一豪门的贵公子,今上的亲表弟,未来的一等公。 客观的说,门第等级观念,已经深入到隆科多的骨头缝里去了。 李四儿太了解男人的脾气了,她这么一转寰,隆科多仔细的一想,嗨,倒也是啊! 总不能,庆泰那边,和隆科多这边,都让玉柱娶了满洲八大姓的贵女了吧? 咳,那就太打眼了,很容易惹来皇帝的猜疑之心。 康熙的胡乱指婚,看似没有章法。实际上,防备的是满洲大贵族之间通过多重联姻,壮大到不可制约的程度。 说白了,玉柱的婚事,只可能由康熙的指婚来决定。 站在康熙维护皇权的立场上,也只可能允许玉柱和满洲八大姓的之一联姻,而绝无可能再有之二。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隆科多的气顺了,也就听得进去话了。 这个时候,李四儿突然拍了桌子,怒道:“隆老三,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娘儿三,直说了便是。我们娘儿三这便卷了铺盖走人,绝不耽误你隆三爷纳小养幺儿。” “哎,哎,四儿啊,可别血口喷人呐。凭良心说,我若有那个心思,还会成天守着你们娘儿三,一起好好的过日子么?”隆科多瞬间秒怂了,赶忙伏低做小的安抚李四儿。 玉柱暗暗好笑,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四儿把隆科多的心态,拿捏的死死的,吃定了他。 隆科多把康熙的心思,全给摸透了,最终卖了康熙。 四阿哥胤禛,又把隆科多的脾气都给吃透了。然后,隆科多,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之间,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食物链,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土。 既然李四儿已经捅破了窗户纸,隆科多也就不再瞒着玉柱了,把庆泰想让他兼祧两房的事儿,完整的说了一遍。 毕竟,认庆泰做爹,还需要玉柱点头不是? 在江宁的那段日子,玉柱也看出来了,庆泰是真心喜欢他。他住在将军府里,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没有任何的拘束。 庆泰,本就是玉柱的亲叔父。按照这个时代的礼法,亲叔父和亲爹,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说了,隆科多已经很厉害了,李四儿又有的是钱,玉柱自己又立得起来,完全不需要靠庆泰施舍任何东西。 不算利益帐,只算感情帐,就容易多了。 望着隆科多很有些哀求的眼神,玉柱心里一软,便点头答应了。 见玉柱点了头,隆科多喜不自禁的搓着手说:“你八叔从小没了额娘,总是被庆元、庆恒和庆复他们联起手来欺负。你阿玛我,看似混不吝,却也是个侠义心肠之人。帮你八叔揍了庆元他们几次,嘿嘿,你八叔就成天黏着在我的后头,像个小尾巴一样的。”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这不就和老四疼老十三,一样的路数么? (ps:玉柱占大便宜了。兼祧,可娶两个正房嫡妻,嘿嘿,月票在哪里?) 第108章 魁星吉兆(求月票) 历史上,老十三的生母敏妃章佳氏,在没有薨逝之前,老十三其实很有机会问鼎大位的。 因为,那段时间,康熙不管到哪里,哪怕是在乾清宫里批折子,也要把章佳氏带在身边,可谓是异常之宠爱。 仅仅四年间,章佳氏就从满洲镶黄旗下包衣身份的宫女,晋升为敏嫔,只是一直没有正式的册封礼罢了。 不夸张的说,到现在为止,唯有四阿哥生母德妃的晋升速度,超过了敏嫔。区别是,德妃当时被册封为德嫔时,有正式的册封礼。 悲剧的是,13岁那年,老十三的生母敏嫔薨了,被追封为敏妃。 没了娘的孩子,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敏妃的丧期还未过百日,老三胤祉便大咧咧的剃了头,叫老十三发现后,狠锤了老三几拳。 结果,康熙知道后,轻轻的放过了老三,只是把他从诚郡王降为贝勒而已,却罚跪了老十三。 可怜的老十三,冰天雪地之中,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足足跪了六个时辰。 老十三膝盖上的大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子。 后来,老十三累死后,老四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以老三对怡亲王允祥之死缺少哀悼之情为借口,圈禁了老三。 总算是替老十三,彻底的出了口恶气! 大事谈妥之后,隆家人就等着金榜公布之日了。 这一次,隆科多一点都不紧张了。玉柱乡试中解元之后,已是小四元,谁敢不取他中进士,就擎等着承受天雷轰顶的严重后果吧。 贡院里,会试正总裁,保和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吴琠正在犯愁。 在他的面前,同时摆了三份评圈最多的试卷。只是,吴琠居然看不清楚,究竟哪一份才是玉柱的? 顺天府乡试的中举卷子,早就刊印后,发行天下了,吴琠自然是看过的。 在仔细对比了前十名举人的卷子之后,凭心而论,玉柱被点为解元,乃是顺理成章之事也! 会试前,今上没有公开说啥,却给玉柱赐了玔卿的表字。 咳,怎么说呢,作为伺候了康熙几十年的重臣,吴琠自然看得懂今上的心思。 吴琠的地位虽高,年纪却不小了,体力也不济了,即将致仕。 这吴琠,生于大明崇祯十年,即大清崇德二年,已是古稀老人了。 类似吴琠这种老官僚,揣摩清楚上意,然后润物细无声的迎合上去,才是他久居于首席大学士的独门秘诀。 只是,现在居然找不出玉柱的卷子,那就有大麻烦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三位副总裁虽然都是尚书级别的大员,却没有一位是大学士。 也就是说,本次的会试,吴琠一人独大了! 正总裁的权势和地位,秒杀了所有副总裁加一块儿的情况,此次会试之前,还从未出现过。 眼看着整个阅卷的工作,即将全面结束,一天天逼近张榜之日,吴琠却依旧一筹莫展。 “诸位,这三份试卷,你们有何高见?”吴琠是老官僚了,他自己看不清楚了,就找人来帮着一起看。 只是,这年头,谁比谁傻啊? 三个副总裁,集体选择了装聋作哑,颂词一大堆,却没有半句顶用的。 “吴相国您乃是世间少有之鸿儒,堂堂士林领袖,我等安敢班门弄斧耶?” 明日便要张榜公布了,吴琠依旧没有找到玉柱的卷子。 没办法了,再不作出决定,一旦耽误了张榜的时辰,必定会掀起一场朝堂内外的大风暴,吴琠也会晚节不保的轰然倒下。 吴琠索性不想那么多了,只能依照本心,在三份卷子之中,挑了他认为最佳的一份,点为会元。 本次会试的监临官,都察院左都御史希福纳,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小剪子拆了会元试卷的弥封。 “康熙四十五年礼部丙戌恩科会试,第一名,佟佳·玉柱,贯:顺天府内城镶黄旗满洲,曾祖佟佳·图赖,祖佟佳·国维,父佟佳·隆科多……” 吴琠长吁了口气,玉柱的会元,可谓是名至实归矣! 这一次,李四儿准备了三万两银子的小银元宝,还是五两一个。 上次,好悬,来的官差们实在是太多了,差点把银子都发光了。 堂堂未来状元的府第,连一点银子都发不起了,像什么话嘛? 自从上次,那官差说了点状元的花言巧语之后,李四儿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隆科多这次没敢出妖蛾子,乖乖的进宫面圣,详细的禀报了暗中监视的那些满洲重臣们的动向。 不拐弯抹角的人话,就是隆科多除了维护京城的治安之外,还负责暗中监视太子和老八这两边的动向。 正因为盯得很紧,九阿哥欺行霸市,硬抢商人好铺子的恶事,隆科多的小黑本里记了不少。 隆科多心里明白得很,老九就是老八的钱袋子和狗头军师。老十其实是个没卵用的草包,压根就不值得派人监视。 老十四看似是八爷党,其实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野心勃勃,只怕是暗中也瞄着大位吧? 康熙察觉到隆科多禀报的语速,比平时快得多,便冷冷的说:“怎么?还有急事待办? 隆科多在康熙的跟前,早就是个二皮脸了,并也不怕康熙拉下脸说狠话。 “主子爷,您问了,奴才就说实话,会试今天张榜来着。”隆科多刚刚汇报了老八的一个重要情况,显然是康熙此前没有掌握的,他心里有底气,康熙不可能生气的。 “哼,瞧你这么点子小出息?区区会试而已,连我都敢敷衍了?”康熙的语气空洞,听不出喜怒。 隆科多赶紧跪下,主动摘了顶戴,“嗙嗙嗙。”连磕了三个响头。 “主子爷,奴才就像是孙猴儿一般,怎么可能跳得出如来神佛的手掌心?奴才有多少本事,有哪些小算计,不都尽在主子爷您的掌握之中么?”隆科多这一番话说出口,康熙立时绷不住的笑了。 “滚吧。”康熙知道隆科多惦记着会试的结果,因他刚立了大功,确实是在实心办差,也就没有计较了。 背靠着殿柱,哈腰站着的魏珠,望着隆科多倒着后退的身影,不由大感佩服。 好厉害的隆老三啊,又让他的解元儿子,在万岁爷这里露了个大脸。 露脸倒也罢了,万岁爷居然没有意思到,隆老三这是故意设的局。 嘿,这种本事,连魏珠都不行,也就梁九功有了。 因罗刹国屡屡在边境挑衅的事体,康熙把理藩院的管院阿哥,五阿哥胤祺,叫到了乾清宫, “黑龙江将军博定上了折子,说罗刹国的小哈巴罗夫又在雅克萨附近,蠢蠢欲动了。” 康熙很生气,后果却不严重。 没办法,国库没几个银子了,西边还有大清的死敌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 青海那边,也不太平。 根据户部的计算,康熙最近一次的亲征准噶尔,出动了不到十万大军,仅仅打了七个月而已,就花了近一千五百万两白银。 打仗,就是烧钱,此言一点不虚! 五阿哥胤祺是理藩院的管院阿哥,他自然心里明白,康熙叫他来乾清宫,肯定是为了和议的事情。 罗刹国侵犯边境的队伍,并不是正规军,而是小哈巴罗夫率领的小股哥萨克雇佣军。充其量,也就是三百余人的小队伍罢了,根本不足为虑。 康熙和五阿哥,一致认为,大清的心腹之患,不是罗刹国,而是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 这主要是,黑龙江那大一片的地区,地广人稀,往往是几百里无人烟,全是莽莽原始大森林。 在冰天雪地里,大清驻军多了,后勤补给跟不上。驻军少了,又打不过罗刹国的火枪骑兵,头疼得很。 准噶尔汗国,对大清的威胁,比高句丽对大隋和大唐的军事威胁,还要大得多。 但是,大清和罗刹国签定了《尼布楚条约》之后,罗刹国的蚕食行动,时停时起,令人捉摸不定。 在宫里商量着再高深的谋略,国库没银子,怎么打仗? 另外,罗刹国最近和准噶尔汗国,一直摩擦不断。 现在去打罗刹国,就怕罗刹国和准噶尔汗国反而停止摩擦,一致针对大清了。 基于此,康熙其实也没有太好的选择,就只有继续派人去和罗刹国和议了。 就在这时,魏珠哈着腰,凑到康熙的身旁,小声禀道,“回万岁爷,会试第一名还是玉柱。” 一般情况下,魏珠可没胆子打断康熙和阿哥们说话。 这不,今儿个康熙上朝之前,曾经专门叮嘱过了魏珠。只要会试第一名出了结果,必须第一时间来报。 “臣儿恭贺汗阿玛,天降文盛魁星于我满洲贵胄,此乃天佑我大清之吉兆也。此等鼎盛之文治,虽宋仁宗,亦远不及也!”五阿哥看出了康熙的兴致很高,赶紧跪下了,把事先背下来的马屁颂词,一股脑的灌到了康熙的身上。 “呵呵,老五啊,你啥时候也学会了拍朕的马屁了?”康熙似笑非笑的望着五阿哥。 可惜了啊,老五的汉话始终无法流畅顺利,奏对的时候只能说满语。唉,若是汉话,就好了呀。 老五的脸上受伤,其实是为了保护冒进的康熙先撤。 这事,现在已经成了大忌讳,谁都不敢再提。但是,康熙对老五胤祺,一直心里有大愧。 老五也不是神仙,他无法猜到玉柱居然又中了会元。他准备的一整套说词,都是备着康熙高兴的时候,他就趁机替玉柱说几句好话的。 不过,看康熙含蓄高兴的样子,五阿哥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可是真心高兴了啊。 于是,五阿哥又把到了嘴边的好话,收了回去。 这个时候,再替玉柱说好话,就等于是画蛇添足,也已经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 康熙成天防备着成年了的儿子们,儿子们也每天都在研究康熙的心思。 天家,也有父子情,但那是没有触碰到皇权的情况下,不多的天伦之乐! 出宫之后,五阿哥没有直接来找玉柱。这也太过敏感了,智者所不为也。 (ps:玉柱的会元都到手了,再不赏月票,就说不过去了呀) 第109章 大四元 “捷报,捷报,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高中礼部会试丙戍恩科第一名会元,殿试连捷连元。” 贡院的官差刘五,早早的抢了一匹最快的马,赶到了玉柱的家门口的胡同里。 只是,刘五的双脚刚落地,顺天府的皂班小捕头叶九,也骑马赶到了。 叶九早就听说了,玉柱家里的报喜头道赏,重得令人直流口水。 “哎,兄弟,你掉东西了。”叶九眼看着刘五跑在了前头,他心里一急,便出了损招。 刘五放慢脚步,扭头看向后头,却啥也没见着。 叶九趁刘五这一耽搁,憋足了劲儿,撒开两腿,就超了过去。 刘五这才恍然大悟,气得脸色发青,拼命撵了上去,一把拽住叶九的后领。 “贼汉子,竟敢骗人,吃我一拳。”刘五一时没克制住胸中的怒火,挥拳便打。 “砰。”叶九的面部挨了重重的一拳,当场就被打出了鼻血和眼泪。 “你知道老子的是谁么?”叶九捂住一直往外冒血的鼻子,厉声喝斥刘五。 刘五看了眼叶九,轻蔑的说:“老子管你是谁?”他故意没有透露实底。 叶九实在是太可恨了,原本,刘五还想狠揍他几拳。 只是,又有几名官差,骑着快马飞驰赶到了。 刘五惦记着头道厚赏,也懒得和叶九再计较了,掉头就跑。 然而,来的几个人,恰好都是叶九的手下。 叶九马上来了劲儿,招呼着大家,死追在刘五的后头。 能当捕快的衙役,多少有点身手。很快,刘五就被叶九的人捉住了。 “砰。”叶九狞笑着,挥拳就打在了刘五的肚子上。 刘五的双手被人死死的反扭住了,自然无法还手,当场被打得吐了白沫。 叶九又连续猛击了几拳,打得刘五哭爹喊娘,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没办法,身为小捕头的叶九,每天都在练习怎样把犯人打得招供了,又不打死。 实际上,除了府尹老爷重视的重犯之外,顺天府的大牢里,哪天不死几个犯人,都算是稀罕事了。 但是,刘五的贡院朋友们也纷纷赶到了。这下子,隆科多的府门前的胡同里,可就热闹了。 堂堂步军统领的府门前,竟然在玉柱高中会元的当天,出现了群殴事件。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地撒野?你们知道,这是何地么?统统给老子拿下!” 管区参将罗兴阿,听说隆科多的门前,居然有人聚众打架,他赶紧带兵过来增援。 最后,跑到李四儿跟前报喜的,居然是参将罗兴阿。 “标下罗兴阿,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咱们府上的玉二爷,高中礼部丙戍恩科会试第一名会元……” 李四儿当即喜出望外的大声喝道:“赏,重重有赏。” 在红梅的指挥下,三个小丫头各捧了一盘银子,递到了罗兴阿的面前。 嗨,刘五和叶九他们鹬蚌相争,倒被罗兴阿这个渔翁占了大便宜。 有了上次差点乐疯了的教训之后,这一次,李四儿倒是很能沉得住气了。 李四儿端着豪门正室太太的架子,每来一个报喜的官差,就雍荣华贵的摆了摆手,淡淡的说:“看赏!” 这种作派,其实是红梅的建议。 “太太,您可是未来的满洲状元之母,迟早要和其他的外命妇一样,进宫拜见皇太后她老人家。” 红梅就说了这一句话,李四儿还真的听进去了。 刘嬷嬷瞥了眼满脸带笑的红梅,心里别提多忌惮了。 红梅比刘嬷嬷小了差不多四十岁,但是,红梅却比刘嬷嬷更了解李四儿的心思,这就很令人感到惧怕了。 刘嬷嬷和李四儿再有情分,她毕竟已经快六十岁了,还能在这座大宅门里,掌权多久? 官场之上,宁压老,莫欺小! 大宅门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位高权重的刘嬷嬷,已经在考虑退路了。毕竟,她的一大家子,都在李四儿的身边讨生活呢。 玉柱乡试中解元的时候,上门来道贺的同年或是同窗,其实并不多。 这是因为,大家都在顺天府府学里读书的时候,玉柱去了南边的九华书院求学。 等岁考和科考的时候,距离乡试已经很近了。 说白了,那个时候的玉柱,也就是顺天府学的插班生而已。 插班生,若想和同窗们搞好关系,肯定是需要时间的。然而,时间其实很短,所以,玉柱并没有特别交好的府学同窗。 和乡试的举人不同,会试登榜的贡士,到了殿试之时,只排名次的先后,一个都不黜落。 说白了,只要玉柱在殿试时正常交了卷子,哪怕考官们再不喜欢他,把他排挤出了前十名,康熙也要赏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这一次,玉柱趁会试同年们来道贺之前,赶去拜见会试的正总裁,座师吴琠。 只是,吴琠和李光地一模一样的作派,闭门谢客了。 吴府的大门紧闭,也没人敢上前扣响门上的铜环,这就有些尴尬了。 玉柱不慌不忙的在吴府门外,站了半个时辰,才举步离开。 吴琠虽然是首席大学士兼刑部尚书,但是,他已年近古稀之年,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很明显的即将乞骸骨致仕。 玉柱只须把面子情,敷衍得没有大的漏洞,也就可以了。 归根到底,有隆科多的明暗帮忙,玉柱的前途和命运,只掌握在康熙的手里。 他只需要伪装成不勾结老二、老八和重臣们的纯臣,骗取了康熙的信任,也就足够了。 看看老八就知道了,他的势力之庞大,简直是令人发指。 然并卵! 胤禩,乃辛者库贱妇所出! 康熙一废太子的时候,只说了这一句重话,就彻底打碎了老八的皇位梦想,被迫转而扶持老十四。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孙承运都看懂了的大局,偏偏以精明强干著称的八贤王,居然看不透。 只能说,皇权太具有诱惑力了,迷住了老八的眼和脑。 康熙担心太子玩玄武门之变,这才故意扶持的老八出来,以平衡太子越发膨胀的势力。 等太子被废后,老八也就彻底的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康熙无情的抛弃了。 抛弃也就算了,康熙还无耻的骂老八的生母良妃,辛者库贱妇! 要知道,康熙是非常好色的,曾经当众夸奖良妃的美貌,貌绝天下! 眨个眼的工夫,貌绝天下的良妃,就成了贱妇! 皇权的争夺,何其残忍? 只要涉及到了大位之争,天家岂有真父子? 离开了吴琠那里,玉柱直接登车去了汤府。 汤府的课堂里,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带着童稚的嗓音,有节奏的念书声,还蛮好听的。 玉柱收的两个弟子,也就是弘晊和弘曙这两个皇孙,都在汤府之中读书。 这段日子,玉柱主要的心思都用在了备考之上,教导皇孙的重任,也就顺其自然的落到了汤炳的头上。 汤炳才四十多岁,尚有浓厚的仕途进取之心,所以,他也很乐意出面教导皇孙。 再说了,汤炳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上书房师傅,连皇子们都天天教。教两个皇孙,岂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康熙带着皇子们和唯一的皇孙弘皙去了畅春园,詹事府又没有多少公务待办,汤炳索性窝在了家里,正好花心思教育两个皇孙。 正负手立于课堂内的汤炳,发现玉柱笑眯眯的站在门外,便吩咐两个皇孙再读一百二十遍,然后领着玉柱去了他的书房。 “进士落袋矣。”汤炳和玉柱师徒俩相视一笑,高手之间,有许多话,本没必要说透。 “老夫说过,这吴琠最擅窥测今上的心思,可料中否?”汤炳多少有些得意的斜睨着爱徒。 玉柱拱手道:“如若没有恩师大人的教诲,岂有学生今日之荣耀?”这话说的很真诚。 汤炳听出玉柱的诚意,便摆了摆手说:“名师出高徒,高徒又何尝没有成就名师?你我缘分非浅,那些虚的东西,就不必再提了。” “恩师大人,殿试之事,还请教诲弟子。”玉柱现在也在琢磨着,能否殿试点状元的事了。 “本朝迄今为止,仅有两名满榜状元。不过嘛,满榜的状元,也能称状元?顶多识得几个字的麻勒吉,就从来不敢以状元自居,生怕被人瞧不起了。如今,这满榜既已罢废,满洲状元呐,难矣。”汤炳摇了摇头,叹息道,“以老夫之见,你之才学,足可胜任传胪也。呵呵,十六龄之传胪,还是正经的镶黄旗满洲,已是国朝的头一份了,实乃当科真状元也。” “不过,事无绝对。若是十年前,你已绝了状元之念。只因今上亲口晓谕过群臣,满不点元,满不点三鼎甲也。”汤炳拈须笑道,“吴琠和李光地,揣摩出了上意,故意造出了‘大四元’之祥瑞大势。则殿试之事,或有大转机,也未可知。” 李光地虽已经位极人臣,却不是首席大学士。他一直惦记着,吴琠屁股下边的保和殿大学士之位,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书生家中坐,便知天下事。 玉柱早就知道,汤炳缺的不是才学和阅历,而是提拔他的靠山。 不管是在哪个社会,从来不缺千里马,缺的是乐意提拔重用千里马的伯乐。 问题是,你不先拜到伯乐的脚下,乖乖的充当马前卒,伯乐凭啥提拔你呢? 先弯腰装孙子,等掌握了权势之后,便是爷爷了。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ps:玉柱真的不吹牛,笔力还是可以的。从院试开始,报喜的方式,每次都不同,屡屡有新意。月票,该赏了呀!) 第110章 奇葩的四爷(求月票) 这次,玉柱会试点元之后,即使用脚去思考,隆科多也不可能亏待了汤炳。 由于掌握了京城最大兵权和警权的缘故,隆科多很乖觉的从不与朝中重臣们有太多的来往。 不过,以隆科多在康熙心目中的特殊地位,顺理成章的提拔一下玉柱的老师,完全说得过去,皇帝也不会起疑心。 “放心吧,若是老夫所料不错,哪怕今上最后不点你的状元,也必有极大的补偿。旗下人,有几个会读书的?你才十六岁呢,解元及会元已经加于身,你本身就是个大祥瑞也。”汤炳说到得意之处,不禁拈须微笑,“嘿嘿,平三藩之时,所谓的八旗劲旅,唉,不提也罢。那耿逆起兵之后,屡屡击败尚可一战的绿营兵。然,郑逆居然渡海而来,专抄耿逆之后路。朝廷和郑逆夹击之下,耿逆岂有不败之理?哈哈,郑逆之鼠目寸光,莫过于此。” 玉柱知道,汤炳在这个节骨眼,绝不可能说无用的废话。 耿逆,三藩之一的耿精忠也。郑逆,郑成功之子,郑经也。 凭心而论,康熙的公开撤藩,其实是脑子发热的昏招。 三藩皆反后,吴三桂没有尊奉朱明的龙子凤孙,并尽快攻入武昌,北上河南,实乃重大的战略失误。 耿精忠起兵反清之后,攻入江西,节节胜利,势如破竹。 谁曾想,郑经实在是蠢到了极点。他不去打清军,反而趁虚渡海,抄了耿精忠的后路,导致耿精忠再次降了清。 被三藩打懵了的康熙,立时获得了宝贵的战略喘息时间。 原本,四九城里的旗人们,都在收拾抢来的好东西,准备返回关外龙兴之地了。 谁料,由于郑经鼠目寸光的骚操作,原本已经大厦将倾的鞑清,居然再次翻了身。 以汤炳的小心谨慎,偏偏要提这么敏感的事情,显然是真心为了玉柱好。 按照玉柱的理解,汤炳没有明说的意思是,八旗已经腐朽了,康熙哪怕为了提振旗人的信心,也必定要树个旗人的榜样出来,告诉天下人,我八旗尚有俊才在也! 玉柱抽查了一下两个皇孙的功课进度,嗯,算是一半满意吧。 在汤炳的督促下,弘晊的学业进度可谓是神速。 只是,弘曙的情况,就有些不太理想了。原因嘛,弘曙在家里被惯坏了,死活坐不住。 读书,原本就是枯燥乏味之事,坐不住的话,肯定要吃大亏的。 汤炳的教育思想,是老一套的搞法,硬逼着填鸭。 这就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弘曙不想读书,汤炳硬逼着读,弘曙起了逆反之心,更不想读书了。 玉柱仔细的琢磨了下,就换了种教育方式。 他把要背的功课,拆成了五段。弘曙每背出一段,就可以出课堂,去和哈哈珠子们玩耍一阵子。只要不出府门,玩啥都可以。 玩耍一刻钟后,接着回来背书。 还别说,这种方式还真的适合弘曙。散学时,就在汤炳的眼皮子底下,弘曙史无前例的顺利背完了功课。 “唉,你这脑瓜子,不去国子监教书育人,实在是可惜了。”汤炳也没啥好说的,事实俱在,一试便知。 康熙朝的殿试时间,并不固定。可能是三月中旬,也可能是四月初。 已经进士到了手的玉柱,心态异常之放松,每日依旧窝在家里,只读半日书。 五年寒窗,又饱经刷题考试的折腾,玉柱的经学基本功已经异常之扎实了。 更何况,殿试只考制策一场,时间为一天。 玉柱没有马放南山的丢掉经书,主要是,康熙有个坏毛病。 据隆科多说,康熙特别喜欢拿出极其生僻的典故,故意考倒南书房的鸿儒或是上书房的师傅,看他们出丑,并一直乐此不疲。 玉柱的半日读书,专门找冷僻的典故来读。还别说,看这些冷典故,比每天读经,反而更有乐趣。 说来也是很残酷,和玉柱有过来往的乡试同年之中,只有周筌也考中了贡士。 周筌的父亲周匡,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 玉柱的八叔庆泰,已经回京就任了吏部满员左侍郎,恰好是周匡的顶头上司。 也正因为如此,周筌和玉柱就走得比较近了。至于那些会试落了榜的乡试同年,很少有人来找玉柱了。 闲暇之日多了起来,玉柱自然要还四阿哥的人情了。 乡试前,四阿哥派了戴铎到贡院门口送考。会试前,四阿哥更是亲自来送考。 不管将来和四阿哥是个啥关系,人情世故总是要讲的。 玉柱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更何况,四阿哥是个喜欢拿着小黑本,记小黑帐的主。 于是,玉柱命胡彪带着他的名帖,去四贝勒府上递个话。请四阿哥提前约个合适的时间,他想过去拜访一下表兄。 胡彪回来后,禀道:“回二爷,小的去四贝勒爷府上,刚递了名帖不久,四福晋便见了小的。四福晋说了,四贝勒爷事先留了话,您是他的表弟,没必要事先递名帖,不管啥时候,直接过去登门即可。” 这种客气话,玉柱如果当了真,那他就是个真傻。 不过,四福晋的意思倒是说清楚了,欢迎他随时光临。 四福晋故意没约日子,就是想看看玉柱是不是真正的有心人。 玉柱想了想,又吩咐胡彪拿着他的名帖,去工部找四阿哥,请四阿哥约个时间相会。 别人不清楚,玉柱还能不知道么?老四就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工作十四个时辰。 如今的老四,是工部的管部阿哥,也就是工部的太上皇。 工部管着各种工程,老四又是个极其认真之人。好家伙,老四把工部里那些想捞钱的贪官们,一个个整得鬼哭狼嚎,喊爹叫娘。 谁料,老四居然说,没空在府里招待玉柱,让他明日去工部的公事厅里茶叙。 嗨,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老八的身上,也就是老四干得出来了。 得了,老四既然开出了方子,玉柱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捏着鼻子认了。 第二日,玉柱乘车去了工部衙门。 北御河桥以南的第一个衙门,是兵部,其次是工部。 玉柱快到工部的时候,正赶上兵部尚书出门,他的马车只能避到了路旁。 等工部尚书的车驾走了后,玉柱才重新上路。 按照规矩,六部衙门之前,禁止民间马车停靠。 玉柱早早的下了车,领着吴江和胡彪,走了过去。 到了工部门前,胡彪率先上前递了名帖。 把门的一名差役,接过玉柱的名帖看了眼,随即又还给了胡彪,冷冷的说:“堂堂皇子阿哥,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么?” 胡彪那可是跟着隆科多办老了差的猴儿精,他一听差役的故意刁难,就知道,有钱才使鬼推磨。 玉柱事先吩咐过了,到了四阿哥的地盘上,谁敢张扬行事,也懒得赏板子了,直接全家撵出府去。 胡彪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不动声色的塞进了那差役的袖口里,因太过熟练了,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差役只觉得袖口猛的一沉,立时便心里有了数,二两落了袋。 “唉,怎么可以让贡士老爷久等呢?我这就进去禀报。不过,见或不见贵上,那就看上头的心情喽。” 胡彪一听这话,就知道银子起了大作用,而且这差役也说得很实在,他便拱手道:“有劳尊驾了。” 那差役转身进了工部,胡彪就在原地等着他。 佟家的下人,最怕的并不是吃板子,而是一大家子全给撵出了府。 这年头,谁比谁傻啊? 隆府外头的草民们,一个个面有菜色,吃了上顿急下顿,爷爷的裤子到了重孙子这里,还舍不得扔了,接着要穿。 那是人过的日子么? 别的且不说了,胡彪这个玉柱身边的大管事,每月的月例银子就足有五两之多,一年就是六十两了。 并且,每年拿到手的各种赏赐,至少也有六十两。 这便是一百二十两了! 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外水,每年也至少有二百两了,这一共是多少银子了? 外头是个啥情况呢? 一个普通的五口草民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就是一两银子出点头的水平。 草民们,吃的也很简单,闲时吃稀,配野菜和红薯。佐餐的菜肴,长期都是腌萝卜条。 穷狠了的时候,甚至是无菜的干咽稀粥野菜。 隆老爷府上呢,顿顿都是白米饭,饽饽之类的面食,敞开来吃。而且,天天都有加了猪肉的大锅菜,一月还可以吃三次羊肉。 就在隆府后头的胡同里,下人们的房舍一间挨着一间。类似胡彪这种体面的大管事,更是住着主子赏的独院,院里甚至还有小丫头伺候着。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不能忍的程度了! 凡是被撵出隆府的下人,无一例外,都是哭着出去的。 “玉柱在哪儿?” 胡彪正走神的时候,猛然听见有人喊玉柱的名字,他抬头一看,好家伙,老十三竟然快步从里边走了出来。 “小的胡彪,叩见十三爷。”胡彪被唬得不轻,也不打千了,直接跪了。 “你是玉柱身边伺候的吧?去,告诉玉柱,就说爷早就想找他拼酒了。”老十三这么一说,胡彪的心里就踏实了,赶紧起身跑回去找玉柱。 (ps:自认为花了一番心思,努力写得很细腻,也很精彩了,该赏月票了呀!) 第111章 爱折腾的四爷(月票,该赏了) “学生拜见十三爷。”玉柱快步走过来,朝着老十三拱手长揖。 以前,玉柱行的揖礼,严格意义上说,都是可以被挑礼儿的。 现在就不同了。 按制,会试中榜的贡士,已是准进士,享受入流官员的待遇。除了觐见皇帝之外,贡士见谁都只需要拱手弯腰,一揖即可。 官、绅和民,天壤之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得了吧,和我来这些虚的干嘛?等四哥见了你后,我带你喝酒去。”老十三一把拽住了玉柱的胳膊,硬着没让他弯下腰去。 老十三拉着玉柱,大摇大摆的进了工部衙门。 胡彪正打算跟上去,却惊觉袖口猛的一沉,再抬眼一看,就见方才敲诈勒索的那名差役,把腰哈得很低,正涎着脸,露出讨好的谗笑。 “爷们,你这是做甚?岂有送出去的东西,又还回来的道理?”胡彪装作掏摸银子,要还给那差役的样子。 那差役也是个老江湖了,一看胡彪的装模作样,当即明白了。他猛一咬牙,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散碎银子,再次塞进了胡彪的袖口内。 “弟弟我正在出衙差,一时脱不开身,没法子请哥哥去大酒楼吃酒,还望哥哥您多担待则个。”那差役勒索不成,反折了财,明明心里在滴血,却还装作很亲热的样子。 胡彪满意的一笑,还真是懂事儿呢。算了吧,毕竟是四阿哥的地盘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兄弟你太客气了,改日哥哥我在致美楼摆一桌席面,咱们哥儿俩好好整几盅。”胡彪的场面话,说得极溜。 那差役心里早就骂开了,狗入的,四品京卿都难在致美楼里提前订个雅座儿,你小子这是在骗鬼呢? 出乎玉柱意料之外,四阿哥的专用公事厅,就在工部大门里的左侧。 工部的官员们,进出的时候,都要从这里经过。 好家伙,四阿哥根本不需要派人盯着看,时间一长,谁迟到,谁早退,可谓是一目了然。 老十三拉着玉柱进门的时候,四阿哥正坐在椅子上,瞪着一本厚厚的帐册发愁。 “四哥,玉柱来了,你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带他喝酒去了啊。”老十三早就想和玉柱再次拼酒了,上次输得很彻底,但难免还有些侥幸心理。 “表弟你来的正好,我遇见难题了,你给想想办法?”四阿哥还是那副豪横的作派,嘴上喊表弟,屁股却没离开椅子。 “哪,这个帐本,好几个工部的官员、师爷和胥吏算的结果,总是对不上,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四阿哥把那本帐往玉柱的跟前一推,“汗阿玛那里还急等着要数目字,你若是算准了,我就奏请汗阿玛,让你接替都水司的员外郎,绝不失言。” 嚯,还真的是霸道强横的作风,一张嘴就给了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要知道,哪怕玉柱殿试点了状元,也不过是个翰林院的从六品修撰罢了。 四阿哥本就是个硬汉子作派,他又是工部的管部阿哥,握有实权的工部太上皇。 他真上了奏折,玉柱又是镶黄旗下的佟家子,康熙多半会答应的。 玉柱肯定不可能陪着四阿哥一起疯狂,他拱着手说:“蒙四爷您瞧得起,学生就勉强一试吧,若是侥幸算对了……” 还没等玉柱把场面话说完,四阿哥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手,冷冷的说:“算对了,我有重赏。算错了,还回翰林院去修那些无用之书吧。” 老十三知道,老四这种话,已经是很给玉柱面子了。换作旁人,还回翰林院,就成滚回翰林院了。 明知道老四不喜欢官式套话,但是,玉柱还必须把话说清楚喽。 只要老四上折子保举了玉柱,官场上的人,就会视玉柱为四爷党。 “表哥,家母的名声不大好。我一直有个志向,替家母挣个诰命夫人回去,让家母好好的扬眉吐气,堂堂正正的立于人前。再难的帐,我都可以很快的算清楚,但是,高官厚禄,我自会从皇上那里去取。”玉柱硬气之极的话,令老十三听着格外的顺耳。 “好样的,是向汗阿玛取官,而不是求官,有志气。”老十三狠狠的点头,抬手一掌拍在玉柱的左肩上。 “那好,明儿个,我就让弘昀带着礼物,去汤府拜师上课。”四阿哥觉得玉柱的口气有些大了。 那么多工部的老算盘,都没有算清楚的帐册,玉柱凭什么敢说这种大话? 玉柱就算是很会读书好吧,但是,圣贤书和实际当差,差距太远了。 当着老四的面,玉柱也不要算盘,直接拿着那本厚厚的帐册,坐到了一旁的书办小桌子上。 玉柱并没有马上算帐,而是略微翻了几页纸。 怎么说呢,这种流水帐式的帐册,隆家以前也是如此的。后来,被玉柱给改成了借贷记帐法。 各个管事的手里拿着分帐,李四儿手里就一本总帐,收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节余多少,一清二楚。 玉柱研究清楚之后,就找老十三要了一枝极细的毛笔和几张大宣纸。 就在老四的眼皮子的底下,玉柱捏着细毛笔,画了一个简单的表格。 起初,老四不知道玉柱要干嘛。等玉柱在表格里,逐渐列明了各个详细的科目之后,老四的眼睛慢慢的睁大放亮。 为了加快算帐的速度,也为了在老四的面前显摆一把,玉柱想叫吴江来帮忙。 结果,老十三奋勇当先,主动承担了读帐本工作。 “用工料银二十两,青石板五十条……”随着老十三抑扬顿挫的报帐声,玉柱迅速的在相关的科目里头,添加了相应的阿拉伯数字。 一个时辰后,老十三的嗓子念哑了,跑去喝茶。 谁料,老四来了兴致,居然亲自上了阵,替玉柱报明细的帐目。 老四那可是老办差的阿哥了,他念的帐目,又快又准,极大的加快了玉柱记帐的速度和质量。 总计两个时辰后,所有的数字,都被玉柱算清楚了。 借贷记帐法的特点,异常鲜明。进出的银子和物料,一一对应,有进必有出。只要错了一处,帐目就不可能做平。 玉柱拿着算平了的总帐,站起身子,刚想说话,就被老四打断了。 “我已经看明白了,不必细禀了。”老四说得很轻巧,老十三却很诧异。 要知道,老四在工部里,一向都有“鬼难缠”的外号。工部的官员们禀报差事的时候,老四最喜欢的就是,命其细细禀来。 结果,到了玉柱这里,居然是不必细禀了。 老十三算得上老四肚里的蛔虫了,他哪能不明白,四哥真的惜才了! “你这种洋和尚的数目字,用的极好,挺适合这种大帐本。回头啊,我让他们都改成这种。”老四跟着法兰西传教士白晋,学习过一段时间,自然认识阿拉伯数字。 早过了午膳的时间,外头的酒楼里,大师傅们也都歇了午晌,没办法点菜了。 好在工部里本身有个膳房。膳房的管事,也知道四阿哥是个工作狂,经常性的快晚膳了,才吃午膳。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子后,玉柱差点笑出了声,这不就是“四菜一汤”的招待餐么? 以前,上头不许铺张浪费,工作餐顶多只许四菜一汤。 下头也有好对策,确实也按照要求规定的四菜一汤,不过,海鲜都是用大脸盆装的。 以前,看《雍正王朝》的时候,玉柱以为,电视剧故意吹捧老四的节俭。 如今,玉柱真的信了,老四啊,确实是个不讲究吃喝的家伙。 大家埋头吃饭的时候,老四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的问玉柱:“你画的那些,哪儿学来的?不会又是什么落难的书生,教你的吧?” 玉柱放下筷子和碗,咽干净了嘴里的饭菜,这才拱手道:“不瞒您说,是我跟着一位洋和尚学来的。唉,只可惜,他染了时疫,死了后,骨头都烧成灰了。” 老四压根就不信玉柱的鬼话,但是,他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谁还会这种新颖的记帐方法? 借贷记帐法,本质上说,一点也不复杂。以老四办差的老练,都看了几个时辰了,还看不懂,那就太菜了。 反正吧,当着老四的面,玉柱只能说没有任何后患的绝户话,而不敢留下丝毫的漏洞可钻。 老四,那可是世间少有的精细人。你稍微留点缝隙,让他钻了进去,知道你撒谎骗了他,唉呀呀,那就麻烦大了。 不管老四信不信,玉柱撂下的是完全不可能查证的死话。 爱信不信,不信也死无对证,这才是应付老四的王道。 老四装着信佛,总是吃素。喜欢吃肉的老十三,也许是吃腻了,就抱怨说:“四哥,晚上我就不回衙门里用膳了啊。” 这意思,很明显的是想晚上拉着玉柱一起,喝他个一醉方休。 老四根本没去看老十三,瞥了眼埋头老实吃饭的玉柱,冷不丁的说:“我这里还有一大堆的烂帐需要查,你殿试后,别去翰林院了,就留下来,帮帮我吧?”语气异常之和缓,隐约带有恳求的意思。 老十三异常惊讶的瞪着老四,以前的老四,是个异常重视规矩之人,再大的事儿,用膳的时候,也是食无语。 (ps:这一章,写的余味无穷,鬼难缠的四爷,对玉柱是又爱又恨。该赏月票了!) 第112章 四福晋的厉害 今儿个,四哥这是怎么了? 老十三有些看不懂老四了! 玉柱一听就懂,硬汉子老四,这是看不惯工部里的大硕鼠们了,想查清楚帐目,把那些巨贪干翻下去。 如果,现在是雍正当朝,玉柱要想混得好,自然不敢拒绝。 然而,晚年的康熙不仅好大喜功,而且,宽仁过了头,大大的放纵了贪腐行为的蔓延。 说白了,现在帮着老四查清楚了帐目,非但杀不了贪官,反而是老四和玉柱,一起成为了过街的老鼠,迟早被康熙弄出工部。 康熙好面子,讲究宽纵贪官,和光同尘。 老四要玩硬的,抄家杀人,但是,这胳膊岂能扭得过大腿? 咳,老四敢玩硬的,那是因为,他是康熙的亲儿子。大家恨得牙痒,都只能干瞪眼。 玉柱若是跟着老四一起乱来,最后,绝对是填坑的炮灰。 树敌太多的情况下,哪怕隆科多是他的亲爹,也不可能次次都护得住他。 雍正朝时,老四重用的田文镜,确实是个邀功的酷吏。但是,田文镜死了后,还是被乾隆清算了,又何尝不是得罪巨室过多的缘故? “不瞒表哥,我还是想考个庶吉士,在翰林院里混混资历,将来好入内阁当个大学士啥的。” 玉柱心里很清楚,老四是个异常精细的家伙,成心说了假话,肯定会给听出来的。 那样的话,万一还是老四登基了,咳,隆科多、李四儿和玉柱本人,还有活路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玉柱习惯性的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所以,当着老四的面,玉柱向来是不卑不亢,有一说一,不添油不加醋,绝不虚张声势的露出“怯”来。 “嗯,非翰林不入内阁。南书房诸重臣,若是不加个大学士的头衔,就不算是真相国。”四阿哥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玉柱的真心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以老四对玉柱的了解,这小子属于旗人里顶儿尖的人才了。 文能取会元,武能挽得动二石弓,至于准头嘛,就难说了。 更为难得的是,也是老四最看重的地方,玉柱简直是个尤擅办差的天才型能吏。 玉柱不仅懂河工,还会记帐查帐,只怕是还有不少的好本事,不为时人所知吧? “舅舅打算替你说门什么样的亲事?”老四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顺嘴问玉柱。 玉柱马上警觉了。上次,四福晋的亲爹费扬古,就惦记上了还未成年的玉烟,被隆科多找了个借口,既未回绝,又未答应的拖了下来。 “我喜欢漂亮的女子,越漂亮越喜欢。”玉柱心里明白,这个时代的旗下人家,基因改造工程远未到位,就算是汉军旗下的大姑奶奶们,也是丑的居多。 玉柱故意在身边摆了个极漂亮的林燕儿,就是想告诉大家,爷是个看脸的爷们儿,不如林燕儿的,不要。 老四原本只是信口问一下玉柱的婚事定了没有,并没有非要做他的大媒不可。因为,以玉柱的家世,必然是由康熙下旨指婚的。 只是,玉柱的回答,太过于赤果果了,老四反而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老十三笑眯眯的说:“娶妻娶贤即可,纳妾才看美色呢。” 谁说老十三没心机了? 他这话一出口,马上提醒了老四。 哪个满洲大贵族家的子弟,娶的正室少奶奶,不是名门贵族的出身? “知道了。”老四本就不是个话唠,今天主要是玉柱的表现,太令他感到惊艳了,也就格外的话多了。 用罢膳,老四又拿来一本乱帐,还派人找来了贝勒府的总帐房,让玉柱手把手的教那总帐房,啥叫借贷记帐法? 嗨,这一忙活下来,玉柱就忘了时间。等把老四家的帐房教了个半熟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没办法,待在实干家老四的身边,总有做不完的正经事,时间就是过得快。 等老四领着老十三和玉柱一起下衙的时候,玉柱却赫然发现,整个工部衙门里头,各个公事厅里,全都亮着灯光。 玉柱很想笑,却没敢笑。 老四这个顶头上司不下衙,谁敢先溜,那是不想要顶戴和前程了吧? 都这么晚了,玉柱已经想溜了。然而,老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说了话。 “我已经命你四嫂准备了你最爱的涮羊肉片,一起喝几杯吧?” 得了,老四当面发出的邀请,玉柱还真没办法拒绝。 就这么着,玉柱被老十三这个帮凶,硬拽着胳膊,和老四同车回了贝勒府。 四贝勒府,玉柱这还是头一次来。 老四的马车,越过拆了门槛的大门,径直驶入了二门以内,稳稳的停在了正院门前。 玉柱的双脚刚落地,就见一位身穿淡紫色旗袍的年轻贵妇人,笑吟吟的蹲身行礼。 “爷领了贵客临门,妾不胜欢喜。这位便是玉柱表弟吧?” 玉柱哪敢受了四福晋的礼,他横跨一大步,迅速的避开了。 “小弟玉柱,拜见嫂嫂,嫂嫂万福。” 玉柱长揖行礼的时候,没叫四嫂。因为,除了老四之外,别的皇子阿哥都不叫隆科多为舅舅。 说来也巧,玉柱的亲大哥岳兴阿和亲嫂嫂,玉柱至今未曾谋过一面。 四福晋这个水货嫂嫂,倒是先见了面,世事实在无常呐! 按照礼法,如果老四正式在玉牒上,记入养母孝懿仁皇后的名下,那么,还真的就算是玉柱的正经表哥了。 然并卵,事实并不如此。 在皇室的玉牒之上,老四一直都是德妃乌雅氏所出的皇子。只是,他由玉柱嫡亲的姑母,抚养了十一年罢了。 实际上,玉柱也很理解德妃当时的尴尬处境。 那时候,德妃还只是佟佳皇贵妃宫里的小宫女罢了,压根就惹不起主子。所以,德妃一直故意躲着老四,生怕犯了主子的忌讳,白白的丢掉了小命。 但是,德妃生了老十四后,整个心就偏成了习惯,真把老四当成是客气的外人了。 老四这就尴尬了,德妃心里没他,疼他的孝懿仁皇后薨了,亲舅舅博启只疼老十四。 这也是德妃和老四之间,最终发生母子相残大悲剧的根源。 老四,那是真的够狠。他狠起来,连亲妈都敢坑! 见礼之后,在老四的招呼下,玉柱和老十三坐进了西花厅里。 出乎老十三的意料之外,老四居然叫了四福晋,亲自执壶给玉柱斟酒。 玉柱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老四擅长灌迷魂汤,只怕是,当场就被唬傻了。 “嫂嫂,小弟这如何敢当呢?”玉柱慌忙起身,拿手遮住酒盏,藏到了身后,勉强避过了四福晋的亲自倒酒。 “我说,你这人呐,真的是磨叽。嫂子给弟弟斟杯酒而已,何至于此?”老四不乐意的拉下脸,照着玉柱就是一通数落。 玉柱也知道,老四从来不怕硬的,只吃软的。 没办法,玉柱给逼到了墙角,只得伸出酒杯,由着四福晋斟了满杯酒。 满洲的福晋们,行动的自由度,可比汉臣家的儿媳妇,大得多了。 四福晋坐到老四的左侧,自己也斟了一杯酒。然后,大家都在老四的招呼下,满饮了杯中酒。 “你表哥说了,你爱吃特别薄的羊肉片。我便提前吩咐了厨下,务必把羊肉片,切得越薄越好。”四福晋说的都是家常话,却格外的暖人心。 咳,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呐! 一桌子,就四个人。 老四居中,面对着花厅的大门。四福晋居左相陪,老十三在老四的右手边,玉柱紧挨着老十三。 满洲的皇室嫡福晋,在贝勒府的后宅之中,那可真的是一言九鼎的说一不二了! 也正因为如此,从皇太极开始,故意要分嫡福晋的权,就有了仅次于嫡福晋的侧福晋。 按制,侧福晋也是要上玉牒的皇家正经儿媳妇,有资格正式出席颁金节、万寿节、春节等宫里举办的一切盛大活动。 嫡福晋出远门的话,侧福晋是理所当然的代掌家务的人选。 有些穿越小说里,把侧福晋写成了战战兢兢的妾室,简直是滑稽可笑。 老四也知道,玉柱是个海量,连老十三都不是对手。 所以,端上来的酒,分为两种,一种是贵族们专用的花雕状元红,一种是穷鬼们喝的烧酒。 老十三早就想和玉柱拼酒了,他径直吩咐捧着酒坛子的婢女。 “一坛子怎么够呢?再来十坛,也就是涮涮口罢了。” 老四和四福晋,早就适应了老十三的狂放,已是见怪不怪了。 玉柱毕竟是来作客的,有四福晋在场的情况,他实在是不太方便失了仪态的拼酒。 谁料,四福晋居然说:“你们只管猛饮,不就是烧酒么,要多少坛子,就有多少坛子。” 嗨,好一个大气的四福晋呐! 难怪,当上皇后的四福晋崩逝后,老四异常的悲伤,还写了好几首怀旧的诗词,沉痛悼念发妻。 老十三原本要拼酒的,听了四福晋的这话,反而不好意思说:“我们慢慢饮,慢慢的来,不着急的。” 这么一来,玉柱也就看出来了,老十三并不怕老四,却有点憷四福晋。 说起来,老十三也是怪可怜的。生母敏妃薨逝后,亲爹也不管他,就像个野孩子似的,差点被老三欺负死了。 如果不是老四总护着老十三,老十三天知道要受多少冤枉气? 有四福晋在场,老十三喝酒的姿态,斯文多了。 (ps:这一段里头,有趣的小知识,很长见识的。玉柱的头发快掉光了,该赏几张月票了!) 第113章 试婚(求月票) “来,干了它。”老十三很想大喝一声,拿碗来。 但是,瞅见笑吟吟的四福晋,他又气短的怂了。 说白了,今日之前,老四和四福晋都是极其重视规矩之人。家中的下人,不管是谁,只要敢乱了规矩,都要被乱棍打死后,扔去五道口。 家规甚严,其实也是老四最终获胜的原因之一。 老八,八贤王的家里,由于八福晋郭罗络氏只盯着老八不许碰别的女人,导致治家不严。整个八贝勒府,就像是四面漏风的筛子一般,早就被老四的人摸透了底细。 这顿涮羊肉,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正式散场。 老四、四福晋和老十三,一起送玉柱出门。 等玉柱登车走后,老四扭头问四福晋:“怎么样?” “爷,不知道怎么的,我隐隐觉着,玉柱的身上,和您有几分相似的气息。”四福晋皱紧了眉头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哦,那小子啊,的确也是个狠角色。原本,他完全可以仗着隆科多的势,走侍卫处那头入仕。谁曾想,他的眼光异常之长远,偏要窝在家里苦读书。这不,解元和会元都到了手。哼,区区五品的三等侍卫罢了,岂能与异常金贵的满洲进士相提并论?我今儿个故意在工部衙门里,试探了一下他的志向,果然瞧不上从五品的员外郎。” 因在府门口,耳目众多,老四也是点到为止。 “爷,您怎么不叫弘昀出来呢?”四福晋想了想,又问老四。 老四叹了口气,说:“我原本是想叫他出来拜见老师的。只是,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极弱。都已经睡下了,一旦吵醒了,又是整宿的无法安枕了。” 没办法,老四的儿子缘,真的是很浅。 嫡长子弘晖,八岁就早夭了。庶长子弘昐,也是冲龄夭折,没有保住。 到如今的康熙四十五年,老四都已经虚二十九岁了,膝下仅有两个儿子而已,即六岁的弘昀和还在吃奶的弘时。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康熙绝不可能把皇位传给绝嗣之人,老四仅有的两个儿子,可不得视若至宝的养着? 说白了,万一这两个儿子有个好歹,老四根本就输不起,也不敢赌。 和老四同病相怜的还有老八。但是,老八比老四还要惨得多,他至今无子。 和硬汉子作派的老四相比,怕老婆的老八,在康熙眼里,肯定是大大的失分了! 老八那边,势力极为庞大也就算了。最作死的是,老八连传嗣的儿子都没有,仅仅因为需要安亲王岳乐一脉的支持,连妾都不敢纳了。 不管是谁,处在康熙的位置上,能把大位传给这种懦弱之人么? 第二日一早,玉柱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孙承运来了。 寒霜不等玉柱的吩咐,便亲手拿来了碗筷,摆到了孙承运的面前。 孙承运望着面上冒着一层油的小米粥,不由笑道:“又熬了一夜?” 寒霜笑嘻嘻的说:“瞧您说的,用纹火熬了一天一夜呢。” “唉,你们家就是讲究,厨娘也很得力。”孙承运脸上虽然挂着笑,玉柱却看出,他必有心事。 果然,用罢了广式早膳后,孙承运叹息道:“宫里已经传下话来,要派了两个试婚姑姑到我府上去。” 玉柱一听,马上起了八卦之心,不由调侃道:“那岂不是正合你意了?” “唉,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听说啊,和试婚姑姑那个啥的时候,有精奇老嬷嬷在旁边盯着的。”孙承运发的牢骚,差点让玉柱笑喷了。 好家伙,就在精奇老嬷嬷的眼皮子底下,老孙抱着试婚姑姑成其好事,这不是受罪么? 说句丑话,若是精神压力太大了,老孙吓蔫儿了,那就乐子大了! 很简单的道理,宫里派出试婚姑姑,就是担心孙承运是个丧失了欢好能力的天阉。 若真的是那样,岂不要害九公主守活寡了? 如果,老孙真的吓不行了。嘿嘿,筹备了这么久的大婚尚公主,必定要泡汤了! 不仅和硕额附的头衔,肯定保不住了,还要成为整个权贵圈里的大笑话。 “老弟,帮哥哥我想个办法吧。实在是不好意思当着精奇嬷嬷的面,那个啥了。”孙承运苦着个脸,哀求玉柱帮着出点子,想办法。 玉柱心里明白,孙承运这是想让他找宫里的小佟贵妃,帮着疏通可能派出来的精奇嬷嬷。 这精奇嬷嬷,就站在床边死盯着,和坐到门边喝茶,区别可就大了。 而且,允许放下床帘,和敞开床帘,被老女人围观,又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玉柱连块腰牌都没有,肯定进不了宫。整个府里,能进宫的只能是隆科多了。 实际上,因为男女大防的缘故,即使是隆科多也见不到佟贵妃这个妹妹,只能通过佟贵妃身边的心腹小太监小得子往返的递话。 “吴江,你去正院那边打听一下,看看老爷出了门没有?” “嗻。” 很快,吴江回来了,禀道:“回二爷,老爷正在上房里,陪着太太打马吊,红梅和刘嬷嬷都在桌上。” 因麻将还没有彻底的发明出来,豪门贵族之家的后宅娱乐活动,基本都是以打马吊为主。 打马吊,属于四个人一起玩的牌类游戏。 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 打马吊有庄家、闲家之分,庄无定主,可轮流坐。因而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 “哥哥,你且稍待片刻,我额涅打马吊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打断了。非得等她玩尽兴了,散场后,我才能去找我阿玛说正事。”玉柱自然是要护着孙承运的。 只是,玉柱有必要解释清楚,不能马上去找隆科多的原因。 朋友都已经火烧眉毛了,你还在拖拖拉拉的办事,那就说不过去了。 孙承运其实也没怎么慌乱。他心里有底,只要他跟玉柱张了这个嘴,此事没有不成的道理。 再说了,孙承运家里的妾室,都有几房了,根本就不存在不能和公主洞房的问题。 等上房那边的马吊游戏结束后,玉柱领着孙承运,去找隆科多。 隆科多肯定知道,孙承运是玉柱真正的好朋友,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帮忙的。 再说了,隆科多和小佟贵妃之间的情分,那是真的好,绝不是假好。 除了兄妹之间原本的感情甚好之外,隆科多和小佟贵妃,彼此都需要对方的鼎力扶持。 往往,重大利益关系互补的时候,感情基础就异常之稳固了! 宫里的小佟贵妃不管是要钱,还是要物,或是有什么不好办的事儿,都需要隆科多在宫外张罗着办妥当了。 相应的,隆科多也有不少用得着小佟贵妃出力的地方。 比如说,玉柱也已经虚十六岁了。以他的身份,殿试中进士之后,肯定要由康熙在秀女之中指婚了。 因李四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没办法像豪门的正室夫人一样,经常去别人家里踅摸好姑娘。 秀女的情况,肯定需要小佟贵妃派人就近观察,并给出结论了。 比较麻烦的是,玉柱属于兼祧的情况,康熙就要指婚两次了。 以隆科多对康熙的了解,玉柱的婚事,皇帝肯定会问小佟贵妃的意见。 康熙的亲舅舅佟国维还没死呢,亲表弟隆科多又格外的得宠,且掌握着京城内外的重兵。 康熙再不宠小佟贵妃,亲舅舅和亲表弟的面子,总是要顾全的。 于是,玉柱刚把话说完,隆科多便满口答应了。 “整好,后日个我要进宫觐见,顺便就把承运的事儿给办了。”混不吝的隆科多这么给面子,孙承运顺势跪下了,异常诚恳的说,“不瞒叔父大人您说,家父早早的就过了世,以小侄和玉柱的深厚交情,您也和家父没啥区别了。” 隆科多一瞅,孙承运这小子还真够机灵的,这是要拿他当干爹看呢。 “既是如此,你以后便是老夫的干儿子了。怎么样,没有辱没了你和硕额附的高贵身份吧?”隆科多最喜欢被人捧起老高,他心里一高兴,就要收孙承运为干儿子了。 孙承运不由一阵大喜,生怕隆科多反悔了,他赶忙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并立即改了称呼,干爹叫个不停了。 “干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孙承运叫干爹的腔调,别提多肉麻了,差点没腻死了玉柱。 干儿子,和儿子的朋友相比,关系自然是又大大的进了一步! 过了两日,隆科多告诉玉柱,转眼就是佟国维六十三岁生辰了,佟国维点名要玉柱回去拜寿。。 “唉,我也是没了办法,你玛法非要见你,我拦了好多次了,这一次实在拦不住了。哼,他居然要挟我,说你若是不去给他拜寿,他就进宫找主子爷哭去。嗨,这叫什么事儿嘛,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如此的混不吝。”隆科多好一阵唉声叹气,他是真心不乐意玉柱回去被老佟家的亲戚们围攻。 玉柱看着隆科多搓着手,为难死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说:“阿玛,我去给玛法拜寿,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您就别为难了,到了日子,我陪着您一起回去,可好?” 隆科多望着如此善解人意的好儿子,不由百感交集。老佟家,如果仅仅是佟国维,其实也没啥的。 佟国维掌权了这么多年,啥事没见过?啥事又想不开了? 索额图被饿死了,他的能干儿子们,也都被砍了脑袋。 号称佟半朝的老佟家,佟国纲和佟国维的两大家子都好好儿的掌着权,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ps:大戏即将开场了,请看玉二爷如何的显威老佟家,也该赏月票了!) 第114章 遍地红眼病(求月票) 隆科多向来是小错误不断,站队的大错误,绝对不犯。 “禀万岁爷,隆科多又犯小错误了。” 康熙的耳朵里,已经听腻了这些,自然就有些麻木了,忍耐力也高得多。 说实话,康熙并不是杀人狂魔。杀索额图的一大家子,那是胤礽的势力太过于膨胀了,已经到了康熙夜不能寐的程度。 太紧张了,不杀了索额图一家子,康熙迟早会被逼成精神病的。 归根到底,还是索额图蠢透了,脑子拎不清,居然领着他所有的儿子,都一起死命的支持胤礽。 老佟家这边,就聪明多了。 佟国维公开支持老八。隆科多表面上不站队,私下里支持老四。老八庆泰,是个五爷党。其余的几个儿子,各有交好的阿哥。 这么一来,呈现在康熙面前的是,佟半朝的势力大大的分散了。 老佟家对皇权没啥威胁,康熙自然乐意照顾亲舅舅家的亲戚们了。 “唉,若是,若是你玛嬷(祖母),她说的话很难听,你呀,看着我的面子,就只当没有听见的,好么?”隆科多狠狠的搓着手,异常艰难的恳求着玉柱。 实话说,隆科多不怕正妻小赫舍里氏闹事,也不怕玉柱的大哥岳兴阿说嘴。 可是,老赫舍里氏毕竟是隆科多的亲娘,打不得,骂不得,这就左右为难了。 玉柱知道隆科多的担忧,怕老赫舍里氏故意挑事儿,他一时忍不住的话,就很容易影响到在康熙那里的观感了。 毕竟,和亲祖母闹出了大风波的话,不管怎么说,孝字上头,就不大稳当了。 “阿玛,这么着,到时候啊,您就陪着我一起去给玛嬷请安,不管谁叫您,都别离开我的身边,可好?”玉柱眼珠子一转,马上有了主意。 反正吧,隆科多的名声早臭了,他连亲爹都敢打,还有啥不敢干的? 玉柱还没正式考中进士授官呢,确实需要爱惜羽毛,不能让康熙听到特别不好的传闻。 传闻,绝对是可以坑爹的! 隆科多仔细一想,随即长吁了一口气,笑道:“是我关心太过,想左了。哼,到时候儿啊,天王老子叫我,我也不离开你身边的半步,护定你了。” 这绝对是亲爹,不是干爹! 妥了,有混不吝的隆科多亲自护着,玉柱还有啥可怕的? 到了佟国维寿辰这一天,照例会有宫里的恩旨和各种赏赐。 岂有恩旨到了府里,还敢迟到之理? 所以,隆科多起得很早,用罢早膳后,就领着玉柱出门。 李四儿很有些担忧的望着玉柱,她不停的叮嘱隆科多。 “爷,囫囵着带去,囫囵着带回来啊!”李四儿红着眼圈,死死的拉着隆科多的一只袖口,仿佛老佟家是虎山一般。 “你就放心吧,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若是玉柱掉了半根寒毛,你就拿那个鸡毛掸子抽我便是。” 隆科多的一席话,瞬间逗笑了李四儿,她的心里也很明白,隆科多是真的偏疼玉柱。 十几年的光景,隆科多捞的黑钱,足有几百万两银子,都在李四儿的锦匣子里装着呢。 玉柱过着完全不缺钱的锦衣玉食,再看他的那位大哥岳兴阿,就过得窘迫多了。 因为手头很紧的缘故,岳兴阿需要亲自出手,去敲诈勒索草民的好商铺。 那岳兴阿,就算是占着嫡长子的名分,又怎么了? 只要有权势的亲爹不疼他,日子就是过得异常的艰难! 隆科多的老部下们,谁要是敢轻视玉柱,去捧岳兴阿的臭脚,就擎等着倒大霉吧! 府门外,已经摆开了九门提督的全副仪仗。 甲士们,个个都是高头大马,左边的背弓,右边的挎刀,全副铠甲在灯笼光的映射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凶光。 全副戎装的提标亲兵营副将,就站在马车的边上,亲自牵缰。 嚯,威风凛凛,气势煊赫,不可一世,这便是隆老三的派头! 这一次,玉柱倒不觉得太过张扬了。 因为,隆科多这是为了替他撑场面,岂有说嘴之理? 大管家吴善文,乐颠颠的跑到马车边,扎千禀道:“一切都准备妥了,请爷示下,是否启程?” “嗯。”隆科多只是闷哼了一声,吴善文便已经心领神会,随即高声喝道,“启程喽。” “啪啪!”粗大的净街鞭,狠狠的抽击在地面上,发出令人惊恐的炸裂声,响彻整个胡同。 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出胡同,上了大街,直奔老佟家而去。 老佟家位于镶白旗地界的同福夹道。同福,实为佟府之意也。 整个夹道的东边,依次耸立着两座一等承恩公的公爵府。夹道的西边,则是明朝奸相严嵩的豪宅。 到了老佟家的公爵府门前,玉柱跟在隆科多的身后下了车。 迎面就见,老佟家的大门前,站了不少的人。 “老三,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是佟家老大叶克书。 “三哥,可想死小弟了。”这是老四洪善。 “老三,你带的漂亮小崽儿,可是新科解元公?”这么不客气的招呼声,只能是更混不吝的老二德克新了。 经过隆科多的逐一介绍,玉柱足足下拜了七次之多。 没办法,佟国维有八子,除了隆科多外,玉柱共有两个伯父,五个叔父。 “终于舍得回来了?” 最后,庆泰笑眯眯的望着玉柱,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瞧八叔您说的,小侄巴不得早点回来看望您老人家呢。”玉柱对自己人,从来都是亲热异常。 “哦,呵呵,不须多久,你便要改称呼了哦。”庆泰此话一出口,他的兄弟们一个个全都对玉柱侧目而视。 尼玛,大便宜都叫玉柱这个外室野种给占去了! 佟国维的八个儿子之中,就数隆科多最得圣宠,实权也最大。一等公的爵位,肯定是他的。 其次,便是老八庆泰。他现任吏部满缺左侍郎,也是位高权重之辈。 大家也都知道了,没儿子的庆泰,不顾佟国维的反对,已经上了奏折,选了玉柱为嗣子,让其兼祧老佟家的三房和八房。 大便宜都被玉柱占去了,岂能不惹来红眼病的羡慕嫉妒恨? 隆科多早就说过很多次了,在老佟家,除了老八庆泰之外,他其余的兄弟们只需要敷衍个面子情,不给挑礼的空隙即可。 玉柱才不傻,就算是伯父和叔父们,混得都不如隆科多,他也不能在表面上失了礼数。 排末尾的弟弟庆泰都见了礼,隆科多却猛然发现,嫡长子岳兴阿,居然不见踪影。 “岳兴阿呢?”隆科多沉下脸,质问大管家佟六。 佟六暗暗叫苦不迭,那岳兴阿不知道被小赫舍里氏,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连亲爹回来了,都敢不来迎接? “回三老爷,兴大爷,兴许是在外头站久了,身子不适吧?”佟六急得直冒汗,总算是够机灵,居然叫他找到了半正经的理由,也确实是难为他了。 岳兴阿的身子骨,确实比较弱,经常容易感冒。 和他相反,常年骑马挽弓射箭的玉柱,才满十六岁,已经壮实得像条小牛犊子了。 今天是老爹的生辰,隆科多忌惮着亲娘很可能的发难,就没再追究岳兴阿失礼之事。 一行人簇拥着隆科多和玉柱往里走,隆科多担心玉柱被挤出了他的身边,死活拽着儿子的手,就是不肯分开。 叶克书几个人,原本打算利用迎接隆科多的机会,把玉柱挤到人群外头去,再找机会利用长辈的身份,收拾了他。 没办法,这是老赫舍里氏的私下交待,哥几个不想听,也得听着。 谁成想,隆科多竟然如此的护犊子,连半点机会都不给兄弟们。 这就很有些棘手了! 毕竟,大家都住在四九城里,有许多事情,压根就绕不过掌握着京城警权的隆科多。 哥几个总有事情,必须求着隆科多去办,若是把他得罪狠了,将来还怎么张嘴呢? 佟国维所住的正院门口,门上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匾额:亲亲堂。 亲亲堂,是康熙亲笔所提。亲亲者,亲近亲舅舅也。 门口的大丫头,一边撩起门帘,一边往里头禀道,“老太爷,老太太,三老爷和……”竟然在介绍玉柱的时候,卡住了。 玉柱心里明白,在老佟家人的眼里,他不过是个外室野种罢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前压根就不许玉柱进门。 守门的大丫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玉柱,也就很正常了。 “狗东西,连你也敢瞧不起老子了?”隆科多火冒三丈,抬腿就是一脚,把那个无辜的大丫头踢倒在地,居然滚下了台阶。 “唉,老三,今儿个是老爷子的寿辰,可千万别犯混呐。”大哥叶克书赶紧冲上来,一把抱住了隆科多的一只胳膊。 二哥德克新也抱住了隆科多的腰,大声喝道:“老三,你心里有气,就冲我来嘛,拿个小丫头出气,算怎么回事?” 这时,八弟庆泰缓缓走过来,冷冷的说:“照我说,那丫头就该打。连家里的小主子,都喊不出名字了,送五道口都是轻的。” 他这话就属于是典型的指桑骂槐了! 家里的丫头,居然认不出小主子了,难道不是有人教的么? 兄弟之间闹家务,嘿嘿,道理是不可能讲得通滴。 不论是非,只论立场! 帮亲不帮理,才是常态! 庆泰都已经上了折子,请求康熙恩准玉柱为其兼祧的嗣子。不客气的说,玉柱已经算是庆泰的大半个儿子了。 不帮着自己的儿子出气,难道,还帮着外人们欺负自己的儿子不成? 那简直是岂有此理了! (ps:如此活灵活现的红眼病场景,精彩还在继续,岂能不赏月票?) 第115章 刀光剑影 小时候,从大哥叶克书开始的兄弟们,除了隆科多之外,谁没欺负过庆泰? 说白了,现在也就是佟国维和老赫舍里氏这个嫡母还没死。等他们都死了,庆泰肯定第一时间闹分家,然后就彻底的搬出去住了。 大哥叶克书和二哥德克新一伙,老三隆科多和老八庆泰一伙,其余的四个人,不禁面面相觑的不敢公开站队了! 闹家务的前提,你必须有足够的实力,震慑的住兄弟们! 否则,大家都是平辈,谁怕谁呀? 现在的问题是,最有实力的两个,扎堆一致对外了。 其余的四个兄弟,今天谁敢乱说话,以后还想不想解决自己的困难了? 就在僵持的时候,上房里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吵什么?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翻天了?” 得了,老太爷发怒了,今天又是老太爷的生辰,哥几个确实不好再闹了。 彼此之间,怒瞪几眼,也就各自悻悻的收了手! “哟嗬,还是二叔够威风啊,一语震慑群小。唉,我阿玛还活着的时候,上了亲笔的折子,想叫主子爷砍了我的脑袋,哈哈,我好怕怕啊!” 众人扭头一看,好家伙,比隆科多更混不吝的一等公鄂伦岱来了! 鄂伦岱,是佟国纲的长子,也就是众人的大堂兄。 咳,和鄂伦岱相比,隆科多做的恶,也配叫恶么? 隆科多是差点揍了亲爹,鄂伦岱则是真在家里打过亲爹! 而且,鄂伦岱还干过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废太子后,康熙自霸州回銮,途中责骂鄂伦岱等结党阴护老八。别的重臣都吓昏了,鄂伦岱居然敢当众顶撞说,老八甚贤,该立太子。 雍正登基之后,鄂伦岱在乾清门前,于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将雍正的谕旨扔到了地上。 第三件大事,哎呀呀,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胆大包天的鄂伦岱,居然敢当着无数重臣的面,就在乾清门前掀衣便溺,把雍正气得差点迸发了脑溢血! 别人都不敢招惹鄂伦岱,庆泰却主动上前,拱手施礼,笑眯眯的说:“大哥,您终于来了!” “嘿嘿,你叫我来,我哪敢不来啊?”鄂伦岱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庆泰的胳膊,笑嘻嘻的说,“老十一,你看谁不顺眼了,告诉我,我来揍他。” 庆泰在所有堂兄弟之中,算是老幺了,总排行十一弟。 光脚的,根本就不怕穿皮靴的! 鄂伦岱早就是凶名在外了,连亲爹都敢真打,还有啥不敢干的? 他的名声已经臭透了,再多几桩丑事,也是丑多不压身了! 和鄂伦岱比,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够看的。 鄂伦岱是老大,他反客为主,率先进了上房。 庆泰长松了口气,很好,只要这个大恶人来镇着场子,叶克书他们有再多的花样,也是玩不出来的。 “二叔、二婶,小侄给您二位请安了!”鄂伦岱拍袖口哈腰打千,装模作样的给佟国维两口子行礼。 佟国纲还活着的时候,都拿鄂伦岱没招,何况是佟国维这个叔父呢? “坐吧,和我客气啥?”佟国维也是老江湖了,他一看见鄂伦岱,就知道,隆科学多和庆泰都防着老赫舍里氏要出妖蛾子呢。 打小,隆科多就跟着鄂伦岱混,他的混不吝就是跟着鄂伦岱学的。亲娘死得早的庆泰,又跟着隆科多混。 这就和亲娘敏妃薨逝后,没人护着的老十三,就成了老四的小跟班,一样的道理! 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实际上,兄弟之中,极弱势的那个,往往就是饱受欺负的受气包。 长辈们都见过礼后,轮到玉柱了。 刚才,玉柱喜滋滋的看了一场,大清第一豪门中,兄弟阋墙的一幕好戏。 嗨,鄂伦岱一出场,就震慑住了群小,他的气场,简直是黑弹爆裂般的强大啊! 玉柱被领到佟国维和老赫舍里氏的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毕恭毕敬的说:“不孝孙男,叩见玛法、玛嬷,玛法、玛嬷万福。” 再怎么说,佟国维和老赫舍里氏,都是玉柱嫡亲的祖父和祖母,这一跪是免不了的。 “起吧,唉,这些年难为你了。”佟国维知道家族内部的大势,今天硬要叫玉柱回老佟家,自然不是故意要为难他的。 没等玉柱起身,老赫舍里氏突然发了难。 “老头子,他这些年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兜里的钱,敞开来花,都花不完,难为啥?” 屋里的人,都知道,隆科多把李四儿她们娘儿三个,宠到天上去了,好几座银山都搬去了李四儿那里。 如今,德克新的嫡幺女,正在议亲。可是,老佟家的公中,却只能出一万两的压箱银,这也太少了点吧?拿得出手么? “老三,咱们家可还没有分家呢,你外头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该拿回来了呀?” 德克新此话一出口,大家就都明白了,这是眼红隆科多捞了好几座银山,却不往家里的公中上交,导致大家都跟着过苦日子了。 隆科多挺起胸膛,昂着脑袋,轻蔑的说:“你在煤炸胡同和羊乙宝胡同,各有一座四进的大宅子,且各藏了一个唱昆曲的戏班子,还养了好几个外室女。怎么着,打量着我不知道么?” 嗨,一剑封喉! 德克新做梦也没有料到,如此隐秘的事情,竟然被隆科多掌握得如此的清楚。 于是,面色苍白的德克新,径直败退了! 没等大哥叶克书出声,隆科多已经掉转了枪口,直接了当的说:“大哥,你也别装了,怀柔附近那一万亩上等的水田,应该是挂在你的大管家萧四城的名下吧?” 得,叶克新也不敢吱声了! 隆重多扫视了全屋一周,凡是与他凌厉眼神相遇的弟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低下了头。 这时,鄂伦岱得意洋洋的说话了。 “啧啧,咱们老佟家两座公府里,谁没点牛黄狗宝啊?大哥莫说三弟,癞蛤蟆别说蟾蜍了,是吧?” 老赫舍里氏布置的伯父收拾侄儿,提前破了功,无人再敢出头了。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权贵,老赫舍里氏心里也很清楚,今天,只要有鄂伦岱在场,啥布置都会给搅黄了。 “老三,你真要宠着外室灭妻么?”亲妈质问亲儿子,哪怕是鄂伦岱也不好第一时间抢话的。 隆科多早就想好了对策,他径直跪下了,诚恳的说:“额涅,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霸道?刚嫁进门,就卖了我的三个美妾,我冲您是她亲姑母的面子,忍了。后来,她又拿着我的血汗钱,去贴补娘家好赌的弟弟,足足有十万两啊。再后来,索额图事败了,她私下里打着我的旗号,到处找人帮索额图说好话。如果不是万岁爷早就知道,我和索额图素来不和,这脑袋只怕是已经搬了家!” 哦,原本如此啊,玉柱恍然大悟了。 难怪历史上的隆科多,故意纵容李四儿,把嫡妻小赫舍里氏,整成了“类人彘”的状态。 在夫贵妻荣的当下,小赫舍里氏干的破事,太出格了! 索额图,并不是小赫舍里氏嫡亲的叔祖,而是隔了房的堂叔祖。要知道,隔房要远三千里呢。 为了娘家的隔房亲戚,居然不怕坑死了自己的丈夫,这种吃里扒外的奇葩老婆,简直是太可怕了! 毕竟是亲母子,老赫舍里氏仔细一想,隆科多确实没说半句假话。 她的亲侄女,简直活见鬼了,拼命拿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这些破事闹大之后,如果不是皇帝指婚的嫡妻,隆科多早就休了小赫舍里氏出门。 佟国维也被提醒了,他忍不住怒道:“简直是岂有此理,老三媳妇还是我们佟家的儿媳妇么?” 老寿星这一发怒,鄂伦岱就好说话了。 他叹息道:“咱们满洲的大姑奶奶,确实是个个都卫护娘家,但是,也得有个分寸吧?坑了丈夫,也就罢了,总不能还要坑了家里有出息的孙子辈吧?” 嗨,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视线就都挪到了玉柱的身上。 老佟家的孙辈之中,唯一有出息的一个,在这儿呢! 顺治朝的时候,科举取士,分为满榜和汉榜。 不客气的说,顺治朝的两名满榜状元,也就是识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的满人罢了。 他们两个所谓的满状元,岂能和满汉不分榜的会元相提并论? 出门在外的时候,两个满榜状元,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中过状元。 佟国维和颜悦色的说:“玉柱确实很不错,像我们老佟家的子孙。” 亲祖父的公开夸奖,玉柱自然要跪下叩谢了。 “孙儿不才,勉强识得几个字罢了,玛法您过誉了。”玉柱一向是个低调谦逊的性子,不怕贬低了他自己。 鄂伦岱也看出来了,佟国维没想故意刁难玉柱,他便笑眯眯的望向了庆泰。 庆泰微微一点头,鄂伦岱见此来相助的目的达成了,便咧嘴一笑,心里异常之舒坦! (ps:真不想挤牙膏一样的每天叫月票,你们不烦,我还烦呢。可是,兄弟们的月票都抠抠索索的不肯给,必须提醒着才一点点的赏来。) 第116章 妖狐PK智狐(加更,求月票) 鄂伦岱最宠的小妾,有个亲哥哥,花钱捐了官后,一直没等到实缺。 这主要是鄂伦岱太过于混帐了,好好的当着领侍卫内大臣,却纵容家奴在禁地内放枪,又被贬成了一等侍卫。 这年月,官场上的人,尤其是吏部的人,个个都是超级势利眼。鄂伦岱被贬了官,手里没有可以交换的官场利益,又舍不得砸大钱,他再怎么钻营着帮妾弟谋官,也是白搭。 庆泰是现任的吏部满员左侍郎,实权仅次于吏部满尚书。只要他肯出面,帮着打个扎实的招呼。 鄂伦岱的妾兄,想谋个实缺的事儿,简直就不叫个事儿。 这年头,大家都现实得很! 别说是堂兄弟了,就算是请亲兄弟帮忙,要么拿出真金白银来感谢,要么你手里捏着可以用来交换的权柄。 否则的话,咱哥俩真的很亲么? 佟国维一直想领着玉柱,去内间单独说话。 隆科多暗中拦了三次,却终究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跟着亲爷爷去了里间。 “坐吧。”佟国维坐定之后,笑眯眯的摆手示意玉柱也坐。 玉柱才不傻呢,岂有在亲祖父的跟前,坐着说话之理? “玛法,孙儿年轻,站着就好。”玉柱垂手站得笔直,丝毫也不马虎。 佟国维暗暗点头,此子完全不像鄂伦岱和隆科多,那就好,那就好啊! 怎么说呢,佟国维已是一条腿入了土的人了,眼看着日薄西山。 但是,老佟家的持续兴旺,总不能就败在了他的手里吧? 从佟图赖的大发家之后,到玉柱这一辈,整好是第四代了。 俗话说,贵不及三代! 作为老佟家的当家人,佟国维比谁都清楚。老佟家的第三代之中,最有出息的是三儿隆科多,其次便是八儿庆泰。 第四代之中,唯一有出息的,也就是玉柱了。 偏偏,第三代中最有权势的三儿和八儿,都鼎力支持玉柱。 老八那个不听话的孽畜,不顾佟国维的反对,非要上了折子,请求皇帝恩准玉柱兼祧两房。 说白了,在这种形势之下,无论佟国维作出何等安排,都已经挡不住玉柱的崛起之势了。 大势所趋,无法阻挡的情况下,佟国维只剩下一招了,想方设法的笼络住玉柱! 以佟国维对玉柱的了解,不拿出足够的诚意,只怕是难以打动这小子的。 玉柱已经是会元了,百分百中满洲进士。哪怕殿试时,玉柱不能授为三鼎甲,也可以考入庶常馆。三年庶吉士散馆后,就至少是个六品官了。 为啥不是七品编修呢? 唉,知子莫若父。以佟国维对隆科多的了解,这小子要不替玉柱事先作出种种铺垫,他就不是隆老三了。 “今儿个叫你来,是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佟国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玉柱,慢条斯理的说,“钱,你不缺。权势,你的两个阿玛也都不缺。” 玉柱知道,佟国维还有下文,也就垂首肃立,静静的等着。 佟国维见玉柱如此的沉得住气,不由暗暗一叹,都怪他听了枕边风,没把这么好的孙儿养在跟前啊! 亲祖孙俩又如何? 玉柱从小就没和佟国维在一起,今天才是祖孙俩的头一次见面,说什么感情深厚的话,那简直是自欺欺人,拿玉柱当傻子耍。 “不过嘛,老夫毕竟是今上的亲舅舅。他日,老夫若是一病不起,想必今上会来病榻前探望老夫的吧?”佟国维眯起两眼,仔细的看着玉柱。 玉柱很想笑,佟国维这就属于典型的要挟了。 皇帝的亲舅舅,病得快死了,皇帝肯定是要来临终见一面,顺便交代一下后事。 佟国维这是拿临终遗折的事情,暗示玉柱,小子,别太猖狂了,玛法还是有办法收拾你的。 “玛法所言甚是。”玉柱说完这句,就垂首肃立,不再言语了。 玉柱有满洲进士的金招牌,有两个爹的大力扶持,就算是能被佟国维打压一时,也不可能压制一世的。 两败俱伤的结果是,佟国维从小疼到大的那些个儿孙们,全要倒霉,从此一蹶不振,任人践踏。 而玉柱,太年轻了,迟早可以一飞冲天! 鄂伦岱和隆科多,如此的混不吝,如此的忤逆亲爹,照样被康熙重用。 就看谁输不起了? 李四儿有的是钱,隆科多和庆泰有的是权,玉柱有的是横溢的才华。 三者聚齐之后,他对老佟家,真的是无所求了。 求名?别逗了,满四九城里的权贵们,谁不知道他玉柱是李四儿这个烂货生的野种? 但是,有两个重臣爹的野种,大家去打听打听,还能有谁呢? “唉,老夫差点忘记了,你还是两个皇孙的师傅。你若是过得不好,老五和老七绝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佟国维此言一出口,玉柱便知道,老爷子怂了。 玉柱对老佟家没有任何的所求。然而,佟国维要的东西太多了,他必然更输不起! “喏,拿去吧。别告诉你阿玛和八叔。”佟国维很光棍的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了玉柱的手边,“这是我这么多年,私下里培植的心腹,现在就都交给你了。” 玉柱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奇怪的问佟国维:“玛法,为何是孙儿我?” 佟国维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今上宽仁,我们老佟家再怎么着,都还有好日子过。可是,遍观几个皇子阿哥,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手毒。你阿玛的脾气太过于张扬了,可以伺候好今上,却很难讨好储君,不客气的说,迟早要败事。” “你八叔没啥大志向,就想安稳的过日子。原本呢,这本小册子,我是想带去土里的。若不得其人,老夫宁可烧了它,也不能任由败家子,拿去害垮了整个佟家。天佑我佟家,有了你就不同了。”佟国维慈爱的望着玉柱,忽然笑道,“方才,你若是吓得跪下求饶了。哼,这本小册子永无到你手之日。” “册子上的人,都有大把柄在你玛法我的手里,跳不出我的手心儿。”佟国维微微一笑,“真正值钱是这本小册子,而不是这两座世袭罔替的公爵府。当今的那几个世袭罔替的亲王,又如何?混吃等死尔!” 佟国维跳跃的太快,玉柱一时竟没有想明白,他为啥这么干? “楞着干什么呀?拿去呀。”佟国维轻声斥道,“八阿哥必定无法成事,太子也迟早被废,你阿玛支持四阿哥,也迟早要出事的。你嘛,不如暗中在五、七和十二,三个阿哥中,选一个吧?” 说到这里,玉柱就全明白了,好厉害的佟国维啊! 果然是家有一老,有如一宝! 隆科多事败后,他这一房死的死,贬的贬,却没有牵连到老佟家的两个公爵之位。 以前,身在局外的玉柱始终想不明白,如今,他懂了! 姜,还是老的辣! 佟国维早就布置好了,保全佟家之道! 索额图的一大家子男人,都被杀光了。佟家的儿子们,除了鄂伦岱和隆科多这两个作死的货之外,都好好的。 “玛法,需要孙儿怎么做?”玉柱如果真的是十五岁而已,还真有可能中了佟国维的套了。 见玉柱一直不肯接那本小册子,佟国维眼里的精光大盛,忽然狂笑出声,“老夫死而无憾矣!” “且去吧,老夫要做的事儿,你迟早会知道的。”佟国维居然收回了小册子,撵了玉柱出门。 “记住了,老夫没有要护的人,只想护着佟家不倒!” 玉柱临出门之前,忽然听见佟国维的说话声。 是了,佟家自隆科多死后之后,再无掌握大权之辈,但也平平安安了一百多年。 见玉柱囫囵着出来了,隆科多不由长松了口气,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庆泰不像隆科多那样显露在表面上,却也是暗中瞅着玉柱。 发觉他毫发无损,庆泰才吁了口气,笑眯眯的说:“宫里的旨意,也快到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门上来报,四贝勒爷和五贝勒爷联袂赍(读基)旨而来。 老佟家经常性的接恩旨,香案也是常备的,很快就收拾妥当了! 佟家的男人们,在佟国维的带领下,都到了大门外头。 这一列队,儿孙满堂的好处,立时显现无遗。 老佟家的大小主子们,分列公爵府的两侧,嗨,黑压压的一长溜,一眼望不到头。 身份越尊贵,距离大门边越近。 大家手忙脚乱之时,忙中出错,玉柱就被安排到了整个孙子这一辈,最末尾的位置。 这个位置,距离夹道口最近,距离公爵府的大门最远。 玉柱正低头想着心事的时候,胸前突然被人捶了一拳,紧接着,就是有人的斥骂声。 “狗入的野种,你也配进我家大门?” 玉柱扭头一看,一个不认识的身穿狐裘的年轻人,正俯着身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须多问,肯定是岳兴阿了!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岳兴阿和玉柱这兄弟俩,今天之前,从未见过面。 “兴大爷,我的兴大爷啊,快回您的位置上去,钦差阿哥们的大驾,已经到了夹道口了。”佟府的大总管佟六,急得直跳脚,生怕这兄弟俩当众打起来了。 岳兴阿刚被佟六强行的拖走,夹道口就传来了大动静。 “吃吃吃……” “啪,啪啪,啪,啪啪……” 八名小太监,列队从夹道口快步走来,嘴里发出刺耳的吃吃声,双掌很有节奏的互相击打在一起。 皇子阿哥,还是两位贝勒爷,同时充任奉旨钦差,自有其一整套的净街威仪。 太监们过去后,金瓜、斧钺、豹旗等仪仗,一字排开,浩荡通过。 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甲士们,簇拥着两位贝勒爷,缓缓的进了夹道。 “哒哒哒哒……”马蹄声川流不息,甲士们源源不断的经过玉柱的跟前。 忽然,一匹威猛的枣红马,停在了玉柱的跟前。 (ps:感谢兄弟们捧场,玉柱也是讲感情的,加更了。大戏还在继续,今天只要到了2650票,必有加更!) 第117章 报应(12000加更,求月票) “可是玉柱?”马上之人,说的是一口麻溜的蒙语。 玉柱抬头一看,就见五阿哥胤祺,正骑在马上,笑眯眯的望着他。 边上的四阿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五阿哥,扭过头,又把视线挪到了玉柱的身上。 “今科会元,臣,玉柱,恭请圣安。”玉柱叩头问安,故意用的满语。 五阿哥说不好汉语,四阿哥听不懂蒙语,但是,他们的满语都很熟练。 没办法,今天这两个阿哥,都是奉旨的钦差,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玉柱胆敢不叩首,嗨,殿试也甭考了,直接被抓起来,丢进大牢里去了。 罪名也是现成的,大不敬! “圣躬安!”五阿哥抱拳拱手朝天,面色肃然的回应了玉柱的叩安。 “伊立。来人,给玉柱牵匹马来,让他伺候着翻译之事。” “嗻。” 随着五阿哥的一声吩咐,马上有人给玉柱牵来一匹大黄马。 这么一来,玉柱就很有些尴尬了。 夹道内,一直到公爵府门口,列着一长溜的玛法、阿玛、阿牟其(伯父)和额其克(叔父)等长辈们,他怎么敢骑着马,过去府门口呢? 但是,如果玉柱牵着马走,让钦差阿哥们总是俯身和他说话,这也算是大不敬之一了! 五阿哥的反应比较慢,四阿哥比较精细,他已经看出了玉柱的尴尬。 “老五,已经快到了,不如下马走走吧?”四阿哥主动出手,替玉柱解了围。 一旁伺候着的戴铎,不由暗暗叹息不已,号称冷面阎王的四爷,啥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以前,四爷才不会管你尴尬不尴尬呢,现在显然是格外的惜才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下了马,由玉柱陪着,沿着夹道,朝府门前走去。 一路上,老佟家的儿孙们,都格外羡慕的瞪着玉柱。 大家都搁这跪的膝盖疼,这个外室野种,居然陪着两位阿哥,有说有笑的聊天。 这人呐,就怕比较。不比不知道,一比呕出内伤! 四阿哥比较熟悉老佟家的情况,就问玉柱:“你搬回来住了?”用的是满语。 玉柱欠着身子,恭敬的答道:“回贝勒爷,今儿个是学生玛法的生辰,阿玛领着学生回来祝寿。” 四阿哥点点头,了然的一笑,老佟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体,他知道的不老少。 “照我看啊,还是住外头好,外头多舒坦啊?”五阿哥胤祺和老佟家素无交往,他只对玉柱感兴趣。 四阿哥瞅了眼五阿哥,嗨,这要多偏心,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等殿试完了,你中了进士,授了官,就跟我去理藩院吧?”五阿哥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的许诺说,“以你的通译之才,给个五品郎中都是屈才了。” 这不是当众挖墙角么? 四阿哥不乐意了,他轻咳一声说:“督修河工,清查帐册,追比欠款,这些才是正经事。” 如果是以前,五阿哥不会和四阿哥争什么。毕竟,他已经无望大位,不管得罪了谁,都担心将来的秋后算帐。 只是,玉柱上次在拖尔弼家里的翻译质量,赢得了满堂彩。五阿哥用着非常的顺手,舍不得了。 “四哥,弟弟我从未求过你什么,您就别和我争玉柱了吧?”五阿哥史无前例的抱拳拱手,恳求老四。 老四深深的看了眼玉柱,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这小子是个实干大才,就应该办正经的差事。五弟,你就让一让哥哥我吧?” “那就兄弟爬山,各凭本事喽。”五阿哥的意思很明显,既然都不肯放手,那就只有汗阿玛跟前见真章了。 真到了康熙的跟前,四阿哥多半争不过五阿哥。 没办法,康熙只要看见了五阿哥的那张脸,心里的愧疚和爆棚的父爱,怎么都遮不住的。 玉柱见四阿哥拉下了脸,他心知不好,赶紧拱手打圆场,陪着笑脸说:“二位爷,学生的志向是庶常馆继续学习几年。” “哼,你就这么点小出息?”老四憋着的气,整好撒到了玉柱的头上,而没有冲着五阿哥去了。 老五的心里也不舒坦了,他第一次开口求老四,老四居然如此的不给面子,以后还是远着点好。 被两个阿哥当众争抢,对玉柱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应景儿的时候,就很容易被人上眼药。 得亏玉柱机灵,没让老四和老五,话赶话的把狠话说出口。 那样的话,就有大麻烦了! 四周的人,包括戴铎在内,都急出了一身冷汗。 五阿哥的心腹们,只是单纯的不希望看到老五,随意得罪兄弟们。 戴铎一直捏了把汗,担心老四不冷静的,得罪了殊有圣宠的五阿哥。 有志于大位的四阿哥,得罪了老五这种中立的实力派,实为不智! 不过,玉柱及时的阻止了两位祖宗当众发飙,这就给戴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好印象。 此子确实机灵透了顶,非凡物也! 快到老佟家的公爵府门前时,就见佟家人在佟国维的带领下,一起山呼,“奴才们,恭请圣安!” “圣躬安!”四阿哥是此次颁旨的正钦差,由他出面回应了众人的问安。 四阿哥亲自出手,搀扶起了佟国维,并温和的说:“汗阿玛传下口谕,国维舅舅,可立而接旨。” 这的确是,康熙格外的优待亲舅舅了。 佟国维又想跪下谢恩,五阿哥手快的扶住了他,亲热的说:“汗阿玛料定老大人不肯失了礼数,特意命我们兄弟两个,就近照应着点。” 于是,在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联手之下,佟国维被搀扶着进了康熙亲题匾额的亲亲堂。 老佟家,一门两公爵,十一个子侄各居要职。 今天的寿辰,来宾着实不少,各个院落里,坐满了各路贵客。 四阿哥和五阿哥进了亲亲堂后,背靠摆好的香案,面朝大门,由四阿哥当众颁恩旨。 “钦奉上谕!”四阿哥手捧恩旨,沉声喝道。 “呼啦啦……”整个老佟家里,所有的人,不管主子、奴仆还是来宾,黑压压的跪满了一地。 “臣等恭聆圣谕!” “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十五日,内阁奉上谕……佟国维系朕之亲舅也,功勋素著……赐三眼花翎,起复原职议政大臣,赏东珠二十颗…………钦此。” 在大清,三眼花翎,可比一等公的民爵,还要金贵得多。 乾隆朝之前,最为显贵的亲王、郡王、贝勒,是不戴花翎的。贝子和固伦额附,才有资格戴三眼花翎。 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清二百七十多年的历史上,仅有六位满臣和一位汉臣,获得了三眼花翎的殊荣。 连曾国藩都没有得到的三眼花翎,却便宜了李合肥,李中堂。 佟国维得了大便宜,自然是喜出望外的想跪下谢恩,又被五阿哥扶住了。 玉柱心里却明白,佟国维越来越衰老了。康熙爱护亲舅舅,心疼亲舅舅,这是给的死前安慰奖。 反正吧,就算是佟国维戴上了三眼花翎,又能戴多久呢? 颁旨后,玉柱再次陪在五阿哥的身旁,给他当翻译。 落座之后,佟国维依旧居中,四阿哥在左,五阿哥在右相陪。 皇子阿哥进门宣旨,佟家的男主子们,挨个都要来拜见钦差。 等岳兴阿进门,跪见过四阿哥后,再来跪见五阿哥时。 玉柱故意扯着五阿哥,窃窃私语的说起了弘晊的教育问题,把岳兴阿整个的晾在了当场。 岳兴阿当众打了玉柱一拳的事儿,又没有背着人,叫好多人都看见了。 唯一有资格拉岳兴阿一把的四阿哥,这个时候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搭救岳兴阿。 天纵之才的玉柱,又被隆科多格外的偏疼,旗下纨绔岳兴阿算老几?认识么? 在这两人之间,四阿哥会怎么选择,还用问么? 结果,岳兴阿这一跪,就跪了一刻多钟。 原本,地上是有跪垫的。岳兴阿以为一跪即起,便直接跪到了冰凉的地上。 谁曾想,玉柱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岳兴阿正式决裂了。 五阿哥也乐意给玉柱当一回挡箭牌。怎么,他的安达,他儿子的老师,他就要袒护一次,不行么? 不服?那好,咱们到汗阿玛那里说理去吧? 佟国维如果说了话,五阿哥多半会给他面子的,毕竟是今日的大寿星嘛。 但是,佟国维却故意装聋作哑,当没看见似的。 第四代顶梁柱的玉柱,和败家子岳兴阿之间彻底的决裂了,换任何一个封建大家长,都会放弃掉岳兴阿的。 大管家佟六,是整场事件的见证者。他垂头跪在门边,心里却异常鄙视岳兴阿。 再大的恨,也不能在钦差阿哥即将到来之时,对亲弟弟动粗吧? 好多人都看见了,傻蛋岳兴阿,居然当众殴打“会元”亲弟弟,玉柱很有风度的没有还手。 好嘛,六月的帐,还得快,这才多久,报应就降临了。 玉柱一声不吭,就让岳兴阿把脸面全部都丢干净了,这是何等的厉害? 明眼人多的是,大家都没说话,眼睁睁的看着岳兴阿掉入了天坑之中。 室内的众人,大家陪着两位阿哥闲聊,彻底把跪在地上的岳兴阿当成了空气。 等岳兴阿跪足了两刻钟,经玉柱的提醒,五阿哥这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诧异的问岳兴阿:“今儿个是令祖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戳在这里啊?”故意用的蒙语。 经玉柱的翻译之后,大家都听懂了。 嗨,五阿哥,这就纯属是倒打一耙了! 岳兴阿想撑着爬起来,无奈,两只膝盖已经跪麻了,身子一歪,居然倒在了地上,脸面彻底的丢尽了。 最后,岳兴阿是被佟六等人抬出去的。 “爷,方才,岳兴阿在府门外头,当众打了玉柱。”戴铎趁乱小声禀报了实情。 原本,四阿哥只是以为,岳兴哥曾经当众放话,不许玉柱进老佟家的大门,因此结了怨 现在,四阿哥秒懂了真实的内幕,哼,岳兴阿,蠢驴也! (ps:兄弟们很给力,提前加更了。精彩还在继续,到2750张月票,必定有15000字的加更!) 第118章 送入家庙(求月票) 四阿哥望着被抬出去的岳兴阿,不仅没觉得玉柱小心眼的挟私报复,反而刷新了对玉柱的好感。 大丈夫快意恩仇,理当如是也! 硬汉子四爷,最喜欢的就是,你敢得罪爷,爷就要把你整死整残,死了还要踩几脚,再挫骨扬灰! 五阿哥自从脸伤之后,就彻底的不惦记着大位了。以前,他不想得罪人,那是没必要。 今天,他还就是要替玉柱撑腰出气了,不服的话,有种来咬老子啊? 五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们,见老五当众发了飙,反而长松了口气。 自从脸伤之后,老五就再也不曾发过脾气了。 康熙就怕老五一直闷着,长此以往,恐怕寿将不永啊。 现在好了,老五当众发泄了闷气,又开始刁钻的整人了,这就很好嘛! 若是,五阿哥又发脾气的事情,叫万岁爷知道了,天知道会有多么的高兴? 寿宴开席后,因康熙特意交待过了,四阿哥居左,五阿哥居右,请佟国维坐了正中间的寿星之位。 因是皇帝的口谕,佟国维哪怕再不乐意,也只得硬着头皮,坐了首席。 玉柱就站在五阿哥的边上,凡是来行礼敬酒的,都由他负责翻译成蒙语,再把老五的回应转成汉语。 大清立国才几十年而已,别说一般的旗人了,就算是老佟家这种顶级的大豪门,家中的子弟们顶多会说几句满语的口头语罢了,更别提平日几乎用不上的蒙语了。 说白了,就算是旗人自己,也很嫌弃满语,不乐意去学,去说。 满语发源于蒙语,但是,又和蒙语不同。 大清官方称满语为国语,但是,满语发育的并不成熟,天然就是个残疾语种。 生搬硬套蒙文的满文,歧义颇多。往往,满语里的一句话,少说可以有两种不同的解释,很容易弄混淆。 到了晚清时期,咸丰帝就已经完全看不懂满语了。 偏偏,身体健康,擅于骑射,脑子灵光,精通满语、汉语和蒙语的鬼子六(奕訢),居然被道光给否了。 咳,道光选错了接班人,大清也着实该亡了! 史载,腿摔瘸了的咸丰能够最终获胜,皆老师杜受田的教导之功也! 有清一朝,格外的尊重帝师! 鬼子六和两宫皇太后,联合发动了辛酉政变,掌握了政权。 顾命八大臣之一的杜翰,虽然党附于肃顺,却因是杜受田长子的缘故,侥幸逃过死劫,没有跟着肃顺、端华等人一起掉脑袋。 五阿哥,大家都是认识的。但是,五阿哥身边的玉柱,很多权贵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嗨,好俊的小伙啊。” “比大姑娘还要俊俏得多啊。” “嗯,这要是招为女婿,家里的独养姑娘可不得高兴死?” 来贺寿的权贵们,各怀着心思,一边给五阿哥请安敬酒,一边暗中踅摸玉柱。 “五爷,您身边的小伙,漂亮得不像话了,不如给我招作女婿吧?” 敢在老五跟前这么开玩笑的,为数并不多,武英殿大学士富察·马齐肯定算一个。 富察·马齐,镶黄旗满洲,满洲八大姓之一富察氏的现任掌舵人,老八的死党之一。 前年,也就是康熙四十三年,今上御书“永世翼戴”匾额颁赐给了马齐,令整个富察氏都与有荣焉。 马齐知道老五的汉语水平很烂,故意说的满语,也算是十分的体贴了。 五阿哥笑了笑,说:“您的独女,可是我的十二弟媳呢。”流利的满语。 这话就很有点意思了。 玉柱闷不作声,心里却明白,老五这是在揶揄马齐。 马齐的独女,是老十二的嫡福晋,他现在却要招玉柱为女婿。 嘿嘿,马齐要么收个养女充数,要么从富察家的堂兄弟里边选姑娘了。 李四儿的身份,确实臭不可闻的不值一提。但是,玉柱却是隆科多的亲儿子。 以隆科多极宠玉柱的状况来看,等隆科多归天之后,一等承恩公的爵位,多半要由玉柱袭了。 马齐再豪横,也必须承认,在这康熙朝,富察氏的门第,比佟佳氏差了至少两筹! 玉柱心里有数,富察氏真正崛起的时候儿,其实是在乾隆朝。 乾隆朝的富察氏,那可真的是不得了,比佟半朝还要牛气得多! 宫里有乾隆的元后富察皇后,宫外有傅恒、福康安、福隆安、福长安等富察家的猛人。 其中,福康安最牛。乾隆为了他,竟然破了非宗室不能封固山贝子的祖宗规矩。 不夸张的说,连权势滔天的和绅,都要对其退避三舍。 家族的长辈们都在座,又有老四和老五当面,面对马齐的调侃,玉柱自然不可能去多嘴多舌了。 佟国维是公开的八爷党,马齐也是,这两人撑起了八爷党的半边天。 只是,今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除了出来传旨的老四和老五之外,把其余的阿哥们,都拘在了宫里。 这么一来,很想亲自来贺寿的老八,就失去了一次很好的露脸机会。 不过,以马齐的身份地位,他亲自来了,也确实可以代表老八了。 五阿哥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情不自禁的皱紧了眉头。 四阿哥也有点不耐烦的小动作,被玉柱瞥见了。四阿哥抿紧了嘴唇,微微向左翘,这就是不太乐意的表现了。 这是玉柱在工部帮着老四算帐时,因近在咫尺的相处,才发现的。 今天的玉柱,既然承担了五阿哥的翻译兼大秘工作,自然要把两个惹不起的阿哥伺候好了。 玉柱暗中打了个不算特别复杂的手势,一直在不远处盯着他的小厮吴江,赶忙凑了过来。玉柱小声吩咐他,去找了大管家佟六过来。 “老佟叔,来拜见阿哥们的人太多了。二品以下的,就别领过来行礼敬酒了吧?” 和隆科多不同,玉柱对整个老佟家的大管家佟六,客气的很。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对于佟六这种典型的实权派,能不得罪了,尽量别得罪! 玉柱怎么折腾收拾岳兴阿的种种手段,佟六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他哪敢怠慢了玉柱的吩咐? 很快,老四和老五的身边,便清静了许多。 老四又开始说话了,老五也自在了许多,一时间,皆大欢喜了! 散席之后,老四临出门的时候,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冷不丁的说:“想干一番正经的大事,就跟我来工部!” 一旁的戴铎,不由心下大骇,叫苦不迭。四爷这是公开要和五爷抢人了呀! 老五不屑的瞥了眼老四,在汗阿玛那里,他可比老四有面子的多,谁怕谁呀? 老四和老五,都要回宫缴旨,他们便先走了。 玉柱的长辈们,围坐在佟国维的四周,吃茶闲聊。 佟国维瞥了眼隆科多和庆泰,唉,这两个人共一个儿子之后,原本就势大难制的隆科多,就更是了不得了啊。 就和康熙看胤礽一样的复杂心态,佟国维既担心儿子们都不成器,又怕儿子太有能力,势力太大,反把当爹的给架空了。 不过,老佟家毕竟和今上的家里不同。隆科多就算是和叶克书他们的关系再差,也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天家就不同了! 赢家通吃,输家很可能丢命,才是通行的逻辑! 今天,玉柱当众挨了岳兴阿一拳,却很顾大局识大体的,没有当场还手,这令佟国维很满意。 不过,岳兴阿这个傻蛋,还没高兴半个时辰,就被玉柱的阴刀子,给收拾得惨不忍睹,体面荡然无存了。 唉,都是佟家的子孙,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岳兴阿的当众出臭,脸面都丢尽了,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和玉柱争夺家主之位? 佟国维今天算是彻底的看明白了,玉柱是个胸怀大志的佟家狠崽! 方才,玉柱压根就没把佟国维隐藏的实力,当一回事儿。另外,玉柱不动声色的顺势一推,就剥夺了岳兴阿将来夺取家主之位的任何希望! 厉害了呀! 不过,玉柱也不是没有隐忧的。不管怎么说,岳兴阿的亲妈——小赫舍里氏,都是玉柱的嫡母。 按照礼法,嫡母想坑庶子,就和狼要吃小羊一样的轻而易举。 “明儿个,我必须要进宫谢恩的。唉,这人一老了啊,就百病缠身,还是敬佛不诚,祈福太少了啊。”佟国维此话一出口,他的儿子们,全都惊呆了。 不好,老头子要收拾谁了吧? 没等儿子们反应过来,佟国维便扭头望向隆科多,淡淡的说:“你媳妇儿进门的时候,大家都说,她出身高贵,最是有福之人。这么些年,她也一向识大体,顾大局,就由她去家庙里,替我祈福吃斋吧?” 隆科多呆了呆,随即一阵狂喜,赶忙跪下磕头说:“能替阿玛您祈福延寿,那可是她莫大的福分呢,儿子替她谢过阿玛的恩典。” 还没等叶克书和德克新他们反应过来,小赫舍里氏就被佟国维和隆科多联手给坑惨了。 老佟家里的家庙,其实是老佟家之中,专门用来整治家中不听话女性的活监狱。 按照老祖宗佟养性定下的家规,凡是被送进家庙的家族女性,不死,不许出来。 这就相当于皇家的圈禁到死了! 而且,更狠的是,佟国维暗示说,明日进宫,要向皇帝亲自说明此事。 大家都心里明白,今上以前最喜欢赫舍里皇后和太子胤礽。现在呢,正好相反,没人敢在皇帝的跟前,再提赫舍里氏这四个字。 索额图,更是彻底的被钉上了耻辱架,康熙公开骂他是,大清第一罪人! 皇帝指的婚,是不可能和离的。 但是,皇帝的亲舅舅亲自出马,却可以在私下里禀明皇帝之后,把小赫舍里氏送进家庙里去,好好的修行一番,以祈福全家兴旺! 以前,一直保持中立的佟国维,这次彻底的选边站了。而且,佟国维不出手则已,一旦出了手,却异常之狠辣。 一招致命,把小赫舍里氏赶去了家庙里苦熬着,等于是彻底断了岳兴阿想夺权的最大依靠。 这也就意味着,隆科多领衔的佟家三房,即将全面接掌老佟家的大权。 (ps:精彩的故事还没完呢,月票该赏了!) 第119章 谈笑定乾坤(求月票) 实际上,连闲坐喝茶的鄂伦岱都看得出来,佟国维其实是被迫做出的选择。 如果不是玉柱即将在殿试后,正式闪亮崛起了,佟国维又何尝乐意做这个恶人呢? “阿玛,何至于此?”老大叶克书实在是不服,想垂死挣扎一番。 佟国维冷冷的一笑,说:“公主才死了多久?舜安颜的妾室,便怀了身孕。哼,如果不是老夫及时的出手,扼杀了祸患,你的好儿子,早就去宁古塔吃冷风了。” 因为格外的宠爱佟家,康熙就把老四胤禛的亲妹妹,和硕温宪公主,下嫁给了叶克书的长子舜安颜。 仅仅两年后,二十岁的和硕温宪公主,陪着皇太后去承德的时候,居然中了暑,薨于途中。 公主才死了不到两个月,和硕额附舜安颜的某个爱妾,便怀了身孕。 嘿嘿,给公主居丧期间,居然如此的猖狂行事,就算是皇帝再疼佟家人,也不可能轻饶了舜安颜的。 不客气的说,流放宁古塔,都算是轻饶了。 “啊,阿玛,原来是您暗中动的手脚?”叶克书大惊失色。 难怪那个妾,一尸两命,身下流血不止,死得极惨。 “老大,你的媳妇儿利用管家之权,暗中侵吞了公中的五万两银子,是不是该给老夫一个交代了?” 佟国维暗暗一叹,叶克书还算是会做官,却无法做到齐家,连老婆的脏手都管不住,有甚用? “这个……”叶克书不敢说话了。 德克新还是不服,站出来,怒道:“阿玛,手心手背都是您的肉,何止于厚此薄彼呢?” “老二,老夫难道没给你机会么?给的多了!”佟国维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淡淡的说,“那一年,木兰秋狝(读先)之时,你这个一等侍卫,就在今上的马旁。斜刺里冲出一头豹子,你却扔下了今上,自己先跑了,白白将护驾杀豹的奇功,便宜了他人。” “哼,如果不是老夫的暗中安排,你能站到今上的马旁么?” “还有呢,三年前,裕亲王福全薨了,皇上命你配合四阿哥一起治丧。这本是极好的立功机会,你倒好,喝得酩酊大醉,足足睡了八个时辰才醒。若不是四阿哥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了你一马,哼,你现在已经没钱养戏班子了。”佟国维不愠不火的把德克新的画皮,剥得一干二净。 见佟国维向他看来,庆元连连摆手,求饶说:“阿玛,我可是啥都没说啊。” 庆复他们几个兄弟,谁的屁股上没有几陀屎啊,他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佟国维了。 老八庆泰不慌不忙的迎上了佟国维的目光,他的心里没鬼,才不怕佟国维呢。 庆泰的额娘身份异常卑微,而且死得早,他从小也没享受过多少父爱,对佟国维也就不亲近了。 这庆泰长大后,本应以选入三等侍卫的方式入仕,却被佟国维彻底的忘在了脑后。 没办法,庆泰憋着一口气,靠自己的狠劲,楞是考上了兵部的笔帖式。 如果不是隆科多狠出了一番大力气,暗中帮庆泰搭上了五阿哥的线,也就没有他大权在握的今日了。 知恩图报的庆泰,有心拉玉柱一把,帮他彻底的洗刷掉外室野种的恶名,这才和隆科多商量着,让玉柱兼祧两房。 只要玉柱成了庆泰的儿子,隆科多的嫡妻小赫舍里氏,就失去了对玉柱的绝对控制权。 说白了,两个阿玛和额涅的情况下,小赫舍里氏再想利用唯一嫡母的巨大优势,出妖蛾子坏玉柱的事,自有另一个嫡母瓜尔佳氏出面,啐她满脸的唾沫。 森严的封建礼法之下,在台面上,嫡母小赫舍里氏,真的可以坏了玉柱的大事! 庆泰走一步算十步,让玉柱兼祧了两房,这就等于是,帮着玉柱摆脱了巨大的嫡母威胁。 佟国维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八个儿子之中,最不疼的是庆泰,其次是隆科多。 偏偏,隆科多和庆泰,最有出息。 更麻烦的是,佟国维的孙子辈之中,除了玉柱之外,竟无一人立得起来。 没办法,为了家族的继续兴旺下去,佟国维只能被迫出手帮着玉柱清理门户了。 不然的话,独苗苗的好笋,被一群歹笋咬趴下了,整个佟家就真成了混吃等死的不入流家族了。 “好了,都散了吧,老夫也乏了。”佟国维摆了摆手,把儿子们都赶走了。 出门之后,鄂伦岱瞥了眼垂头丧气的叶克书和德克新,故意怪笑道:“咱二叔真有能耐,这一出手,便震慑住了群小。” 随着佟国维的选边站,他们这一支佟氏的大势已定,三房势不可当的崛起了! 只是,佟国纲这一支的三兄弟,闹得更凶。 鄂伦岱这个超级混不吝,和他的两个弟弟,法海和夸岱,闹得势同水火。 尤其是法海,因鄂伦岱屡次当面辱骂其生母是个贱婢,他曾经公开扬言,誓诛此獠! 这个此獠,指的就是鄂伦岱。 鄂伦岱自己作死,后来不仅丢了命,还把已经袭了的一等公爵位,拱手让给了三弟夸岱。 说来也甚有趣,鄂伦岱活着的时候,和二弟法海势不两立。等鄂伦岱死后,他的第四子介禄,居然以嗣子的身份,过继给了无子的法海。 回去后,玉柱原本有些担心,四阿哥和五阿哥公然闹开了。 后来,隆科多说,戴铎跪在地上,抱住四阿哥的腿,苦苦的劝住了他。 这才没在康熙的面前,闹出两个皇子阿哥,公开抢人的大风波。 殿试考的时务策,对于精通现代化工业建设的玉柱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就说修河堤的大事吧。 黄河大堤,年年修,年年溃垮。 从顺治朝开始,到如今的康熙四十五年,朝廷耗费的治河银子,总计几亿两都是少说的。 客观的说,除了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的偷工减料,大赚黑心钱之外,也和治河理念及技术的落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个时代的治河,只知道堵,却不知道疏。 结果是,黄河因为上游的水土流失,导致中下游持续性的淤积,已经成了悬河。 悬河,洪水并不需要多大,就会冲垮土堤,淹没千万顷良田和无数的草民。 不客气说,主抓过防洪的玉柱,他掌握的治河知识,远超同一时代的任一河官。 总之一句话,和八股文相比,时务策才是玉柱的真正主场。 “叮叮咚咚……”林燕儿专心致志的抚琴,美人的背影令人赏心悦目。 玉柱斜靠在垫得很厚的贵妃榻上,腹部搭了条薄棉被,正惬意的欣赏着自家女人的献艺。 实话说,玉柱没啥艺术细胞,也听不太懂琴曲。 但是,林燕儿弹奏得很有节奏感,玉柱听着还算是比较顺耳的。 关于殿试的上谕已经颁下了,定于三月十九日,正式举行。 殿试的地点,原在天安门外,后改在太和殿外。 因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故不设考官,只设读卷官。 今上亲简大学士吴琠和李光地,及六名部院大臣,共八人,充任本次殿试的读卷官。 殿试只考制策一场,当日交卷。以礼部尚书为提调,由内阁、翰林院、詹事府、光禄寺、鸿胪寺等处派出20余人,执行受卷、弥封、收掌、印卷、填榜等具体事务。 汤炳告诉玉柱,殿试入场的时候,只搜凶器,不限考具。 一应考试的用品,只要带得进去考场,随便带。 已经不黜落了,你还要当着皇帝的面作弊,岂不是自己作死么? 国朝建立以来,院试和乡试,尤其是乡试,才是考生作弊的主战场。 至今为止,还没抓过一名在殿试时敢作弊的贡士。真抓了一个的话,那可就要瞬间臭名远扬全国了! 汤炳格外提醒玉柱,凛春时节的太和殿门外,冷风吹得寒彻骨头,手冻得捏不稳笔。所以,御寒的大氅和大号的暖手炉才是最需要的好东西。 至于吃食,嘿嘿,就不必带了。 早膳自己吃饱,尽量少喝水,别喝稀粥一类的流食。午膳时,皇帝会赏点心的,可以敞开来吃。 殿试现场,还有小太监们,专门负责跑腿,替这些天子门生们递热茶。 只是,实在憋不住,要出恭的时候,就不太妙了。 监考的王公大臣,就要在你的卷子上,钤押作出标记了。 这一标记,好家伙,就和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彻底无缘,只能是三甲同进士出身了! 有个资深的学官老师,真是玉柱的莫大幸福。 不然的话,他若是闭门造车的埋头学习,早就掉坑里了。后果只有一个:屡试不第! 寿宴的第二日,老太爷佟国维就递牌子进了宫。 据隆科多说,老太爷佟国维和康熙密谈了两个多时辰。康熙屏退了左右,连从不缺席的梁九功,都被赶出了乾清宫。 玉柱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佟国维是个明白人! 佟国维已经老了。佟佳氏的下一代,掌舵的必然是隆科多,再由庆泰这个实权派在旁协助。 偏偏,这两个佟家的顶梁柱,都是玉柱的阿玛。这也就意味着,玉柱是下下一代掌舵人的地位,也已经立起来了! 所以,佟国维和康熙密谈了什么,玉柱丝毫也不关心。 寿宴的当天,玉柱死活不肯接佟国维给的小册子,意思其实很明显了:他才不想接老佟家的那个大烂摊子呢。 (ps:殿试即将登场,又是好戏连台呢,月票也该赏了呀!) 第120章 同年(求月票) 所谓大清第一名门佟佳氏,里头其实一团污糟。玉柱哪有那个闲工夫,每天替别人擦屁股? 历史上的佟佳氏,自从隆科多被圈死之后,也和赫舍里氏一样的一蹶不振了。 老佟家的后代子孙们,充其量也就是代代袭了公爵,默默无闻的混到大清灭亡之时罢了。 寒霜剥了个小桔子,一瓣一瓣的喂入玉柱的口内。 玉柱一边吃桔子,一边和寒霜开玩笑:“咱们家的小霜霜,也不小了啊。” 寒霜从小就伺候在玉柱的身旁,她哪能不明白玉柱就是太闲了,和她逗个乐子罢了? “二爷,您坏死了,尽拿奴婢寻开心。”寒霜伸出小手,装模作样的轻轻掐了玉柱的胳膊一把,嘟起红唇,一本正经的说,“您可是答应过奴婢的,让奴婢一直伺候您来着。” 玉柱微微一笑,说:“你总是要嫁人的。” 寒霜觑见玉柱的心情确实很好,便壮着胆子,鼓足了勇气,小声说:“奴婢不想嫁人。” 玉柱深深的看了眼寒霜,这个机灵的丫头一直待在身边,他确实用的很顺手了。 寒霜和林燕儿严重不和,他岂能不知?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痴不傻,不做主子(阿翁)。 帝王心术,第一条:勿使臣下,合而谋朕! 家宅之中,亦如是也! “好吧,就依你。等你想嫁人的时候儿,我替你准备好丰厚的嫁妆,一准儿让你嫁得很风光。” 培养一个心腹内管事,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随着玉柱一步步的接近权力圈,此后再靠过来的人,基本上就只有利益瓜葛,而缺少感情基础了。 寒霜心下大喜,红着眼圈说:“二爷,您待奴婢真好。” 玉柱微微一笑,说:“你是个忠婢和能婢,爷不疼你,疼谁?” “叮……”原本落玉盘般的珠玉声,因琴弦的忽然绷断,发出怪异的嗡嗡声。 玉柱并没在意,可是,寒霜心里却明白,林燕儿的心,乱了! 会试完毕后,玉柱的乡试同年周筌,也中了贡士。 上次,周筌登门拜访了玉柱,玉柱也去他们家回了礼。 俗话说,来而无往,非礼也! 礼尚往来,才是长久的交往之道。 这一次,玉柱命胡彪,带着他的名帖去周府,请周筌约个时间,他好主动去登门拜访。。 不管怎么说,周筌毕竟是乡试的同年,玉柱的表面功夫,必须敷衍到位。 胡彪回来说,周公子说了,明日扫榻以待玉同年。 于是,玉柱就叫来府里的知客管事,比照着周筌上次带来的厚礼,加了三成,作为登门之礼。 送礼,绝对是门大学问。 同年送来一百两的礼,你只回了五十两,难免就会被人看低了。 若是同年送来一百两,你回了二百两,不仅显得情浅礼重,更会被怀疑别有所图。 送礼之难,冠绝大宅门的所有事务! 当家的主母,若想在婆家站住脚,主持中馈之权倒在其次,最最核心的,其实是迎来送往的礼单之厚薄。 说白了,只要全部来往的礼单到了手,这一家大宅门和各个豪门之间的亲疏远近,一目了然矣! 这个才是大宅门里,最核心的秘密! 由于李四儿的不怎么靠谱,对外的迎来送往,一直都由隆科多的心腹,亲自把持着知客管事的职务。 毕竟,隆科多再混不吝,也要和交好的王公大臣和亲戚六眷,礼尚往来的。 要是往重要的亲戚家里送错了礼单,那就是平白得罪人家了,完全没那个必要啊! 登门拜访,也有大学问。 太早去了,别人还没起床呢,岂不尴尬? 靠近午膳时才去,嘿嘿,这是赶去蹭酒喝的么? 巳时初刻(9:15分),玉柱带着厚礼,登车出门。 随着玉柱在科举之路上,一路高歌猛进,李四儿对他的约束,也跟着越来越宽松了。 以前,只要玉柱出门,就必须带上全副的几十号人马,以保护他的安全。 现在,玉柱出门,也就是一辆马车,一名管事,两个小厮、两名带刀护卫和牛泰了。 牛泰是玉柱点名带上的。关键时刻,他这种一弦数星的射雕手,是可以救命的。 周筌是汉臣之子,他并不住内城,而是在外城崇文门外的细米巷内。 从玉柱的家,伽蓝闫胡同,到细米巷,路可不近。 一行人,经过东四牌楼,东单牌楼,出了崇文门,再右拐,抵达周府门口时,已是巳时七刻了。 “玔卿贤弟大驾光临,蓬壁实在是生辉啊。”在大门外等候着的周筌,一见了玉柱,当即含笑长揖。 玉柱赶紧长揖还礼,笑道:“竹生兄,太过客气了!” 上次见面时序过齿,周筌已经二十七岁了,比玉柱年长十多岁,自然是兄长了。 周筌领着玉柱,一路进了他专门会客的内书房。 这个时代的官宦之家,会客的场所一般有三个,西花厅、内书房和外书房。 一般情况下,外书房、西花厅和内书房,接待的客人重要程度,依次递进。 分宾主落座之后,周家的下人上了茶,周筌端起茶盏,朝着玉柱微微举高,这才低头小饮了一口。 玉柱品了口茶,嗯,居然是他平日里喝惯了的,宫里赏下来的碧螺春。 周筌的父亲周匡,是现任吏部文选司郎中。官职虽然仅为正五品,实权却是不小,求他办事的人多如牛毛。 因此,周家有宫里喝的碧螺春,也就不足为奇了。 “玔卿贤弟,我听说吴大学士点你为会元的时候,踌躇了很久。” 玉柱今天主动来回拜,周筌的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所以,他为了让玉柱不虚此行,便透露了贡院里,吴琠点会元的实情。 实际上,玉柱早就知道了吴琠的纠结表现。只是,既然周筌主动透露了内幕消息,他除了要表示感谢之外,也需要投桃报李了。 “哦,如果不是竹生兄提及,小弟至今还蒙在鼓里。”玉柱微抬屁股,拱手道谢。 周筌见玉柱如此的知礼,不由微微一笑,此子可交也! 说句心里话,乡试中举之后,如果不是父亲周匡,逼着周筌登门拜访玉柱,他是真心不想去攀附隆科多和庆泰。 怎么说呢,满臣有满臣的升迁之路,汉臣也自有翰林词臣迁转之道,基本上属于互不干扰的状态。 只是,玉柱始终给人一种如临春风之感,这就具备了继续交往下去的基础了。 “小弟听说,吏部的司官,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调整。” 周筌给的是旧闻,玉柱说的却是周筌此前完全不掌握的内幕消息了,他猛然一惊。 吏部文选司郎中,主要是对吏部之外的官员们,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但是,吏部内部的司官调整,周匡这个文选司郎中,就无能为力了。 说白了,吏部衙门里的司官调整,满汉尚书和满汉左右侍郎,这六个人坐到一起开会,也就可以直接上折子了。 周匡,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干预了。 “多谢玔卿贤弟的提醒,你不说,愚兄我至今还蒙在鼓里。”周筌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长揖行礼。 玉柱事先提了醒,周匡就可以抓紧时间去走靠山的门路,争取保住文选司郎中的要缺。 假如玉柱不说这个内情,等吏部的堂官们,把事儿都商量妥了,上了折子。周匡再想走门路,可就来不及了。 这就和炒股票一样的道理。你比别人早半分钟知道欧洲股市崩了盘,马上抛光手里的所有筹码,就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 说白了,越往上层,重要的消息来源,就越值钱,甚至是拿钱都买不到的。 玉柱是何等身份?他说的话,周筌完全不敢等闲视之,当即找来心腹的管事,骑快马去找周匡。 朋友之间嘛,感情需要慢慢的培养。利益上的互补需求,却是骗不得人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周筌对玉柱,更比此前亲热得多了。 玉柱这种贵客临门,周筌自然是要招待午膳的。 转至暖阁落坐之后,趁着酒菜上齐之前,周筌唤出了正室夫人和独女,让她们和玉柱见了礼。 周筌的正室夫人谢氏,乃是常州江阴名门谢家之庶女。 玉柱在九华书院求学的时候,曾经多次听说过常州江阴谢氏,一门七进士的传奇故事。 原本,以周筌的家世,是娶不到谢家女的。只是,周筌的祖父曾任常州知府,谢家差点被土匪灭门之灾,幸亏他及时的出手解救。 谢家为了感谢周知府的出手相救,便和周家定了娃娃亲。 于是,周筌便捡了个大漏,娶了谢家女进门。虽然说,谢氏是个庶女,却也值得老周家夸耀很久的了。 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玉柱只抬头略微扫了眼谢氏的长相,便把头偏向了周筌那边。 周筌见状,不禁暗暗点头,真乃知礼守礼之人,完全没有旗人的骄横之态。 也许是知道玉柱吃遍了山珍海味,周筌故意安排了一桌子江南的素席。 玉柱果然吃得很满意,赞不绝口。 周筌招呼着玉柱,两人喝得正舒坦之时,下人忽然来报,老爷回来了。 周匡的突然回来,周筌还没明白过味儿,玉柱已经了然于心。 得了内幕消息的周匡,第一时间不去找大靠山想办法,却回了家。 玉柱告辞的时候,按照礼节,肯定需要拜见周府的长辈,这就正好和周匡照面儿了。 “小侄玉柱,拜见周世叔。”玉柱长揖到地,对周匡极为尊重有礼。 玉柱和周筌是乡试和会试的双重同年,并且,可以预见的是,肯定还会成为同科进士的同年。 这三重同年的关系叠加到了一起,他自然要在表面上尊重周匡了。 “贤侄太过多礼了,快快请起。”周匡的态度格外的温和,而且用了个请字。 玉柱站直身子后,周筌原本以为,马上可以送玉柱出门了。 谁曾想,周匡竟然笑着说:“坐吧,来人,看茶。” 玉柱心如明镜,周匡必有重要的话说,他丝毫也不着急。 此时的周筌,也从父亲的异常举动之中,看出了蹊跷。 “令尊大人,一向身体可好?”周匡礼貌性质的问候了隆科多。 (ps:这一段把封建同学的交往,写得还算精彩啊,该赏月票了。) 第121章 牵线搭桥(求月票) 因提及了父亲,为了表示尊重,玉柱赶紧起身,拱手道:“有劳周世叔您挂念,家父的身子骨尚可。只是,变天之时,腿上关节就会酸痛异常,十分难受。” “唉,老夫亦是如此啊。”周匡轻声一叹,说,“这人呐,年纪一大,身上就到处都是毛病了。” 周筌坐不住了,赶紧跪下了,愧疚的说:“都怨儿子不好,没有照顾好您,实在是不孝。” “起来吧,是老夫年轻之时,仗着身体尚可,胡来所致,与你何干?”周匡这么一说,通情达理的父亲形象,立时就站住了脚。 文人之间谈事儿,除非是火烧眉毛了,不然的话,绝可能直接进入正题。 玉柱心里明白,周匡想让他牵线搭桥的联系上庆泰,迟早会开口相求的。 果然,周匡绕了一大圈后,故作无心的说:“老夫听说,贤侄你可能兼祧两房?” 这么大的事儿,而且庆泰已经上了折子,四九城的权贵圈里,早就传遍了。 玉柱笑着说:“不瞒世叔您说,确有此事。只是,您也是知道的,我家的大小事情,向来都要请万岁爷御准的。” “哦,不知可否代为约请一下庆大人?”周匡再怎么绕圈子,终究还是要见包公的。 有些话,再难说出口,事到临头,依旧还是说的。不说,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玉柱故意沉吟了一下,等周筌得了眼色,起身向他行礼恳求的时候,他这才给了答复。 “不瞒世叔您说,家叔最近挺忙的,小侄要亲自过去一趟,才好替周世叔您约个合适的时间。”玉柱也不知道庆泰对周匡是何观感,自然不可能把话说死了。 对于周匡来说,只要玉柱没有一口回绝,便大事可为。 官面上,就算是皇子阿哥,也没谁敢在人事问题上,把话说死的。 接下来,周匡说了一大堆的好话,这就令周筌多少有些尴尬了。 没办法,亲爹想保住位置,必须求人办事。 权贵圈里的明白人,大家都知道文选司郎中的含金量和保官的价码,并不需要周匡直接说出必有重谢来。 以玉柱的身份和家世,真帮周匡保住了肥缺,还怕周家父子赖帐不成? 只是,玉柱并不知道庆泰对于文选司郎中,有何打算和安排?是不是已经许了别人? 所以,他只能告诉周匡,可以去和庆泰说一声。至于,成或不成,就看天意了。 告辞离开周府后,玉柱派胡彪去吏部衙门里找庆泰。 庆泰就在吏部衙门里。庆泰听说玉柱找他有事儿,就知道,必定和部里的司员调整有关系,就发下话来,让玉柱去他那里,一起喝两杯。 当年,因为庆泰不受宠,又是最晚成婚的一个,他在佟家老宅子里,只有一座三进的小院子。 如今,以庆泰从二品侍郎的身份,这么大一家子,根本就住不开。 (注:六部侍郎,康熙朝为从二品;雍正朝后,俱为正二品。) 所以,庆泰当上布政使之后,就在内城的大哑巴胡同里,置了一座五进的大宅子。 玉柱先回了一趟府,命寒霜找了几样世面上少见的首饰,装进匣子里,准备带去送给瓜尔佳氏。 论辈份,瓜尔佳氏是玉柱的八婶。实际上,因是续弦的缘故,她十七岁嫁给的庆泰,如今也才20岁而已。 只要是女人,就少有不喜欢珠宝首饰的。 庆泰是至亲,玉柱并没有刻意给他带那些贵重的礼物,而总是带些家常的小点心、酱猪手之类的吃食。 这瓜尔佳氏就不同了,玉柱去见她的时候,从来就没有空过手。 瓜尔佳氏面上说,大家是自己人,何必如此破费呢? 实际上,玉柱如此的懂事和知礼,确实很讨她的欢心。 辞行的时候,李四儿听说玉柱晚上去庆泰那里,就笑着说:“把玉烟也带去吧,这小妞妞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额涅……”玉烟不乐意了,带着拖腔的缠着李四儿闹。 玉柱一想,两家因为他的关系,形同一家人了。让玉烟去陪着寂寞如雪的瓜尔佳氏说说闲话,聊聊天,也不是坏事。 就算玉柱将来替李四儿挣了诰命夫人回来,依旧会有很多权贵家里的正室太太,瞧不起她。 主要是,到了玉烟将来说亲的时候,身为朝廷重臣太太的瓜尔佳氏,更方便领着玉烟,在众人面前露面。 叫大家都瞧清楚了,隆科多家的小妞妞,长得有多俊俏? 说实话,九岁的玉烟,虽然身子尚未抽条,小脸蛋已经异常之精致,显出大美人的雏形了。 客观的说,不管是玉柱,还是玉烟,都传承了李四儿的俊俏好基因,而不太像虎背熊腰的隆科多。 这要是在现代,只怕是有人会进谗言。 老隆啊,儿女一点都不像你呢,只怕是隔壁老王家的种吧? 出门后,玉烟告了林燕儿一状。 她嘟着嘴说:“你那个林燕儿,死活不许我进你的书房,真不是个好人!”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说:“你呀,总是喜欢乱翻我的东西。她不许你乱来,是我吩咐的。” 以前,他的书房里,除了八股文,就是刷题的卷子,玉烟即使乱翻了,也无大碍。 但是,从现在起,就不同了。 玉柱已是贡士,即将中进士,走进官场。 往后,他的书房里,绝对是机密众多。 若是被玉烟翻乱了,或是夹带了出去,走漏了风声。 咳,后果不堪设想的可怕。 实际上,林燕儿不许玉烟进书房,并不是玉柱事先的吩咐,而是她自作的主张。 林燕儿主动帮着玉柱保守机密,玉柱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女人了,就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就看出读了一肚子书的好处了。 和半文盲的寒霜相比,林燕儿更知道,书房对于男人的重要性! “坏哥哥,不理你了。”玉烟嘟起小嘴,背过身子,又使小性儿了。 以前,玉烟还小,玉柱哄她的时候,还可以抱着她,坐到腿上说话。 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礼法规矩,森严得很,可不能再惯着她了。 现在,玉烟都九岁了,玉柱就算是她的亲哥哥,也该避嫌了。 不管玉烟怎样耍小性子,书房都不可能再由着她随便乱进了,玉柱只当没看见她的赌气行径。 路上,玉柱买了两支冰糖葫芦,故意不给玉烟吃。 玉烟也是含着金匙长大的贵女,一贯的锦衣玉食,却独爱外面的这些个小吃食。 忍了又忍,玉烟最终忍不住馋,硬扒在玉柱的身上,抢了冰糖葫芦到手,美滋滋的大嚼。 小孩子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冰糖葫芦被玉烟吃完后,兄妹两个,和好如初。 到了庆泰的府上,大管家赵山早早的候在大门前。 今日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玉柱成为庆泰嗣子的事,基本已成定局。 身为庆泰之阿哈的赵山,丝毫也不敢怠慢的扎千下去,毕恭毕敬的说:“奴才赵山,请玉大爷大安。” 没办法,玉柱在隆科多这边,排行老二,所以是玉二爷。 庆泰没儿子,玉柱这个嗣子,就成了这边的大爷。 这个时代,称呼,涉及诸多重要的问题,丝毫也不能错乱的。 若是,赵山敢乱叫玉二爷,咳,擎等着被打断狗腿吧。 玉柱在江宁将军府里,先后住了快一个月了,他自然知道,庆泰格外的信任赵山这个阿哈。 家里的世仆,或是老仆,即使是小主子,也要赏几分薄面的。 玉柱含笑摆了摆手,说:“起吧,前头带路,我们要去给太太行礼问安。” 经玉柱的提醒,赵山这才发现,玉烟也来了。 赵山赶忙打了千,恭敬的说:“小的赵山,请格格大安。” 玉烟虽是玉柱的亲妹妹,礼法上却只是庆泰的侄女儿罢了。赵山待玉烟,不可能和玉柱一般的自称奴才。 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乱了旗下人家的规矩和章法。 玉柱领着玉烟,进了正院上房,给瓜尔佳氏磕头行了礼。 瓜尔佳·清琳,一看见粉妆玉琢的玉烟,便喜欢上了。 清琳招手把玉烟唤到身旁,拉住她的小手,笑眯眯的问:“你额涅总是把你藏在家里,也不领来陪我玩耍。” 玉烟屈膝行礼,笑着答道:“侄女早就想来找八婶您玩耍了,是额涅和哥哥管得太紧了,轻易不许出门。” 玉柱暗觉好笑,满四九城里的权贵太太们,若不是有事求着隆科多帮忙,谁会真正的待见李四儿和玉烟呢? 人家不待见你,邀请上门玩耍的次数,自然也就少得可怜了。 清琳见玉烟的脚下并没有穿着花盆底,而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不由微微一笑,说:“咱们佟佳氏的小格格,不需要进宫选秀女,就是舒坦。想穿什么鞋子,就穿什么鞋子。” 涉及到女人装饰打扮的话题,玉柱彻底是个门外汉,完全插不上嘴,只能陪着傻笑。 玉烟见清琳格外的和蔼可亲,不像李四儿那么的粗鲁,便主动依偎进了清琳的怀中。 清琳见了小妮子依恋不已的态度,不由柔肠顿起,揽住她的肩头,轻声细气的说:“你若是乐意的话,就和我一起住一段日子,再回去吧?”却是望着玉柱。 玉柱心里明白,清琳也看出来了,李四儿自己没啥教养,连带着玉烟行礼的姿势都很不标准,就打算把玉烟带在身边,好好的教导一番。 怎么说呢,李四儿待玉柱那是没有话说的。只是,李四儿被隆科多宠坏了,在家里一贯的称王称霸。 玉烟天天待在没有规矩的李四儿身边,也学着没有规矩了。 父母尚在的情况下,哪怕玉柱是亲哥哥,也不好管玉烟的事。 不客气的说,玉柱真的管狠了玉烟,难免要和李四儿吵架的。 现在好了,有清琳帮着教导玉烟,玉柱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玉柱起身行礼之后,感激的说:“那就有劳八婶了。” (ps:封建礼法,写得很细腻了,知识点不少呢,也该赏月票了呀。) 第122章 殿试开始 瓜尔佳·清琳也知道,宫里只要不明确的表态,玉柱兼祧两房的事情,并未最终定论。 玉柱现在就叫额涅,多少有些心虚,还不如等旨意下来,再名正言顺的唤额涅呢。 清琳的身份虽是长辈,却才二十岁而已。 为了避嫌,玉柱陪着闲聊了几句,便起身辞了出来。 庆泰的府第,玉柱早就熟透了,他径直去了庆泰的内书房。 玉柱刚刚坐稳,大管家赵山把手一招,眨个眼的工夫,瓜果茶点就上齐了。 “大爷,奴才知道您爱喝宫里的碧螺春,不知道沏的火候,可对?”赵山小心翼翼的望着玉柱,惟恐把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玉柱品了口茶,嗯,汤色绿的纯正,茶汤绕齿回甘,比他自己都泡得更胜一筹,显然是用了一番心思。 “不错,吴江,看赏。” “嗻。”吴江从怀中摸出两只五两的小元宝,硬塞进了赵山的手里。 “大爷,伺候好您,那是奴才的本分,怎么可以讨赏呢?”赵山是真不敢乱拿玉柱的钱。 “小主子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多说什么废话?”门口忽然传来庆泰的声音。 玉柱赶紧起身,一边打千行礼,一边恭敬的唤道:“阿玛,您回来了?” 庆泰捋须得意的一笑,说:“起吧,你我父子之间,哪来如许多的俗礼呢?” 若不是,庆泰和隆科多既是亲兄弟,又交往甚密,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庆泰呢? 等庆泰坐定之后,玉柱啥也没说,亲手接过小丫头端来的茶,双手捧到了庆泰的手边。 “阿玛,请用茶。” 庆泰满意之极,接过了茶盏,小饮了一口,笑道:“你都知道了?” “是的,鄂大伯父当日来祖宅助阵,乃是阿玛许了大好处于他。” “嗯,你不说谢,就对了,我不爱听那些虚的。”庆泰满是欣赏的望着玉柱,笑道,“说吧,又要为父替你做甚?”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了,就是生分了! 玉柱就把周匡的事儿,既不添油,也不加醋的完整叙说了一遍。 庆泰听了后,忽然一叹,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吏部突然要换司员,实际上,就是要查他呢。” “你还没入仕,有所不知,这周匡其实是太子的门下。”庆泰此言一出,玉柱暗叫好悬。 “这么些年,周匡暗中替太子调动了不少人,安插到了各个要害的岗位之上。唉,手伸得太长了,今上岂能容之?”庆泰望着玉柱,欣慰的说,“你派来寻我的人,一问三不知,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须知,人在朝堂,稍有不慎,就会举家掉入万丈深渊呐。” 玉柱听的懂,这是指的索额图和他的儿子们,全都死光光了。 “柱儿,你听好了,太子的事儿,千万不能掺合的。不然的话,别说我和三哥了,就算是我们整个家族全都搭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庆泰异常严肃的警告玉柱。 玉柱赶紧起身,躬身道:“父命不敢违也!” “嗯,当年,你阿玛能被今上青睐,其实和你母亲息息相关。”庆泰说的语焉不详,玉柱的脑子里立时一阵电闪雷鸣 原来如此。 好家伙,如果不是庆泰交了底,玉柱也没有想到,隆科多从赫舍里家抢了李四儿,其实是故意做给康熙看的。 我隆科多,和太子及索额图,都不是一路人。皇上,您就放心吧! 只是,隆科多抢了李四儿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惊人变化。 原本只是道具的李四儿,竟然成了隆科多的心头肉,一爱就是十余年,至今看不出宠衰的迹象。 以前,隆科多其实是因为深爱李四儿,才宠着玉柱。 如今,隆科多即使嫌弃李四儿年老色衰了,也要好好的琢磨一下,玉柱这个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会不会和他离心呢? 女人色衰之后,若是无子固宠,大多结局不甚美好! 爱情变成了亲情,全靠子女血脉维持着家庭的和睦,其实是高官之家的普遍状况! 庆泰交了底之后,玉柱自然不可能,把底漏给周匡了。 今上想办的人,谁敢在中间插手,那是脑子进水的作死。 毕竟,周筌仅仅是乡试的同年而已,也就是个面子情罢了。 如果是孙承运的话,玉柱肯定会替他想出避祸的办法。 殿试前两天,周匡终于出事了。 负责暗中查办周匡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阿哥胤禔。 大阿哥胤禔,丝毫也没和太子客气,查清楚了周匡暗中替太子做的那些事情后,当即密报给了康熙。 康熙看着触目惊心的名单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旨,抓了周匡下狱,交部严审。 周筌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被削去所有的功名,举家流放宁古塔。 玉柱不可能公开去送他,只能请隆科多写了密信给宁古塔的老部下,帮着照应周筌的一大家子。 殿试这天,玉柱用罢了早膳,正打算辞别父母。 就听门房来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差不多先后,都到了大门口。 “嘿嘿,我儿着实了得啊!”隆科多捋着胡须,得意的笑出了声。 隆科多就算是再狂妄,也不敢让四个皇子阿哥久等在大门外,他领着玉柱,快步走了出去。 见礼之后,老四看着三个兄弟,心情异常之复杂。 很明显,除了老四之外,大家都惦记着玉柱。 这位玉小二,啥时候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老四,想不明白了! 五阿哥没啥野心,他纯粹是带着儿子,来送安达赴考罢了。 “考个传胪回来,比状元还风光。”五阿哥的一席话,立时把玉柱逗笑了。 玉柱笑着说:“安达,哪怕是同进士出身,也是无妨的。” 弘晊奶声奶气的说:“恭祝恩师大人,高中进士出身。” 嗯,满不点元,满不点三鼎甲的旨意,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七阿哥和五阿哥一样,也是个没有野心的家伙。 他抬手拍了拍玉柱的肩,满是感激的说:“弘曙的学业,能够大进,教贤弟你费心了。” 孩子的学业有成,比送七阿哥几万两银子,更令他倍感欣慰。 有趣的是,老四、老五和老七,都有儿子拜在玉柱的门下为徒。 十二阿哥就有些尴尬了,他的长子出生当年就夭折了,至今膝下仅有一女而已。 “等我儿子出生了,将来也让他拜你为师。”老十二也不是省油灯,很快找到了掩饰尴尬的好办法。 隆科多就在一旁干看着,他的好儿子被皇子和皇孙们围在当中,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自己知道自家事。 隆科多自己是潜伏着的四爷党,玉柱和老五、老七和老十二都甚为交好,唉,不仅后台贼硬,而且,丝毫也不碍今上的眼呀! “该动身了吧?”隆科多毕竟非常了解康熙的脾气,四个阿哥都在隆府门外,若是待的时间过久,难免会惹来麻烦的。 几个阿哥也都是权力场中人,他们自然都知道康熙的忌讳。 很快,几个阿哥就分别和玉柱打过招呼后,登车走了。 “好儿子,东华门外耳目众多,我就不送你过去了。”隆科多的张狂,也是有章法的,向来是欺上不瞒下。 也就是说,进宫见驾的时候,隆科多是绝对不敢摆出大排场的,那太招皇帝的眼了。 今次恩科贡士,一共两百五十名。 自从朝廷开科取士以来,贡士的名额,都是由参考举子的数量,按照一定的比例录取的。 客观的说,会试的竞争残酷性,远不如乡试那么的激烈。 金举人,银进士,绝不是一句空话! 天寒地冻的时节,由于殿试不搜身了,玉柱直接就把貂皮大氅裹到了身上。他的两只手上,各提着一只大考篮,除了文房四宝之外,主要是暖手铜炉和足够的银霜炭。 没办法,会试是在太和殿前露天举行,严酷的寒冷导致手抖得无法提笔了,才是应考的大敌。 用早膳的时候,玉柱干咽了几个奶黄包,一口水都没敢喝。 没办法,魔鬼永远藏在细节之中。 据汤炳所说,殿试上名次不如人意的大才子们,往往都是抗冻措施出了问题,导致的发挥失常。 至于憋屎憋尿,实际上,是京官们的基本功罢了。 总不能,奏对的正好,你突然告诉皇帝,臣要去坐官房吧? 经常参与小朝会,或是乾清宫奏对的重臣们,早膳时,没谁敢多喝水、喝稀粥的。 皇帝召集大臣议事,谁知道会拖几个时辰呢? 君前严重失仪,被御前的言官严词弹劾下台,那可是自己作死,怪不得任何人。 玉柱到的时候,东华门还没开,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因不黜落的缘故,大家的心态也都很放松。 说实话,只要后台靠山硬,同进士出身和进士出身,并无太大的区别。 第123章 平罗刹策(求月票) 玉柱太年轻了,他刚一露面,就被大家盯上了。 “哼,毛都没长齐,岂会读书?” 世界之大,有人把玉柱当宝,就有人瞧不起玉柱这个国朝最年轻的贡士。 玉柱明明听见了人群传来的怪话,却只当没有听见似的。 怎么说呢,不遭人嫉恨的,只可能是庸才也! 说怪话的人,也算是有点脑子,没敢说出旗人也会读书,这种不利于满汉团结的错话来。 八股取士,大部分能够考出来的贡士,都不可能是真傻子。 但是,也确实不能排除掉,一小撮情商极低的,读书读傻了的家伙。 林子大了,啥鸟没有?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难听的怪话,玉柱始终不动声色的立在原处,压根就没当回事。 张作霖,张大帅,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匪出身。 土匪,不管在那个时代,向来为人所不耻的。 但是,张大帅成了土皇帝后,东三省的地界上,谁还敢公开的瞧不起他? 江湖,必须是实力论! 世界上的元规则,成王败寇也! “可是今科会元,玉玔卿?” 就在玉柱被汉人贡士们集体孤立之时,居然有人冒大不韪的走到他的身前,笑眯眯的拱手问候。 玉柱抬眼仔细看去,来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穿皮裘,相貌不凡,却很陌生。 “正是玉柱,不知兄台高姓大名?”玉柱对于主动过来亲近的人,自然是笑脸相迎,行礼如仪了。 “在下章佳·阿克敦,正蓝旗满洲。” 哦,原来是和绅一辈子都想超越过去,却始终超越不了的,章佳·阿桂的亲爹啊! 玉柱不由暗暗感叹不已,世界可真小啊! 玉柱和阿克敦,都是旗下的贡士,都受到了汉人贡士的无形排挤,恰好也就同病相怜了。 序齿之后,阿克敦生于康熙二十四年,今年二十一岁,居长。 贡士的同年,和乡试的同年,大不相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贡士已是准进士,享受入流官员的待遇。 说白了,贡士只要参加了殿试,并顺利的交了卷,至少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考不入庶常馆,直接分发到部,观政一年后,便可外放七品知县。 非庶吉士出身的进士,任为知县,分发各省后,优先补缺上任,叫做“榜下即用”。 朝考过关后的庶吉士,无法留馆点翰林,被委任为知县,具有最大的优先权。他们基本都是带缺出京,俗称“老虎班”。 带缺出京,也就是说,已经被任命为某县的知县正堂。出京是直接去上任的,而不是还要在省里等着补实缺。 这个时代的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官员出缺,才能按照一定的顺序递补上去。 缺,官职也! 玉柱和阿克敦热烈的闲聊之时,又来了一位穿着貂氅的年轻人,加入了他们的阵营。 塞楞额,正白旗满洲,生于康熙二十年,已有二十五岁。在三人之中,最年长。 好家伙,旗人中,会读书的本就极少。 可是,丙戌恩科居然出现了三位旗人贡士,还都是正经的满洲贡士。 这就很有点意思了! 东华门开启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玉柱提着两只大考篮,在诸多火辣辣的眼神注视之下,第一个进了宫。 巧合的是,第二个是塞楞额,第三个便是阿克敦。 没办法,本次恩科的贡士,就他们三个旗人。 验明身份之后,玉柱被领到了太和殿前的台阶下,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不管是谁,只要是从太和殿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得见玉柱。 玉柱的心理素质极佳,他才不管那么多呢,从考篮里拿出文房四宝及烧热了的暖手铜炉,轻轻的搁到了书案上。 汤炳说的很对,太和殿前,刮骨的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脸上刺痛不已。 这个时候,特制的紫貂皮大氅,再次发挥了独到的作用。 玉柱裹着大氅,身上只是略微有点点冷罢了。 殿试的人数,才两百余人而已。贡士们的入场速度,比乡试快了十倍不止。 很快,玉柱的四周,便坐满了人。 按照往年的惯例,辰时正,正式开考。 在礼部左侍郎的引导下,所有应考的贡士,对着太和殿前的皇帝御座,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这三拜的讲究颇多,一拜天子,二拜皇清恩典取士,三拜天子亲任座师。 殿试时,天子即所有贡士的座师也,天子门生亦由此而来! 行礼如仪后,试卷很快分发了下来。 这个时候,玉柱并没有急于去看试卷,而是不慌不忙的从考篮里,拿出了特制的护耳貂皮帽子,戴在了脑袋上。 这也是汤炳研究透了殿试规矩之后,给玉柱提的合理化建议。 只因,殿试在户外举行。刺骨的冷风刮过头脸之时,就像是绣花针接连不断的扎入皮肉一般,刺疼之极! 这个时候,所谓的六合帽(瓜皮帽),就完全不顶用了。 殿试的规矩颇多,唯独没有禁止,戴貂皮护耳帽。 朝廷也是讲规矩的,不禁止的,不为过! 玉柱戴上了护耳貂皮帽子之后,手里抱着暖炉,他确实是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考试时,玉柱无法左顾右盼,也没有那个必要。 令玉柱没有料到的是,在他的四周,冻得瑟瑟发抖的贡士们,一个个恨得牙根发痒。 殿试的名次,说白了,就是看皇帝的心情和运气了。 在满不点元,满不点三鼎甲的谕旨依旧有效的当下,玉柱这种超级务实的家伙,才懒得去搭理所谓的满洲状元呢。 十六岁的满洲进士,已是大祥瑞也! 玉柱打开试题,定神一看,差点笑出了声。 嘿嘿,送分题,大大的送分题也! 罗刹边患,日甚一日,用兵过多则糜费钱粮,坐视不理则龙兴之地堪虑也。问曰,何解也? 如果说,院试和乡试,以八股文为主的话,殿试的时务策则是扎扎实实的考验综合性的学识水平了! 在小农社会,能够考中进士之人,少有真正的书呆子。 只是,近代后,工业文明碾压了农业文明,这种远远落后于时代的所谓时务策,才显得格外的不合时宜了。 不夸张的说,玉柱装了一肚子的边患学问。 和硕特汗国、准噶尔汗国、罗刹国,这三个主要问题,自不必说了。 就连西南的东吁王朝,玉柱都做了充分的准备。 有隆科多这个大佬撑腰,再有汤炳的鼎力相助,玉柱收集整理相关边患的资料,并提炼成自己的见解,简直是易如反掌。 谁说有权有势,就只能干坏事了? 有权有势,照样可以帮考试的大忙! 罗刹国的老底子,作为资深清史票友的玉柱,肯定是比谁都清楚的。 而且,罗刹国的巨大边疆危害,也没人比玉柱看得更透彻了。 所以,打腹稿的时候,玉柱开篇简要介绍了一下,罗刹国究竟是怎么来的? 紧接着,笔锋一转,重点介绍了彼得一世的各种光辉事迹。 臣柱曰:沙皇彼得,交国政于辅臣,化名亲赴英夷三岛,习炼钢及造兵舰之学,其志非小,所谋甚大。假以时日,此诚心腹之患也,则我满洲龙兴之地危矣! 有了定论之后,玉柱接着阐述,东北龙兴之地御敌之策。 一曰,造法夷之十二磅机动火炮;二曰,造新式火药,以增火炮之威也;三曰,逐步拔掉罗刹国在东北的各个据点,可掘地道藏以火药,轰塌城墙,效果必定显著;四曰只须千余精兵即可,不须耗费太多的兵马及粮饷;五曰学西夷之法,造燧发枪,配备给绿营官兵,待训练成熟之日,再命其去黑龙江打罗刹。 文章的末尾,玉柱特意提到了,冬季的东北,特制的雪撬,外加像狼却不是狼的傻犬,在运兵、运粮饷及运火炮方面的巨大作用和重要意义。 草稿打完之后,玉柱满意的停了笔,正欲拿起暖手炉,视线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明皇色的袍摆。 这就很纠结了呀,装没看见呢,还是跪下行礼? 电光石火之间,玉柱便想清楚了对策,决定继续装糊涂。 只是,世事实在是难料啊。 玉柱已经写好的底稿,居然被一只明黄色的手臂,顺手拿了去。 这一下子,玉柱再不可能装傻了,只得跪下,叩首道:“臣玉柱,恭请圣安!”刻意控制住了声调,免得影响了旁边的考生。 结果,康熙没搭理他,径直翻阅着他写的《平罗刹策》。 一旁陪着的殿试监临官,五阿哥胤祺,原本打算找个机会提醒下康熙,免得玉柱的腿跪出了毛病。 只是,五阿哥瞥见康熙拧紧的眉心,成了个川字,便又闭紧了嘴巴,没有画蛇添足的去吱声了。 果然不出老五所料,几乎眨个眼的工夫,康熙说话了。 “伊立。称臣很好,满汉一体,你就应该称臣。” 老五把头一低,心里明白,玉柱要占大便宜了。 以玉柱的显赫身份,本该自称奴才。但是,他若中了状元,就成了满汉一家亲最大的招牌了。 士林表率的满洲状元称臣,笼络汉臣之意,极其明显也! (ps:很好,从此不须称奴才了,爽不爽?爽,就几张赏月票吧。) 第124章 大四元乎?(为盟主加更) 玉柱起身后,垂手而立,等着皇帝发话。 康熙看完玉柱的草稿,又凝神仔细的想了想,忽然笑道:“雪橇之议甚妙,朕在北海的冰上,玩过很多次滑雪之戏,却没想到用此招,在冬季的黑龙江运兵、运粮、运火炮。你所言之海运,起于登州府,止于旅顺口,前明即用过多年,甚善。” 咳,皇帝当面表扬了,玉柱能说啥? “臣愚钝之极,不堪万岁爷如此夸奖。”玉柱恭顺的表达了谦逊之意。 康熙没理会玉柱的谦词,放下了他的卷子底稿,径直走了。 五阿哥胤祺,含笑微微一点头,随即跟上了康熙的步伐。 他那意思是无声的告诉玉柱,有此一插曲,八个读卷官们还敢乱来,那简直就是白混成重臣了。 玉柱岂能看不懂这个? 嘿嘿,福从天上降,门板都挡不住啊! 实际上,玉柱本打算在策问里边,说清楚打击罗刹国的海运起止路线,其实是宁波府码头,经朝鲜半岛的釜山,到海参崴,再登岸。 只是,这一步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蛋,他也就忍着没写。 康熙朝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准噶尔汗国的巨大军事威胁,一是海禁的时开时禁,以禁为主。 于公,海运漕粮到天津卫的塘沽,肯定是成本最低,速度最快的。 于私,玉柱压根就不想贪污受贿。借助于精通多国语言和掌握国际常识的优势,利用海外贸易,大赚其钱,大发其财,乃是利益攸关的大事。 玉柱早就修炼出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哪怕是康熙开了作弊器的明里相助,他也一丝不苟的答完卷子之后,仔细的检查了三遍。 张廷玉能够成为三朝元老,靠的就是忠诚可靠,谨慎小心,思维缜密。 现成的例子,玉柱如果不去学,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不过,和张廷玉相比,玉柱乃满洲第一名门贵胄也。 这个优势异常之巨大! 妥了,以后见了康熙,或是任何人,玉柱都不需要以奴才自居了! 作为现代人灵魂的玉柱而言,康熙开的这个特例口子,比点了他作状元,更令他感到由衷的开心。 尼玛,正经人,谁乐意当奴才? 交卷之后,玉柱走出东华门,迎面就见,冻得脸颊通红的孙承运,正望着他傻笑。 实际上,玉柱每次赴考之前,孙承运就住在隆家外院的专用客房里。 每次,孙承运都要陪着玉柱用罢早膳,再送他出花厅。只是,没有送出大门而已。 感情到了位,随意的送一送,也就足够了! 真闹出大阵仗的相送场景,反而是感情不到位的体现了! “弟弟,满洲状元,到手矣!”孙承运一把抱住了玉柱,用力的摇了摇。 玉柱微微一笑,正打算告诉老孙,太和殿前“偶遇”皇帝的事儿。 却听孙承运笑嘻嘻的说:“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之善,被勒令致仕,交地方官编管了。” 王之善? 玉柱的心头猛的一跳,王之善不是顺天府乡试的副主考么? 这年月,交地方官编管,实际上,是极具有侮辱性质的一种惩罚措施。 说白了,就是每三天,就要去一次衙门里,向家乡的知县、知州或是知府报道。 详细汇报最近学习圣训的心得,上交忏悔的检讨书,再被地方官严厉的斥责一番,才能回家继续苟活着。 如此周而复始! 三朝元老张廷玉,就被乾隆用此阴招,狠狠的整治过好几年! 结果,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张中堂,临死之前,好几年都不说一句话了。 没想到,王之善这么快就遭了报应! 孙承运小声说:“我在内务府的朋友告诉我,王之善的罪名,竟然是诽谤朝政。咳,左副都御史,可以风闻奏事的呐。” 玉柱一听就懂了,恐怕是,王之善体察错了上意,在顺天府乡试中表现很不佳吧? 可惜鸟啊,王之善,那可是有名的大清官呢。据说,王之善的家里就一老仆贴身伺候着,一年也就吃几次肉而已。就连上朝的官服,都给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换。 然并卵,在朝堂之上,你再清廉又如何?不能揣摩出真实的上意,就只能被淘汰掉了。 “弟弟,有王之善的前车之鉴,嘿嘿,愚兄提前恭喜弟弟你,荣登状元郎了!”孙承运看似混吃等死,其实机灵异常。 玉柱摇了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别的且不说了,今上曾经晓谕过群臣,满不点元,这一关就难过的很。” 孙承运晃了晃脑袋,说:“只要有吴琠或李光地其中的一人在场,此事易尔!”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夸道:“谁敢说你傻,我第一个揍他。” 兄弟二人,嘻嘻哈哈的登了车。 殿试考完之后,玉柱就一身轻松的等着做官了,孙承运便把他拖到了男爵府里,逍遥快活了两天。 “你快大婚了,家里的这些女人……”玉柱故意停顿了下来,等着孙承运去悟。 孙承运笑嘻嘻的说:“公主住在公主府里,我的这些女人先躲在我这边,只要不怀上身子,就没大事的。等我把公主哄好了,再叫她们去给公主敬茶,正式抬妾。” 玉柱点点头,老孙的女人,早都受用过了,总不能就这么赶出府门去吧? 而且,老孙手段高明,他此前的所谓抬妾,不过是在府里摆几桌酒,关起门来自己乐呵一下罢了,当不得真! 就算是言官想拿这个说事儿,只要孙承运哄好了九公主,就不会有麻烦。 大清的额附,其实异常之尴尬。公主,其实也过得很不滋润。 按照规矩,老孙这个和硕额附,平时还是住在他的男爵府里。 只有公主派人来召唤了,他才能去和公主同房欢好。悲剧的是,欢好之后,老孙就被扫地出门了,要回了男爵府里,才能泡进浴桶里,把他自己洗剥干净了。 尼玛,这还是人过的日子么?玉柱肯定是不能忍的! 尚主,尚你妹! 由于约束极严,大清的公主,远远不能和唐朝的公主相提并论。 嘿嘿,唐朝的公主,几乎个个都有作风问题,附马们头顶上绿油油的一大片。 其中的代表性人物,房遗爱和武攸暨。这两货,简直是附马都尉中的极品。 他们都心甘情愿的帮着公主,在门外望风,可谓是厉害之极的绿色超人啊! 按照玉柱的理解,孙承运肯定是不乐意尚主的。但是,康熙下旨指婚,谁敢违抗? 殿试考完之后,李四儿就彻底不管玉柱的事儿了。她就算是再糊涂,也知道,宝贝儿子即将做官了,她还管那么多,岂不是徒惹儿子的怨言么? 殿试试卷的弥封等措施,因不再黜落的缘故,可谓是形同虚设。阅卷房的门,也不封锁,各路人员可以自由的出入。 每个读卷官必须将所有试卷轮阅一遍,按五等标识评卷,画圈多者,得胜也。 再由首席读卷官为总核,进行综合评议。评议时,所有的读卷官都可发表意见,始定名次。 殿试后三日,以首席大学士吴琠为首的八名读卷官,将定好了名次的前十名考卷,递到了康熙的龙案上。 八位读卷官所定的名次,不过是仅供参考的初稿罢了。最终的前十名进士,需要皇帝的硃笔亲裁。 康熙依次看了前十名的卷子,不动声色的说:“朕信得过诸卿,不改名次了,拆封吧。” 拆封之后,一甲第一名果然是玉柱。 康熙当即拉下脸,厉声喝道:“朕曾晓谕过群臣,满洲进士不得点状元,不得点三鼎甲,尔等莫非是当作了耳旁风不成?” 见皇帝突然发作了,八位读卷官齐刷刷的跪下了,大家的视线一致盯在吴琠的身上。 身为殿试的总核官,又是首席大学士,吴琠必须主动站出来,替所有读卷官们说话。 “皇上,请容老臣说句肺腑之言,可好?”吴琠不慌不忙的摘了顶戴,重重的磕了个头,拱手恳求皇帝允许他解释一下。 “说吧。”康熙余怒未熄的闷闷一哼,语气的冷森凌厉,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显然是有人要掉脑袋了! “请恕老臣直言,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我大清刚入关不久,八旗铁骑纵横天下无敌手。然,旗人擅骑射,却不怎么读汉书,习汉字,此为实情也。”吴琠忽然眼圈猛的一红,带着哭腔说,“这么多年来,皇上您爱护汉人读书人之心,简直是天日可表,泣鬼神矣。” “呜呜呜,不说旁人,就说老臣吧,若不是皇上您简拔老臣于草莽之中,老臣至今不过一放牛娃尔。”吴琠说哭就真的哭出来了,哽噎道,“老臣说句心里话,皇上您御极,凡四十五载,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虽秦皇汉武,亦远远不及也。” “更可喜的是,我大清不仅八旗劲旅依旧天下无敌,竟出满洲文盛魁首之才,此诚祖宗保佑之大幸也。”吴琠忽然重重叩首,铿锵有力的说,“老臣为大清社稷谋,为满汉真正的一家亲,冒死进谏,恳请皇上允准,从此之后,殿试上再不分彼此,满汉一体点元也!” “嗙嗙嗙……”吴琠猛磕了三个响头,一旁的梁九功看得很清楚,额头竟然已是见了青紫。 跪在吴琠身后的李光地,终于明白了,为啥吴大学士能够稳坐首席大学士十余载,让他始终拱不下去了。 (ps:专门为盟主“北国之犬”兄弟,加更了!不求月票,只为感激铁杆兄弟的认同。) 第125章 六元及第(再为盟主加更!) “皇上,臣李光地抖胆进言,满不点元之谕,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李光地把心一横,大声说道,“天佑我大清,天降满洲文魁,此诚国朝之盛事也。皇上,天予弗取,大谬也!” 好家伙,李光地这一番慷慨激昂,为国不惜身的表态,可把其余的六位部堂大臣们,全都看傻了眼。 “臣等恭请皇上,收回前谕,令天下人从此再无满汉之分也!” “再无满汉之分也!” “满汉本是一家人也!” 八位重臣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是声震乾清宫,余音绕梁也。 “皇上,您若是不纳忠谏,老臣宁愿一头碰死算了!”吴琠霍的爬起身子,作势欲撞向殿柱。 康熙被唬得不轻,连连摆手,赶紧唤人,“快,快,快点拦住吴阁老。” 梁九功第一个从殿柱下冲出来,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吴琠的老腰,连声劝道:“吴阁老,您何至于此呢,万岁爷乃是千古明君,只要您说的有理,岂会不从?” 嗨,慢了一脚,赶来抱住吴琠一条胳膊的魏珠,心里的佩服,简直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吴阁老,李阁老,梁大总管,娘的,这种硬扎的真本事,够他魏珠再学五十年,都只怕是依旧拍马不及也。 “皇上,我的皇上啊,您就依了老臣吧。”吴琠老泪纵横,死活还想撞死在殿前。 李光地则摘了顶戴,重重的叩头,很快,额头已经发青发紫。 “唉,你们呀,罢,罢,罢,就依了你们,点了玉柱为元,这总成了吧?”康熙仰面长叹一声,十分无奈的提起硃笔,在玉柱的卷子上,写了一个字:可。 “吁……”殿内所有的读卷官和太监们,全都长呼了一口气,妥了! “李光地,拟旨,保和殿大学士吴琠,老成谋国多年,劳苦功高,著赏三等轻车都尉世爵。” 世爵,世袭罔替之爵也。 李光地走到小书桌边,文思如泉涌的挥笔如飞,一书而就。 康熙看了李光地递来的初稿,点了点头,当即提起朱笔,批曰:可。 唉呀呀,在场的群臣们,一个个羡慕得要死。 这姜,还是老的辣呀! 吴琠仅凭一番唱念做打的硬功夫,就给子孙后代们,挣到了弥足珍贵的世爵,这是何等的厉害? 要知道,无军功的汉臣,若想得到世爵,比登天还难呐! 后世的曾国藩,曾文正公,凭借着剿灭江南长毛的中兴奇功,也不过是个一等毅勇侯罢了。 “唉,你们呐,实在是磨人啊!”康熙也懒得再看二到九名的卷子了,叹息道,“著照所请!” “臣等领旨!” 群臣行礼如仪,殿试的结果,就这么定下了。 出了乾清宫之后,吴琠挺直了腰杆子,瞥了眼有些沮丧的李光地,不由微微一笑。 哼,老夫中进士的时候,你还在放牛呢。 李光地布了很久的局,快收获的时候,却被吴琠摘了桃子,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呐。 原本,李光地以为,吴琠会提祥瑞之事。谁料,姓吴的老狐狸,不仅只字未提六元及第,反而始终拿捏着满汉一体的政治正确不放松,并成了最终的赢家。 祥瑞之事,可以不瞒下,但绝对不能和今上当面提。 谁提,谁倒霉! 如今,六元及第的祥瑞大势已成,无可更改了! 金榜公布之日,很多人早早的就来到了宫门外,等着看榜,以便及时的赶去报信领赏。 午时正,梁九功捧着金榜,几名侍卫簇拥着,来到了午门前。 金榜贴好之后,大家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想看清楚名次情况。 只见,金榜的左侧,是几排醒目的大字。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康熙四十五年三月十九日策试天下贡士,佟佳·玉柱等二百五十名,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故兹诰示。 接着,从左到右,就是密密麻麻的名次和人名了。 “呀,六元及第啊!” “哇,旗人点状元了!” “呀呀呀,大四元的状元啊!” “文魁星下凡了!” “娘的,旗下大爷会读什么书?竟然还点了状元?” “唉唉,慎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隆府,李四儿和隆科多,早早的就起了身,正襟端坐于上房之中。他们连早膳都不想吃了,就等着外头来人报喜。 经过前三次的操练,隆府中的下人们,都在刘嬷嬷的安排下,排成了一长溜,从府门外,一路延伸到了正房门前。 只要是报喜的官差来了,下人们便接力式的往里头通传。 刘嬷嬷特意提出了要求,谁的嗓门不大,不宏亮,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上次,堂堂九门提督门前,竟然出现了群架斗殴事件,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这一次,在刘嬷嬷的主持下,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定员定岗,不得擅离职守。 府门外,新晋绿营管区副将罗兴阿,领着手下的兵丁们,将整个胡同,围得水泄不通。 再出现打架闹事的,罗兴阿尚未捂热的副将,还当得成么? “得得得……”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胡同里的宁静。 “贵府佟佳老爷,讳玉柱,金榜点了状元!” 这一次,来的官差,没有那么多虚话了,直接了当,清楚明白。 “恭喜老爷、太太,贺喜老爷、太太,咱们二爷,金榜点了状元。” “恭喜老爷、太太,贺喜老爷、太太,咱们二爷,金榜点了状元。” “恭喜老爷、太太,贺喜老爷、太太,咱们二爷,金榜点了状元。” 贺喜声,在下人们的接力声中,一浪高过一浪的从府门口,一路传入了正院上房。 “哇……”李四儿欢喜的差点蹦了起来,连声道,“赏,赏,都赏。” 隆科多也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好儿子,我的好儿子啊!” 红梅跪到李四儿的脚前,喜不自禁的说:“太太,我的好太太呀,咱们二爷成了状元郎,您就擎等着抱金孙了啊!” 李四儿微微一楞,紧接着,喜的像老母鸡似的,咯咯的笑个不停。 一旁的刘嬷嬷,心里别提是个啥滋味了。 年方二十的红梅,对李四儿脾气的拿捏,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等报喜官差进门之后,管区副将罗兴阿随即一声令下,撤了把守的兵丁。 早就围拢过来的老百姓们,见官兵们撤了,立即欢呼着蜂拥而来。 大管家吴善文,领着府里的健仆们,搬出一箩筐一箩筐的铜钱,抬到府门前的台阶上,漫天洒出。 “贵府大喜!” “小的们谢赏!” “文魁下凡喽!” “捡钱喽。” 一时间,整个隆府内外,一片欢腾,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之中。 此时,玉柱斜靠在贵妃榻上,膝上搭了一条薄被,笑吟吟的倾听林燕儿吹笛。 “恭喜二爷,高中状元郎!”报喜声从门口,一路传入了房中。 轮到吴江的时候,他随即翻身拜倒在榻前,笑嘻嘻的说:“二爷高中状元郎,小的擎等着二爷娶二奶奶回来了。” 哦,真中了状元了? 玉柱多少有些吃惊,他也没有想到,为了所谓的大祥瑞,康熙竟然推翻了此前满不点元的上谕。 唉,皇帝做太久了,变得格外的好大喜功了呀! 玉柱是个格外沉稳的性子,连带着他身边的下人们,个个都沉得住气,不敢稍有造次。 “爷,妾想你了!”林燕儿如同乳燕归林一般,奔过来,纵入玉柱的怀中,红着俏面,咬着菱唇,轻声道,“观……音,还是枯……树……” 佳人如此的知道情趣儿,玉柱不由心下大乐,伸臂揽住她的蛇腰,微微摇头道:“现在不行,晚上吧,我的学生们等会肯定要来道喜的。” 乡试的同年周筌,受到父亲周匡攀附太子的牵连,刚刚倒了霉,被流放去了宁古塔。 殿试的同年,也就是塞楞额和阿克敦了。 问题是,他们两个如今肯定待在家里,接受亲朋好友们的道贺,不可能来找玉柱。 老佟家的那些亲戚们,一向看不起李四儿和玉柱,也不太可能拉下面子的过来道喜。 但是,玉柱的三个皇孙学生,得到了消息后,肯定是要来贺喜的。 恩师高中状元郎,学生却躲着不见面,像话么?成何体统? 反过来说,皇孙门生都登门来道贺了,玉柱却拥美高卧于榻,像话么? 果然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弘晊就带着厚礼来了。 “弟子弘晊拜贺恩师大人,金榜高中状元郎。”小弘晊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他的哈哈珠子们全都跪下了,跟着一起拜贺。 玉柱的颏下至今无须,做不出来捋须慈笑的动作,多少有些遗憾。 “可曾晨读?”玉柱端着恩师的架子,笑吟吟的问弘晊。 弘晊规规矩矩的拱手道:“回恩师大人,弟子早起时,已经晨读过了。” “甚好。”玉柱信口开始抽查弘晊的功课进度,“背邙面洛,浮渭据泾。宫殿盘郁,楼观飞惊。接着背下去。” 弘晊摇头晃脑的背道:“图写禽兽,画彩仙灵。丙舍旁启,甲帐对楹……” 见弘晊背得甚为流畅,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这已经是慢慢的上正轨了。 说实话,以汤炳的超一流水平,只要小弘晊坐得住,功课学业的进度,不可能差的。 只是,弘曙的性子,太过于跳脱了。功课进度,时快时慢,令人难免要揪心了。 更大的问题,其实是老四的庶长子弘昀。 这孩子,才七个月时,就从娘胎里提前出来了,先天性的不足。 历史上的弘昀,熬到十岁时,即夭折了。 如果,四阿哥没有把弘昀硬塞给玉柱,玉柱自然不可能多事的去管他了。 问题是,才六岁的弘昀已经正式拜了玉柱为师,这就不能不管了。 说曹操,曹操到! 玉柱正惦记着弘昀,弘昀便被戴铎领了来。 (ps:只为第三位盟主“lingcu”兄弟,加更了!不求月票,只感激兄弟般的情谊!) 第126章 糟糕的弘昀(求月票) 戴铎对外的身份,一直是四贝勒府的西席先生,也就是皇孙们识字的启蒙老师。 不过,戴铎是四阿哥的门下阿哈出身,身份异常之低微,不可能做皇孙的正式恩师。 玉柱乃是响当当的大四元及第,又是满洲贵胄,他的身份做皇孙的恩师,绰绰有余也! 见弘昀走几步,就要喘口气的样子,玉柱暗暗一叹,这孩子最需要的其实不是好好的读书,而是怎样保住小命。 玉柱坐定之后,两位皇孙也是有座的,只是他们的哈哈珠子们,就都只能干站着了。 见戴铎有些拘束的站得笔直,玉柱笑了笑,说:“戴先生辛苦了,也坐吧。” 戴铎自知身份卑微,丝毫也不敢造次,便扎千道:“先生的座前,哪有奴才的座儿?” “无妨事的,吾叫你坐的,坐下便是。”玉柱知道戴铎的厉害之处,待他也是格外的亲热。 只因,戴铎虽然有大才,却是心胸狭隘之辈,除了异常之热心于拥立之功外,还喜欢暗中出阴招整人。 宁可得罪一亿个君子,也不能得罪一个极有心机的小人,玉柱自然不会怠慢了戴铎。 礼数这种玩意,不需要重视的时候,其实一文不值! 既然是玉柱发了话,小弘昀自然要给恩师面子了,便轻喘着说:“戴先生,恩师大人叫你坐,你便坐吧,无妨的。” 戴铎再次扎千道谢之后,这才侧着身子,斜坐到了锦凳之上。半边臀部空在凳外,坐得肯定是不舒服的。 玉柱不想考较弘昀的功课,便详细问了他的生活起居。 这个时代的孩子们,大人上朝早,他们也跟着起得很早。 毕竟是孝之当头,晨昏定省,乃是儿女们应尽的义务。 唉,弘昀正是需要饱睡的时候,却起得很早,这就要命了! 虽然,弘昀晚上睡得很早。但是,据弘昀自己所言,睡眠质量很不好,经常半夜被惊醒后,就整宿无法入睡了。 现在,弘昀的身体状况,明显很糟糕了。 玉柱凝神想了一整圈他所掌握的现代健康知识,最终还是心软了,决定和四爷好好的谈一谈,弘昀必须开始有针对性锻炼的事儿了。 戴铎一直默默的注视着玉柱,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玉柱只问弘昀的日常生活起居,连吃的啥,都问得异常之仔细,戴铎不由暗暗点头。 难怪说,恩师如父呢。 玉柱心里明白,老四年近三旬了,才有弘昀和弘时这两个儿子,一定是视若珍宝的。 涉及到弘昀的事儿,和戴铎商量,显然是不中的。 不过,玉柱要做的事情,还需要戴铎从旁帮着敲敲边鼓,这就要有可信的证据了。 据玉柱的观察,弘昀的哈哈珠子们,惟恐他多走了几步就喘气,一般都会劝他坐着不动。 咳,身体素质的问题,越是坐着不动,身子骨肯定越虚。 好在,如今是在玉柱的府上,玉柱又是弘昀的恩师,这就很有些发言权了。 随着玉柱的一声令下,他的书房内,马上铺满了厚厚的地毯。 “弘昀,咱们边走边背书。”玉柱考察学生的功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于是,弘昀就跟在玉柱的身后,玉柱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小弘昀真可怜,边走,边背书,边喘气。 他的哈哈珠子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盯在弘昀的身上。 只是,屋里的地毯铺得极厚,就算是两腿无力的摔地上了,也绝无受伤的可能性。 戴铎刚开始并没有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惊讶发现,玉柱领着弘昀居然走了一刻钟之久。 呀,戴铎不禁大吃了一惊。 弘昀的身体,戴铎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此前,弘昀别说走一刻钟了,就算是走半刻钟,都会气喘如牛,摇摇欲坠了。 玉柱见几个哈哈珠子,紧张的想冲上来,便暗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得妄动。 作为状元,玉柱的经学功底,自然是异常深厚的。他的手里无书,却可将中庸倒背如流。 于是,弘昀的注意力,都用到了跟着念书背书之后,浑然忘记了走了多少步。 大约三刻钟后,玉柱停下了脚步,吩咐人,拿来十几个火盆,把整个书房里,捂得热气腾腾。 等整个书房彻底的升了温后,玉柱吩咐哈哈珠子们,帮着弘昀脱去厚厚的外罩衣。 因为,弘昀已经出汗了! 哈哈珠子们,被玉柱打惯了手板,早就有了惧意。再加上,临来之前,四福晋亲口吩咐过,一切听凭玉柱的吩咐。 所以,几个哈哈珠子,胆战心惊的帮着弘昀脱了外罩衣。 室内暖和,弘昀脱了外罩衣后,在小厮们的伺候下,拿大棉帕子擦拭干净身上的热汗,又换了身干爽的衣衫,坐到玉柱的对面,接着背今天的新功课。 这个时候,戴铎也已经看明白了,玉柱就是想让弘昀多多走路。 弘昀不足月,就出生了,身子骨天生就虚,戴铎也是清楚的。 戴铎很想劝阻玉柱,可是,他又不敢。因为,四阿哥对玉柱的看重,已经是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更重要的是,四阿哥一直私下里唤隆科多为舅舅,他很需要隆科多的兵权。 戴铎一直唆使着四阿哥谋取大位,自然知道,隆科多手里三万兵马的厉害了。 让弘昀歇了两刻钟后,玉柱又领着他在室内转着圈的念书背书。 这一次,走得就更久了,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令人异常欣喜的是,弘昀不仅没有累倒,反而,坐在凳子上,和玉柱有说有笑。 经过粗浅的实验之后,玉柱的心里也有了底。 弘昀天生的底子薄,确实是实情。 但是,后期的太过关注了,不让他多运动,也导致越来越虚。 这种虚,不仅仅是体力上的虚,也有心理上的下意识觉得不行的干扰因素。 这就和腿断了人,必须靠着拐棍才能走路,一样的道理。哪怕他已经痊愈了,依旧会下意识的,让受过伤的那条腿,不敢太受力。 实际上,弘昀的情况,也很有些类似于贵族家里的贵女孕妇。 往往,贵族家的贵女孕妇,很容易一尸两命的难产而亡。其中的核心因素,便是补的营养太多,肚子太大,运动却极少。 反而是,穷佃户家里的孕妇。哪怕肚子已经很大了,还要下地干活,难产的反而少。 玉柱一贯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他事先把书房里铺满了厚实的地毯,又搞得和温室大棚一样的,这才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哈哈珠子和戴铎的阻力。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干成想干的事儿,就必须考虑周全了,最大程度的减轻可能的阻力。 为了增加哈哈珠子的配合度,免得他们像老母鸡似的担惊受怕。玉柱索性命他们,陪着弘昀,一边走,一边一起背书。 哈哈珠子,原本就有陪皇孙一起读书的义务。皇孙若是背不出书,挨打的倒霉鬼,就是哈哈珠子。 据戴铎的仔细观察,玉柱绝不是乱来的。弘昀每走半个时辰,都要歇息至少一刻钟,并且,擦了汗,换衣服,喝温水,闲聊。 好在,弘昀出门的时候,带了n套衣衫,足够换的了。 两个半时辰后,玉柱经过持续性的观察和摸索,弘昀的身体虚弱,缺少锻炼才是后天的主因。 这个时代,伤风感冒,随时随地都可能丢命。 四阿哥已经没了两个儿子了,弘昀身边的保姆、丫头、婆子、小厮们,都害怕他再出事,跟着赔掉了性命,明里暗里不让他多动。 找到了根源,就好对症下药了! 不过,玉柱不打算马上就和四阿哥去说,他还需要找太医来求证一些事情。 说白了,若是能从太医的说法之中,找到可以钻的漏洞,面对精细过人的四阿哥时,玉柱才能进退自如。 玉柱没有什么客人来贺,隆科多的好友和部下们,却是络绎不绝的带着厚礼登门来道喜。 李四儿和隆科多忙得要死,玉柱送走了皇孙们后,也懒得去正院那边凑热闹。 玉柱在浴桶里戏水了一把,享受了枯树的乐趣后,惬意的拥着林燕儿躺到贵妃榻上。 正是舒坦之时,孙承运和赵东河一起来了。 “师弟,愚兄就不多说废话了,琴香院内,已经备下了上等的席面儿。”赵东河原本指望孙承运帮着说几句话,谁曾想,孙承运故意装没看见似的,他只得硬着头皮发出了邀请。 琴香院,一听就不是正经的场所。 玉柱不是地道的恶魔,也不算正经的君子,亦正亦邪。他当然喜欢美色了,但是,他心里有个底线,非必要,不去混姬院。 没办法,那种女人整日厮混于诸多男人之间,香唇千人尝,玉臂万人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知道哪句是真话,想想就觉得心里起腻! 这个不是假正经,而是真的腻味。 “琴香院那种地方,真不想去。不如就去你那个别院吧,听听小曲儿,喝点小酒,聊聊小天儿,可好?” 玉柱心里很有数,赵东河就是个势利小人。 但是,所有想干大事之人,身边一定是各路人才汇聚的综合舞台。 说白了,大人物的身边,还真不能缺了帮着咬人的小人。 逻辑其实很简单的,诸多见不得光的事儿,必须要小人出马! 明成祖夺位成功后,故意让纪纲当锦衣卫都指挥使,就是利用他,残酷打击不服气的建文旧臣。 等把纪纲利用完了后,明成祖顺势找个理由剐了他。既平息了朝臣们的怨气,又消除了纪纲专权的隐患,可谓是一举两得! 小人,近之则不驯,远之则怨! (ps:让弘昀多活一些年,老四肯定会感激的,该赏月票了呀!) 第127章 白手套(求月票) 原本,赵东河在琴香院准备的是花酒,等吃饱喝足后,再打脱裙马吊,好好的乐一宿。 结果,玉柱却说只想去赵东河的别院,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玉柱确实赏了面子,但只赏了一半,赵东河有些扫兴,却并没有丢了面子,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临出门的时候,林燕儿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玉柱。 玉柱原本不想带她一起出门的。后来一想,赵东河这货,贼喜欢送女人,搞妖蛾子,便点头带上了林燕儿。 万一,赵东河又要做妖,林燕儿就是个很好的挡箭牌了。 另外,林燕儿今天的老树,盘的很到位,适当的奖赏一下她,也是可以的。 林燕儿欢天喜地的换了衣裙,跟着玉柱一起,登车出了门。 赵东河,那可是少有的机灵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订好了的席面,马上派人去转送别院。 另外,叫了唱昆曲的戏班子,唱小调的女书生,还有说书的先儿,玩杂耍的天桥小刘等等。 跟重要的是,要把林萧儿也接去别院。 林燕儿都出来了,林萧儿也该去和妹妹联络一下感情了吧? 大兴县,是附廓的京县,县衙就在安定门以南教忠坊的大兴胡同内。其管辖范围是东半部京城,还有城南和城北的广大地区。 说白了,赵东河这个大兴知县,就算是大半个四九城的土皇帝了。除了旗人事务之外,举凡刑民商事,就没有他不能管的事儿。 官职不高,麻烦不小,实权极大! 这也是林燕儿的亲爹林武,先后把两个嫡女交给赵东河安置的根本性因素。 等玉柱他们到了别院时,林萧儿已经提前到了。只是,林萧儿告诉林燕儿,她们的嫡亲三哥林章顺,也跟着来了。 林燕儿听说亲三哥来了,自然是欢喜不禁。她趁赵东河到门口去安排娱乐活动之机,就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禀了这事。 玉柱是何许人也,一听林章顺来了,就知道,这是林家想把林章顺推到他的面前了。 见个面罢了,这么点小面子,还是要赏给林燕儿的。谁叫她,根盘得好呢? 于是,二十五岁的林章顺,便被领到了玉柱的跟前。 “草民林章顺,叩见状元公。”林章顺规规矩矩的跪到了玉柱的跟前,毕恭毕敬的磕头行了礼,并不敢因妹妹是玉柱的枕边人,而有丝毫的怠慢。 官和商,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 商人再有钱,见了官,也必须跪下行礼。 按照老规矩,新科进士进宫引见之后,状元郎至少会被授予从六品的修撰。 以玉柱是满洲贵胄的身份,又是史无前例的大四元,小六元的状元,即使用脚去思考,今上必有加恩。 令进士们羡慕嫉妒的所谓修撰,其实已经被玉柱甩在了身后。 赵东河简直是羡慕的要死! 他中了三甲同进士之后,考入庶常馆学习了三年。散馆朝考之后,带缺外放的正七品武清知县。 因为,能说会道,善于巴结上司。 从考中进士开始算起,前后总共花了八年多的时间,赵东河便升任为正六品的大兴知县,这已经算是官运极佳了。 汤炳比赵东河更惨,在收玉柱为徒之前,都快二十年了,一直原地踏步,死活无法升迁上去。 然并卵,虚十六岁的玉柱,人家刚起步,就至少是个正六品了。 人和人不能比! 人比人气死人! 哪怕是气出内伤,也只能干瞪眼! 见林章顺异常之乖顺,玉柱也不会为难他,便含笑道:“起吧,坐,上茶。” 一旁的赵东河的暗暗点头,官面上的诸多用语,放在特定的环境之下,意思很可能迥然不同。 如果,玉柱只叫了林章顺起身,没有让座和上茶,那就明摆着是对他不太满意了。 只是让了座,没有上茶,这也算是不满意的一种,只是程度略轻一些罢了。 现在,赵东河也看了出来,起身、让座和上茶,三样齐活了,玉柱显然是打算赏面子给林章顺的。 林章顺小心翼翼的只坐了半边臀部,侧着身子,低着头,乖乖的听候吩咐。 没办法,林燕儿再受宠,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准妾罢了。 林章顺压根就没胆子,以玉柱的大舅哥自居。 真这么干了,那就是不知道礼数的僭越了,被乱棍打出去都是轻的。 按照封建礼法,只有正室嫡妻家的亲戚,才是玉柱的正经亲戚。妾的亲戚,算老几? 实际上,玉柱心里很清楚,林章顺迟早会出现他的跟前。 林燕儿那点子粗浅的心思,岂能瞒得过玉柱的眼睛? 只是,玉柱一直想开通海上和西洋的贸易。等赚了大钱之后,就慢慢的让隆科多和李四儿,停止巨额的受贿。 有了林燕儿这个枕边人,居中递话之后,玉柱利用整个林家来当赚钱的白手套,用的会更顺手一些。 玉柱已经点了状元,就等着进宫走程序之后,授官了。 已经腾出手的玉柱,早就打算抽个空见见林章顺,就近观察一下他,看他是不是搞海外贸易的好料子? “林兄负责哪些方面的生意?”玉柱对林家的家务事,完全不感兴趣,直接就问了生意上的事儿。 “回二爷,小的负责采买上的事宜。诸如苏杭的蚕丝和绸布,嘉定县的棉布,江夏羊楼洞的茶叶和茶砖,朱仙镇的木版年画,佛山镇的成药,景德镇的瓷器,都归小人去进货。”林章顺站起身子,俯身拱手,详细的答了玉柱的问题。 在小农经济时代,家族式的大商户,最核心的业务,就是采买进货了。由此可见,林章顺在林家,还是颇受重用的。 商人务实重利,商户之家并无特别明显的嫡庶之分。 大商人的儿子们,不管是谁,只要能帮着家族赚钱,就有可能接班掌权。 玉柱信口问林顺章:“江夏的茶砖,怎么采买进货?” 林章顺恭敬的答道:“回二爷的话,这江夏的米茶砖,是茶商在羊楼洞附近收红茶,叶片发酵后卖去江浙一带,茶末再压制成砖。小的采买的便是这茶末压成的砖茶,细小如米粒,分为72米砖和48米砖……”一路滔滔不绝。 玉柱暗暗点头,林章顺对业务情况十分的熟悉,显然不是个草包。 说实话,林章顺这种土商,肯定不熟悉海外的西洋贸易。他只需要有基本的商人素质,就已经达到了玉柱的要求。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商人,普遍缺乏和西洋的贸易经验。 没办法,此时并不是鸦片战争后,被英军打开了国门的五口通商时期。 由于海禁时开时禁,以禁为主,海外贸易的人才出现了巨大的断层。 要招募熟悉海外贸易的掌柜,只能去粤省香山县的澳门集。 具体的海外贸易的章程,玉柱会详细的列明。林章顺说白了,就是个具体办事的白手套兼监工罢了。 至于,林家的所谓商业网络,对玉柱有点用,但是,用处并不大。 最终,肯定是需要另起炉灶的。 这就和,宝洁公司进入改开后的中国市场一样的状况。宝洁公司为了开拓广阔的市场,办的各种培训班,顺理成章的成了国产洗化用品企业的黄埔军校。 玉柱现在要做的也是开拓性的大买卖,其中最大的难题,不是和洋商贸易,而是怎样说服康熙,彻底的放开海禁。 饭嘛,总要一口一口的吃,玉柱丝毫也不急。 就算是,康熙依旧顽固不化,死活不肯开海禁,也没啥可着急的。 等山陵崩之后,玉柱也才三十出头,他完全可以在自己掌权之后,在广州府开埠通商。 林燕儿见玉柱问的特别细,她的亲三哥林章顺也是对答如流,不由暗暗长松了口气。 由于林燕儿成了佟家妾的缘故,林章顺在林家之中的地位,很自然的水涨船高,成了当然的接班人。 基于赚钱在后,队伍先行的理念,玉柱还想继续考察一下林章顺,便吩咐道:“最近若是有空的话,可去广东香山县的澳门集,看看洋人们有何等货物,又喜欢咱们的什么货?” 林章顺心里明白,玉柱看似和他打商量,其实是不容拒绝的。 得罪了玉柱的后果,极其严重。至少,林家的下一代家主,就不可能再惦记了。 “是,小的回去后,略作收拾,争取三日内便启程南下香山县澳门集。”林章顺赶紧表明了遵命的态度,丝毫也不敢怠慢。 玉柱很满意林章顺的态度,便笑道:“头次和林兄见面,便留下来一起吃酒吧?” 林章顺一阵狂喜,他也不是呆瓜,玉柱问了这么多,显然是在考验他呢。 “多谢二爷赏脸,小的恭敬不如从命。” 赵东河见玉柱问完了话,这才笑眯眯的说:“林兄乃是商界奇才,别看年纪轻轻,经商已有十几年了。” 典型的马后炮。 如果玉柱没有留下林章顺一起吃酒,他只怕又是另一套说词了。 赵东河是大半个京城的土皇帝,他打招呼叫来的戏班子,说书的,玩杂耍的,都是京城里有名的顶流名角。 玉柱居中而坐,孙承运和赵东河分居左右相陪,林章顺坐在靠门边的下首位。 林燕儿没资格入座,只能执壶伺候着斟酒。 大家边吃边聊,玉柱有意灌了林章顺的酒,趁他喝得面红耳赤,大约八分醉的时候,又问了些事。 一晃眼的工夫,一个半时辰过去了,宾主双方尽欢而散。 (ps:下章进入另一个大戏了,月票有点少啊,从90名跌了下去。) 第128章 柳条边(求月票) 金殿传胪之前,新科进士们都需要去鸿胪寺,学习觐见皇帝的各项礼仪,为期三天。 早晨,玉柱赶到鸿胪寺之后,塞楞额和阿克敦已经先到了,他们两个正聚在一起闲聊。 玉柱到了后,很自然的加入到了他们之中,立时就成了满洲进士三人组。 此次殿试,塞楞额和阿克敦,都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成果喜人。 其中,塞楞额是二甲十五名进士出身,阿克敦是二甲三十八名进士出身,都考得很不错。 这么一来,以玉柱为首的满洲三进士组合,竟然成了国朝开科取士以来的一大盛景。 吴琠和李光地,皆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故意取了满洲三进士的组合,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文盛之祥瑞? 嗨,这马屁拍的无影无踪,却又令人钦佩之极! 鸿胪寺的官员们,分组教导新科进士各种觐见的礼仪。 其中,为了体现重视三鼎甲之意,前三名进士均归鸿胪寺少卿亲自教导。 鸿胪寺汉员少卿,名叫刘昌云,此公甚为健谈,且脾气异常温和,和玉柱他们相处的十分融洽。 规矩,肯定是要好好的教,好好的学。只是,学习的间隙,刘昌云也不端架子,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毕竟,过几日的金殿传胪之后,新科三鼎甲马上就要授官,这便是同朝为官了。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本朝尤重三鼎甲。三鼎甲的升官速度,可谓是快得惊人,属于名副其实的火箭官员。 也许不出几年,玉柱他们三个的官职,就要超过刘昌云了呢。 第一天培训礼仪的课程结束后,已近晚膳的时候儿,刘昌云已经和大家称兄道弟了。 “诸位,一起喝几杯?”刘昌云笑眯眯的发出了邀请。 不管怎么说,刘昌云目前都是大家的上官,他既然主动说了话,大家自然不可能傻到驳了他的面子。 平白无故的得罪人,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嘛。不就是一起喝顿酒嘛,多大点事儿? 于是,四个人约好了,一起去月香院喝酒。 月香院,听名字就知道,属于那种风花雪月的场合。 玉柱的本心,是不乐意去这种场所的。以他的家世,想要何等美人儿,不可得? 只是,这人呐,最需要的是合群,而不是特立独行的与众不同。 特立独行,就意味着,必然会被同僚们暗中排挤,智者所不为也! 朝廷屡屡下旨,禁止官员们去风花雪月的场所玩乐。 只是,由于今上的格外宽仁,文恬武戏蔚然成风,势头不可制也,禁令也就完全成了一纸空文。 如今的官场上,大家的大小聚会,若是不召姬陪酒,简直就是十分跌面儿的行径。 玉柱正在马车里换大衣服,家里二管事刘武,居然领着十二阿哥胤祹来了。 老十二完全没把礼仪规矩当一回事儿,径直爬上了玉柱的马车。 幸好,玉柱已经换好了衣服,若是换到半截之时,那可就太尴尬了。 “明儿个上书房放假,今儿个咱们玩它个通宵。”老十二没个正形的斜歪在车厢里,一张嘴就赖上了玉柱。 有了和老十二上两次交往的经验,玉柱比谁都明白,老十二这货,就是个二皮脸。 得,通宵就通宵吧。 很显然,老十二这个穷鬼,吃定了玉柱这个大户。 玉柱冲吴江呶了呶嘴唇,吴江马上心领神会的悄悄骑马,去找孙承运了。 老十二耍无赖的时候,有孙承运在场帮衬着,玉柱就不至于说出得罪人的话。 只是,老十二也是个精明过人的家伙,他故意笑眯眯的说:“把孙承运也叫来吧,酒足饭饱之后,正好凑一桌子马吊。” 玉柱听老十二这么说,就知道,吴江骑马走了的事儿,被他看破了行藏。 原本,只是刘昌云邀三鼎甲一起吃花酒。结果,玉柱领着老十二和孙承运一起来了。 玉柱本以为,刘昌云这个交游甚广的鸿胪寺少卿,应该认识老十二。 谁曾想,刘昌云这个汉少卿,由于分工不同,平日里只接触汉臣,竟然没有认出老十二和孙承运。 榜眼谢盛,不仅是个四十多岁的油腻大叔,还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他来京师,就是为了赶考的,自然不可能认识老十二。 探花钱明鼎,是湖广江夏人,也不是京城的土著,哪有机会认识老十二呢? 老十二见大家都没认出他来,也乐得装糊涂,故意化名陶林,混进了寻欢作乐的队伍。 孙承运和玉柱配合的老默契了,他也装起了傻,干脆用了弟弟孙承思的名字。 大家进了月香院后,明面上,刘昌云的官职最高,自然由他来安排今晚的节目了。 月香院,属于比较高档的卖艺不卖身的玩乐场所。 校书妈妈笑眯眯的进来,陪着笑脸的挨个见了礼后,望向刘昌云,蹲身谄笑道:“刘老爷,还是老规矩?” 刘昌云看了眼玉柱,见玉柱正和老十二窃窃私语,便笑道:“吹拉弹唱的新校书,都安排上吧。” 这刘昌云一张嘴,就是内行话。 吹拉弹唱的新校书,也就是以前从未陪过刘昌云的校书。 类似月香院这种场所,为了持续招揽生意,校书妈妈必然会不定期的更换一轮校书姑娘。 毕竟,客人每次来,都面对着老面孔,岂有不腻味之理? 校书妈妈,这是雅称。 出了四九城,校书妈妈的称呼,可谓是多种多样了。 在杭州,她们被称为吃腿儿饭的妈妈。到了苏州,她们又成了清吟小班的妈妈。 至于,低档的这类场所之中,叫法更多花样翻新了。诸如,窑姐儿妈妈,私窠子妈妈,数都数不清了。 很快,就来了十几个漂亮姑娘,她们怀里要么抱着琴,要么拿着笛子,要么握着箫。 自然,抱筝的漂亮姑娘,也是必不可少的。 校书妈妈站在姑娘们的最前头,哈着腰,笑道:“不瞒刘老爷和各位爷,这十几个姑娘,擅长一起献艺,不如就叫她们联手弹奏一回?”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有竞争,必有提高,这不就是十几乐坊的雏形么? 实际上,唐朝宋朝明朝的教坊司里,类似的组合型演出,可谓是比比皆是。 只是,大清朝之后,除了宫廷演出之外,权贵们的私下玩乐,大多以独奏为主,而不是合奏。 见刘昌云点了头,校书妈妈简单的交代了姑娘们要听话,便知趣儿的退出了雅间。 合奏开始后,就连玉柱这个没啥艺术细胞的家伙,都觉得演奏得很不错。 还真别说,只要舍得花钱,此间的服务就是到位。 十几位校书姑娘合奏的同时,事先点好的美味佳肴,流水介的端了上来。 老十二啥没吃过?但是,他看着面前的那盘熊掌,依然惊艳了。 “我说玉二爷啊,连熊掌都有,可见有钱可使鬼磨,此言不虚也。”老十二故意调侃玉柱。 玉柱微微一笑,别看老十二是皇子阿哥,在宫里能够吃上熊掌的机会,也是有限的。 说白了,宫里的御宴虽然必上熊掌,但是,冷熊掌有啥吃头?咬都咬不动,只能干看着罢了。 满洲上流社会的宴席,只要上了熊掌,就是顶流的豪华盛宴了。 但是,哪怕是老佟家这种顶级门第,一年也难有几次熊掌宴。 道理其实很简单。皇家虽然没有明令禁止民间吃熊掌,却垄断了熊掌出关的道路。 说白了,熊掌被运出柳条边门的时候,就被八旗兵给拦截没收了。 没有道理可讲,就是径直没收了,还要抓人,打板子,甚至是砍脑袋。 此地居然出现了熊掌,可见,必定是从关外走野路子运过来的私货。 如今的关外,可不是张大帅掌权时的东三省。 清太宗皇太极,为了保护关外的龙兴之地,防止汉人偷着挖宝采参,特意下旨修了老柳条边。 老柳条边,东至鸭绿江口,西至山海关。 沿线上土垒起三尺宽三尺高的土堤,土堤上每隔三尺呈狗咬纹状栽植一棵柳树,柳树与柳树之间用绳子连结,被称之为插柳结绳。 在土堤外侧,顺柳条边平行延伸挖有上宽八尺,下宽五尺,深九尺的壕沟,有水源的地方壕沟内放水。 大清入关后,为了向世人宣示皇权皇威,柳条边又向北延长了600多华里,这新增的600多华里柳条边,被称之为新边。 由于有柳条边墙阻隔,车马和行人出行,不论绕行多远,都必须从各边门出入,接受守门八旗兵的严格盘查。 锹、镐、纤、锯、箭、刀、枪等器物一律不准带入边内,木材、沙金、草药、熊掌和人参也一律不准带出边外。 整个柳条边,最重要的一个边门,叫作英额门。 英额峪是从盛京沿浑河进入长白山区的唯一通道,也是从柴河沟和清河沟进入龙兴之地的古道,因此此地被设立了英额门。 老十二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沾了你的光,爷居然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熊掌了。” “我们三鼎甲一起出资请的客,可不得捡贵的上么?”玉柱微微一笑,和老十二说了咬耳朵的话。 老十二笑眯眯的说:“你小子有的是钱花,汗阿玛曾经亲口说过,你阿玛没少捞。” 玉柱浅浅的一笑,在这康熙朝,隆科多啥时候不贪了,这九门提督也就做不下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君主一个招。 到了雍正朝,谁敢乱伸手捞黑钱,擎等着抄家卖妻女吧! (ps:柳条边和熊掌的老典,讲得很细腻了,也该赏几张月票了啊。兄弟们,又从90名跌落了的下去,拜托鼎力支持啊) 第129章 传胪大典(大戏开场,求月票) 这种销金窟的场所,自然不可能上烧酒了。须知,烧酒是下等人才喝的酒,压根就上不得台面。 正式开席之后,酒过五巡,玉柱突然瞥见今科探花郎钱明鼎,一直死瞪着他。 玉柱心下一动,就借口去更衣,出了雅间。 果然不出所料,玉柱出来不久,钱明鼎便跟了出来。 “这个……那个……玉贤弟,实在是不好意思,愚兄出门的时候,忘了带荷包,实在是该打。”钱明鼎红着脸,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总算是把意思说明白了。 玉柱心里有数,刘昌云点了熊掌之后,今晚这一顿豪华盛宴的开销,就小不了。 这一顿盛宴,肯定不可能由刘昌云真的请客,只能由玉柱他们三个人,一起均摊了。 仅看钱明鼎的穿着,便可知晓,他的家底一定不怎么富裕。 玉柱二话不说,招手唤来吴江,命他拿了二百两的银票给钱明鼎。 钱明鼎毕竟是今科探花,如果不是囊中实在是羞涩了,生怕等下会账的时候出丑,又怎么可能找玉柱打商量呢? 没等钱明鼎把借钱二字说出口,玉柱便主动借了钱给他,这份善解人意,岂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唉,谢了呀。”钱明鼎心里很感激,赶忙拱手道谢。 实际上,钱明鼎临来之前,已经找同乡借了钱。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刘昌云竟然点了金贵的熊掌。 说句心里话,刘昌云这种大揩油的搞法,就很有些不地道了。 以后,还怎么好好的交往下去? “客气啥呀?说句不外道的话,等你手头彻底的宽裕之后,再说。”玉柱的做人原则,向来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真正的大问题,都是钱决定不了的。 正经的豪门顶梁柱,必须擅长花小钱办大事。 不懂怎样花钱办事的权贵子弟,大多是没有受过完整教育的残次品,迟早要塌楼。 借了钱给钱明鼎后,玉柱先回了雅间,免得叫旁人看出了破绽。 一旁吴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佩服的不得了。 有些傻蛋,借钱给了兄弟,还没落着好,就是没有注意做人的分寸和细节。 你到处大嘴巴乱说,张三找我借了几百万,我真是慷慨大方。 这岂不是把张三的面子,彻底的踩在了脚下了么? 唉,这么个搞法,怎能不遭嫉恨?朋友还能交得长久么? 吴江又学了一招。 孙承运喝惯了花酒,见弹琵琶的女校书,长得格外的清秀,便起了色心。 老孙的贴身小厮,得了吩咐之后,就出去找校书妈妈。 很快,合奏的一曲终了,姑娘们退下换衣裳之后,那名弹琵琶的清秀校书,便坐到了孙承运的边上。 孙承运开了个“好”头,老十二也不端着皇子阿哥的架子了,也点了个面容姣好,唇边有颗美人痣的漂亮校书。 一时间,漂亮的女校书,都被瓜分殆尽,惟独玉柱没有叫校书相陪了。 玉柱见大家都有意无意的瞟着他,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这便是不合群的下场。 孙承运知道,玉柱不爱携姬玩乐。只是,连老十二都叫了女校书,玉柱如果不叫,就有点那个啥了。 结果,老孙叫人去吩咐了校书妈妈之后,来了一名身段火辣的女校书。 孙承运凑到玉柱的耳边,小声说:“据校书妈妈所言,此女原是兵部某侍郎的宠妾,老侍郎得急病死后,就被正室给卖到了这里。” 玉柱微微一笑,校书妈妈为了钱,什么假话不敢说?谁信谁傻。 有女校书们相陪,席间的气氛立时热闹了许多。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除了玉柱不爱吃花酒之外,谁不爱个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孙承运就有些把持不住了,搂着女校书,起身走了。 孙承运做表率后,刘昌云也领着人走了。 令玉柱感到惊讶的是,榜眼谢盛,别看已是油腻大叔,居然搂了两个女校书,乐滋滋的走了。 钱明鼎本不想走,可是,架不住怀里的女校书,又扭又摇的撩骚,忍不住的也走了。 现场就剩下了玉柱。 玉柱自然不可能召女校书相陪了。但是,老十二和同年们都在此地快活着呢,他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于是,玉柱让身材火辣的女校书独自睡进了房中,他则选择了睡去马车里。 玉柱的马车,铺盖齐全,垫得也很厚,睡得也很滋润。 没走,是给老十二和同年们面子。睡马车里,是告诉他们,他不乐意碰女校书,再漂亮也不想去碰。 玉柱躺进马车之前,吩咐吴江,拿五百两银票,暂存到校书妈妈的手上。 肯定花不了这么多,等结帐的时候,多退少补。 原本,应是三鼎甲分摊的费用,因为多出了老十二和孙承运这两个色鬼,自然就应是玉柱付帐了。 做人,千万不能坏了规矩和道义。 玉柱带来的朋友,也在一起享受过了,岂有还让同年跟着一起分摊之理? 那就太不懂事了! 按大清会典的规矩,新科三鼎甲,照例直接授官。 所以,今天的传胪大典,玉柱身为状元,可穿从六品朝服。 因还是三月,需戴红缨暖帽,帽上是砗磲顶子,石青色的六品鹭鸶朝服,黑面高底朝靴。 在大清,有品级的官员们,一律穿官靴。官靴,又叫朝靴。 草民不许穿靴,要么草鞋,要么布鞋,要么光脚。 因未到五品,玉柱还没资格挂朝珠,倒也省了点事。 说实话,挂着朝珠,既不气派,也很碍事。想弯下腰,都要用手托着朝珠,免得朝珠拖到了地上。 玉柱参加今天大朝会的一应装备,都是自己掏钱订做的,朝廷才不管这些呢。 检查完了朝服之后,吴江出了内院,跑到二门外的影壁那里,检查官轿的准备情况。 文官坐轿,武将骑马,这是规矩。 玉柱现在正式出门上朝,还必须坐轿,不能骑马或是坐马车了。 文臣上朝不坐轿就是违制,只要被言官弹劾了,革职都是轻的。 玉柱的官轿,锡顶,皂盖,皂帷,二人抬。 没办法,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在京师也才有资格坐四人抬的官轿。四品及以下的官员,只要在京,一律都是二人小轿。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四儿早就让隆科多找来了十名可靠的轿夫。二名轿夫一组,抬一段路,就换另一组轿夫接着抬。 有五组轿夫轮换着来,既不影响行进的速度,轿夫们也不至于太累了。 美中不足的是,养着这么多的轿夫,开销可是不小。 不过,在玉柱的身上花多少钱,李四儿都不心疼! 用罢早膳后,给隆科多和李四儿请过了安,玉柱步出二门,登轿去东华门外。 朝廷只是限制了玉柱本人而已。实际上,就在玉柱的官轿后头,不远不近的跟着两辆马车。 其中的一辆马车上,坐着寒霜和林燕儿。另一辆马车上,则搁着一应的日常用品,以及随时可换的好多套衣服。 因为,从今日起,玉柱正式做了官之后,很可能下衙之后,并不是直接回家了,而是去参加应酬。 穿官服去参加应酬,那是嫌言官御史们太闲了,找不到弹劾你的机会么? 现在,官场上通行的作法,都是随行上衙的下人们,带着很多套不同款式的便服或是官服。 比如说,玉柱正吃着花酒呢,皇帝突然召见了。这个时候,为了不让皇帝久等,他就肯定要马上换了官服,以最快的速度进宫觐见了。 以前,出门晚,不觉得有啥不方便。玉柱如今坐了轿子上路之后,麻烦就多了。 在这四九城里,六品小官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途中,凡是遇见了品级高的官员,玉柱的小轿都必须避到街旁,等人家先走了,才能继续上路。 让道的次数多了,玉柱索性不走了。 反正,进宫的次序,也是按照官员的品级来定,六品官不是最末尾,也是倒数了。 大管事胡彪,跟着隆科多上朝多年,已经有着丰富的经验了。 见玉柱钻进了马车里,胡彪也没说话,只是仔细的叮嘱了轿夫们,等会务必走快点,免得耽误了大事。 果然,大约两刻钟后,品级高的官员们,都走到了前边,玉柱这才重新乘轿上路,晃晃悠悠的赶到了东华门外。 玉柱下轿一看,好家伙,在文武百官的末尾,二百多名新科进士,清一色的石青色公服,戴着三枝九叶顶冠。 玉柱昂首挺胸,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过同年的队列。 嘿嘿,在诸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注视下,就有股子检阅的味道了。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得意滴! 在新进士的队列之中,三鼎甲都穿着官服,特别好认,极其显眼。 等玉柱走到新进士队列的最前头之时,东华门前已经开始放行了。 这时,身穿三品朝服的鸿胪寺卿王尚林,快步走了过来。 “诸君,等会一定都听本官的号令行事,不得自作主张。若是当众违了礼,遭到了御史们的纠弹,那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了。” 王尚林是今日带领新科进士们行礼走流程的主官,新进士出了丑,他这个鸿胪寺卿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好看滴。 毕竟,大家都是在鸿胪寺内,接受的礼仪培训。 这时,胸前绣着獬豸的三名御史来了,他们分别站在新科进士队伍的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大家。 还没有正式授官呢,就遭到了御史的弹劾。若是丢了功名,那岂不是白考了么? 于是,两百多人的大队伍里,一片鸦雀无声,连咳嗽声都听不见。 “诸君,请随本官一起进宫吧。”随着王尚林的一声令下,以玉柱为首的新科进士们,列队进入东华门。 (ps:授官的场景,绝对是很精彩的大戏。也该赏月票了呀!) 第130章 连升数级(上架,求月票) 进宫门的时候,穿着黄马褂的二等和三等侍卫们,挨个搜了他们的身。 每一名新进士,都必须由鸿胪寺满员少卿、礼部郎中和带班的一等侍卫,一致确认身份,才许放行。 进入太和殿前,玉柱赫然发现,太和门的两侧,设有丹陛大乐之阵。 太和殿的檐下两旁,摆开了中和韶乐的宏大阵仗,红色的编钟、大鼓、小鼓、琴、筝等等乐器,一眼望不到头。 入八分以上的宗室王公,都站在丹陛上。其余的群臣,各按品级排位,都在丹陛内候着。 以玉柱为首的新进士们,在鸿胪寺的官员们引领下,也依次站到了丹陛内的百官之后。 辰正之时,礼部尚书便到乾清宫奏请皇帝具礼服出殿。 皇帝由近侍导引着,来到太和殿前的高阶上,升御座。 这时,中和韶乐,开始奏隆平之章。 一名御前侍卫,执响鞭到殿檐下,“啪啪啪!”连挥了三记响鞭之后,丹陛大乐开始奏庆平之章。 在鸿胪寺郎中的赞礼声中,文武百官们,跟着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这时,鸿胪寺卿王尚林,立于太和殿前,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康熙四十五年三月十九日策试天下贡士,一甲第一名佟佳·玉柱,赐进士及第……” 随即,便有鸿胪寺的官员,引领着玉柱出列,跪到了丹陛的左侧。 紧接着,榜眼和探花,分跪到了玉柱身后的左右。 三鼎甲的名字,被高声依次传唱了三次。 照例,由礼部满员左侍郎,引领新科三鼎甲,登上太和殿前,觐见皇帝。 就这么着,为首的玉柱,在万余双眼睛的注视下,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了太和殿前。 “太年轻了。” “如此年少,只怕是不到四十,便可入阁了吧?” “佟国维那老贼,真有福气啊!” “天不亡我大清也。” “隆科多那个混不吝,居然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走狗屎运了。” “赐进士及第,臣佟佳·玉柱,恭请圣安。”玉柱率先下拜,榜眼和探花紧随其后,也跟着下拜。 “嗯,照往年的例,玉柱应授翰林院修撰吧?” 康熙刚把话说完,就见保和殿大学士吴琠,主动站了出来。 “皇上,祖宗之法,亦可变也。玉柱乃国朝之骄傲,不世出的旗下之俊才。老臣窃以为,再授翰林院修撰,似有不妥之处。” 李光地心里暗自咬牙,他准备了一箩筐的马屁话,竟然又被吴琠这个老贼抢了先。 没办法,吴琠既然开了个好头,李光地不跟上的话,那就要大大的失分了。 “皇上,臣以为,吴阁老所言甚是,六元及第,实乃数千年以来,赫赫文治之盛,前所未见也!至少应以四品京卿任用。” 李光地此话一出口,吴琠暗觉佩服,这个老李不愧是人精中的人精呢。 这李光地,拿捏死了皇帝的心思,故意把玉柱的官职,提高到了四品京卿的程度。 实际上,皇帝只是喜欢祥瑞罢了,并不是无道的昏君,怎么可能陡然就把玉柱提拔得这么高呢? 在吴琠看来,皇帝多半要打个折扣,折衷一下。那么,玉柱戴上五品的官帽,完全可期也! 帮玉柱争取到五品之官职,这才是李光地的本意。 没办法,谁叫李光地是玉柱的乡试座师呢? 如此年轻的满洲状元,又出身于满洲第一豪门外戚世家,前途未可限量也。 李光地如果不暗中帮扶一把,他就不配称为李滑头了。 实际上,吴琠也是这种想法。他是玉柱的会试座师,且很快就要致仕了,吴家的子孙们将来恐怕还要靠着玉柱的大力提携啊。 可叹呐! 康熙的脾气,早被身边的重臣们摸透了! 号称英明神武的康熙,掌权实在是太久了,居然被身边的宠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犹不自知。 首席和次席大学士,依次发了言,康熙没有当即表态,而是点了马齐的名。 “马齐,你怎么看?” 实际上,马齐并不乐见,因玉柱而破例。 但是,佟国维是公开的八爷党。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马齐说了反对之词,将来还怎么好意思,再和佟国维坐在一起商量着拥立老八之事呢?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以为,玉柱虽然才华横溢,还是太年轻了,骤然登上四品京卿之高位,恐非人臣之福啊。窃以为,不如以五品官任职于都察院,待有了功绩之后,再拔擢不迟。” 马齐的一番话,看似说的滴水不漏,谁都没得罪,还让玉柱占了大便宜。 不过,马齐依旧还是露出了坑人的马脚,被吴琠和李光地等人精,看了个底儿掉。 都察院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专门得罪人的地方。 把玉柱搁进了都察院之后,他若想获得迅速的升迁,就必须上折子弹劾了某位重臣下台,才有可能如愿。 否则的话,吏部考核百官的时候,焉能将玉柱评为一等? 但是,马齐所言以五品官任用玉柱,终究还是让玉柱占了个大便宜,并没把佟国维往死里得罪。 毕竟,此前的状元,都是授予的从六品修撰而已。 “嗯,马齐所说,不愧是老成谋国之言。最近一些时日,皇族宗室们闹得很不像话了,朕早有整顿之意。不如,就命玉柱为正五品的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任宗室御史吧?” 皇帝从始自终,没提过祥瑞二字。 但是,这不是祥瑞,啥是祥瑞? 原本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蹦到了正五品的掌印监察御史,坐火箭一般,一下子就连升了三级。 咳,就算是骑上了汗血宝马,也跑不了这么快啊! 所谓江南道监察御史,除了监督江南省(含江苏和安徽)和浙江省的文武官员之外,还负责稽查户部、宝泉局、左右翼监督、漕运总督衙门、仓场粮库,及户部三库的奏销。 不夸张的说,这三省及户部的官员,包括尚书、侍郎、总督和巡抚在内,都包括在了玉柱的监察范围之内。 李光地的脑子转得贼快,他马上意识到,玉柱的江南道掌印,倒在其次,重点是兼任的宗室御史。 宗室御史,向来由十五道监察御史中的某一人兼任,专门监督皇族宗室、宗人府及内务府里涉及到宗室的事务。 嘿嘿,八阿哥,太子爷,你们要倒霉了呀! “皇上,不如问一下玉柱的意思?”这时候,马齐意识到不妙了,赶紧出来搅屎。 “嗯,玉柱,汝意如何?”康熙顺嘴去问玉柱。 玉柱心里明白的很,所谓的宗室御史,其实是拿他当背锅侠,同时进攻老八和太子。 那岂不是自寻烦恼么? “皇上,臣乃不孝之人。所谓子不嫌母丑,臣之生母出身太过微贱,为时人所瞧不起,屡屡在背后指指点点。臣愧为人子,恳请以所有官职做抵,求皇上恩赏臣之生母为七品孺人。”玉柱说到伤心处,伏地大哭,泪如雨下,令人不禁共情的眼眶发酸。 出乎意料的是,康熙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就说:“为人子者,自当替母进言。李光地。” “臣在。”李光地赶紧出列,跪得笔直,恭聆圣训。 “拟旨,玉柱之生母李氏,诞育我满洲麒麟俊才,劳苦功高……著授五品宜人。”康熙居然知道玉柱的生母,就是李四儿。 可想而知,康熙对玉柱的家底,应是了如指掌也。 “再拟一道旨意……玉柱著授都察院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宗室御史……”康熙也许是彻底的想通了,不停气的连下了两道旨意。 这让玉柱意识到,躲不过去了,不交投名状,恐怕是难以过关了。 李光地跪到殿檐下的小书几前,提笔在手,刷刷的一挥而就,很快就拟好了两道旨意。 康熙过目之后,随即提起朱笔,批了两个可字。 至此,玉柱连升三级的超擢,就算是正式定了案。 吴琠笑眯眯的望着谢恩的玉柱,此子的官运如此亨通,大善也! 嗯,他是玉柱的会试座师,门生如此的有出息,他焉能不高兴? 至于,监察宗室之权,嘿嘿,凡事有利必有弊,不投资站队,哪来的丰厚政治回报? 李光地瞥了眼正在行礼的玉柱,嘿,正五品的当科状元郎,厉害了呀,不枉他在乡试时的一番苦心运作。 宗室御史,这个就厉害了,重点监察皇族宗室的不法行径,同时稽查宗人府和内务府对宗室的奖惩措施及帐目开销。 在李光地看来,玉柱就应该学隆科多的做法,只投靠皇上,作个纯臣。 当然了,做纯臣,显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必然要交投名状给皇帝了。 政治是什么?本质上说,就是站队。 只是,还没等李光地从玉柱的身上挪开视线,喜讯居然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了。 “玉柱,庆泰所上的由你兼祧你们佟家三房和八房的折子,朕允了。”康熙抬手点了点面前的三份旨意,笑道,“朕还要给你赐婚。” 玉柱一听这话,赶紧跪下接旨。 礼部尚书席尔达公开颁旨,先大声宣读了批准玉柱兼祧的旨意,紧接着,再念赐婚的旨意。 (ps:连升了三级,改了很多次,总算是自己满意了。觉得爽,该赏月票了呀。) 第131章 赐婚(求月票) “内阁奉上谕……镶黄旗满洲,内务府慎刑司郎中富察·常德之嫡长女富察氏……赐婚于佟佳·隆科多之次子佟佳·玉柱……钦此。” “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臣佟佳·玉柱,领旨谢恩。” “内阁奉上谕……正白旗汉军,通政使衔内务府织造郎中曹寅之次女曹氏,赐姓曹佳,抬入正白旗满洲……赐婚于佟佳·庆泰之长子佟佳·玉柱……钦此。” “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臣佟佳·玉柱,领旨谢恩。” 玉柱一边接旨,一边暗暗好笑,感叹世界实在太小了。 《红楼梦》里,赵姨娘的女儿,贾环的姐姐,贾探春的原型,竟然成了他的老婆。 赐婚旨意既下,再无更改之余地,就此成了定论。 玉柱这个满洲状元,可谓是风光之极。 一日之内,连接了五道旨意,康熙可真是爱护他了。从李四儿,到官职,再到老婆,都替他包圆了。 从此后,玉柱和曹家的瓜葛,再也无法分离。毕竟,曹寅已经是他的正经岳父了。 唉,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曹寅勒索得太狠了! 不过,从赐婚的情况看,玉柱也是大有收获的。 玉柱的岳父之一,内务府慎刑司郎中富察·常德,乃是前任黑龙江将军富察·萨布素之嫡长子。 三年前因病去世的抗熊英雄萨布素,曾任黑龙江将军长达十八年之久,威震天下的索伦部铁骑,大多是他的老部下。 玉柱娶了富察氏为妻,既和马齐成了正经的亲戚,又联系上了索伦部。这桩婚姻无论怎么计算,将来都是大赚的。 对于玉柱将来顺利的掌握索伦铁骑的兵权,有着不可估量的重要意义。 而且,玉柱的哈哈珠子牛泰,还是索伦部大长老的外孙,这就更妙了! 有趣的是,老十二胤祹的嫡福晋,正是富察·马齐的嫡长女。 玉柱的正室之一,富察氏,按照富察家的辈份来算,应是老十二嫡福晋的隔房小堂妹。 只是,甘蔗没有两头甜。 满洲八大姓之一的富察氏,配上曹家这个已经还不清欠债的拖油瓶,一正一负,微妙的很! 就在群臣们,以为大朝会即将结束之时,康熙忽然笑眯眯的说:“仰赖祖宗的福报,两个月后,朕要再次奉皇太后,至五台山敬佛祖还愿。” 嗨,原来真正的大祥瑞,在这里等着呢! 坊间一直有个半公开的秘密,顺治帝其实没死,就在五台山出家修行。 一时间,群臣纷纷拜贺,马屁声如潮水一般的此起彼伏。 典礼结束之后,大赢家玉柱,和授予翰林院编修的谢盛、钱明鼎,在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之下,沿着皇帝才能走的中央御道,径直出了午门。 不过,这种超常规的待遇,新科三鼎甲这一辈子,也就能享受这一次罢了。 玉柱回府之后,李四儿已经接了旨意,正式成为诰封的五品宜人。 按大清会典的荫封规矩,一至五品官员之祖母、母和正室夫人授以诰命,六至九品则授以敕命。 四九城里,最出名的贱妇李四儿,居然成了有诰封的五品宜人,活活气煞了多少上流社会的贵妇人? 只是,李四儿仅被授以五品宜人而已,并不是一、二品的夫人。 但是,民间才不管那些,都是混着叫诰命夫人了。 诰命的五品宜人,每月皆有俸禄。银和粮,并不多,还不够李四儿请次客的开销。但是,面子十足,那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金贵身份。 等玉柱混成四品京卿以上,立下大功,让李四儿被诰封为四品恭人之后。她就有机会以外命妇的身份,递牌子进宫,拜见皇太后了。 好家伙,当着玉柱的面,李四儿差点笑癫了。 李四儿说两句话,就笑几声,笑得令人心里发颤。 不过,玉柱没敢打搅了李四儿的好兴致,索性由着她傻乐了。 等李四儿笑够了,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才不至于和范进中举一样的乐极生悲。 隆科多晚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府。没办法,向他道贺的文武百官,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手拱了无数次,就连皇子阿哥们,都见了七八个之多。 八贤王一贯待人亲和,也就罢了。就连一贯倨傲无礼的太子胤礽,都派了最心腹的哈哈珠子,来给隆科多道喜。 以前,因为隆科多抢了岳父之妾的烂事儿,和赫舍里氏彻底的闹翻了,太子胤礽连吃了他的心都有。 隆科多捋着胡须,傻笑了一阵子,才叹息道:“我儿就任宗室御史之后,老八和太子都怕了。嘿嘿,我儿的弹章一上,必有他们的重要党羽垮台,这个实权实在是厉害了呀。”越说越得意,禁不住的哼起了小曲儿。 接到诰封五品宜人的旨意后,李四儿确实快乐疯了,一阵笑,一阵哭。 好在,刘嬷嬷和红梅也都很有经验,陪着李四儿傻乐了好一阵子。 等玉柱回来的时候,李四儿顶多也就是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罢了,倒没闹出失心疯的祸事来。 隆科多乐了一阵子后,做官多年的敏感性,马上回了神。 他当即吩咐了下去,赶紧去找隆家专用的裁缝来,要替玉柱订做全新的五品官服、常服、朝服和补子。 以前,隆科多替玉柱准备的砗磲顶子,也要改成水晶石的顶子了。 另外,五品文官穿朝服参加大小朝会的时候,必须要挂朝珠。 朝珠由108颗珠子贯穿而成,挂于颈上,垂在胸前。朝珠的质料有东珠、翡翠、玛瑙、蓝晶石、珊瑚等。 每盘朝珠有四个大珠,垂在胸前的叫“佛头”,在背后还有一个下垂的叫“背云”。 在朝珠两侧,有三串小珠,左二右一,各十粒,名为“记捻”。 一般五品文官的官服,胸前绣的是白鹇,这个不能混淆的。 但是,玉柱现在是正五品的风宪官(御史),官服补子的胸前就要绣獬豸了。 好在,老佟家连续四代人,都是高官显爵。隆家专用的裁缝,本就是专门做官员之家的生意,他特意带来了八名针线娘子和各种官服的面料。 那裁缝替玉柱重新量了体之后,就领着针线娘子们,在上房旁边的西耳房里,开始加紧赶工。 只因,玉柱三日后要去吏部和都察院报到。 所以,裁缝和针线娘子们,最迫切的任务是,先要把上衙的常服补子做出来。 一直做隆家珠宝生意的瑞昌银号的东家,得知消息后,亲自带着很多挂朝珠来了。 李四儿看着密密麻麻的朝珠,简直要挑花了眼。 玉柱专门研究过大清会典和各种上朝的规矩。 怎么说呢,他的官职不高,没资格参加每日的“御门听政”。 按照规矩,普通官员们,只能参加大朝和常朝。 每年的元旦、冬至及万寿节,皇帝御太和殿接受王公、文武百官的参拜、庆贺,称之为大朝。 大朝的意义在于体现国家礼制,皇帝在大朝会上也不会处理任何政务。 说穿了,大朝就是一种礼制的仪式而已,一年之中仅有三次。 常朝,则是指文武百官,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日都要参加的朝会。一个月仅有三次。 真正处理日常朝政的议事机制,其实是御门听政。 御门听政,也就是皇帝驾临乾清门前,亲裁大政。 有资格参加的臣下,包括:管部的阿哥、殿阁大学士、六部的满汉尚书、满汉左都御史、理藩院满汉尚书、通政使和日讲起居注官,这些人是固定的听政班底。 偶尔,因为议事的需要,也会召来王公大臣,或是各部相关的官员等。 有资格参与御门听政的官员,一般也就是二十多人而已。 所以,身为五品小官的玉柱,日常的上衙,也就是去都察院内坐班了。 隆科多非常熟悉朝廷各个衙门的情况,他笑眯眯的说:“都察院就在正阳门内,棋盘街以西的制造库正对面,北边是太常寺,南边是刑部。你每日去那里上衙坐班,最好别走红庙那条街。唉,路上的长官们太多了,单单是避让去道旁,都会折腾死你的。” “阿玛,那该怎么走?”玉柱毕竟刚入仕,很多情况并不熟悉,这就需要询问四九城内老地头蛇的隆科多了。 隆科多微微一笑,瞥了眼李四儿,笑道:“你额涅原本以为你会入翰林院的,担心你起得太早了,睡眠不足,便早早的在正阳门内的头甲巷,替你置办了一座四进的宅子。前些日子,你额涅也早就命人收拾妥当了,以后啊,你就搬到那边去住。嘿嘿,从那边出门上衙,乘官轿的话,仅需半刻钟最多了。” 玉柱心里那叫一个爽啊,这么近的距离,睡觉睡到自然醒,上衙也就不到十分钟,还有比这个更美的事儿么? 不管别人怎么看,隆科多和李四儿对玉柱,那可是打心眼里的疼爱了! 最令玉柱感到满意的是,李四儿那么的舍不得他,居然肯放他出去单独住了。 唉,伟大的母爱啊! 单独住了好啊! 单独住了,玉柱想干的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ps:爽了吧?现在是3488月票,今天到了3638张月票,必有加更!) 第132章 拿安亲王开刀(加更,求月票) 裁缝和针线娘子们,都很给力。经过他们的连夜赶工,玉柱的常服补子,很快就做好了。 第二日,在李四儿的亲自主持下,玉柱开始了大搬家。 内院和外院,原本伺候着玉柱的管事、丫头、粗使婆子、护院和牛泰,都要跟着搬去头甲巷的四进宅子里。 全家的下人们,一起上阵,叫了三十几辆专门拖货的大车,在巡捕营官兵们的押送下,反复搬了两趟,才把玉柱常用的家什箱笼,都搬去了头甲巷内。 玉柱进了新家,四下转了一整圈,这才发觉,名义上说是四进的小宅。实际上,应该算是五进了。 因为,在后罩房的背后,还有一座精致的江南风格的小花园。 玉柱站在小花园的门口,有些走神。 大管事胡彪见状后,便哈着腰,解释说:“二爷,此地原本是礼部尚书的老宅。因独子败家,赌博输了不少银子,就出典了此宅。咱们太太看中后,便买了下来。” 玉柱点点头,自古以来,赌博和投资,都是败家最快的方式。 还是照着老规矩,玉柱占了三进院内北面的正房及东西耳房,林燕儿则住进了东厢房内。 四个一等大丫头,都住进了西厢房,每人一个单间。 四进院内的后罩房,二等丫头们,两人一间。三等丫头们,一律睡大通铺。 二进院内,东厢房这边,住着管事的仆妇和厨娘,西厢房则是粗使婆子们的大通铺。 至于,垂花门外的一进院内,外罩房的二楼是三间客房。其中的一间客房,归了牛泰。另两间客房,则暂时空着。 外罩房的一楼,两名管事胡彪和刘武,共住一个单间。此外,则是清一色的大通铺,住着男仆、花匠、轿夫、马夫、护院和车夫们。 马厩和车、轿,并不在四合院内,而是在后花园外头的对面。 人多就是力量大。三个时辰之后,整个新家在寒霜的指挥安排之下,变得井井有条了。 玉柱坐在书房里,提笔在手,在空白折子上,写了一行小字: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宗室御史,臣玉柱,奏为安亲王玛尔浑纵奴行凶折……” 风宪官,确实可以风闻奏事。但是,玉柱不打算用道听途说的那种不入流的手段。 他要么不出手,一旦出了手,必须是证据确凿的一本弹章,就要参倒安亲王玛尔浑。 现任安亲王玛尔浑,乃是八福晋郭罗络氏的亲爹。玉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拿玛尔浑开刀,康熙还不得龙心大悦么? 一篇上佳的八股文,需要千锤百炼。 实际上,一本可以触动皇帝内心的弹劾奏折,又何尝不需要千锤百炼呢? 说白了,康熙故意把玉柱架到火烤,大大的好处已经先给足了。接下来,就看玉柱怎么去表现了。 皇帝给的好处,岂是那么好拿的?今天给了你,明天恼了,完全可以连本带利的又收了回去。 一个顶流的风宪官,必须要善于审时度势,拿捏住皇帝的真实想法,再适时递上弹章。 说白了,风宪官最基本的素质,便是善于揣摩上意。皇帝真心厌恶谁,风宪官就扑上去咬谁。 从被任命为宗室御史那一刻起,玉柱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老八和太子的阵营之中,必须各找一个倒霉蛋出来,成为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玉柱心里很明白,康熙还没有被太子彻底的逼疯,也就一直给太子留有余地。 但是,为了遏制住太子日益膨胀的势力,康熙又在暗中扶持老八,对太子进行必要的掣肘。 如果,玉柱是个没有官场经验的小镇做题家,就很容易掉入天坑之中。 逻辑其实很简单,无论玉柱单独弹劾老八或是太子的人,都会被视为另一方的敌人。 嘿嘿,距离太子的一次被废,还有段时间呢,这么早就同时得罪了太子和老八,智者所不为也。 但是,八爷党和太子党的重要成员,不分别搞掉一个,康熙那里显然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老八这边,康熙早就厌恶死了嚣张的八福晋。只是,他还用得着老八,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但是,老八至今无子。只要一直无子下去,康熙就算是再昏了头,也不可能把大位传给他的。 八福晋也够缺心眼的,她自己生不出来也就算了,她不仅不许老八纳妾,还像防贼似的,让老八身边伺候着的,全是貌丑的丫头和仆妇。 嘿嘿,苍蝇不盯无缝的蛋,玉柱还就不信了,老八就算是爱极了八福晋,一直没儿子,怎么接掌大位呢? 所以,拿安亲王玛尔浑开刀,看似风险巨大,其实呢,康熙肯定高兴,老八又何尝不是乐观其成呢? 这便是,里外两面光的险峰摘富贵了! 至于太子这边,找谁出来堵枪眼,玉柱还没完全想好,需要进一步的斟酌斟酌了。 毕竟,就算是康熙再急,也要等玉柱正式上任之后,摸清楚了京里的各派势力状况之后,才能出手吧? 和康熙的蜜月期,大约在三个月左右。时间还很充裕,玉柱完全没必要急着上弹章。 “燕儿,写封信给你爹爹,让他替我准备几名粮行的账房或是掌柜的。”玉柱放下手里的笔,扭头吩咐正在不远处看书的林燕儿。 林燕儿心下暗喜,男人这显然是要重用她们林家了。 “是。爷,这帐房先生或是掌柜的,是不是还需要懂漕运呢?”林燕儿这么一问,玉柱不由笑了。 读过不少书,很有文化的林燕儿,经过雕琢之后,果然比寒霜那个半文盲,提升得更快。 玉柱的书房里,就有好几个版本的《大清会典》。林燕儿陪男人读书的时候,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倒灌满了一肚子的朝廷规矩。 很显然,林燕儿已经掌握了江南道监察御史的职责范围,知道玉柱还要监管户部的仓场和漕运总督衙门,方有此问。 “懂仓场和漕运的,那就需要聘请师爷了。不过,若有精通粮库查账和盘库的掌柜,自是更好了。” 玉柱在对老八和太子动手之前,肯定要找几个倒霉蛋,试试水,练练杀人不见血的刀法了。 江南道,主要是和江苏省、安徽省、浙江省及户部打交道。 在大清,除了吏部之外,其余四部的重要性,都远不如户部。 历任户部尚书,只要不是犯错误被贬或被革职了,大多数情况下,都顺利的晋升为内阁大学士。 如今的户部管部阿哥,不是旁人,正是老八。 按照规矩,举凡户部的重要举措,都必须提前通知玉柱到场监督。 所以,别看玉柱仅仅是个正五品的小官,他不到场,户部的堂官会议就开不成。 堂官,特指尚书、侍郎、卿和少卿。少卿的最低品级,为正四品,所以一直有四品京卿的说法。 户部尚书,一般别称为,大司徒或是大司农。 但是,六部和理藩院的尚书,不能被称为中堂。 中堂,在清初时期,特指管部的大学士,此所谓真相国也! 不管部的大学士,则无实权,非名至实归的相国也。除非是部下们故意拍马屁,不管部的大学士,一般情况下,也不好意思以中堂自居。 到了雍正朝,中堂的范围,发生了变化。 雍正建立军机处之后,内阁被边缘化了,能被称为中堂的,只能是殿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二者缺一不可。 比如说,兵部尚书兼军机上行走,就不能被称为中堂。 晚清时期,所谓的李中堂,其实是直隶、淮军和北洋的部下们故意拍的马屁罢了。 因为,李合肥到死为止,就没有担任过一天的军机大臣。正经的京官,谁敢乱叫李中堂,一定会被骂作是奸妄小人。 李合肥的死对头,翁常熟就不同了。他是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妥妥的翁中堂。 搬出来住后,玉柱简直是神清气爽了呀! 在隆府,玉柱哪怕再受尊重,毕竟头上还罩着两座大山呢。 到了这边,嘿嘿,玉柱就是下人们唯一的天了,可以为所欲为。 四进带小花园的豪宅,还是在寸土寸金的皇宫边上的头甲巷。 如果隆科多不是个大贪官,李四儿不是个受贿狂,想都别想了。 贪污受贿,只不过是皇帝想整你的借口罢了,从来都不是重臣垮台的主要因素。 当然了,雍正除外。在雍正的手上,你哪怕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之中,只要敢伸手捞黑钱,也照砍不误。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得知玉柱搬家了之后,孙承运和赵东河一起来道贺。 “唉,师弟你眨个眼的工夫,官职便与恩师大人平齐了,实在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赵东河感慨万千,他削尖了脑袋,熬了八年,才是个正六品的大兴知县。 玉柱刚点状元,便已经是正五品的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了。 他们的老师汤炳,在官场上熬了二十多年,至今也才是个正五品的左庶子罢了。 而且,这个左庶子,还是因为汤炳作了玉柱的老师,被隆科多保举上来的。 玉柱微微一笑,说:“仰赖皇上的天恩,我不过是占了年轻,又是满洲状元的便宜罢了。” 不管是谁的面前,都不露话柄,方为长期掌权之道也。 孙承运才不在乎玉柱担任什么官职呢,反正吧,玉柱干啥,他都跟着,也就是了。 玉柱领着二人,绕着府中转了一圈,赵东河是个识货之人,真心赞叹道:“此宅,虽五万两银子,不换也!” “师弟,我那宠妾林氏,非要闹着来和妹妹相聚,你看……” 赵东河上次是直接带着林萧儿来的。这一次,玉柱已是五品上官了,赵东河不敢造次,必须先问清楚了玉柱的态度,再做决定。 (ps:9000字加更了,今天晚上24点前到3845票,必有12000字的加更!) 第133章 恩师变门下(赏月票) 玉柱笑了笑,林燕儿最近挺乖的,嗯,确实是伺候得异常之精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要林燕儿一心一意的扑在玉柱的身上,玉柱完全不介意赏她些脸面的。 “那便派人接了她来吧,整好,让她们姊妹俩团聚一下。” “多谢师弟成全。”赵东河不由大喜,暗下决心,从此后更要多疼林萧儿一些。 玉柱听不太懂昆曲,自然也就不养戏班子了。 以前,他除了读书习字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爱好。 现在,八股文已经被抛到了脑后,总要培养点爱好了。 不然的话,总不至于吃过晚膳,就搂着林燕儿滚床单吧? 孙承运的爱好异常广泛,家里有珍稀的鸟类,时不时的架了笼子出门,满大街闲逛。 赵东河的爱好,就更加广泛了。小时候,他家里很穷,除了读书有条出路之外,别无改变命运的途径。 和玉柱相比,赵东河才是正经小镇做题家式的凤凰男。 只是,赵东河做了武清知县后,在劣绅和豪商们的追捧之下,很快就腐化堕落了。 赵东河的正妻是一位土举人的独女,家里很有钱,嫁妆异常之丰厚,也舍得花在赵东河的身上。只是,她和京城里的顶级校书相比,无论是谈吐见识,还是容貌,就都无法同日而语了。 和赵东河的腐败生活相比,玉柱过的简直就是苦行僧的日子了。 堂堂大清第一外戚豪门的贵公子,史无前例的大四元及第的满洲状元,正五品的掌印风宪官,小日子居然不如凤凰男的一半奢侈,这叫什么事儿嘛? 所以说,嫁人莫嫁凤凰男,也是颇有些道理的。 林萧儿被接来之后,一头扎进了林燕儿的屋子里。 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林萧儿长吁了口气,笑道:“单从这屋里的摆设和各种小物件,我就看得出来,你们爷的心里是有你的,待你真的不算薄了。” 林燕儿笑嘻嘻的说:“我们爷可疼我了,每天晚上,不搂着我,就睡不着觉呢。” “小调皮鬼,尽说浑话。”林萧儿抬手捏了捏妹妹精巧的鼻尖,一本正经的提醒说,“可不能恃宠而骄啊。” “姐姐,瞧你说的。我们爷可不是那种听凭女子摆布的爷们儿。他呀,忒喜欢画个圈圈,让我就在这圈圈里自由发挥。若是出了圈的话,嘻嘻,就该吃家法了。”林燕儿不是个笨蛋,自然知道分寸。 “嗯,小机灵鬼,你打小啊,就比我这个老实人,少吃很多亏来着。”林萧儿嘴上这么说,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却暴露了她焕发第二春的喜悦。 随着林燕儿在玉柱这里的受宠,林萧儿在赵家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节节攀升。 如今的林萧儿,已经成了赵家的掌家贵妾,再不是以前那等受尽冷落和打骂的贱婢了。 “燕儿,爹爹派人给我送了信,说是想拜见你们爷,请你帮着吹吹风来着。”林萧儿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把话说了。 林燕儿一下子沉默了,对于卖女求荣的爹爹,她岂能无怨呢? 运气好,跟了个好男人,但这并不能掩盖住一个残酷的事实,林燕儿原本就是个攀附权贵的工具而已。 “以后再说吧。”林燕儿淡淡的给出了答案。 如今的林武,再不是那个令林燕儿异常恐惧的爹爹了! 不客气的说,林燕儿已经有能力,让林武滚下家主之位了。 林萧儿对林武也没啥感情,她不过是尽个义务,帮着递个话罢了。 见林燕儿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林萧儿便笑道:“不提他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姐姐我,很可能有了。” “有了什么?”林燕儿起初没有明白过味儿,紧接着,从林萧儿那神秘的笑容之中,她随即看出了蹊跷,不由喜道,“我要当姨母了?” “日子还浅,郎中也把不太准脉,说是须得过两月,才能确认。”林萧儿抚着小腹部,露出开心的笑容。 林燕儿真心替林萧儿感到欢喜,她乐滋滋的说:“皇上已经赐婚于我们爷,等正室少奶奶进了门,生了嫡子,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儿了。” 她们姊妹俩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之时,玉柱忽然接了汤府的消息,汤炳要见他。 恩师大人相招,玉柱自然是要去的。 只是,赵东河不想走,玉柱便请孙承运代为做东,负责款待赵东河。 非上衙坐班的时候,玉柱还是习惯了乘坐马车。 玉柱的马车到汤府门前,汤府的下人们已经拆了门槛,大开中门,由着他的马车,径直驶到了垂花门前。 今日已经不同往日,玉柱虽还是汤炳的学生,却已是同为正五品的地位相等的同僚了。 江湖,永远都是实力论! 此前,玉柱再怎么才华横溢,毕竟没有授官。汤炳即使待他很不错,也不可能开中门迎接他进府。 内书房门前,汤炳就站在台阶下,笑吟吟的望着快步行来的玉柱。 “拜见恩师大人。”玉柱还和以往一般,格外的恭谨。 汤炳一挑眉心,满意的一笑,说:“玔卿已与老夫同朝为官,何须如此多礼?”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弟子不敢乱了尊卑之道也。”玉柱自然明白汤炳的担忧,他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表明了此生皆尊崇汤炳之意。 汤炳领着玉柱进屋,落座上茶之后,屏退了左右。 玉柱一看这架式,便知道,汤炳必有重要的话说。 果然,汤炳忽然面露凶光,恶狠狠的说:“内务府总管凌普,辱吾过甚,吾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也!” 尽管汤炳语焉不详,玉柱却是一听就懂了。 汤炳是个扒灰之徒的恶名,就是凌普大肆宣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的。 只是,这凌普可不是好惹的,他是当今皇太子胤礽的奶公。 奶公者,乳娘之夫也。 玉柱兼任了宗室御史之后,有权过问宗人府和内务府之中,与黄带子和红带子相关的一切事务。 汤炳和玉柱,师徒这么久了,他非常了解玉柱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明人面前不做暗事,也没必要兜任何的圈子。 真要是兜着圈子,拐弯抹角的说话了,反而是和玉柱闹生分的表现了。 玉柱轻声一叹,道:“恩师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您只怕是已经料定了凌普迟早要出事吧?好,学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恩师大人您如愿以偿的。” 两个都是超级的明白人。 康熙把玉柱摆到宗室御史的位置上,就是要考验他的立场,让他去咬太子或老八的重要羽翼。 反正,玉柱总要从太子的身上下刀的,砍谁不是砍? 找机会砍倒了凌普,康熙满意,汤炳满意,玉柱经受了考验升官发财,唯一不满的只是太子而已。 只要玉柱不去插手干预历史进程,太子必定被废,何所惧哉? 此等一举数得之美事,玉柱何乐而不为呢? “嗯,说句不要脸的话,凌普的宠妾纳兰氏,你务必要给老夫弄来。”汤炳忽然起身,单膝跪地,老泪纵横的恳求玉柱帮忙。 玉柱做梦都没有料到,汤炳竟会出此奇招,要拿凌普的宠妾撒气。一时不防,竟叫老汤跪了个结结实实。 “恩师大人,何至于此?”玉柱慌忙也跪到地上,搀扶住汤炳的胳膊,苦劝他起身。 师徒两人僵持了一阵子,最终汤炳起了身。 重新落座之后,汤炳就把凌普故意造谣,污蔑他扒灰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末了,玉柱也没有听明白,老汤究竟是扒了灰呢,还是没扒? 不过,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玉柱都会替汤炳出气的。 汤炳今日这一跪,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就随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说白了,从此以后,他们名为师徒,实为主从尔! 汤炳的这一跪,也就算是入玉柱幕府的投名状了! 大家都是顶流的聪明人,玉柱年仅虚十六岁而已,已是五品官了。等他到三十岁之时,岂不是要权倾朝野了么? 汤炳又不傻,跟着宅心仁厚的玉柱混官场,岂不比跟着粗俗的隆科多,强出去一万倍么? 政治上的投资也好,投机也罢,讲究的就是个烧冷灶的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 不出名的时候,你不搭理我。我掌权之后,你是谁?咱们很熟么? 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如今的玉柱,仕途才刚刚起步,幕府远未成形。汤炳若是始终端着恩师的架子,将来,顶多也就是捞个荣誉性质的安慰奖罢了。 毕竟,按照权力的逻辑,权臣天然不可能重用恩师,而会偏向重用门下。 如今,汤炳舍了脸面,主动投入了玉柱的门下。 一旦玉柱飞黄腾达之后,再怎么说,都要给个卓有实权的高位吧? 用晚膳时,汤炳心里格外的高兴,也就多喝了不少酒,大醉扑入桌子下边。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的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这也就是他了,换成别人,早就中了老汤的招。 怎么说呢,玉柱千算万算,依旧还被老汤同志给算计了,而且算计得心甘情愿,这是何等的高明? 老汤,不仅要报仇,而且要狠狠的入了凌普的宠妾,还预订了玉柱身边首席谋士的位置,便宜占得着实不小。 这且罢了,随着玉柱的节节高升,汤炳更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姜,还是老的辣啊! (ps:感谢兄弟们的支持,已经冲进了新书月票前十名了。但是,后边的咬得很紧,差距就几票而已,拜托老少爷们,多赏几张月票,把玉柱顶上去,顶上去,吼吼!) 第134章 稽查宗室(求月票) 已经在吏部报到,领了官凭、腰牌等各种上任所需手续的三日后,玉柱睡到辰时四刻,才被寒霜隔窗叫醒。 洗漱完毕,用罢早膳后,玉柱在林燕儿和寒霜的联手服侍下,换上官服,戴上水晶石顶的暖帽,穿上寒霜熨得异常平整的官服,套上官靴,登轿去了都察院。 今日不同于往时,玉柱的官轿,大模大样的就停在了都察院的门口。 因天色刚刚亮,灯笼还未熄灭,守门的差役隔着老远就已经看清楚了灯笼上的字,是新科满洲状元、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的玉柱到了。 门上的差役不敢怠慢,验过吴江递来的腰牌后,当即放了行。 有汤炳的从旁提点,玉柱知道上衙的规矩。他缓步走到门里靠左的一张小书桌前,提笔在“画到簿”上,签下了他自己的名字。 这便是京官们必备的点卯考勤措施了。 若是缺勤过多,又没有请假,轻则罚俸,重则革职。 按照规矩,司官级别的官员,可以带三名小厮或是随从,入衙门里贴身伺候着。 今天是头一次来报到,玉柱就带了吴江、吴盛和胡彪进衙。 大管事胡彪,跟着隆科多行走于京城多年,熟知各个衙门里的虚实。 玉柱这个官场新嫩,肯定用得着他。 左都御史希福纳,因为担任过会试的监临官,也算是玉柱的半个座师了。 玉柱赶到衙门的时候,希福纳刚从宫里回衙不久。 得知玉柱来报到了,希福纳也没端着架子,故意让他久等,而是很快就接见了他。 “卑职玉柱拜见总宪大人。”玉柱进门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希福纳微微一笑,说:“十六龄的五品掌道,前所未闻啊。” 这话就不怎么对味儿了。但是,玉柱只当没有听见似的,默默的等待着希福纳的下文。 和内阁及六部不同,都察院的性质决定了,即使是一把手的满员左都御史,也无绝对的权威可以控制住手下的监察御史,更别说十五道之一的掌印监察御史了。 说白了,玉柱完全有权单独上弹章,重重的弹劾某个不法的官员或是宗室。就算是希福纳坚决反对,也无济于事。 左都御史指挥手下的御史,大多数情况下,要商量着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不可能是下命令。 官场新嫩嘛,难免会被老鸟们瞧不起的。玉柱以前见得多了,也亲身经历过,老鸟怎么欺负新嫩的全过程。 大衙门里头,只要不公开和上司撕破脸皮,新嫩其实也有手段,出阴招反击的。 玉柱是谁?他可是简在帝心的满洲贵胄,他的前程,岂是希福纳所能掌控的? 所以,玉柱打定了主意,坚决不和希福纳发生正面冲突,不爱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便是。 也许是见玉柱的态度还算是恭顺,希福纳只是小刺了几句,便说了正题。 “前儿个,御门听政之时,主子爷说了,稽查宗室御史衙门和京畿道监察御史衙门一样,要单独成衙,以便更好的替朝廷办差。并且,主子爷还给了你密折奏事之权。”希福纳这么一说,玉柱秒懂了。 康熙这是暗示玉柱,就替朕盯着宗室、内务府和户部即可,旁的事务,尽量少管了。 “仰承主子爷的口谕,具体办差的衙门地点,由你来选,需要哪些人,你也可以自由挑选。”希福纳也是老官僚了,他岂能看不出康熙对玉柱的重视程度。 只是,希福纳并不知道,康熙这是故意不给玉柱推脱的机会,逼着他出手去砍老八和太子的党羽。 说白了,康熙的意思就是,仅仅是把玉柱挂在都察院的名下而已,具体的弹章却是利用密折奏事的途径,单独向皇帝负责。 玉柱可不是官场的新丁了,单独立起一个小衙门,办公地点、办公经费、人员编制和人员经费,找谁要呢? “不知总宪大人,拨多少银子给卑职?”玉柱本着不懂就问的态度,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嘛,主子爷倒是没有口谕传下来呢。”希福纳这么一说,玉柱就懂了,希福纳这就算是故意刁难他了。 “总宪大人,那卑职岂不是要先回家去办差了?”玉柱才不怕希福纳呢,直接暗顶了回去。 说白了,区区希福纳,又算老几? 都察院又不是六部,属于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范畴,大家平时各自顾各人,彼此的业务范围并无需要配合的交集。 见玉柱阴阴的顶了回来,希福纳反而笑了,抬手屏退左右后,关上门,亮出了康熙的密谕。 “玉柱听旨,稽查宗室御史衙门,设于三甲巷内,拨银两万两。其属,七品笔贴式两名,八品、九品笔贴式共十名……钦此。” 玉柱接了密旨之后,整个的明白了,康熙帮他把铺垫都做好了。就连办公地点,都选在了离他家最近的三甲巷内。 从头甲巷,到三甲巷内,走路过去,顶多也就是两百多步的样子,这简直是太近了。 人、财和物,康熙都拨齐了,玉柱再无任何的推脱理由。 在都察院内办理好报到的手续后,玉柱便登轿去了三甲巷。 到了地方一看,嘿,好家伙,衙门口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等候玉柱来上任。 “卑职,七品笔帖式玛纳哈,参见宗宪大人。” “卑职,从七品笔贴式秦贵,参见宗宪大人。” 七品的笔贴式已经算是快熬出头了,他们两个,长揖到地。 “卑职们拜见宗宪大人。”八、九品的笔贴式们,因地位相差太远了,全都打千行礼。 不入流的堂吏、书吏、门吏、知印、火房、架阁吏和狱典,这些胥吏统称经承,必须跪下给玉柱行礼。 都察院里的御史,与六科给事中、翰林院及詹事府的官员们,一起统称翰詹科道,他们都属于清流。 玉柱的本兼各职是,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宗室御史,这属于典型的风宪言官。 都察院的言官,尊称里边,大多要带个宪字。比如说,左都御史就是总宪,左副都御史就是左宪。 今天到任的衙门叫稽查宗室衙门,所以,部下们尊称玉柱为宗宪大人。 “都起来吧。”玉柱大致扫了一眼,衙门口至少有近百人之多。 众人簇拥着玉柱,进了衙内的正堂。 玉柱边走边看,嗯,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的倒是挺齐全的。 正堂的两侧,依次竖立着玉柱的官衔牌,从顺天府乙酉科院试案首,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稽查宗室御史,一直到一甲第一名的进士及第,全都有。 其中,最显眼的那块状元及第的官衔牌,被摆在了所有官衔牌的最前头。可见,有多么的荣耀? 玉柱坐到了中间的书案后,部下们再次集体行礼,正式拜见顶头上司。 从今往后,这座稽查宗室御史衙门,就是玉柱说了算的地盘了。 玉柱简单的说了几句场面套话之后,只把玛纳哈和秦贵留下了,其余的人就都散了。 简单闲聊了半个时辰,玉柱大致了解了两名主要部下的基本情况。 玛纳哈是上三旗包衣,此前一直在内务府当差。秦贵是汉军旗下,从刑部调过来的。 其实呢,在这座衙门里,玉柱和部下们也没啥可聊的。 左砍太子,右砍老八,玉柱的部下们也完全帮不上忙,顶多从事一点文案工作罢了。 言官杀人,靠的不是部下多,而是掐住了皇帝的脉搏,上的经典弹劾奏章,管用。 朝廷各衙官员上衙,分为早衙和晚衙。早衙,辰正前到衙,午正后下衙。晚衙,未正前上衙,申正后下衙。 也就是说,中午有大把时间回家吃饭,下午三点以后,玉柱就可以下班了。 早七晚三,中午休息一个时辰,每天只上三个时辰的班,这就很舒服了。 临近下早衙的时候,负责画到簿的两名书吏,被秦贵找了去。 “宗宪大人吩咐了下来,你二人从晚衙开始,便去负责膳房的采买,画到簿交给宗宪大人身边的管事刘武。”秦贵此话一出口,两个负责画到簿的书吏,不由喜出望外。 膳房的采买,那可是衙门里顶顶好的肥差啊,油水足透了。 秦贵望着沾沾自喜的两名书吏,心头却猛的一凛,好厉害的玉宗宪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玉柱的第一把火,就烧到了画到簿的头上。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玉柱是既想迟到,又想早退。画到簿不由自己人接管了,就要留下活证据了。 这座稽查宗室御史衙门里,肯定有康熙的眼线。不过,玉柱才不怕犯小错误呢。 只要在蜜月期内,他用奏章砍了太子或是老八一刀,不仅没有屁事,反而还会加官晋爵,得到丰厚的站队回报。 下了早衙后,玉柱登轿离开了衙门。 没办法,按照制度的要求,文官们抵达或离开衙门,都必须坐轿。 只是,衙门离家里太近了,感觉刚起轿,就落了轿。 玉柱的脚刚落到地上,就见大雪就趴在垂花门外,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大雪真乖。”玉柱蹲下身子,轻轻的摸了摸大雪的狼头。 大雪乖顺的摇着狼尾巴,眯起狼眼,惬意的享受着玉柱的顺毛摸。 牛泰说过,大雪最喜欢顺毛摸了,越摸越舒服。 回屋脱下官服,换上便服后,玉柱刚端起茶盏,就听管着门房的吴盛来报。 外面有人自称是浙江按察使府上的大管事,递了名帖,求见玉老爷。 (ps:玉老爷有自己的地盘了,且看如何折腾老八和太子?现在是3835张月票,今天之内,超过了3985张月票,一定有加更!) 第135章 京官有炭敬(加更了,求月票)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他这才刚下衙,浙江按察使的管家,就找上了门,八成是一直派人盯在衙门口了吧? 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别看仅仅是个五品官罢了,其地位和实权,却相当于浙江、江苏和安徽三省的联合纪检组长。 凡是这三省里的大事小情,玉柱皆可风闻奏事,而不需要承担任何反坐的责任。 这个权力简直是太大了。 “小人蔡五,参见掌道大人。”浙江按察使的大管家蔡五,毕恭毕敬的跪下行了礼。 十五道监察御史,都会被尊称为道宪大人。他们的头,掌印监察御史,一般尊称为掌道大人。 玉柱微微抬手,笑道:“起吧。不知贵上有何公干?” “不瞒大人您说,小人是来送炭敬的。这天寒苦冷的,小人也知道,大人肯定不缺这么点银子。但是,总是鄙上的一分心意,且也是京里的老规矩了。”蔡五从怀中摸出礼单子,哈腰双手奉上。 一旁的吴江,上前接过了礼单子,递到了玉柱的手边。 一般情况下,没谁会当着送礼人的面,看礼单子的。不过,蔡五说的是炭敬,玉柱这就需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收的问题了。 收了再退,和直接拒收,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玉柱打开礼单一看,随即笑了,确实一分心意呢。银霜炭五百斤,白糖二十斤,一百两纹银。 这分礼单子,看似不起眼。 实际上,单单是银霜炭,市面价格便是五百文一斤。白糖,就更值钱了,八百文一斤。 一斤,十六两也! 这个时代的所谓白糖,其实是泛黄的蔗糖,而不是纯正的白砂糖。 按照这个时代奇葩的反腐政策,收银子,肯定算是受贿。但是,收银霜炭和白糖,却不算是受贿,而是朝廷默认的炭敬。 玉柱没打算贪污受贿,但也不想做个清官。顺天府乡试的副主考,有名的大清官王之善,最终又得着了什么好下场? 大家都收的银霜炭和白糖,玉柱也就点头收下了,只是退回了那一百两纹银。 蔡五本就是专门负责打点实权京官的大管家,他见了玉柱的这个做派,心里便有了数,这份人情只送了一半。 实际上,地方官搞出冰敬炭敬的名堂,主要是怕实权京官们,故意在刑民赋税及报销事务上,卡住他们,不给勾销。 历史上,曾国藩剿灭了江南长毛之后,需要到户部办理报销军费的事宜。 谁曾想,堂堂曾剃头,曾大帅,竟然被户部的几个书办胥吏,掐住了报销的脖子。要靠巨额的私下行贿,才能解决问题。 玉柱收了物资,却没收银子。这就是告诉了蔡五,涉及到浙江的刑案,玉柱参与刑部复核的时候,该怎么做还会怎么做,只是不会去故意刁难罢了。 蔡五今天前来送礼,图的也就是个不故意刁难罢了。至于,真的出了纰漏,那就另有送礼消灾的章程了。 地方官花钱买平安,京官才不会故意刁难,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明规则了。 康熙也是早就知道,却默许了的。 玉柱吃罢午膳,搂着林燕儿,美美的睡了个午觉,申时正方醒。 嘿嘿,道宪兼宗宪的玉大人第一天上衙,就翘了班,这还真是典型的佟家人做派呢。 起身后,玉柱洗漱完毕,换了身便服,坐到书房里喝茶。 只是,茶没喝几口,却连见了几拨江苏、浙江和安徽,这三省地方大员家的大管家或是亲戚晚辈。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打着炭敬的幌子,过来拜码头的。 林燕儿有些好奇的问玉柱:“爷,您明明不太乐意收这些炭,却怎么都收了呢。” 玉柱微微一笑,抬手拧了下林燕儿的俏鼻,笑道:“大家都收,就我不收,这就属于典型的坏了规矩,迟早会被排挤出整个圈子的。我呢,只收炭,不收银子。毕竟还是拿人的手短,自然也就不会故意去刁难他们了,他们买了个安心,我还没有受贿之嫌,何乐而不为呢?” 隆科多和李四儿捞了这么多的黑心钱,康熙难道不知道么?故作不知罢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宗人府那边递来了公文。一直待在稽查衙门的刘武,把公文带了回来。 玉柱打开公文,原来是,平郡王讷尔苏的额涅,老平王嫡福晋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五日后要过五十大寿。 宗人府,请兼任宗室御史的玉柱,到时候过去监场。 所谓监场,就是指,监督黄带子的宗室们有无不法之情事,并当场予以纠弹。 玉柱第一天上衙,为了表现孝心,晚膳回家陪着隆科多和李四儿,一起吃了。 膳罢,喝茶的时候,玉柱就把平郡王家里的事儿说了。 隆科多凝神想了想,忽然一笑,说:“要真说起来呢,这平郡王府,和咱们家也是有远亲的。” 玉柱想听的就是这个,便笑道:“阿玛,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嘿嘿,讷尔苏的曾祖母,就是我的祖姑母。”隆科多笑眯眯的说,“照这么说,讷尔苏其实和你平辈。” 经过隆科多的详细介绍,玉柱终于搞懂了这一层亲戚关系。 平郡王一系,礼亲王代善之后,经洛洛欢、罗科铎、讷尔福,再传到了讷尔苏的头上。 其中,洛洛欢的嫡福晋,乃是佟养性的嫡长女。 佟养性的嫡长女,也就是佟图赖的亲姐姐。 佟图赖,不是旁人,便是隆科多的亲祖父,玉柱的曾祖父。 撇开这层很远的所谓亲戚关系,实际上,平郡王讷尔苏和玉柱,还是连襟关系。 因为,平郡王讷尔苏,即将迎娶江宁织造曹寅的嫡长女曹颐,即大曹佳氏。 而玉柱,也将迎娶曹寅的庶次女曹春,即小曹佳氏。 皇帝已经公开赐了婚,再无任何更改之理。 嘿嘿,这不是连襟,又是什么? 见玉柱和隆科多聊得很起劲,李四儿不乐意了,她拽住玉柱的袖口,笑眯眯的说:“好儿子,今儿个上衙,感觉怎样?” 玉柱知道李四儿想听啥,就笑着说:“都察院把稽查宗室衙门,单独的分了出来,我在衙门里可以说了算。” 李四儿立时喜得直叫,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当官就是要像你阿玛那样,衙门里的事儿,全由自己个,说了算。” 隆科多吃了李四儿这么一捧,不由拈须,得意的一笑:“老夫举手之间,可聚三万兵也。” 玉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叹,正是这个举手可聚三万兵,要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命。 老四是什么人?想骗你效忠的时候,什么肉麻,说什么。 等到你触犯了老四的根本利益,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狠毒,怎么来。 历史上的隆科多,被饿了十天没死。结果,被几十层浸湿了的牛皮黄纸,糊住口鼻而亡。 老四的这种搞法,正所谓,爱之啥都肯给,恨之欲挫骨扬灰也! 次日早上,太阳已经照屁股了,玉柱睡着还没醒。 胡彪从衙门里派人送来了刑部的咨文,刑部浙江清吏司邀请玉柱参加下午的三司共审。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又称三法司。 三司共审,不是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是需要皇帝下旨,钦定三法司主审堂官参加的特殊程序。 而三司共审,则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三个部门中,司官一级的官员,碰头处理刑案的一种常规程序。 比如说,涉及到浙江的刑案,照例需要玉柱这个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参加共审。 三司共审的性质,说穿了,就是在最终定案勾销之前的联席会议,以求达成一致性的意见。 免得将来,因为各自有异议,导致闹出大风波来。 前些年,因为刑部秋审处的错漏,导致杀错了犯人。结果,刑部和大理寺里,有一大批人丢了官,还有一些人掉了脑袋。 三司共审的主角,是刑部和大理寺,玉柱是去监督的,防止他们作弊。 但是,玉柱不签字画押并用印,浙江、江苏和安徽三省的刑部案子就无法勾销。 按照大清律例,外省刑案,统由刑部核复。故此,刑部的部权特重,远超都察院和大理寺。 刑部的职权范围包括:复核各省徒罪以上案件、审理京师徒罪以上案件、会同复核各省秋审案件、会同复核京师朝审案件。 刑部下设十八司,比如直隶清吏司,奉天清吏司和浙江清吏司等等。 每一个清吏司的案子,都有主管该司的刑部郎中负责审理,可谓责权分明,条理清晰。 只是,下午就要三司共审了,上午才派人来通知玉柱。嘿嘿,这就明显有些瞧不起人了呀。 也难怪,玉柱虽是国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合榜的满洲状元,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而且,玉柱并没有经过到部观政的过程,被刑部浙江司的郎中所轻视,也就很可以理解了。 但是,玉柱曾是市里某委的一把手,亲自主持过的一委三部门的联席会议,不下百余次之多。 不夸张的说,玉柱亲自参与,并亲自协调过的案件,至少有好几十件了。 刑部就在都察院的墙边。 下午申时正,玉柱坐着官轿,晃晃悠悠的到了刑部。 (ps:说到做到,加更了。写得还算是细腻和地道吧,该赏月票了呀。) 第136章 帮老八的忙(大戏来了,求月票) 玉柱下轿后,就见刑部的门前立了一块大铁牌,上书两行大字:无召不得擅入,非相关人员不得擅入,违者严惩。 刑部的门吏,早就得了里头的吩咐,一看吴江递来的腰牌,马上哈着腰,领着玉柱进了刑部大门。 玉柱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隆科多最信任的刑名师爷,谢师爷。 刑案,不同于别的案子。哪怕你正确了九十九件,只要错一件,就会前功尽弃,身败名裂。 一贯小心谨慎的玉柱,那是多细致的人啊,肯定不可能轻蹈险境。 玉柱进了刑部后,一打眼间,就看见了直隶清吏司的门牌。 一路往里走,玉柱赫然发现,浙江清吏司居然位于最后的一排平房中。 不过,门吏领着玉柱去了专门用于三司共审的西小厅。 玉柱到的时候,刑部浙江清吏司的郎中陈永纳,大理寺少卿王大光,已经到了。 三人互相见礼之后,各自落座。 王大光是四品少卿,他很自然的坐了首座,陈永纳居次,玉柱最末。 让座的时候,陈永纳以地主的名义,十分热情的请玉柱坐次座。 玉柱才不傻,执意不肯乱坐。 陈永纳这个浙江司郎中,和玉柱虽然同为正五品官,但是,陈永纳的资历比玉柱深得多,算是官场前辈了。 岂有晚辈居于前的道理?完全说不过去嘛! 只是,陈永纳准备的卷宗,居然只有一份。等王大光看完之后,玉柱接过来看的时候,陈、王二人已经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切,雕虫小技尔! 玉柱丝毫也不生气,不管陈、王二人怎么聊,他一直聚精会神的研究卷宗。 一旁的谢师爷,早就是老油条了。他心想,任你二人再豪横,玉二爷只要不签字画押盖印,案子就无法勾销。 平时,确也没啥事。待到要提拔或是调动之时,陈永纳的手头若有未勾销之刑案,嘿嘿,吏部审核的那一关,肯定过不了的。 最后看谁吃亏? 玉柱仔细的看过卷宗之后,心里也就有底,顺手把卷宗递给了谢师爷。 刑案无小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取长补短才是正道理。 “王大人,下官以为,证据已经确凿了,应该可以销案了吧?”陈永纳先问了王大光的意思。 见王大光点了点头,陈永纳这才扭头,问玉柱:“不知玉大人,可有高见?” 玉柱想看看谢师爷的真本事,便笑着说:“等我的师爷看完了卷宗之后,再说吧。” 陈永纳那可是老刑名了,自然没把玉柱放在眼里,他轻声一笑,说:“刑案,和好文章,可是大不相同的啊。” 这就属于典型的办公室名誉谋杀了。 一旦,陈永纳的话传了出去,玉柱其实是个草包的恶名,必定会四处传播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人的第一印象,尤其重要。印象坏了,花多少精力,都难纠正。 既然陈永纳主动送上了门来,玉柱自然不可能和他客气了。 “陈大人,照卷宗里的说法,这杨大暗中潜入张大户的妾室刘氏屋里,与其私通过了许多次。其中,多次提到白日宣银,则杨大的身上必有印记叫那刘氏瞧见过了吧?那么问题来了,卷宗里始终没有类似的记载,证据岂能称作是确凿?”玉柱淡淡的一笑,“本官要提审刘氏。” 一旁的谢师爷,瞪大了两眼,整个的看傻了。 他看了两遍的卷宗,却没有找到这么大的破绽,玉柱仅仅看了一遍卷宗而已,就一目了然了,这是何等了得? 陈永纳当场傻了眼。这刘氏现在羁押于杭州的女牢之中,玉柱要提审她,就等于是,狠狠的将了陈永纳一军。 道理其实很简单的。若是刘氏说不出刘大的身上印记,私通之情状便不攻自破了。紧接着,刘氏指认的,刘大砍伤了张大户的事儿,也就大大的存疑了。 “陈大人,若是本官无法提审刘氏,那么,就无法签押用印销案了。”玉柱轻描淡写的一番话,顶得陈永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王大光,暗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就这么结了案,万一将来出现了变故,他岂不是也要受到大大的牵连? 从刑部出来后,谢师爷长揖到地,惭愧之极的说:“鄙人有愧于东翁的重托,恐无颜再见东翁了。” 玉柱赶紧搀扶起谢师,笑道:“家父曾经说过,这么多年于刑名上,从没出过大岔子,多亏了谢师爷你从旁相助呢。” 步军统领不是地方官,没有征收赋税的任务,钱粮方面只需要账房即可。但是,因为要抓人关人,刑名师爷却是必备的。 玉柱心里有数,谢师爷不过是失了面子,有些下不来台罢了。 毕竟,谁舍得一年八百两的束脩呢? 八百两,是个啥概念呢?如今的世道,漂亮的黄花大姑娘,二十两就可以买一个了。 不过,整个大清朝,各个衙门里的刑名绍兴师爷,都是拿着极高的束脩,无一例外。 有了玉柱搭的梯子,谢师爷也就顺势下来了。 毕竟,谢师可是隆科多的专用刑名师爷呢,在这四九城里,谁敢不给他面子呢? 这种可以狐假虎威的隐形权力,其实也是收益颇丰的,甚至远远超过了束脩本身的分量。 平郡王讷尔苏的生母过五十大寿这天。 玉柱在衙门里,手捧热茶,悠闲自在的又斟酌了一番,弹劾安亲王玛尔浑的遣词造句。 直到巳时四刻(10点),玉柱这才叫齐了手下的笔贴式们,一起去平郡王府凑个热闹。 以玛哈纳为首的笔贴式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恭维玉柱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他们跟着去平郡王府,出的是公差。 这帮家伙,不仅不需要送礼,还有至少二两以上的赏银可得,谁不高兴呢? 要知道,不是每个当官的,都能像隆科多那样,每年可以捞几十万两银子回家的。 隆科多担任一等侍卫的时候,就是康熙在宫外的包打听。他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捏着人家的把柄,然后上门去敲竹杠。 谁不知道,隆科多是皇帝的亲表弟,可以天天面君呀? 权贵们,哪有不违法犯罪的?把柄多的是。 结果呢,这个脏官那里收几千两,那个脏官那里搞几万两,每月都有不小的进帐。 积少成多,这么些年,楞是让隆科多积攒下了偌大的家当。 说句心里话,那个时代的满洲权贵缺钱花了,都和隆科多差不多是一个路数。 就连四阿哥胤禛,也干过不少次这种敲诈勒索,强夺人产的恶事。 按制,七品笔贴式,年俸银不过才40两而已,另有禄米40斛(胡,不读斗)。 十升曰斗,五斗曰斛,十斗曰石,百升曰石。 也就是说,七品笔贴式,一年也就2000升禄米而已。一升为一斤八两。 这里的禄米,并不是上等白米,而是最次一等的粳(精,不读梗)米,甚至是缺德的掺沙米。 通常情况,这么点钱和米,家中若有两个子女以上。在这物价贼贵的四九城里,除了过年外,平时就吃不上肉了。 客观的说,康熙朝的小京官们,日子过得异常清苦! 很多小京官,要靠举债,才能撑得下去,更别提买宅置地了。 到了雍正朝的时候,非常熟悉基层官场的雍正,让京官们食了双俸,这才大大的缓解了他们的窘况。 平郡王府,位于宣武门以西的石附马大街里。从三甲巷的衙门过去,要绕到西长安街,经西单牌楼,报子街和西铁匠营。 说句心里话,坐官轿和坐马车,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马车再颠簸,也比官轿舒服得多。官轿,一走一晃,颠得午膳都要吐出来了。 但是,没办法,玉柱现在是官老爷了,还是典型的文臣,必须坐轿。 快午时正的时候,玉柱的官轿,落在了平郡王府的门前。 玉柱抬眼一看,五开间的大门口,嵌满大铜钉的正门紧闭着,只开了两扇侧门。 胡彪早就带着玉柱的名帖,提前来通知了平郡王府。 只是,玉柱到的时候,并无王府的重要人物出面,来迎接玉柱。 玉柱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吁了口气。说句心里话,他还就担心平郡王府,贼讲连襟的感情,把他待若上宾,那他反而不好出手打脸了。 嗯哼,如此甚好,不讲亲戚关系,那就公事公办嘛! 所谓的****,不管是亲王还是郡王,有一个算一个,到了康熙朝,大多成了混吃等死的代名词。 电视剧《雍正王朝》里,八王逼宫的戏码,其实是不存在的。 这八个王,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拿什么逼宫?拿脑袋么? 顺治朝时,安亲王岳乐极为受宠,和顺治形影不离。 顺治驾崩的时候,如果不是孝庄太皇太后控制住了宫禁,把出宫传旨的太监,扔进枯井里淹死了,安亲王岳乐就成了皇帝。 所以,有了这一层忌讳之后,康熙接掌大位之后,极力打压安亲王一脉的子孙。 到目前为止,安亲王的子孙们,连一个掌握实权的都没有。 玉柱摇了摇折扇,心里暗暗叹息不已。老八,八贤王啊,你不敢下决心和安亲王府决裂,那就让本官替你下这个决心好了。 (ps:好戏即将开场了,赏几张月票吧,玉柱跪求了!) 第137章 你逾制了(跪求月票) 历史上的平郡王讷尔苏,也站错了队,他一直紧抱着老十四胤禵的大腿。 结果,雍正登基后,反手就以贪婪的罪名,削了讷尔苏的王爵。 说句心里话,若不是老十三这个北静王,一直护着曹家,曹家早就灰飞烟灭了。 靠讷尔苏帮着曹家消灾,嘿嘿,母猪都会上树了! 讷尔苏和宗人府,都没把玉柱当回事。 玉柱都已经在王府门前,站了有一刻钟了,一直无人来和他联络。 讷尔苏不和玉柱讲连襟的感情,玉柱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自然也不会和他客气。 如果,玉柱是真正的小镇做题家,遇见今天这样的状况,肯定会束手无策的干瞪眼了。 然并卵,他可是精通办公室斗争的老官僚了。 区区小事尔,何足挂齿? “吴盛,去买笔墨纸砚来!”玉柱招手唤来吴盛,命他骑马去买东西回来,至少二十套。 很快,吴盛就回来了,买来了大量的笔墨纸砚。 玉柱背着手,走到他的手下笔帖式的面前,淡淡的吩咐道:“每人都拿着纸笔,记录所有违律的行为。” 笔贴式们,一下子就懵了,他们不知道玉柱要干什么? 玉柱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吩咐。这次,笔贴式们听懂了,玉大人这是要对某个倒霉的宗室动手了。 “本官有话说在明处,凡是办差尽心的,都调到我的公事厅里来当差。”玉柱这话其实是对刚入仕不久的从九品笔贴式们说的。 地位越低的官员,油滑的程度也越低,也越渴望获得上司的认可。 因为,傻子都知道,只有获得了上司的认可,才有可能爬得上去。 在场的笔贴式,一共十二名,肯定不可能个个都听玉柱的。 玉柱也不要求个个都听话,但是,玉柱把话撂下了之后,就等于是掺了沙子进去。 12个人中,只要有一个听了玉柱的吩咐,就是胜利。当然了,再多几个,就更好了。 任何一个群体,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便是政治。 先掺沙子,再挖墙角,最后打棍子,嘿嘿,玉大人一条龙伺候着呢。 玉柱的地盘里,肯定是顺他者提拔重用,逆他者滚蛋,想骑墙者靠边站,不可能存在第四种选择了。 政治,就是站队,就是赌博,不交投名状,哪来的丰厚回报? 玉柱要交给投名状给康熙,才能坐火箭,飞黄腾达,最终掌握一定程度的兵权。 稽查宗室御史衙门里的这些个笔贴式,如今,也面临同样的抉择。 敷衍塞责,主动靠拢,还是阳奉阴违,悉听尊便。 没让玉柱等多久,一名从九品笔贴式勇敢的站了出来,找吴盛要了纸笔,并主动站到了平郡王府对面墙边,开始虎视眈眈的盯着不断前来的宗室和权贵们。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快,没有大门路的九品笔贴式们,都站了出来,勇敢的拿着纸笔,盯着过往的权贵,连眼睛都不眨。 玉柱背着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现场的动静。他的手下之中,八品笔贴式,只出来了一个。至于两个七品的笔贴式,都没有站出来。 看看,谁是自己人,谁是不稳定分子,通过并不复杂的站队行动,已经一目了然了。 玉柱才懒得去理两个不想表态的七品笔贴式呢。 人生,从来都是选择大于才华。 这路啊,都是自己选择的,怪不得任何人! 不听话的人,还留在衙门里何用? “宗宪大人,卑职实在是不敢呐……”七品笔贴式秦贵担心将来的秋后算帐,想凑到玉柱的跟前,好好的解释一番。 玉柱压根就没搭理秦贵,他迈开四方步,走到了平郡王府门前左侧的石狮子旁边,依旧背着手,冷冷的监视全场。 嗯哼,该站队的时候,却想赢怕输,岂有此理? 这秦贵既然选择了自保,却又不想付出代价,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啊? 这时,胡彪机灵的站到了玉柱的身后,垂手而立,就等着发挥长处的好时机。 很快,露脸的时机,就到了。 这时,三辆马车疾驰而来,稳当的停在了平郡王府门前。 胡彪看清楚马车的形制之后,眼前猛一的亮,正准备小声提醒玉柱之时,忽然就听见有人大喝了一声,“镇国公恩山,逾制使用固山贝子形制的马车,车厢宽了约一尺,车轮高了约半尺。” 玉柱不动声色的看过去,就见,第一个站出来的那名九品笔贴式文德纳,主动站了出来,指着违制的马车,厉声喝道:“公然违制,该当何罪?” 嗯哼,千里马多的是,这小子就差个赏识他的伯乐了,好得很! 胡彪被文德纳抢了风头,心里很不满了,赶紧哈着腰,小声介绍说:“回爷,镇国公恩山,入八分,素与宫里的十四阿哥交好。”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他正惦记着拿老八的人开刀呢,老十四的人,就撞到了枪口上了。 很好,好得很! 本朝的十五道御史,只有上奏章的弹劾权,并无当场抓人的权力。 但是,宗室御史就不同了,可以当场扣押违律的禁物和人员。 玉柱故意扭头问道:“你们都看清楚了?”目标是他手下的所有笔贴式。 “看清楚了,入八分镇国公恩山,擅用固山贝子形制的马车,属于严重逾制。按律,应当场扣押马车,作为罪证。”文德纳主动站出来靠拢了玉柱之后,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站队这种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做绝。 文德纳把心一横,索性死心踏地的跟着玉柱混了。 “来人,按律扣押入八分镇国公恩山的马车。”玉柱依旧背着手,云淡风轻的吩咐了下来。 玉柱带了几十号人出来,就是预备找碴的。他就在现场,谁听话,谁不听话,一目了然,一清二楚。 “嗻。”文德纳又是第一个站了出来,招手唤来平时和他交好的几名衙差,气势汹汹的扑向了了恩山的马车。 恩山仗着老十四的势,在这四九城里,横行惯了,他明知道是玉柱当面,却也丝毫不怕。 “哼,爷就在这里,看谁敢动爷的马车?”恩山挺身而出,恰好挡住了文德纳他们扑过来的去路。 难怪民间常有传言,旗人大爷就适合提笼架鸟,混吃等死呢。 玉柱微微一笑,恩山果然其蠢如猪,也该他倒霉了。 按律,玉柱这个宗室御史,并无权抓捕恩山。 但是,玉柱有权扣押违制的马车。抓走恩山的仆人。恩山公开阻挡玉柱的手下执行公务,嘿嘿,这个性质就变得极其恶劣了。 原本是文斗的奏章来往,现在,变成了恩山挑衅朝廷律例了。 那,玉柱还怎么可能和他客气呢? “来人,将恩山的马车,连同马夫,一体拿下了。” 玉柱是谁? 他祖父是皇帝的亲舅舅,父亲是皇帝的亲表弟,他是大清第一个大四元及第的状元郎,专门监察宗室的御史。 恩山不过是没有任何实权的闲散宗室而已,还是证据确凿的违了制。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去选择。 结果,稽查宗室衙门的几个九品笔贴式及差役们,一拥而上,揪住恩山的马夫,就拽下了车,直接绑了。 恩山想拦住玉柱的手下,双拳难敌四手,又哪里挡得住? “狗奴才们,你们都死人呐?还不抄家伙,给老子打?”恩山在平郡王府跌了这么大的面子,仗着有老十四撑腰,索性啥球都不管了,招呼他的奴才们,开打! 嘿嘿,蠢得没边儿了! 玉柱淡淡一笑,故意问身边的胡彪:“袭击执行公务的官差,该当何罪?” “按律,格杀勿论!”胡彪能被隆科多信任这么多年,可不是没本事的混子。 “胆敢拒捕者,都拿下,绑了。”玉柱随即高声下了令。 杀人?那就太过了点,智者所不为也! 但是,抓人就不同了。到时候,在皇帝跟前理论的时候,恩山故意抗拒执行公务的人证和物证齐全,岂容狡辩? 恩山是来吃寿宴的,身边就没带几个仆人。玉柱早就打算闹点事情出来,他带了几十号人出来,岂有打不赢之理? 再说了,巷子口已经出现了大批巡捕的身影,嘿嘿,那是他爹的手下呢。 在这四九城里,谁敢和玉柱约架,那纯粹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恩山身边的随从和仆人,都被摁住绑了。 恩山再烂,毕竟是宗室,无旨不能抓他。 其实呢,玉柱也完全没有必要抓恩山。跑得和尚,跑的了庙么? 砍了老十四一刀,就等于是砍了老八的羽翼一刀,此所谓雏凤初啼也! 不管怎么打官司,康熙只可能鼓励玉柱再接再厉,而不可能拆了玉柱的台面,弱了他继续拿刀砍老八的气势。 这便是揣摩透了上意的厉害之处了! 战略上,玉柱已经摸透了康熙的心思。战术上,恩山再怎么扑腾,也逃不过这一劫。 不过,今天毕竟是老平王福晋的五十大寿,玉柱也不想扩大事态。他见控制住了人证和物证,便直接下令,把恩山的马车、马夫和仆人们,一起带回衙门里去。 嘿嘿,此所谓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也! 恩山确实违制了,哪怕是走到天边去,玉柱也占着理儿! 实际上,告御状的事儿,是一门玄学。符合皇帝的心思,你就算是再没道理,也有歪理可讲。 不顺皇帝的意思,你就算是再有理,也会变成没有道理,甚至还可能成为罪人。 这年头,所谓的朝廷律例,顶得过皇帝的一句话么? 举个最鲜明的例子。西汉周亚夫的儿子,买了一些盔甲,想等周亚夫去世之后,用于陪葬。 结果呢,周亚夫被抓进大牢后,狱吏告诉他,他的罪名是:想去阴间造反。 咳,皇帝要你死,就和饿狼要吃小羊一般,什么样的荒唐理由,都可以拿出来说事。 (ps:不一样的打脸进行时,该赏月票了呀!) 第138章 密谕到(月底,求月票) 等讷尔苏得到消息,从府里赶出来的时候,玉柱已经带着人,走得无影无踪了。 孩子被打了,肯定要找爹告状了。 恩山找到了老十四,一通哭诉后,老十四立时火冒三丈,起身就想追出去找玉柱算帐。 老八皱紧了眉头,厉声喝道:“老十四,你给我站住。” 道理是明摆着的,玉柱既然敢对恩山的人下手,就肯定不怕老十四出头揽事儿。 追上去,打玉柱一顿? 别逗了,殴打言官御史,自从康熙朝以来,还没有那个皇族宗室敢这么做。 康熙亲政后,鉴于满洲的亲王、郡王和贝勒们喜欢拿马鞭子抽人的恶习不改,亲笔下过旨意。 胆敢对朝廷命官动粗者,皇族、宗室和觉罗一律圈禁到死,官员则贬为庶民再交披甲人为奴,草民就是斩立决并株连三族。 前头已经圈死七、八个皇族宗室了,谁敢妄动? 不客气的说,以玉柱雄厚的家世,老十四胆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擎等着被圈禁到死吧! 站在康熙的立场上,傻到敢对玉柱动手的儿子,还有啥不敢干的?实际上,也完全没有卵用了! 这种没脑子的儿子,只能被彻底的放弃掉了! 历史上的九龙夺嫡,不管斗争得多么的白热化,皇子阿哥们,除了十阿哥差点打过人之外,没谁敢对朝廷命官动粗。 玉柱一直等着老十四追过来,可是,直到他的奏折都写完了,也没见老十四的踪影。 嗯哼,老十四怂了! 秉承恶人先告状,告状要趁早的原则,玉柱才懒得理会老十四呢,将写好的密折封入小匣子里,上了锁加了蜡封和纸封后,当即命胡彪和牛泰,递去宫里。 正经的奏折,递进宫里后,首先要经过通政司的登记,到内阁,再到南书房,最后递到皇帝的手上。 密折,一律由西华门递进乾清宫里,直接交到梁九功或魏珠的手上。 康熙曾经吩咐过梁九功和魏珠,凡是加了蜡封和纸封的加急密折,不管何时到的,都必须第一时间摆到他的龙案上,以免耽误事儿。 下午申时四刻,讷尔苏府上的寿宴还没正式散席呢,皇帝的上谕就到了。 来传旨的,不是别人,正是乾清宫副都总管,魏珠。 “内阁奉上谕,入八分镇国公恩山,擅用固山贝子形制之马车,指使贱奴抗拒宗室御史的抓捕,实属狂悖无礼,目无法度,著革去爵位和一切官职,拿交宗人府,从重治罪,钦此!” 魏珠宣了旨意后,把手一挥,侍卫们随即一拥而上,当场拿下了恩山。 违制,又叫逾制,真的很严重。 因为府第形制、瓦的颜色、门钉、仪仗及用具违制行为,导致被革爵的王公贝勒,大有人在。 按制,郡王府为正门5间,正殿、翼楼、后楼各5间,正殿内不设平座,门钉45枚,压脊5种。 门钉,只能是45个,多一个都不行,就是严重违制。 一般情况下,郡王府的东西两路,各有一座五至七进院落,后面或侧面附有花园、马厩和家庙等。 恩山是老十四的人,别人都可以装傻,唯独他不行。 “魏珠,恩山不过是无意犯错罢了,汗阿玛那里是不是有人进了谗言?”老十四气不顺,居然气势汹汹的质问起魏珠了。 老八不禁皱紧了眉头,众目睽睽之下,不喊魏谙达,却直呼其名,老十四这是疯了么? 魏珠啥都明白。如果老十四态度恭敬一些,暗中塞了厚礼,说不得魏珠就要给他漏点口风了。 但是,已经很久没人敢当面喊出魏珠二字了,老十四还是近年来的头一个! “十四爷,乾清宫里的事儿,老奴若是擅自说了,直接就被活活打死,送五道口了。”老十四狂得没了边儿,魏珠直接就用阴刀子,含沙射影的顶了回去。 不等老十四想明白了,魏珠拉下脸,沉声喝道:“都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把罪人恩山带走?” 见魏珠发了火,穿着黄马褂的侍卫们,哪敢怠慢,赶紧架了恩山,倒拖着出了平郡王府。 现场,坐满了权贵,老十四的愚蠢表现,一下子就被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傻蛋老十四,有气冲着玉柱去了,也就算了,何必得罪了魏珠呢? 要知道,梁九功和魏珠,那可是乾清宫里的两大巨头。 连老八见了魏珠,都要客客气气的喊声魏谙达,惟恐得罪了康熙身边的实权大太监。 老十四至今还是个空头阿哥,连个贝子都不是的,他算老几? 玉柱的另一个爹,佟家老八庆泰,稳坐钓鱼台,看得津津有味。 嘿嘿,我儿玉柱厉害了呀! 今儿个,可是平郡王亲妈的五十大寿呢,玉柱玩了一出恶人先告状,康熙耍了一把打铁要趁热。 配合的极其完美! 玉柱为啥要选抓紧时间写密折呢,嘿嘿,就是给康熙找个马上就可以泄愤的由头罢了。 康熙不早不晚,偏偏选在今天寿宴未散之时,派魏珠亲自出马,抓了入八分镇国公恩山,狠狠的落了平郡王讷尔苏和老十四的面子。 嘿嘿,只能说明,康熙苦老八久矣! 平郡王讷尔苏素来与老十四交好,镇国公恩山是老十四的跟班,老十四又伪装成了老八的跟班。 康熙出手打压了恩山,就等于是在警告老八:我儿,你悠着点,别玩得太过火了! 敲打老八的信号,异常之强烈! 魏珠离开了平郡王府后,命侍卫们将恩山押去宗人府,他自己则带着几个随从小太监,乘坐马车,赶到了三甲巷。 谁料,玉柱送出了密折之后,竟然离开了衙门。 魏珠逼迫刘武说出玉柱的去向,刘武一口咬定,玉二爷出门公干去了。 “去哪儿了?” “回魏大人,我家二爷是主子,小的是仆人,岂有主子去哪儿,还要告诉仆人之理?”刘武比胡彪老实多了,魏珠一眼就看穿,他在说谎。 但是,魏珠并不是来找碴儿的,也不好把刘武怎么着了。他眼珠子一转,佟家人都有早退的习惯,玉柱只怕是回府第了吧? 于是,魏珠便追到了头甲巷。 玉柱已经换了便服,坐在书案前,研究弹劾太子奶公凌普的折子。 弹劾的要诀,就是怎么触动皇帝想对凌普动手的心思,文采啥的,真的不是特别重要。 汤炳拜倒在玉柱的脚下,条件便是凌普必须倒,凌普的宠妾要给汤炳。 玉柱若是连凌普都参不倒,还怎么在太子和老八之间,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呢? 太子其实是一条死鱼,先后两次被废,就被圈禁死了。 得罪死了,也就得罪死了,以玉柱的家世,怕个鬼? 老八,那可是要活蹦乱跳到雍正三年呢,还有十多年啊! 忽然,门房来报,宫里伺候茶水的魏大人来了。 宫里姓魏的太监,还是登门来找他的,不是魏珠,又会是谁呢? 玉柱一面吩咐西花厅奉茶,一边脱下官服,换便装出来。 因为,魏珠不是穿着官服来的,本着对等接待的原则,玉柱也穿着便服去见他。 “哟,魏大人您可是稀客呐。”玉柱进门之后,便率先长揖到地,态度别提多尊重了。 目前的皇帝身边,魏珠是六品副总管太监,他的正式官称是,宫殿监副督领侍。 但是,皇帝身边的一只猫,都比外头的亲王还要金贵,岂能纯粹以品级相交? 魏珠面上一片淡然,心里却是受用的。 毕竟,玉柱不是一般人,他能够如此的知道轻重和厉害,魏珠自然也就不会故意去刁难他了。 魏珠坐在首席客位,照道理,玉柱这个主人,应该坐到左侧的主人位置上去。 然而,玉柱却很随意的坐到了魏珠的下首。尊崇之意,格外的与众不同。 这么一来,魏珠的心里,就更加的满意了。小子哎,忒懂事啊,不是那等骄狂之辈呐。 “玔卿老弟,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入八分镇国公恩山,因马车逾制,已经拿交宗人府治罪了。”魏珠来找玉柱,自然不是为了闲聊的。 玉柱一听,不由暗暗叹了口,康熙动手快如闪电,显然是忍老八很久了啊! 魏珠的话,说的很有技巧。他故意点明了,恩山的倒霉,是因为了马车违制。 马车的违制,又是玉柱上的密折。嘿嘿,六月帐,还得贼快。 玉柱才不会入了魏珠的套儿,他故意装傻道:“恩山太过于狂妄了,区区入八分的镇国公而已,竟敢擅用贝子的马车,早该按律治罪了。” 高手之间过招,根本不需要说太多的废话。 魏珠仅听玉柱的回应,便已知晓,面前的是年轻人,是个小狐狸。 高手之间,绕太多的弯子,反而是对高手的不尊重了。 魏珠索性也不卖关子了,霍的站起身子,沉声喝道:“奉万岁爷口谕。” 玉柱赶紧起身,想吩咐下人们,摆上香案,方便接旨。 谁料,魏珠又板着脸,补了一句,“是密谕。” 得,玉柱径直背对着门,面朝魏珠,跪下接旨。 (ps:下一章还会更爽,也该赏月票了!月底了,月票留着生闺女么?) 第139章 御前腰牌(月底了,月票赏赏赏!) “万岁爷口谕,玉柱甚好,著赏小汤山五进温泉宅子一座,银一千两,乾清宫御前腰牌一块。”魏珠带来的自然是大喜讯了。 玉柱听完了康熙的密旨之后,心说,前脚打了老十四和老八的脸,后脚就赏了小汤山的温泉宅子,嘿嘿,这是赏东西呢,还是替他拉仇恨呢? 一般人可能不清楚,小汤山附近,凡是有泉眼的地方,都已经被顺治圈进了皇家温泉的范畴。 说人话就是,你出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里的一寸温泉宅地。 这年头,皇帝大手一挥,原本属于你的好地方,就成皇家的了,还不需要付一文钱。 乾清宫的御前腰牌,这就更厉害了。 这是一种随时可以进宫面圣的崇高政治待遇,享此待遇的王公大臣,廖廖无几。 从今往后,玉柱在皇宫门前递了御前腰牌,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直达乾清宫的抱厦下边。 请注意,乾清宫是康熙的正式寝宫,而不是乾清门。 从乾清门到乾清宫,至少还有几百步的距离。 目前为止,整个老佟家,也就国舅佟国维有这么一块腰牌而已,连隆科多都没有。 “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宗室御史,臣玉柱,领旨谢恩。”玉柱才不管那么多呢,只要康熙敢给的,他就敢接。 只是,玉柱接赏之后,借着换茶,重新落座的机会,故意走到门边,伸手打开了房门,并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门外的吴江。 吴江当即心领神会的下去准备了。 魏珠和玉柱之间,其实是隔着辈份的。因为,魏珠一直和隆科多称兄道弟。 虽说,江湖无大小。但是,魏珠可是康熙身边的第二大红人呢,地位和实力都在那里摆着呢。 以魏珠的滔天权势,自然不需要拍玉柱的马屁了,他饮了口茶,简单的漏了几句康熙想说又不能说出口的心思,便主动告辞了。 临出门的时候,玉柱故意侧身,挡住魏珠贴身小太监的视线。 吴江麻溜的将一张银票,塞进了魏珠的袖口内,神不知,鬼不觉。 为了今天的不耽误大事,吴江拽着吴盛,专门练习了小两年呢。 魏珠是什么人?袖口微微一动,他就知道,财源进门了! 开玩笑,魏珠如果不是每天换几套衣服,袖口早就被磨破了。 魏珠假腥腥的不让送,玉柱偏要送他到了大门口的马车旁。 嗯,孺子可教也! 临分手的时候,玉柱刻意压低了声调,小声说:“在下的姑母大人,贵妃娘娘,还请大人您多多照应一二,拜托了。”再次长揖到地。 “好说,好说。”魏珠还没看见袖内的银票呢,怎么可能说扎实的话呢? 魏珠登车出了头甲巷后,借着买零嘴的由头,支开了车厢内伺候着的小太监。 略微撩起窗帘,魏珠看清楚了玉柱给的银票,竟是一万两。 很多人,都认为梁九功比魏珠厉害。所以,大家给魏珠塞钱办事的行情,就是八千两,给梁九功的却是一万两。 八千,魏珠最恨的就是这个八千了。谁送八千两,事儿只可能平掉八成,还剩下二成,您就自己个兜着吧。 玉柱塞了一万两给魏珠,只为了求魏珠帮着照应着宫里的小佟贵妃。 唉,这份孝心,也是没谁了! 魏珠收过太多的黑心钱了,这还是头一次,因为孝心而收钱。 宫里的规矩,收钱要办事。不然的话,以后谁还会给你塞钱呢? 光靠盘剥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那才几两银子? 拿人的手短,魏珠回宫后,在康熙的面前,严厉的批评了玉柱的早退行径。 康熙不是傻子,魏珠如果明着说玉柱的好话,一准儿就被发现了猫腻。 所以,魏珠故意反其道而行,大肆批判玉柱的不守规矩。 康熙听了后,沉吟片刻,忽然一笑,说:“他们佟家人,都一个德性,在衙门里坐不住。” 魏珠心里暗暗得意不已,妥了,以后玉柱再早退,万岁爷也不可能追究了。 啥叫在宫里帮你说好话? 不就是你的缺点,皇帝听麻木了,对你的忍耐度变得更高了么? 此所谓反其道而行的异曲同工之妙也。 隆科多,就是这么干的。 康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大捞黑心钱呢?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啥时候,隆科多不贪了,开始联络重臣了,嘿嘿,擎等着倒霉吧。 送走了魏珠后,玉柱回书房里,接着酝酿弹劾凌普的折子。 一本好折子,其实是有固定套路的。只是,罪名有所不同罢了。 比如说,丧心病狂,骄横无礼,贪赃枉法,纵奴行凶,抢夺民铺,诸如此类的罪名,满四九城里的满洲权贵们,无论套在谁的头上,都是可以的。 傍晚时分,一个令玉柱没有料到的人,突然登了门。 “在下富察·安林,见过妹婿。” 玉柱的正经岳父,富察·常德派独子来送信。一个月后,便是他的四十大寿了,请玉柱过去商量着办。 皇帝已经正式赐了婚,从礼法上说,常德就是玉柱的正经岳父了。 岳父要过生日,哪怕富察氏尚未正式过门,玉柱这个女婿,也要过去帮忙的。 常德是内务府慎刑司郎中,这是个半肥不肥的缺。没有太多钱可捞,又不缺小钱落袋。 毕竟,宫里犯错的宫女或是太监们,接受杖刑以上的惩罚,都不允许宫妃或是首领太监们用私刑,而需要慎刑司动用公杖,打板子。 清宫戏里,动不动就是,某妃厉声喝道,来人,打二十板子的场景,其实是不存在的。 而且,宫里也不允许掌嘴之类的打脸惩罚。把脸打伤了,恶心了皇帝和皇太后,罪过就更大了。 安林是常德的独子,他的亲自到来,说明了常德对玉柱这个女婿的重视程度。 正一品的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是独子,他仅有常德一个儿子,常德又只有一子一女而已,算得上是三代单传了。 (注:康熙朝的八旗驻防将军,正一品,乾隆朝后俱为从一品。) 这个时代的旗人,结婚普遍偏早。大多数情况下,男子十五、六岁,就已经大婚了。 在安林之前,还有几个哥哥。可惜,因为安林的父母成婚过早,他额涅的身体发育尚未成熟,前头出生的孩子们,都夭折了。 正经的大舅哥来了,玉柱自然不可能怠慢了,不仅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接,还请了安林坐上座。 安林是典型的直人,推脱了几下,见玉柱很坚持,也就不客气的坐了上座。 玉柱不由暗暗点头,直人才好打交道呢。若是那等心有千百窍的大舅哥,反而麻烦了。 皇帝当众赐婚的正室少奶奶,除非是病死了,绝无可能休弃的。 也就是说,如果安林是个混不吝的家伙,玉柱冲老婆的面子,也必须捏着鼻子兜住了。 现在好了,看样子安林是个直肠子,这就好啊,这就好啊! 正经的大舅哥,头次登门拜访,玉柱自然是上等的好茶、上等的瓜果,好生伺候着。 “不瞒妹婿你说,家父的意思是,不想大操大办。但也想有点小小的面儿。”安林确实是个直肠子的家伙,说话完全不带拐弯的,直接就说了常德的真实想法。 玉柱是什么人?他不仅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反而格外的喜欢上安林了。 “不知,舅兄可否明示一二?”和直肠子的家伙打交道,玉柱也懒得耍心眼子了,索性直接就问他。 “听说,妹婿你与理藩院很熟?”安林这么一说,玉柱马上就懂了,敢情是想请五阿哥到场撑门面啊。 而且,玉柱也意识到了,常德想请五阿哥过去撑场子,只怕不仅仅是为了面子问题吧? 果然,没等玉柱发问,安林就说了内幕。 “唉,主要是我的亲舅舅,现为理藩院的八品笔贴式,这都快三十岁了,一直还是个微末小吏。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请妹婿你帮个忙,替他引见一下管着理藩院的五贝勒爷。”安林还真没有和玉柱客气,直接就把求官的想法,赤果果的说了。 玉柱自然不可能拒绝了,他又不是真君子,人情世故,岂能不懂? 安林,这都已经理直气壮的当面提了要求,玉柱若是拒绝了,将来还怎么和正室老婆富察氏搞好关系? 大舅哥,天天在你老婆耳边说你的坏话,那日子别提多难受了。 再说了,这年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就是深入人心的世俗风气。 如果,是要引见四阿哥。玉柱自问,就算是四阿哥给了面子,见了安林的亲舅舅,也不见得会提拔他。 老四,那可是超级实干家,最喜欢的是,有真才实学的能吏,而不喜没本事的庸人。 五阿哥就不同了。 老五和玉柱的关系,好得要穿一条裤子,就差斩鸡首歃血结拜了。 更重要的是,县官不如现管。 老五本就是理藩院的管院阿哥,他想提拔个八品笔贴式到七品笔贴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不过,哪怕有十成的把握,玉柱也只会说五分话,绝不可能把话说满。 满则易折。把话说满了,万一不成,极易得罪人也! 毕竟,五阿哥无论提拔谁,都需要上折子,请康熙允准的。 “请五贝勒爷,应该问题不大的。不过,若想提拔令舅,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玉柱习惯性的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将来,万一出了纰漏,安林会怪他。 (ps:这块腰牌至关重要,将来畅春园肯定用得着。该赏月票了呀,月票过期作废的呐。) 第140章 聪慧之妻也(月底,求赏月票) 安林拱手笑道:“早就听说妹婿你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是。回头啊,我一定告诉我妹妹,妹婿你是个好男人。”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安林还真是个直肠子,这也太赤果果了呀。 安林的意思很明显,玉柱真帮上了忙,他就做玉柱的同盟军,合伙骗他的妹妹。 大舅哥来了,玉柱自然要留他用晚膳了。 安林刚来的时候,吴江就接了玉柱的眼色,出去吩咐胡彪,赶紧骑马去致美楼订一桌上等的席面来。 所谓礼数,便是大舅哥第一次上门,哪怕借钱请客,都要好好的招待一番。 更何况,玉柱压根就不缺钱花。 开席之后,正经的亲戚之间,一边饮酒,一边就很自然的要话家常了。 为了避免将来的麻烦,玉柱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让安林大致明白了,他们老佟家的基本情况。 玉柱有两个爹,两个亲伯父,四个亲叔父,堂兄弟二十几个。隔房,还有三个堂伯父,六个堂兄弟。 隔房的那个大堂伯,名叫鄂伦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那种混不吝。 安林饮了盏酒,笑道:“我知道鄂伦岱。上次,我们衙门里的苑丞,他的宠妾就是叫鄂伦岱给抢走了。唉,那位苑丞,心疼的不得了,整日愁眉苦脸的,头发也白了大半,瞅着怪可怜的。” 作妹婿的,岂能不知大舅兄在哪处衙门里当差? 好在安林是个直人,没等玉柱问他,便主动说了。 “我呢,现在内务府的奉宸院里当差,被上头派到了畅春园,任从七品笔贴式。平日里倒是不忙,就是七日方能回家一趟……” 随着安林的娓娓道来,玉柱也听得津津有味。 嘿嘿,畅春园呢,这不是将来现成的内应么? 玉柱暗暗点头,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呐! 畅春园,是什么地方?康熙驾崩的地方啊! 历史上的四阿哥,连传位遗诏都没有的情况下,仅凭隆科多的口传遗诏,就登上了皇位。 史载,康熙驾崩后,隆科多带兵封锁了畅春园。老三和老八碰头商量了下,老八就跪下认了输。 以玉柱的丰富斗争阅历,自然是透过了现象看到本质。 说白了,老四的钢刀已经架到了老八的脖子上。跪则还有机会徐图将来,不驯则当场暴毙,并无第三种选择。 内务府的笔贴式,熬到正七品的话,就快熬出头了。下一步,就可以升任各司院的主事或是六品苑丞。 到了主事或是苑丞这一级的官员,手头多少都有点实权了。有了实权,就有了捞钱的野路子,就不会太穷了。 没有实权的笔贴式,就算是到了正七品,也十分的清苦。俸禄,没有几个,还要经常性的受气。 在玉柱的热情款待之下,安林顺理成章的喝多了。 玉柱也就合情合理的派了他自己的豪华马车,命吴江和胡彪一起,送安林回家去。 这么晚了,玉柱不可能亲自送安林回家。第一次上老丈人的家里,居然是因为把大舅兄给灌醉了,这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挨训斥么? 这年头,凡是女婿头一次去老丈人家里,都有一定的礼数。几样点心,几样金银首饰,几样瓜果,几样鼻烟壶,几样肉食,丝毫也不能乱了规矩。 结果,正如玉柱所料。胡彪和吴江,被玉柱的老丈人常德,盘问了许久。 据胡彪说,屏风的后头一直躲着有人。他的猜测是,八成是咱们家的正室少奶奶了。 吴江则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屏风后头应该不止少奶奶一人,还有别的女子进进出出的动静。 临出富察家的时候,因外头下了点雨,一名俊俏的大丫头还给胡彪和吴江,拿来了雨伞,免得淋湿了身上。 玉柱满意的点头,笑吟吟的样子,心情显然很不错。 初次和老丈人家里打交道,胡彪和吴江虽然没有见到他的老婆本人,但是,仅仅从送伞的动作来看,她应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等胡彪退下后,吴江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爷,以小的之见,咱们少奶奶的身边大丫头,比寒雪还要漂亮得多。” 由此可见,咱们少奶奶肯定更漂亮了。 这话,打死吴江也不敢说出口,但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嘿嘿,整好,玉柱想听的就是这个了!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当下,今天和这个格格谈恋爱,明天和那个格格郊游,也就是《还zhu格格》那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戏说。 堂堂王府的格格,公然抛头露面,和诸多男人大谈三角恋爱。嘿嘿,怕是不知道临整个家族蒙羞,暴毙身亡的厉害吧? 真实的婚姻,权贵们由康熙指婚,完全没有自主权。汉人官绅之间,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加三媒六礼。 穷鬼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彼此换婚。也就是说,你的妹妹嫁给张三,张三的姐姐嫁给你。 至于,无法换婚的穷鬼,那就没有办法了。孤苦一生之后,很自然的基因灭失。 以玉柱的家世,都没办法决定娶谁,何况一般的权贵呢? 吴江还真是机灵,说的都是玉柱爱听的。 按照一般的逻辑,少奶奶富察氏如果很丑,绝对不敢在身边搁一个比寒雪还漂亮的大丫头。 嘿嘿,真那么干,岂不是缺心眼么?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他的老婆,虽然还没见过面,却已经不动声色的和他有了第一次交流。 这次未见面的交流,让玉柱明白了两件大事,一是老婆善解人意的体贴入微,二是老婆肯定很漂亮。 指婚之下,不可能毁婚、休弃或是和离的。 哪怕富察氏再丑,玉柱也必须捏着鼻子,把她娶进佟家的大门。 没得选的情况下,搂着漂亮老婆,还是搂着无盐魔女,区别可大了! 第二日早上,玉柱依旧睡到了自然醒。 嘿嘿,皇帝都派魏珠来奖赏他了,睡个懒觉罢了,算个啥呢? 再说了,一言堂的自家地盘,自己连个懒觉都不敢睡,有这样的一把手么? 告状?嘿嘿,玉柱还真的不怕咧! 玉柱真的是清廉守法到了无把柄可抓之时,康熙还敢重用他么? 不贪赃,不枉法,不纳贿,不好色,名声堪比圣人,你想干嘛? 想学王莽么? 不急的时候,玉柱习惯性的早上要泡一个热水澡。 由着林燕儿搓了背,又按摩了一番之后,玉柱这才从浴桶里出来。 用青盐刷了牙,寒霜伺候着梳头更衣,吃过了早膳后,玉柱这才登轿去了衙门。 进了衙门之后,玉柱是此间的一把手,部下们的尊敬,他倒没觉察出啥来。 吴江就不同了,他看得很清楚,胥吏们的表情,可比昨天的敷衍了事,要认真得多了。 别的且不说了,这些胥吏们下跪行礼的时候,腰都比昨天哈得更低了! 吴江的心里别提多美了,小样的,一帮子老滑头胥吏,瞧你们还敢得瑟不? 胡彪也看出了,衙门里的气势,与昨儿个,迥然不同了。 单单是,大家看玉柱的眼神,就比昨天敬畏得多了。 眼神里边,确实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的。 但是,眼神这玩意,只有江湖老油条才看得懂,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言以蔽之,玉老爷的衙门里,和昨天不一样了! 玉柱到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论功行赏,命胡彪去把昨天挺身而出的九品笔贴式文德纳找来。 胡彪到了笔贴式们的公事厅门口,就见,文德纳正独自坐在屋里的一角,旁边的几个笔贴式,都离他远远的。 胡彪一看屋里的架式便知,文德纳其实是被大家孤立了。 不管是哪朝哪代,办公室里的红眼病患者,都不老少。 昨天,文德纳豁出去了,彻底站到了玉柱的队伍里,大大的露了脸。 今天,大家羡慕嫉妒了,就很自然的孤立了文德纳。 胡彪就是从小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才凑到隆科多身边的老江湖了。 他有啥不明白的? 但是,胡彪就站在公事厅的门口,淡淡的唤道:“文德纳,大老爷唤你过去,随我来吧。” 文德纳早就急切的盼望着改变命运的机会了,听了胡彪唤他,马上起身,走过来,躬身行礼。 “有劳胡爷您的跑一趟。” 胡彪笑了笑,就说:“快点随我来吧,别叫大老爷久等了。” “是。”文德纳赶紧跟着胡彪,就出了公事厅。 路上,文德纳很懂事的快走了两步,暗中将二两银子,塞进了胡彪的袖口。 袖口猛的一沉,胡彪无声的一笑,小文,还真懂事呢。 “卑职文德纳,请大老爷安!”文德纳进入二堂后,一见了玉柱,便屈膝打千行了礼。 玉柱微微一笑,说:“起吧,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我身边缺了一名八品笔贴式,你可愿意过来?” 文德纳的地位太低了,玉柱也懒得和他兜圈子了,直接告诉他,昨天立了功,今天爷就赏你八品顶戴,还是跟在老爷身边的笔贴式。 大办公室里的秘书,和跟着老板走的秘书,能一样么? “谢大老爷恩典,卑职愿意,太愿意了……”文德纳径直跪下了,重重的连磕了三个响头。 玉柱笑了笑,不管将来用不用文德纳,现在都要奖赏于他。 有功不赏,后面的人还怎么来投靠他呢? 很多掌权的伯乐,队伍里老是出叛徒,核心就是赏罚不明,用人唯亲,令野心家们生了异心。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项羽了。 历史上的项羽,其实比刘邦这个流氓有风度得多。缺点却是致命的,优柔寡断,且唯出身血统论。 大流氓刘邦,却是反其道而行。不论出身血统,有大功必重赏。这么个搞法,他就算是再流氓十倍,照样也有大票的能臣猛将跟着他打江山。 历史,哪来那么多的必然? 项羽若是心更狠一点,更流氓一些,鸿门宴直接剁了刘季,天下就姓项了。 只要宰了刘季,天下还怎么可能必然姓刘呢? (ps:女主聪明吧?不见面,不失礼,就可以和男人交流很多事儿了,嘿嘿,月底了,月票该赏了呀!) 第141章 面圣(月底,求月票) 玉柱刚刚立了功,打了老八的脸,他上折子提拔文德纳,属于十拿九稳的事儿了。 康熙其实是个很大气,也很有忍耐力的君主,还特别的宽仁。对于有功之臣,向来不吝惜重赏。 九品笔贴式提拔为八品笔贴式,康熙连正眼都不可能去看的,怎么可能为难玉柱呢? 康熙还需要玉柱出更大的力呢。 在衙门里待了一个上午,午后下衙时,玉柱叮嘱下午留守的刘武。只要不是宫里来人问,都说是出门公干了,去向不明。 魏珠的逼问下,刘武都敢坚持原则,死活不肯出卖了玉柱,这表现很令人惊艳了。 要知道,很多软骨头的家伙,被魏珠这种老油条拿皇帝的大帽子一吓,连亲妈偷汉子,都招得一清二楚了呢。 回家之后,玉柱用罢午膳,美美的睡了个午觉,起床后,就坐马车去了孙承运那里。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孙承运就要大婚了,玉柱这个铁杆兄弟不去关心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 见玉柱如约而至,孙承运自然是开心得很,他领着玉柱,进了公主府内。 九公主,不是中宫皇后嫡出的固伦公主,自然只能享受郡王的待遇了。 不过,康熙的偏心,却处处体现在了这座公主府里。 比如说,玉柱眼前的这座湖心亭,栏杆清一色都是宫里的汉白玉。亭内的地面上,大青石板格外的平整。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打磨机之类的工具,要想磨得如同镜子一般,就必须靠巧匠们的人力了。 整座公主府,占地极广,山水怪石,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再过两天,公主府的人,就要全面进驻了。那个时候,别说领着玉柱进来参观了,就算是孙承运这个和硕额附,未奉公主的召唤,也不得擅自入内。 即使,孙承运入了内,想和公主说几句私房话的时候,也只能在滚床单的时候了。 为啥呢?公主接见额附,旁边必定会站着宫里派出来的精奇嬷嬷。 玉柱早就想见识一下公主府了,孙承运也是心领神会的。他特意在大婚之前,趁公主府尚无侍卫看守的时候,领玉柱进来看个热闹。 说实话,故宫里,玉柱早就看腻了。只是,完整的和硕公主府,他这还是头一次进来参观。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孙承运和玉柱,正沿着湖边惬意的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美景, 忽然,手抱拂尘的梁九功,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前头的路中间。 玉柱和孙承运,机警的彼此对了个眼神。 好家伙,这两个小子,当着梁九功的面,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子,撒开脚丫子,就往反方向跑。 擅闯和硕公主府,还被皇帝抓了个现行,嘿嘿,这个乐子闹大了呀! 梁九功气乐了,这两货,都被假山上的万岁爷亲眼看见了,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 “玉柱,万岁爷都看见你了,快站住。”梁九功也不是凡品,他大喊了一嗓子之后,抬手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们,一起跟着喊。 动静闹大之后,玉柱和孙承运,只得回来了。他们两个被梁九功带到康熙的跟前,乖乖的请罪。 康熙不动声色看着的跪在脚边的玉柱,忽然一笑,说:“还不到申时吧,玉老爷,这么早就下衙了,这是来休沐游玩了?” 玉柱心里明白,康熙对佟家的亲戚,是真宽仁,而不是假宽仁。 “回万岁爷,臣今儿个睡了懒觉,晚衙没去衙门里当值。”玉柱光棍的很,既然被抓了,就绝对不能当着康熙的面撒谎了。 翘班的这种小过错,满朝的文武大臣,谁没有玩过? 既然被抓了现形,直接承认了,也就是了。 若是,故意撒谎了,那个性质就迥然不同了。 故意欺君,康熙不至于杀你贬你,但是,印象分就丢得一干二净了。 皇帝对你的印象不好了,还怎么可能拿到兵权呢? “哟嗬,玉老爷,你倒是实诚啊,你好象不止犯了这么一个错吧?”康熙笑眯眯的望着玉柱,仿佛戏鼠的灵猫一般,就是想盘他。 玉柱叩了头,小声说:“擅闯公主府,臣有大过也,请万岁爷重重的责罚。” “哦,你还知道有过呀?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样重重的责罚你呢?”康熙的语气,完全听不出喜怒。 玉柱倒不是特别怕,因为他是佟家人。 康熙对鄂伦岱那种敢于当面顶撞的混不吝,都没有下重手惩罚,何况区区的小过错呢? “不如,不如,罚俸吧?”玉柱苦着脸,说,“臣也没几个俸禄,一罚就没酒喝了。” “哈哈,罚俸?亏你想得出来?”康熙扭头问跟着来的内阁侍读学士,“亮工,擅闯公主府,按律应该怎么治罪?” 亮工?这不是年羹尧的表字么? 玉柱垂着头,耳朵却不聋,听得很真切。 “按大清律例,应罚俸后,再革职。玉柱是满洲上三旗之亲贵,可出银子免罪。”年羹尧像是背书一般,把玉柱的罪过,剖析得一清二楚。 “嗯,玉柱,你说说看,该罚多少银子免罪?”康熙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 原本,康熙是打算要敲打一下玉柱的。这小子,刚入官场,就敢拥美高卧到申时正,连衙门都不去了。 只是,玉柱和孙承运,见了梁九功后,撒腿想溜的动作,却勾起了康熙的慈父胸怀。 被皇帝发现了溜号的行径,一般的臣子,敢当着梁九功的面,想跑路么? 俗话说的好,内外有别! 毕竟是亲表弟的亲儿子呢。 另一个,就更亲了,直接是康熙的女婿,和硕额附。 “万岁爷,臣刚做官不久,就罚半年的俸禄吧?”玉柱故意伸出手指,比了个六的手势。 康熙,那可是学贯中西的大学问家,数理化的水平,至少达到了初中的水准。他当然知道,玉柱比的手势,指的是半年罚俸的意思。 “嘿,你们佟家人,全是厚脸皮。都起喀吧,别跪着了,陪我欣赏一下此地的美景。”康熙刚让魏珠私下里赏了玉柱,也不好意思马上翻脸惩罚他,索性揭过此事,算了。 玉柱和孙承运暗暗松了口气,爬起身子后,乖乖的站到了康熙的身侧,垂手而立。 以前,玉柱从来没和年羹尧站在一块儿,康熙倒没觉得什么。 如今,一个状元,一个进士,还都是满洲的。 这两个人站到了一起,难免就会被比较了。 玉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清秀俊朗,飘逸出群。 年羹尧则粗犷多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一看就像个武将。其实呢,居然是个正经的满洲进士出身。 偏偏,玉柱的个子,比年羹尧,还要高出半个头了,真的是,奇之怪也! 康熙放下手里的茶盏,数落玉柱:“你瞧瞧你,只长个头,不长心眼,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怪胎?” 孙承运一听这话,不由暗暗长松了口气,今天这事儿,算是真正的揭过去了,皇帝不可能再追究了。 梁九功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玉柱,心说,这小子才十六岁呢,却心有百窍,确实是个难缠的小家伙。 方才,玉柱若是不跑的话,现在只怕是已经被革职了吧? 只有家族晚辈犯了错,被长辈发现后,才会想跑路,以躲过可能的惩罚。 玉柱的小动作,看似极其幼稚,却格外的容易勾人的怜惜。 这就好比,家里的小孩子犯了错误,大人拿着棍子,还没正式开打呢,已经哭得泪流满面了。 那打下去的棍子,可不得轻许多了么? “回万岁爷,臣打小就爱喝牛乳,八岁开始,就天天练骑射,可挽二石弓。臣不敢妄言,马上骑射,十可中一也!”玉柱得了转机之后,马上打蛇顺着杆儿上,捡康熙最爱听的部分,讲给他听。 康熙是什么人?人家玩过燧发枪,亲手发射过红夷大炮,见识过连珠枪的惊人威力。 更出奇的是,康熙的数学功底极佳,会用勾股定理,解几何题。 但是,康熙又是满洲皇帝之中,最重视骑射的一位。他经常挂在嘴巴边上的一句话,便是,我满洲以骑射得天下,岂可忘本乎? 果然,玉柱此话一出口,康熙立即来了兴趣,他当即吩咐了下去,“牵马来,拿箭靶来。” 据康熙所知,佟家人,老佟家的第四代子孙中,已经无人擅于骑射了。 很快,御前侍卫,从公主府的库房里,搬来了箭靶,又给玉柱牵来了一匹骏马。 康熙朝的受宠公主,个个都会骑射,只因皇帝爱骑射也! 玉柱真心不憷骑射,给康熙行过礼后,他走到马旁,在侍卫的协助下,骑上了马背。 当着康熙的面,箭靶被摆在百步外。 玉柱的骑射功夫,练习过好些年,底子还不错,但也谈不上优秀。和拜兴比,他就是一盘菜。 “驾……”玉柱抓弓在手,一边取箭,一边利用右脚狠踹一下马腹。 那马也是受过长期训练的御马,早就熟悉了骑者的肢体指挥语言。 结果,康熙赫然发现,玉柱居然可以手不带马缰,那马却自动转了向,朝着远处驰骋而去。 梁九功眨了眨,皇帝捋须的小动作,从侧面暴露了心里的高兴情绪。 随着承平日久,京营八旗里头,能步射挽一石弓的人,都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是,骑射挽二石弓,还能中靶呢? 玉柱将马带到远处后,加速疾驰而来,一边挽弓搭箭,一边测算风速。 拜兴曾经再三强调过,一箭四五星啥的,必须是天才射雕手才敢玩的。 以玉柱这种骑射中人之才,还是老老实实的一箭一星吧! “咻。”玉柱拍马而来,第一箭却脱了靶,有些丢脸了。 但是,玉柱早就有言在先,他的本事,顶多也就是十射中一了。 (ps:大戏继续中,月票有点少啊,帮我冲上74名去,吼吼。) 第142章 简在帝心(求月票) 只是,今天无大风的天气,帮了玉柱大忙,让他十射之中,竟然中了三箭。 三箭皆中靶,不是中了靶心,也已经令康熙喜出望外了。 百步外骑射中靶,嘴巴说起来很简单,其实难得很。不经过勤学苦练,压根就做不到的。 说白了,玉柱除了苦读书苦练字之外,还要苦练骑射,就是指望着今天这样的在康熙面前,露一手呢。 谁叫康熙是出了名的重视骑射呢? 上有所好,下必顺焉。 “好,甚好,居然可以百步骑射中三矢,已经比所谓的巴图鲁,强出甚多了。”康熙以为这就是玉柱的真实本领,却不知道,玉柱是占了微风的大便宜。 如果是狂风大作的话,只怕是十箭皆脱靶也! 梁九功明明知道康熙心里高兴,却故意说:“万岁爷,玉柱擅自不上衙,还胆大包天的擅闯公主府,这就两抵了吧?” 康熙更高兴了,却故意板着脸,说:“梁九功说两抵了,玉柱,你说呢?” 玉柱心想,如果真想两抵,又何必问他呢? 但是,既然康熙问了,玉柱还不能不答。 他便陪着笑脸说:“万岁爷,两抵也可。不过,可否先赏杯茶吃?臣有好几个时辰没喝过水了,口干舌燥,嗓子眼都快冒烟儿了。” 这就很有点胆大包天的二皮脸了。 “滚吧。”康熙气笑了,抬腿就是一脚,踢在玉柱的小腿上,叫他赶紧滚蛋。 玉柱和孙承运,心下大喜,一溜烟的跑掉了。 梁九功望着玉柱的背影,心里暗暗羡慕不已。娘的,真是异数也,皇上踢了谁,谁就彻底的简在帝心了呀。 嘿嘿,玉柱的运气真好,好得要成仙了。 上一个挨了皇帝脚踢的幸运儿,还是二十年前,未薨的裕亲王福全! 裕亲王福全,顺治帝的亲儿子,康熙之异母兄长也! 隆科多,也被皇帝骂过很多次滚,却从未挨过真踢,他挨的是两记耳光。因为,他要打亲爹了,把皇帝差点气疯了。 梁九功暗暗叹息不已,隆科多能当上九门提督,正因为,他被皇帝揍过了。 裕亲王福全,能够一直领兵出外作战,也是因为挨了皇帝的脚踢。 真正的自己人,才会亲自动手去打啊! 康熙真想收拾谁,还需要亲自动手么? 权倾朝野的索额图,康熙仅仅呶了呶嘴唇,他就被饿死在了大牢里。 一直没吱声的魏珠,心里比谁都明白。 就冲玉柱敢出手斩了平郡王、老十四和老八的面子,今天犯的又是夹不上筷子的小错,无论怎么着,都不可能吃大亏的。 这么好用的一把利刃,对康熙而言,还有大用啊! 跑出公主府后,玉柱和孙承运相视一笑,好悬呐! “我说,你的不上衙坐班,从今儿个起,这就算是过了明路了?”孙承运一脸的坏笑。 玉柱嘿嘿一笑,说:“万岁爷都没说啥,谁敢说我?” “这也就是稽查宗室衙门了,换成是户部,你可就没这么的舒坦了。”孙承运斜睨着玉柱,露出诡秘的笑容,“你如此的玉树临风,又是新科状元郎,帮我送大雁的那个啥,就你了哦。” 玉柱微微一笑,按照古礼,尚九公主的额附,迎公主入住公主府时,必须要一双大雁。 孙承运是尚公主,不是娶媳妇。所以,很多迎娶的礼仪都俭省了。 唯独这一双大雁,宫里的娘娘们特别看重,属于不可或缺的尚主礼。 九公主的生母袁贵人,正是得宠之时。九公主,又是康熙最宠的一个女儿。 好家伙,单单是九公主的嫁妆,就足有三百八十八抬,妥妥的二十里红妆。 “我不太方便去送大雁吧?”玉柱瞟了眼孙承运,笑道,“我去送了大雁,你的岳母大人万一看中了我,捉去当了女婿,那可就麻烦了呀。” 孙承运明知是调侃,却恨得牙痒。玉柱太损了,这是憋着坏,说他丑呢。 因明日是休沐日,玉柱吩咐吴江去老丈人家递帖子,提前约定明儿早上过去登门拜访。 吴江回来后,笑嘻嘻的说:“爷,您猜猜看,小的见着谁了?” 玉柱眼眸一闪,笑道:“莫非是你家少奶奶?” 吴江故作神秘的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小的见着了咱们家少奶奶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名唤杏蕊,哎呀呀,这杏蕊可比林姨娘还要美呢。” 玉柱眨了眨眼,秒懂了。他老婆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一个比一个美,嘿嘿,老婆怎么可能不美呢? 至于另一个老婆曹春,因远在江宁,只可能等曹家人送婚进京的时候,才能让吴江见到她身边的丫头,再从丫头们的容貌反推回去,猜测曹春的长相如何。 第二日早上,玉柱用罢早膳后,乘马车去了老丈人的富察家。 说来也巧,隆府位于顺天府背后的伽蓝闫胡同,同为镶黄旗下的富察家,就住东直门大街和北小街交口附近的草帽胡同里。 但是,从玉柱现在所住的头甲巷过去草帽胡同,嘿嘿,等于是从南到北,竖穿内城了。 巳时正,玉柱登车出门,身边只带了牛泰、吴江和吴盛,还有小机灵鬼寒霜。 玉柱被富察氏撩得有点心里痒痒了,带上寒霜,就是想看看,她有无机会见到富察氏的真容? 这富察氏身边的杏蕊,肯定是故意露面的。 真正的高手之间过招,并不需要见面,便可猜出几分真性情。 富察派丫头送伞,又派杏蕊露面,别人看不出其中的奥妙,玉柱岂能不知? 夫君,我的爷,别怕,妾不丑呢! 身边的两个丫头,都美,当主子的怎么可能丑呢?这便是富察氏明确传过来的暗示。 巳时六刻,玉柱抵达了富察家的门口。 富察家的下人,已经拆了中门的门槛,由着玉柱的马车,一路驶入了垂花门前。 大舅兄安林,笑呵呵的站在垂花门前,见玉柱从车里下来,便主动迎了上来,拱手行礼。 “妹婿大驾光临,愚兄不胜荣幸!”安林很客气的长揖到地。 玉柱赶紧也长揖到地,客气的说:“初次登门,实在冒昧,若有不到之处,还望舅兄多多海涵。” 因都是镶黄旗下,玉柱和安林行了碰肩把臂礼,这才并肩进了富察家的二门。 “奴婢杏蕊,拜见姑爷,姑爷万福。”道旁,一名异常标致的大丫头,蹲身行礼。 “呵呵,这丫头是我妹妹身边最得脸的丫头,一贯的刁蛮成性,嘴巴不饶人。”安林停下脚步,指着蹲下去的杏蕊,笑眯眯的数落杏蕊。 玉柱趁势看向杏蕊,嗬,好一个标致的小丫头啊,居然比林燕儿还要俊俏好几分。 嘿嘿,富察氏真牛,她故意安排杏蕊在玉柱的跟前露面,只怕是想一箭双雕吧? 既让玉柱看见了杏蕊,又让杏蕊看见了玉柱,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嘿嘿,富察氏这种完全符合礼法规矩,却又不动声色的暗通款曲,勾得玉柱有些心痒了。 富察氏的这种搞法,说明一个问题,此妞必定是贼聪慧。 “寒霜,看赏。”玉柱也是老江湖了,他不方便和杏蕊说啥,寒霜可以啊。 “姐姐,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寒霜凑到杏蕊的身前,一边搀起了她,一边挽住了她的左臂,笑嘻嘻的夸她,“姐姐的皮肤可真白,头发乌黑发亮,配上爷赏的这枝玛瑙簪,真真是俊俏的迷死人呢。” 杏蕊被寒霜拖去了一旁,安林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 有些事儿,做哥哥的,肯定是知之为不知的难得糊涂。 玉柱很满意,寒霜这小丫头到了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啊。 安林在前头领路,带着玉柱进了正院。 玉柱一路走过去,却发现,富察家的这座大宅子,占地极广,中间是五进,左右两侧又各有五进之多。 抗熊英雄萨布素,临死前是正一品的黑龙江将军,可谓是位极人臣了。他的宅子大一点,理所当然。 和只管八旗兵的江宁将军不同,黑龙江将军属于军政一体的实权将军,统管辖区内的一切军政事务,妥妥的土皇帝。 到了上房门口,就见守在门口的大丫头,一边挑门帘,一边喜滋滋的说,“老爷,太太,大爷陪着咱们家姑爷来了。” 这丫头的嗓门着实不小,玉柱的耳朵里,隐有麻感。 安林抬手指着已经挑起了门帘的那丫头,笑道:“这丫头啊,打小就是大嗓门。我额涅便让她站在门边,专门负责通禀了。” 玉柱只是微笑,却不好接话。老丈人家的丫头,他这个做女婿的,怎好品头论足? 进屋之后,迎面就见一个清瘦黝黑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盛妆的满洲太太,端坐在主座上。 “小婿玉柱,叩见阿布哈、额布赫。”玉柱规规矩矩的跪到了跪垫上,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注,满语的岳父和岳母,太别扭了,以后改用汉语的称呼,望谅。) 常德见玉柱丝毫也没有满洲第一外戚豪门的骄横之气,心里很满意,便笑眯眯的抬手说:“起吧,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不必如此多礼了。坐下说话吧。” 玉柱毕恭毕敬的说:“礼不可废,二位大人的面前,岂有小婿的座位?” 老丈人的客气话,也就是客气话罢了,玉柱若是当了真,那才是个瓜娃儿。 见玉柱执意不肯坐,玉柱的岳母伊尔根觉罗氏,便朝安林使了个眼色。 在安林的强拉硬拽之下,玉柱拗不过他,这才勉强侧身坐到了锦凳上。 没办法,玉柱不是一般的毛脚女婿,而是佟佳氏的下一代家主,未来的一等公。 伊尔根觉罗氏的亲弟弟,还需要玉柱引见五阿哥,她有求于女婿,岂能一直端着架子? (ps:我最怕的是过年了,过年应酬太多了,完全没有时间码字的,懂的自然懂。催更的太多了,这么着吧,今天如果到了4888张月票,必有加更。) 第143章 大考(已月底,月票该赏了) 常德命人上了茶后,笑眯眯的说:“老夫的四十贱辰,原本不想办的。只是,你岳母说,刚好出了孝期,且老夫已是半条腿入了土,办一次少一次,就还是办了吧。” 玉柱笑道:“四十整寿,大吉大利,正是该办之时。岳父大人,若有用得着小婿的地方,直管吩咐,小婿一定竭尽全力。无论如何,都要把寿宴办得风光了。” 安林请了玉柱来,不就是等着他的这个表态么? 玉柱也是个极通透之人,他的这番话,表明了一个态度: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绝不含糊。 “姑爷说的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性子。”伊尔根觉罗氏仔细的打量了玉柱的相貌和谈吐之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格外俊秀的玉柱,坐在那里侃侃而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说伊尔根觉罗氏了,就连常德都有点喜欢他了。 玉柱的今天登门,不是来相亲的,而是来商量着办寿宴的。 皇帝指婚,让双方都必须接受既成事实的姻亲关系。所以,彼此之间的宽容和体谅,也就比男孩子第一次登门拜见老丈人,要宽泛得多了。 再怎么说,已是正经的亲戚了,只有傻子才会故意甩脸子给女婿看。 “姑爷,老夫琢磨着,也就请一下两边的亲戚六眷,还是不要太铺张了。”常德故意想试探一下玉柱的真实想法。 玉柱,那可是大大的明白人,他马上笑道:“到时候啊,我阿玛肯定会来讨杯寿酒吃的。岳父大人,小婿求您了,到时候可千万别灌他酒,他那人,酒量很浅,还特别爱喝几口黄汤。” 隆科多和常德,乃是正经的亲家。常德做寿,隆科多如果不来捧场,那就是大大的瞧不起人了。 玉柱故意没提李四儿,因为,她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怕富察家里不舒坦。 说句心里话,伊尔根觉罗氏真不想请李四儿来。 可问题是,玉柱是李四儿的亲儿子,富察氏嫁入佟家后,怎么都不可能绕过李四儿。 而且,隆科多的正室夫人赫舍里氏,被佟国维弄进了家庙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四九城,已经尽人皆知了。 “亲家太太,怎么可以不来吃杯酒呢?”伊尔根觉罗氏暗暗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松了口。 为了亲生的姑娘,将来的日子好过一些,她只得主动向玉柱递出了橄榄枝。 玉柱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富察家大大的让了步,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亲家过寿,这么大的事,如果不请李四儿的话。 嘿嘿,等富察氏嫁入佟家以后,还可能有好日子过么? 玉柱即使用脚去思考,也知道,李四儿受了辱后,肯定会等富察氏正式进门之后,变着花样的折腾她滴。 退一万步说,李四儿如今再不是无名无分的贱妾了,而是皇帝亲封的五品宜人,身份一下子变得金贵了。 虽然说,五品宜人依旧入不得满洲贵妇们的法眼。但是,连亲家过寿,都不许李四儿登门来吃杯酒,嗨,还想不想好好的相处了? 外人瞧不起李四儿,她完全可以理解的,不来往便是了。自己的亲家,也敢瞧不起她,嘿嘿,阴刀子治人的法子,她懂的不要太多了。 归根到底,富察家的姑娘,高嫁入了老佟家,常德和伊尔根觉罗氏,只要是真心为了自家的姑娘好,难免要多忍让一些了。 李四儿过来出席的大难题摆平了之后,玉柱的心情甚好。他主动提出,干脆连七阿哥和十二阿哥也一起请来算了。 常德早就听说了,玉柱是弘晊和弘曙的师傅,他和五阿哥及七阿哥的关系甚密。 不成想,玉柱一张嘴,连老十二也可以请了来。 嚯,区区内务府郎中的四十大寿,居然可以请来三位皇子阿哥,其中两位还是正儿八经的贝勒爷,这面子可谓是挣足了呀。 常德抑制住心里的欢喜,盘算了又盘算,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只要五阿哥来出席了,面子就占足了,何必要请三个阿哥都来呢?那也太招风了,反而不美了。 “还是只请五贝勒爷来吧?”常德下定决心后,主动克制了贪念。 玉柱暗暗点头,老丈人不贪,这个品性就很好了。 说白了,今天是玉柱初次登门见面。双方由陌生到认识,难免彼此都有所试探,不足为奇。 大事谈妥之后,正屋里的气氛,越发的亲热了。 女婿第一次登门,常德肯定要留午膳。 趁玉柱出门更衣之机,回到后院的伊尔根觉罗氏,终究没有沉得住气,悄悄的吩咐知客管事拿来玉柱的礼单子。 伊尔根觉罗氏打开礼单子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太重了!” 坐在她旁边炕上的富察·秀云,好奇的凑过脑袋,定神一看,也不禁大吃了一惊。 玉柱送来的礼单子上,单单是金、银、玉、玛瑙、珊瑚首饰,就有五套之多,林林种种的令人看花了眼。除此之外,另有纹银一千两。 秀云的嫡亲祖父乃是正一品的将军,她们家是满洲八大姓之一,镶黄旗满洲的富察氏。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贵女。 但是,秀云依旧被玉柱的礼单子,给震撼了。 伊尔根觉罗氏叹了口气,说:“这份礼单子,至少八千两银子了。唉,姑爷确实没有慢待咱们家姑娘啊。” “他阿玛,有的是钱。”秀云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平常心,随即拿隆科多出来说事儿了。 “你这傻孩子,尽说混话,隆科多是你正经的阿玛哈。”伊尔根觉罗氏抬手狠狠的点在了秀云的额头上,没好气的数落道,“可不能让旁人听见了这种怪话。” “嘻嘻,我才不笨呢,这不是和您在一起么?”秀云笑嘻嘻的想躲闪过去。 “我的傻格格呀,你都快嫁人了,还口无遮拦。在我的跟前,自然无事了,我是你亲额涅,怎么可能计较你呢?若是被李四儿听见了,准没你的好果子吃。”伊尔根觉罗氏却不依不饶的数落着秀云。 “额涅,人家知道了嘛。”秀云也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是真的恼了她,只得伏低做小的认了错。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再不许浑说了,明白吧?”伊尔根觉罗氏再三叮嘱过后,话锋一转,“上次选秀后,因你祖父殁了,你阿玛坚持在家里守制,足足守了二十七个月的孝。唉,耽误了我的好格格呀。” 伊尔根觉罗氏一直有个心病,很重的心病。 六年前,秀云满十三岁后,参加了宫里的选秀女。原本,皇帝为了奖赏萨布素的守边战功,打算将秀云指婚给某个阿哥做嫡福晋。 后来,皇帝病了三个月后,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萨布素是个大大的忠臣,皇帝不发话,他也不敢去问。 就这么着,秀云既没有被撂了牌子,也没有指婚给阿哥,被晾在了半山腰。 三年前,再次选秀女的时候,萨布素殁了。常德是个大孝子,硬是上了折子,学汉臣的丁忧在家,坚持守制二十七个月。 秀云是孙辈,只需要守一年的孝。但是,常德有三年的孝期在身,康熙还怎么指婚呢? 这么拖下来,秀云都满十九岁了,皇帝居然指婚给了十六岁的玉柱。 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是,秀云已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伊尔根觉罗氏就怕秀云遭了玉柱的嫌弃。 自家的格格,年纪太大了,这已经成了伊尔根觉罗氏的一块心病了。 隆科多就是个鲜明的例子,他的正室太太赫舍里氏,居然被弄进了家庙里,再也出不来了。 据坊间的小道消息,那可是佟国维进宫后,和皇帝商量过了的。 佟家的家庙,已经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这也是伊尔根觉罗氏的一大心病。 哦,今天可以送赫舍里氏进去,说不准,明儿个就轮到富察氏了呀。 秀云微微一笑,说:“额涅,怕,就不嫁过去了?他是夫,我是妻,只要多敬着他一些,礼让几分,总要给我这个正室少奶奶几分薄面吧?再说了,您不是替我准备了杏蕊么?到时候啊,叫她帮着我一起固宠,一准儿的迷倒了那人,嘻嘻。” “你这死格格,都火烧眉毛了,还敢耍嘴皮子,看我不打死你。”伊尔根觉罗氏哪里舍得打宝贝小格格呢,手掌高高的举起,却轻轻落下,仅仅是摸了她一下罢了。 话糙理不糙! 秀云的说法,其实是这个时代大贵族之女的传统固宠之招。 满洲的大姑奶奶,嫁人后,分为两种做派。 一种是脾气异常火爆,不怕和夫家闹翻了,成天搅得鸡飞狗跳。 另一种,则是在身边多备漂亮的通房丫头,勾着男人多往她的房里来。 说白了,只有男人常来房里,才有机会生下嫡子。 女人的前半生,靠夫贵妻荣。后半生,则靠子贵母荣。 没有嫡子,再怎么豪横,也要气短不少的。 李四儿就是鲜活的例子,十几年前,她享隆科多的福。如今嘛,就算是隆科多不要她了,她也可以守着玉柱过好日子。 而且,李四儿有玉柱这种强悍的儿子,隆科多就算是嫌弃她年老色衰,想纳美妾了,也必须要掂量掂量,玉柱会不会和他离了心? 伊尔根觉罗氏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江湖了。 秀云才九岁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就替她物色了两个绝色的陪嫁小丫头,就是备着到时候勾了姑爷来秀云房里的。 打小在一起玩耍的丫头,名为丫头,情同亲姊妹,轻易不会背叛主子。 这就比临嫁之时,再找来外面的绝色女子帮着固宠,至少强了一百倍。 这么做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亲妈! (ps:月底了,月票又不能当首付,还是赏给玉柱吧,谢了。) 第144章 两块腰牌(加更,求月票) 玉柱这边,常德和安两林父子二个,轮番的想灌倒他。玉柱醉了,才能套出更多的真话。 结果,玉柱越喝脸越红,越喝汗越多。但是,两眼却也越来越明亮了,丝毫不见醉倒的迹象。 毕竟是初次登门拜访岳父,玉柱一直悠着的,没敢灌常德的酒。 但是,对于安林的主动挑衅,玉柱也是偶露峥嵘,三下五除二的把他灌到了桌子底下。 安林倒下后,常德也不敢再劝酒了。他也看出来了,玉柱那是名副其实的海量。 从富察家出来后,寒霜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爷,奴婢没用,一直没有见着咱们家的少奶奶。” 嗯,玉柱一听就懂,他的老婆富察氏只想暗示一些东西,却不想堕了她自己的身份。 毕竟,富察氏可是镶黄旗满洲大贵族之家的大姑奶奶,嫡亲的祖父又是正一品的黑龙江将军,有失高贵身份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去做的。 经过没见面的几次交流,富察氏的形象在玉柱心目中,有了个大致的轮廓:绝色,贼聪慧,颇有自尊。 正妻不是妾,自尊自爱是必须的。 今天,和富察家商量了不少事。 常德的四十大寿,富察一族的亲戚肯定是要来的。只是,内阁大学士富察·马齐,即使下帖子请了他,估计也是礼到人不到。 玉柱对马齐的印象,主要有三点,圆滑的老官僚、坚定的八爷党和暗中卖国。 康熙一废太子之后,马上后悔了,想让李光地给外头的群臣们透个风,让大家都听皇帝的招呼,共同推举胤礽,复为太子。 结果,狡猾的李光地居然没有把风声透露出去,满朝重臣们都不知道康熙的真实想法。 但是,康熙提前公开吩咐下来,不许马齐参与选新太子的活动。 偏偏,马齐就是不听康熙的严厉警告,依旧在暗中联络重臣们,一致推举老八出来做太子。 为了支持老八,马齐也是够拼命的了。 除了五阿哥之外,照玉柱的理解,常德还想请佟国维也来出席。只是,没好意思明说罢了。 既然是要请佟国维,玉柱就只能去找隆科多了。 可是,隆科多回老佟家见了佟国维后,佟国维却说,只有玉柱亲自上门去请他,他才肯去赴宴。 得,老头子这是生气了。 小赫舍里氏被撵进家庙之后,玉柱却一直没有登老佟家的门,这就惹来了佟国维的大大不满。 玉柱心里很明白,老头子是想他接下老佟家这个烂摊子。 可是,玉柱才不想接下烫手的烂山芋呢。 老佟家里,乌漆八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 玉柱若是接了过来,成天也别干正事了,就剩下替叔伯兄弟们擦屁股了。 可问题是,玉柱毕竟姓的是佟佳,将来隆科多的一等公爵位,也是他的。 换句话说,老佟家的那些破事儿,即使再不想接,最终也还是必须接下来的。 在这个宗族观念极强的时代,玉柱若是护不住佟家人,就等于是露出了软肋给政敌。 逻辑很简单的,某位堂兄犯了错,玉柱居然护不住他,圣宠是不是衰了呢? 大家族,讲究的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父族,母族,妻族,都是玉柱逃不掉的责任。 隆科多是自己的亲爹,不可能坏了玉柱的事儿,佟国维就不同了。 佟国维爱的是老佟家,迫于形势才承认的玉柱,他也和玉柱没有多少祖孙之间的感情。 玉柱仔细的琢磨了下,便吩咐胡彪回老佟家一趟,去拜见佟国维,约个见面的时间。 谁料,胡彪回来后,禀报说,老太爷火了,岂有回自己的祖宅,见自己的祖父,还要使人约时间之理? 玉柱微微一笑,佟国维的发怒,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发怒,才是咄咄怪事呢。 于是,玉柱换了身衣服,带着胡彪、吴江,乘马车去了同福胡同内的老佟家。 到地方,玉柱下车之后,脚还没站稳,就见老佟家的大管家佟六,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 “老奴佟六,叩见玉二爷。” 佟六毕竟是佟国维的阿哈,玉柱赶紧俯身,将他扶了起来,十分客气的说:“佟叔您太客气了,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一旁的胡彪,心下却暗暗得意。佟六啊,你也有今天呐? 以前,佟六就是胡彪遥不可及的老祖宗,他每月的那点月例银子,还要交四分之一给佟六。 佟六美其名曰,替胡彪存着,免得他瞎花了。 呸,是替佟六自己存着养老了吧? “老太爷已经在上房里候着了,老奴领二爷您进去吧?”佟六哈着腰,恭顺的透了一丝丝底。 没办法,佟国维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这个府里迟早是隆科多的天下。 隆科多的天下,和玉柱的天下,有何区别? 至于岳兴阿那个嫡长子,因为生母赫舍里氏被佟国维弄进了家庙,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府了。 老佟家的大门洞开,佟六本想领着玉柱由大门进去,玉柱却偏偏没走大门,却由侧门进了府。 佟六暗暗点头不已,老佟家的老爷和小爷们,如此知礼和守法的主子,玉柱是头一份了。 玉柱才不傻呢,他的脑子抽了风,才会走中门进府。 老佟家可是一等公府,佟国维是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玉柱才是个正五品官而已,还是孙辈,至于那么的狂妄自大,非要从中门进府么? 满招损,谦受益,低调做人,才是王道! 进了亲亲堂后,佟国维高居于热炕之上,玉柱恭敬的跪下,主动摘帽,磕了三个响头。 “哼,你还知道回府来看我这个玛法啊?”佟国维故意没叫玉柱起身。 玉柱也知道,老太爷的气没消,便笑嘻嘻的拱手道:“不瞒玛法,万岁爷逼得太紧了,孙儿正在琢磨着单劾太子的党羽呢。” 佟国维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妥妥的政治动物,要想转移佟老太爷的视线,唯有政治冒险了。 果然,佟国维被玉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他沉吟片刻,便道:“坐老夫的边上来,慢慢的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佟国维是亲祖父,不是隔了一层的岳父常德。亲祖父让他坐,玉柱自然是敢坐的。 玉柱就把参倒了镇国公恩山,被皇上赏了温泉宅子、银子和御前腰牌的事,完整的和玉柱说了。 佟国维眯起两眼,沉吟了良久,忽然一叹,说:“温泉宅子和银子倒也罢了,这御前腰牌,一共才给出了十块。老裕宪亲王、家兄、老夫、马齐、索额图、明珠……”数了一长串人名。 老裕宪亲王,便是薨逝的皇帝兄长,裕亲王福全。因其谥号为宪,故名裕宪亲王。 “嘿,还真的是异数呢,若是康熙四十年之前,你万无得此腰牌之理。”佟国维的话里有话。 玉柱一听就懂,康熙四十年之前的今上,不敢说是英明神武,至少也不至于像今天这般的好大喜功。 “嗯,也是,老八和太子,谁都不是好惹的,皇上若不护着你,只怕是会给他们的党羽,吞了你。”佟国维故意恐吓玉柱。 玉柱却丝毫也是不怕的,就算是佟国维不出面护着他,有隆科多和庆泰在,也足以撑起大半边天了。 满朝的清流言官,除了玉柱之外,谁敢淌进老八和太子死斗的浑水中去? 不客气的说,一个都没有的! 这年头,谁比谁傻呀? 弹劾太子?弹劾老八? 别逗了,擎等着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吧。 康熙放眼望去,也只有玉柱敢对老十四动手,变相打了老八的脸。 这么好用的一把刀,康熙怎么舍得丢弃掉呢? 哪个清流言官,有玉柱这么雄厚的家世? 客观的说,玉柱还可以选择混吃等死,按部就班的爬上去。 康熙却已经被他自己的错误政治安排,给坑惨了,陷入到了持续加码的死循环之中。 不客气的说,是康熙更需要玉柱这把锋利的刀,而不是相反。 说句大实话,玉柱如果不是想骗取康熙的信任,拿到一定程度的京城兵权,绝不可能参与这种火中取栗的游戏。 现在的战略局面是,上甚惧太子谋反。等一废太子后,上又甚惧老八联合满洲重臣玩玄武门之变了。 站在康熙的立场上,太子的废而又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因为,不复立太子的话,权力场上的所有矛盾,都会集中到康熙的身上。 尤其是二废太子之后,直到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的畅春园惊变,这段时间里的激烈斗争,才是九龙夺嫡最精彩的部分。 老四登基之时,连大行皇帝的遗诏都没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丑闻。 所以,玉柱仅仅是拿下了镇国公恩山罢了,康熙便赏了异常珍贵的御前腰牌。 这就是想鼓励玉柱,再接再厉,帮着康熙睡个好觉。 “腰牌呢?”佟国维把手一伸,找玉柱要腰牌去看。 玉柱自然要满足他的好奇心了,从怀中摸出了那块沉甸甸的腰牌,双手捧到了佟国维的面前。 佟国维接过腰牌后,仔细的抚摸了一阵子,便轻轻的将腰牌搁到了炕桌上。 没等玉柱反应过来,佟国维也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材质的腰牌,将两块腰牌,摆了个并排。 凡事,就怕比较。 两块腰牌搁到一起之后,玉柱明显发觉,佟国维的那块腰牌编号为伍,而玉柱这块则为壹拾叁号。 “唉,明珠垮了,没死,已是万幸。索额图和他的儿子们,都死光了呀。”佟国维抬起头,仰望着玻璃外头的院内,眺向远方,好象是在缅怀诸多的故人。 隆科多说过,今上特意下旨内务府造办处琉璃厂,精心烧制了三大块玻璃,赏给了佟国维,并安装在了亲亲堂之中。 以玉柱的眼光,亲亲堂内的玻璃,虽然远不如后世玻璃那么的明亮。但是,也比糊窗户纸的阴暗光线,强出去十八条街了。 据说,康熙还赏了一支单筒铜制望远镜,以及一副老花眼镜给佟国维。 说起来,康熙啥都懂。偏偏,他活着的时候,海禁措施是最严厉的。 (ps:又是提前加更了,留着月票,又不能生崽,该赏了呀!) 第145章 族权给你(月底,赏月票呀!) 雍正上台之后,因为西北总打仗,还在和通泊打了大败仗,京城八旗几乎家家带孝。 西北打仗,就是打钱粮和人口。因总是缺钱花,雍正便开了海禁。 只是,雍正留下了小尾巴,出海的商民,三年内必须回国。久而不归者,再不许归祖籍。 “老夫原本以为,咱们佟家,由你高祖父讳养真公开创的我家基业,到你阿玛这里,也就到了头。谁曾想,居然冒了你这么个怪种出来。嘿嘿,我佟佳氏的富贵,百年内,无忧矣。”佟国维笑眯眯的望着玉柱,满是摺皱的老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嘿嘿,好教你知晓,老夫上次拿出的那本小册子,空无一字。你若是接了,哼,你嫡母进家庙的事儿,老夫必不会插手。何苦呢?既得罪了你大哥,又让太子的心里极不痛快了。” 玉柱微微一笑,说:“顺治爷在位的时候,格外宠信安亲王岳乐。到了今上之时,一直压制着岳乐和玛尔浑。” 佟国维频频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我死了,你阿玛只怕是要弄死佟六了啊。” 涉及到了亲爹隆科多的事儿,玉柱自然不好接腔了。 不过,佟国维也没打算听玉柱说啥,直接就说:“佟六是我的阿哈,今年也五十多岁了,我身边的事儿,他知道的最多。不如这么着,就让他随着你去头甲巷那边,养养老,讲讲古,听你的差遣,可好?” 玉柱听出来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佟国维,竟然隐有哀求之意。 佟国维没有说清楚,佟六是怎么得罪了隆科多的完整经过。但是,玉柱是什么人? 嘿嘿,八成和李四儿的不能进老佟家有关系了。所以,等佟国维闭了眼后,佟六的那一大家子,活不活得成,就全靠玉柱的周全了。 说白了,除了玉柱之外,谁都挡不住李四儿在隆科多耳边吹的枕边风。 养条狗,养个十几年,主人和老狗也必定会有了深厚的感情呢。 只是,玉柱凭什么要护着佟六的一大家子呢? 就在玉柱犹豫不决之时,佟国维忽然大声喝道:“小六子,还不进来给主子磕头?” 早就等候在门外的佟六,赶紧进了屋子,径直跪到了玉柱的面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颤声道:“请二爷救我全家。老奴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保住家小的性命。” 玉柱微微一笑,望着佟国维,说:“他们全家老小的身契,都必须给我。不然的话……” 佟六这种豪门老油条,不捏着他全家老小的命脉,怎么可能乖乖的听话效忠呢? 佟国维被气笑了,抬手指点着玉柱的鼻子,沉声道:“你连老夫都要防备啊?” 没等玉柱说啥,佟国维忽然大笑出声,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当如是也。” “自古以来,欲成大业者,必谨守门户。身边人都管不住,迟早要塌楼的。”佟国维指着佟六,沉声道,“小六子,你跟了我小四十年了,今日便随小主子去了吧。多的话,老夫也不想说了,忠字当头,不然的话,谁都救不了你的全家老小了。” 玉柱暗暗点头,他看得出来,佟国维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确是为了佟六好。 以佟国维的国舅身份,又是玉柱的亲祖父,如果不是惦记着佟六,又怎可能委屈他自己呢? 佟六那一大家子的卖身契,都给了吴江之后,佟国维长吁了口气,开始埋怨隆科多:“你阿玛若是有你一半的通情达理,又何至于此?” 玉柱自然不可能附和佟国维的话了。隆科多若是不宠着李四儿,玉柱和李四儿早就被小赫舍里氏收拾得骨头渣都不剩下了。 这世间,很多东西都是,你有了,我就无。甚至是,你都拿去了,我要丢命。 隆科多可比玉柱难说话的多,两句话不对,他就要动粗了。 玉柱其实是很讲道理的,大哥岳兴阿不来找他的麻烦,他也不会主动去折腾岳兴阿。 没那个必要! 佟国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玉柱。如今,把佟六给了玉柱,一则可以保住佟六一家子的小命,一则也是对玉柱的为人处事有信心。 玉柱瞥了眼,十分恭顺的佟六,不由高高的翘起了嘴角。 老头子所谓的小册子,赶得上佟六的一只脚么? 说白了,佟国维的阿哈,老佟家的大管家,佟六,才是老佟家里真正的百科全书。 高手之间过招,大家都是超级明白人,少整那些虚的。 实际上,佟六跟了玉柱之后,老佟家的底细,就都掌握到了玉柱的手心里,而不是隆科多那里。 越是大家族,类似佟六这种掌权几十年的大管家,啥不知道?啥不门儿清? 本质上,今天的这次移交,属于越过了隆科多的族权移交。 佟国维是故意的。 玉柱也是有心装傻。 这算是祖孙两个的默契了。 佟六垂手站在玉柱的身旁,心里安稳了许多。 唉,老祖宗的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了。这也就意味着,隆科多承袭一等公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隆科多只要接了家主,没有玉柱护着,李四儿不剥了佟六的皮,才是咄咄怪事。 “你岳父的寿辰,老夫必去,放心吧。”临别之际,佟国维才松了口。 玉柱笑了笑,没吱声。老头子去了,属于锦上添花。不去,也无大碍。 因为,五阿哥那边已经回了信,到日子必去无疑。 管院的皇子贝勒爷,亲临道贺五品郎中的寿宴,不管怎么说,常德的面子都已经给足了。 告辞了佟国维之后,玉柱给了佟六几天假,让他好好的收拾一下善后处理事宜。 “老佟叔,别急着搬家,慢慢的收拾妥当了,再多叫几辆大车,运资找我那边的账房支取。”玉柱对佟六依旧很客气,并不因为拿捏了他一家子的命脉,就呼三喝六的颐指气使。 佟六听了吩咐,越发的安心了。 实际上,佟六不想离开佟国维的身边。只是,佟国维硬逼着佟六走的。 这就和电视剧大明王朝里,嘉靖在驾崩之前,逼着吕方走了,也是一样的道理。吕方,看似贬退了,其实是保住了小命。 有真感情了,才会这么安排退路。 不然的话,就和梁九功及魏珠一样,老四在畅春园里刚接位,就弄死了这两个。名目还很美:至忠殉主。 佟六不仅仅是他自己了,他现在是儿孙满堂,近二十口人。总不至于,全家老小,都死在李四儿的手里吧? 第二日,近午时,玉柱到了衙门里。 贴身笔帖式文德纳赶紧凑过来,打了千后,哈着腰禀道:“禀宗宪大人,内务府那边有几笔帐目要勾销,总管凌普派人来问,您何时有空过去?卑职没敢说啥,只说您出门公干去了,命其下午再来。” 玉柱点点头,恩山被折腾垮了之后,他的威名算是初步传播了出去。就连内务府总管凌普,也必须敬着点了。 这些人呐,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 玉柱若是个软柿子,凌普仗着太子的势,肯定不可能这么的周到。 这年头,权力是皇帝给的,权威却必须靠自己去挣了。 并不是说,给你个大学士管着部,你就是真宰相了。 孙承运的大婚在即。按照古礼,和硕额附一方,要派人送大雁、羊、美酒等物到午门口,皇帝派礼部满尚书接了,此所谓“纳彩”也! 纳彩的第二日,宫里和男爵府里,都要大摆筵宴,犒劳亲戚六眷。 玉柱想了想,便吩咐文德纳:“内务府的人再来了,你就告诉他们,等我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吧。” 凌普虽然低了点头,却连个郎中都没派来协商,还是看不起人呢。 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个对等接待和协商。玉柱是正五品,内务府至少要派个正五品的郎中,过来会商。 凌普只是派个差役过来协商罢了,嘿,还是没有用正眼看玉柱呢。 下衙后,玉柱照例回了隆家,去陪李四儿用晚膳。 李四儿好几天没见着儿子了,欢喜的不得了,一个劲的替他夹菜。 隆科多也想儿子了,他端着亲爹的架子,不肯给玉柱夹菜,但是脸上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的。 “好儿子,你怎么瘦了?”李四儿始终觉得玉柱瘦了。 隆科多明明知道李四儿是关心则乱,却一直没有吱声,由着女人东扯西拉。 这段日子,玉烟一直住在庆泰那边,由瓜尔佳氏亲自教她规矩。 这瓜尔佳氏也是个妙人,她请来了四个从宫里出来的精奇嬷嬷,轮番上阵,教玉烟坐行立的姿势,以及学习踩花盆底的正确方法。 李四儿原本很有些舍不得,玉柱说服了她。不管怎么说,玉烟都是佟家的大姑奶奶,基本的礼仪是必备的。 不然的话,隆科多和玉柱都会成为笑柄。 尤其是玉柱,他的亲妹妹居然是个不知礼仪的野丫头,将来还怎么立足于朝? 这是最能打动李四儿的说法,她也就听进去了,坐视玉烟在庆泰那里吃苦。 玉烟也已经九岁了,最迟,十四岁就该议亲了。再不学习基本的礼仪,真的来不及了。 隆科多喜欢听戏,玉烟又是个闺女,闹不着他,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不过,甘蔗没有两头甜。 随着玉柱在官场上的冉冉升起,还给李四儿挣了个五品宜人回来,让玉烟低嫁的事儿,跟着搁了浅。 李四儿反悔了! 玉柱也早就适应了李四儿的反复无常,反正,先把玉烟弄出去受受夹磨,吃点苦头,学好了礼仪,将来的选女婿,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用罢晚膳,一家三口,坐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李四儿冷不丁的说:“富察氏嫁进门后,是随你住外头,还是随我们住家里呢?” 玉柱面上不显,心里却明白,躲不过去的一劫,终于临头了。 (ps:李四儿要出妖蛾子了,精彩就在下一章,也该赏月票了呀!) 第146章 摊牌 按照玉柱的想法,自然是把婆媳分开,才是上策。 可问题是,李四儿破落了半生,臭名远扬,简名昭著。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抖一抖婆婆的威风,怎么可能把儿媳妇搁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呢? 百善孝为先,岂有公婆尚在,儿媳妇却不在跟前服侍之理? 玉柱心里明白,他自己住在何处,李四儿自然是随他心意的。 可是,富察氏将来进门之后,只怕是必须先在隆家住一阵子了。 李四儿对玉柱,那是千依百顺,啥都好商量的。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她对儿媳妇的小心眼。 如果,富察氏不聪明的话,得罪了李四儿,那就擎等着吃大苦头吧。 这年头,不折腾儿媳妇的婆婆,百万人里没有一个。 俗话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如此循环,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社会风俗便是,婆婆折腾儿媳妇,天经地义,无可挑剔。 玉柱实在是太了解李四儿的脾气了,他现在若是敢替富察氏说半句好话。等富察氏进门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额涅,您即使不说,儿子也要拜托您呢。儿媳妇进了门,正该您亲自出手,好好的调理一番。不然的话,连自家男人都不会服侍了,这成何体统?比如说,我爱吃什么菜,出门穿啥衣服,这些还真需要您的教导呢。”玉柱丝毫也不敢犹豫,直接就把富察氏卖给了李四儿。 李四儿瞥了眼玉柱,满是狐疑的说:“你打小就是个机灵鬼儿,忒喜欢哄骗糊弄于我。哼,我也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富察氏,必须交给我亲手调理她。不然的话,我死给你看,绝不含糊。” 嚯,儿媳妇还没进门呢,李四儿就闹开了。 玉柱暗暗庆幸不已,幸好他摸透了李四儿的脾气。否则,那才叫作是真有大麻烦了。 不过呢,事无绝对的坏。 堂堂富察家的满洲大姑奶奶,脾气再温和,总有点刺头儿劲。 到时候,让富察氏被李四儿狠狠的夹磨一番,其实更可突显出玉柱的温柔小意了。 驭妻之道,一味的强横肯定不行。反过来说,一味的温柔小意百依百顺,也不行。 有比较,才知道好歹嘛,嘿嘿! 李四儿的意思,其实很清楚,玉柱听得懂。 玉柱大婚的新房,肯定是在隆家这边了。不然的话,别说李四儿了,就连隆科多都会大大的不满了。 父母在,不分家。 隆科多还没死呢,玉柱就敢在外头成婚,他这个亲爹是白当的? 新婚一个月之后,儿媳妇回娘家住对月的时候,玉柱可以回头甲巷去住,富察氏却必须要回隆府这边伺候公公和婆婆了。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儿媳妇,是真的很辛苦。 丈夫还没起床,正妻就要先起床了。 起身后的事务异常繁多,诸如安排洗漱的热水,命厨下准备早膳,陪丈夫去给公公婆婆请安等等。 公婆和丈夫坐着用膳,正妻还必须拿着筷子在一旁,伺候着夹菜,端汤递水,拿大帕子擦手等等。 等一家人都用完了膳,当妻子的才能坐到隔壁的偏厅里去用早膳。 注意,是偏厅,而不是家里正式的膳厅。 没办法,礼法太过森严了,女子的地位也异常之低下。 别看富察氏在富察家养尊处优,嫁入佟家后,就连用膳,她都没资格上大桌子。 等大家都吃完了,她还要背着人,去角落里吃。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佟国维把隆科多叫过去,当面摊了牌。 佟国维斩钉截铁的说:“玉柱的婚事,必须在一等公府这边办,新房也只能设在老佟家里。” 隆科多一挑眉心,硬梆梆的说:“阿玛,我要是不答应呢?” “哼,你答不答应,没什么打紧的,万岁爷自然会吩咐你的。”佟国维没好气的掀了底牌。 佟国维这么一说,隆科多马上明白了。敢情,老头子这是和皇帝商量好了,就等着玉柱赐婚之后,向他发难呢。 “老三,你媳妇儿可以送进家庙里,我也有办法让她再出来,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知子莫若父,佟国维一剑就封了隆科多的喉。 小赫舍里氏,若是被放出了家庙,那个麻烦就大了。 李四儿、玉柱和隆科多本人,从此再不得安生! “老三啊,我已经老了,我死之后,这座公爵府就是你的了。这么大一家子的兄弟子侄,你不照应着,靠谁照应?”佟国维耍了硬的后,又来软的以情动人。 “阿玛,您说这话,可就亏心了啊。当初,我明明喜欢的是章佳氏,您为了讨好太子和索额图,背着我让皇上赐婚了赫舍里氏这个大祸害。怎么,坑了我这个儿子还不够,又想坑您孙子?您打量着我不知道是吧,赐婚富察氏,就是您暗中搞的鬼。”隆科多从来都只吃软,不吃硬,他气不顺了,连亲爹都敢喷。 “富察氏和曹佳氏,真不是我的主意,那是万岁爷早就想好了的。万岁爷也怕我们佟家太过势大,故意弄了个马齐的堂兄之女,做玉柱的正室。另外,万岁爷格外心疼曹寅那个阿哈秧子,居然想让玉柱去帮着曹家巡盐,以填补巨大的亏空,让老夫当场给拒了。”佟国维情绪一激动,就漏了赐婚的底。 “得了吧,阿玛,您这种鬼话,骗别人可以,骗我可不成。”隆科多才不吃老头子的这一套呢,“曹佳氏确实是主子爷硬塞给玉柱的,富察氏那可是您主动找主子爷提的。您不就是怕玉柱的妻族势力太过庞大了,不再需要您的那些子子孙孙们的帮衬了么?” “阿玛,您不说这个,倒也罢了。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就把话挑明了说吧。玉柱的婚房,若是不如我的意,就算是玉柱想帮他的伯父啊,叔父啊,堂兄弟们,我也是不答应的。”隆科多能够崛起,可不是靠的提笼架鸟,他的反击异常之犀利。 以前,李四儿死活惦记着,要带儿女回老佟家,那是为了挣口气,要个面子罢了。 现在,随着玉柱的官场崛起,让李四儿捞了个五品宜人的称号之后,气已经挣足了。 而且,李四儿的死敌,小赫舍里氏,也被送进了家庙里熬日子。 靠着好儿子的加持,完胜之后的李四儿,心气儿高了之后,居然改主意了。 如今,她就想在隆家称王称霸,还不想回老佟家了呢。 隆科多从当一等侍卫开始,就是康熙在宫外的包打听。 这就和戴局长的情况,大致相仿了。 当年,戴局长还不是正式编制的时候,每天守在校长上班的必经之路上,见缝插针的汇报情报。 这么几十年下来,隆科多捞的黑钱,有相当部分,都送进了宫里的各处。 在宫里,只要不是涉及到脑袋和立场的问题,万事皆可用银子去摆平。 不客气的说,宫里的消息,隆科多比佟国维灵通多了。 佟国维目前还占着优势,那是因为,他是皇帝唯一健在的亲舅舅,还是隆科多的亲爹,玉柱的亲爷爷。 隆科多狠狠的反击之后,佟国维颇有些无力之感了。 狮王再厉害,亦有老去后,不堪再战之时! “公爵府怎么办?你的哥哥、弟弟和侄儿,他们又怎么办?”佟国维关心的是这些人,隆科多都成精了,哪还需要他的关心? 隆科多冷冷的一笑,说:“阿玛,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老大和老二每天都凑一块儿,商量着坏我的事儿呢,有这种哥哥么?老四和老五,跟着敲边鼓,出坏主意。老六和老七,时不时的点个鬼火,扇个阴风。嘿嘿,他们有拿我当亲兄弟么?待我都这样,更何况是玉柱呢?” 将军,抽車! 佟国维哑口无言。 隆科多又没有编瞎话,说的都是实情。 其实呢,佟国维也知道,只要他一死,老大叶克书他们几个,肯定会被隆科多以分家的名义,赶出一等公府。 李四儿现在不想回老佟家了,也是等着佟国维升天后,隆科多把兄弟们都清了场子,她再回来称霸。 独自在一等公府里称王称霸,男人是兵权在握的九门提督,儿子是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那个时候,哪个满洲贵妇人,比李四儿更舒坦? “阿玛,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老宅里头的一针一线,您都可以分给老大老二他们,我和老八都不争。但是,我们自己在外头靠自己挣来的东西,他们也想分,门儿都没有。”隆科多自己捏着实权,兜里有几百万的家当,真不惦记着老头子的那么点东西。 再说了,只要隆科多在步军统领的位置上好好的待着,一年怎么着也有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帐。 在五阿哥的支持之下,庆泰担任过的职务,诸如,户部三库之银库郎中,镶蓝旗满洲副都统兼佐领,江宁副都统,署理江宁将军,吏部满员左侍郎,都是肥得流油的肥缺。 其中,尤其是吏部满员左侍郎,一年的收入,再少也有三十万两。 这世道,只要有实权,必不缺银子使,此乃真理也! 佟国维其实对隆科多心里也是有愧的。当年,佟国维选择了支持老大叶克书,放弃了隆科多和庆泰。 谁曾想,循规蹈矩的叶克书,并不为康熙所喜。反而是,从小调皮捣蛋的隆科多,入了今上的法眼。 如今的庆泰,因早早的搭上了五阿哥的线,步步高升,实权直追隆科多了。 更气人的是,庆泰完全不顾佟国维的反对,硬要让玉柱兼祧佟家的三、八两房。 这么一来,逼着佟国维只能把佟六交给玉柱了。佟六的移交,在形式和实质上,完成了家族权力的转移。 玉柱下一代家主的地位,也就立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玉柱得了乾清宫的十三号腰牌之后,崛起之势,已经无可阻挡了。 那仅仅是腰牌么? 那是简在帝心啊! (ps:这一段写得非常用心,很细腻,很精彩了。还剩下三天过年了,月票留着又不能当瓜子磕,就赏了吧。) 第147章 烧冷灶 玉柱的密折递上去,把镇国公恩山当成垫脚石,就等于是经受住了初步的考验。 如今的玉柱,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子门生呢,又是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的佟家人。 更重要的是,玉柱还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敢扎老八和太子的重要党羽。 已经被太子逼得夜不能寐的今上,岂能不喜之? “阿玛,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甭管那么多了。我和老八,总不至于看着兄弟们栽大跟头吧?”隆科多此话一出口,立时把佟国维气笑了。 这话也能信?那就再无手足相残的惨剧了! 绕了一大圈,佟国维可以信得过的儿孙之中,娘的,还就数玉柱那孩子了。 佟国维和隆科多的摊牌,做了无用功,老头子败。 没办法,主要是老头子要的太多了,不争气的子孙,又太多了,谁都想护,偏偏不可能都护得住的。。 这便是慈父心肠了。 实际上,康熙晚年的政局大动荡,也和权力平衡、慈父心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凌普见玉柱不吃他那一套,再加上太子有过明确的指示,勿与玉柱为敌,让他去咬老八的人。 所以,凌普捏着鼻子,派来了广储司的郎中,请玉柱过去内务府,会商销帐之事。 玉柱一直惦记着要参倒凌普,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摆足了架子后,也就答应了过去会商。 不过,时间却在孙承运的大婚之后。 好哥哥大婚,他这个当弟弟的,岂能不出场? 孙承运望着桌上的两万两银票,楞了好半晌,才搓着手说:“你敢给,我就敢拿。人情还不起了,我拿命抵。” 玉柱微微一笑,历数和孙承运的交往过程,这小子的别看年纪不大,就是个猴儿精。 孙承运只要站了队,就彻底的靠拢过来,绝不三心二意。 很多低级官员,既想站队,又舍不得投资,不肯彻底的选边站,自然也就被官场淘汰掉了。 换位思考一下,你是上级,你的下级有八个,其中的七个都三心二意的有退路,你会提拔谁? 再说了,别人春节送礼二百两,你才送五十两,老头子凭啥提拔你呢? 陪着老头子打马吊,别人都输钱,就你赢了很多,这是怕提拔得太快了么? 武曌要砍关陇贵族和李唐皇族,便有了周兴、来俊臣等酷吏的崛起。 不投资,不卖命,岂有大回报? 玉柱,不帮着康熙去咬老八和太子,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拿到了直抵乾清宫阶下的腰牌。 老板最需要的是啥,你只有投其所好,才可能飞黄腾达! 纳彩的这一日,玉柱早早的起身,用罢早膳后,就乘轿去了男爵府。 今天的男爵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孙承运迎了玉柱进门,凑到他耳旁,笑嘻嘻的说:“上次,贵妃娘娘吩咐了之后,你猜怎么着,那精奇嬷嬷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门边去了。你哥哥我,神勇异常,半个时辰呐,史无前例的半个时辰。” 玉柱微微一笑,说:“那精奇嬷嬷又不傻,宫里在贵妃娘娘的驾前露了脸,宫外得了你几百两银子的实惠,一举双得呢。” 孙承运贼贼的一笑,说:“我还想求你帮个忙,回头帮我把那个试婚姑姑弄到我府里来,可成?” 玉柱也没多想,就点头笑道:“回头,我让人给魏珠递个话吧,他发句话,比贵妃娘娘那里吩咐下来,还要管用得多。” 孙承运那可是大明白人了,他一听这话,便知道,玉柱已经和魏珠搭上了线。 “嘿嘿,我不要她,她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孙承运这话,还真没说错。 试婚姑姑,和额附试过婚后,只能到年满二十七岁后,被放出宫去了。 这么大的岁数了,又被破过身子,就算是商人家的继室,也轮不到她的。 孙承运迎了玉柱进内书房。玉柱刚喝了几口茶,就听门上来报,钦天监的监副到了。 皇家的和硕公主出嫁,叫作出降,或是下嫁,孙承运就是“尚主”,而不是娶妻。 纳彩的吉日吉时,必须由钦天监选定,并由他们确定。 所以,钦天监的监副,怕耽误了事儿,早早的就来了。 午门纳彩,这么正式的场合,玉柱肯定是穿着官服来的。他的小轿,就停在男爵府的门口一侧。 玉柱和孙承运交好的事儿,四九城里的有心人,大多都是知道的。 这么早就到了,还是二人小轿,钦天监的监副刘瞰,就笑着问陪他进门的孙府大管家。 “玉大人已经到了?” “是的,卯时差一刻到的,就等您来了呢。”大管家也没多想,径直说了实话。 “嗯,那便带我去见玉大人吧。”刘瞰此话一出口,大管家可就为难了。 可是,今天的所有时辰,都捏在刘瞰的手心里,稍微错一点,或是迟一点,孙承运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钦天监的官僚们,掌握的是门玄学。他们平时很不起眼,也没啥实权。 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又可利用谶讳、鬼神或是星相之说,败你的事儿。 麻烦得要死! 玉柱得知了消息之后,不由微微一笑,说:“既然刘瞰想见我,就领了他来吧,见见又有何妨?” 孙承运也知道,刘瞰这是拿捏住了他的命脉,玉柱才点的头。 “嗨,不说啥了,我心里有数就行了。”孙承运也是个爽快人,索性不说那些虚无缥缈的谢谢了。 从顺治朝,到如今的康熙朝,钦天监的监正,也就是一把手,都是洋人传教士。 清兵入关后,钦天监的第一任监正,便是大名鼎鼎的汤若望,康熙的汤玛法。 现任监正,则是洋人传教士闵明我。 实际上,如今的这个闵明我,是个冒牌货。他是意大利人,真名叫菲利普斯。 菲利普斯到了大清之后,在南怀仁的协助下,顶替的是,西班牙传教士多明哥。 这位多明哥的汉名,就叫闵明我。 刘瞰进来后,长揖到地,恭敬的说:“卑职钦天监监副刘瞰,拜见掌道玉大人。” 钦天监监副是正六品,玉柱是正五品掌印监察御史,刘瞰自然要率先行礼了。 玉柱没有监督钦天监的权力,他又一向很低调,便拱手还礼道:“刘大人太客气了,请上座。” 双方落座后,刘瞰不等玉柱发问,便笑道:“卑职求见大人,主要是有一事相求。卑职的籍贯乃是江南,犬子一直想入九华书院读书,却不得其门而入。卑职冒昧斗胆,想求您给引荐一下书院的师长们。” 玉柱懂了,这就便大清版本的国家级重点书院的借读需求了。 唉,不管是那个时代,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父母,为了子女们读书、做官和就业的前途,可都是操碎了心呐。 以前,玉柱的儿子,中考后,就差了一分,不能被录取进国家级重点高中。 唉,玉柱到处托关系,送人情,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是替儿子搞到了一个自费生的名额。 考进去的学费,只要一万/学期。自费生五万/学期,还要拉关系走后门,交赞助费,求校长签字。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刘瞰的请求,瞬间触发了玉柱的慈父之心,他随即笑着点头,说:“这个好办,我这便修书一封。到时候啊,令郎带去书院,交给查师或秦师即可。” “多谢掌道大人成全。”刘瞰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行礼的时候,老脸红得不像话了。 刘瞰的儿子院试时,屡试不第。九华书院死活不收,他只能利用孙承运大婚之机,拿捏着把柄,请玉柱帮忙了。 玉柱,已经是全天下闻名的状元了。九华书院就算是再蠢,再有满汉之别,也必然会大肆宣扬,状元公就读之书院,唯我九华也! 孙承运看了眼提笔写信的玉柱,不由长吁了口气,这么好的弟弟,完全没有选错啊。 玉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已经答应了刘瞰,索性当场写了三封亲笔信。 一封给查嗣庭,一封给秦本初,这两封书信是必须的敲门砖。最后一封,则是给胡凤翚(读灰)的,玉柱请他帮着照应刘家的公子。 刘瞰手里拿着三封书信,心里那叫一个感激啊! 难怪有人说,玉柱此子,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为人处事方面滴水不漏,令人入沐春风,远胜乃父乃祖也! “柱公,刘某虽然官卑职小,但也是知道感恩图报的汉子。往后啊,您但有所命,某愿供驱策。”刘瞰这话一出口,玉柱和孙承运就都明白了。 好家伙,这刘瞰真的是个机灵鬼。他故意借着儿子读书为名,行投靠之实啊! 孙承运仔细一想,也完全可以理解刘瞰的投靠。不说旁人了,连汤炳都要投靠玉柱呢,何况刘瞰耶? 刘瞰都快四十岁了,还是个正六品的监副。如果不烧个冷灶,找个硬靠山,将来只怕是六品致仕了呀。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此乃人间正道也! (ps:小弟来投靠,也该赏月票了呀!) 第148章 太子的拉拢 刘瞰刚入伙,自然要表现一下水平了,他从袖内拿出了一页纸,上面详细列明了,什么时辰做什么事见什么官,行什么礼。 这个正是孙承运最需要的东西,他不由大喜,拉着刘瞰的袖子,直呼瞰兄。 刘瞰是六品的芝麻官,汤炳也只是五品的小官罢了,玉柱收了也就收了,丝毫也不犯忌讳。 很多人,都在抱怨,伯乐不赏识,不提拔。 咳,那是因为,你没有刘瞰和汤炳的眼光和见识罢了。 多怪自己无眼光,无魄力,少怨怀才不遇,伯乐不提拔你,这才是正道理。 鲜明的例子之一,其实是萧何与刘邦之间的故事。 萧何,可是县吏之中最有实权和地位的主吏掾,而刘邦不过是个流氓成性的区区亭长罢了。。但是,萧何偏偏烧了个大冷灶,认了刘亭长为主。 萧相国,这是何等的远见卓识? 投靠极有潜力的权贵,一定要趁早,更要舍得投资,不怕交投名状。晚了的话,连汤都没得喝了! 另一个鲜明的例子,便是汤和与朱重八之间的传奇故事了。 当年,汤和已是领兵一千五百人的千户了,朱重八还在皇觉寺里当小沙弥呢。 最后,汤和例外的获得了善终的高待遇,还被追封为东瓯王。 烧冷灶的雪中送炭,才能获取最大的个人利益,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历史上,烧冷灶的巅峰,必属支持老四接位的老十三无疑。 一废太子时,老十三替老四背了大黑锅,帮着把太子拉下了马,从此被康熙彻底的厌弃了。 等老四登基后,老十三也就成了常务副皇帝。 雍正曾说:朕实赖王翼赞升平,王实能佐朕治平天下。咸谓圣王贤臣之相遇数千百载而一见,今且于本支帝胄之间得之。 有了刘瞰的帮忙,纳彩之事,竟然是诸事皆顺。 到了吉时之后,两只古雁打头阵,玉柱骑马紧随其后。再其后,庞大的纳彩队伍,敲锣打鼓,吹拉弹唱,浩浩荡荡的往午门那边去了。 嗨,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玉柱,格外的吸引人的眼球。 “好俊的后生仔!” “像个俏姑娘。” “唉,这要是我女婿,该多好啊!” “谁家的姑娘,有福了?” 一路上,大家对玉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管是哪个时代,喜欢看热闹的总是很多。 又是公主下嫁,大家难免要围过来,对整个纳彩的队伍,品头论足了。 “常四爷,和五公主出降相比,何如?” “呵呵,送古雁的这位,可比上次那位俊得多啊。而且,这位还是大清唯一的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气派多了。” “我听说,皇上可喜欢即将出降的这位九公主了。” “秦二爷,您没说错,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五公主那次也不差。毕竟啊,人家的亲额涅,可是德妃娘娘呢。” “那是,德妃娘娘位高权重,位仅次于佟贵妃娘娘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么喜庆的好日子,只说高兴的话儿,没谁去提五公主死得忒早的晦气事儿。 因路上围观的人很多,纳彩的大队伍走得慢,一个多时辰后,才到了午门外。 午门前,内务府、礼部、鸿胪寺和钦天监的司官们,早早的站成了一排,就等着玉柱他们过来呢。 皇家的公主,是出降于公主府,并不是嫁给额附。 所以,今天的纳彩之后,六礼之中的问名、纳吉和纳征,都被省略掉了,只剩下请期和亲迎。 只是,午门前的队伍最前头,居然多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按礼制,除了皇帝和太子之外,谁敢擅用明黄色,即为大逆不道,就砍了谁的脑袋。 玉柱心想,太子居然也来了,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太子胤礽,最近这几年的日子,很不好过。 索额图被饿死后,胤礽的实力大减,声势亦顿挫。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破船,尚有几斤钉。 太子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想攀附太子,捞取拥立之功的文武大臣,依旧大有人在。 午门前,又是众目睽睽之下,玉柱早早的下了马,快步走向胤礽。 “纳彩吉郎,臣玉柱,恭请皇太子殿下金安。” 胤礽笑眯眯的虚抬右手,马上叫了玉柱起身。 “伊立。” 玉柱起身后,哈腰面对太子,老老实实的说了一大段纳彩的吉利话。 “皇妹出降,今日纳彩,大喜大善也。”太子也按照礼制的要求,说了一段套话。 纳彩之事,礼仪繁琐。送出一对大雁后,就没玉柱什么事儿了。 玉柱压根就不想和太子有任何的瓜葛,他本想趁虚溜走。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太子居然命身边的小太监来唤玉柱过去。 太子,是半君,他叫玉柱过去,天经地义。 玉柱只得硬着头皮,走到胤礽的面前,再次跪下行礼。 礼不可废也! 别说玉柱了,就算是大阿哥直郡王胤禔见了太子,也要下跪叩头称臣。 说起来,这主要是康熙对太子的格外偏疼了。 立了胤礽为太子之后,康熙不顾重臣们的反对,按照《明会典》的标准,硬是让胤礽享受到了九成以上的皇帝待遇。 “伊立。”太子没想为难玉柱,直接叫了起。 玉柱起身后,自然不可能主动去问胤礽,殿下何事唤臣? 胤礽笑着说:“宗室做恶,影响极坏,确实应该好好的整治一番了。你恪尽职守,不畏权贵,很好。” 哦,玉柱一听就懂了。他整趴下了镇国公恩山,扫了老十四和老八的颜面,太子爷心里很高兴。 “回太子殿下,恪尽职守,乃人臣之本分。臣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儿罢了,当不得殿下如此夸奖。” 午门前的人很多,大家也都看见了,是太子让小太监来叫的玉柱,而不是玉柱凑过去献媚。 玉柱的心里无鬼,自然是不怕啥的。 若是私下里见面,那玉柱反而需要担心流言蜚语了。 此前,太子很需要索额图的大力支持,索额图又异常之霸道。太子身边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索额图说了算。 正因为太子对索额图的言听计从,令康熙极为痛恨,也甚为恐惧,必须要下杀手才能安心。 换位思考一下,你疼了几十年的亲儿子,却只听叔祖的话,背着你大肆拉拢朝廷重臣,想掏空你的权势基础,你会是个啥滋味? 就算是没读过史书里的细节,玉柱依旧认为,太子胤礽是个典型的政治白痴。 一国,如一家,如一企! 董事长的身体好得很,一顿可食三大碗白米饭,夜夜当新郎。 常务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却背着董事长,大肆拉拢董事及副总们。 咳,你想干嘛? 爱新觉罗家,专出政治白痴。 道光的儿子,六阿哥奕訢,也是个没脑子的家伙。 老皇帝快不行的时候,召了他去,问:朕死以后,你想怎么做? 这鬼子六丝毫也不顾忌,老皇帝将死却异常怕死的感受,居然一路滔滔不绝的大谈他的施政方针,治国理念,明摆着要改了道光的诸多基本国策。 尼玛,老皇帝还没死呢,你就要改他定下的国策,嘿,大位岂能传于你? 骑马摔瘸了腿的四阿哥奕詝,就被老师杜受田教得极为精明。 他见了躺在龙榻上的道光,啥也不说,当场跪下,抱住老皇帝的腿,嚎啕大哭,儿子不要皇位,只要亲爹。 道光一看,此子纯孝也,皇位就传给他吧。 不过,道光也很没脑子,他的亲笔传位遗诏,居然先封鬼子六为恭亲王,再册奕詝为皇太子。 这是惟恐兄弟之间,不骨肉相残么? 咸丰若是手毒一点,找理由砍了鬼子六这个皇权大威胁,都完全有可能。 当今皇太子胤礽,其实呢,他只要躺平了,啥都不做,才会笑到最后。 不争,才是最大的争! 然而,权势迷人眼,胤礽的大肆扩张势力,逼着康熙扶持老八与之抗衡。 结果,成了三输的局面,倒便宜了老四这个渔翁。 玉柱心里明白,太子叫他来,是想拉拢他。 问题是,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拉拢,他的小心肝只怕是受不住啊。 “董其昌的字,还在练么?”太子问出了这话,连身边最心腹的哈哈珠子,瞬间傻透了。 哈哈珠子心想,太子爷这是真心想拉拢玉柱呢。 玉柱恭敬的说:“回太子殿下,臣一直在练习着呢。上次,蒙殿下您的指点,臣回去后也在腕上悬了两只玉球。手腕有了力气之后,字也大有了长进。” 胤礽频频点头,笑道:“孤对董其昌的字,还算是有点心得吧,你得闲的时候,可来毓庆宫里寻我,多交流一下,绝无坏处。” 玉柱能说拒绝么?不能。 能去毓庆宫找太子么?绝不可能。 玉柱又不是东宫官,他私下里去找太子,哪怕是为了练字,亦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再也说不清楚了。 更何况,玉柱整趴下了镇国公恩山后,老八还搁那瞪着他呢,想看清楚他的下一步动作。 (ps:月底三天了,月票就赏了吧。) 第149章 十阿哥的挑衅 恩山,毕竟不是老八的心腹,只是老十四的跟班罢了,属于比较边缘化的小角色了。 玉柱拿恩山开刀,老八就算是冲着佟国维公开支持他的面子,也不会和玉柱较真的。 但是,太子这边就不同了。玉柱一旦出手,扳倒了内务府总管凌普,太子岂有不恨他之理? 不过,玉柱也留了后手,干倒凌普的同时,还要拉阿灵阿下来。 阿灵阿,满洲镶黄旗的大贵族,德妃的妹夫,四阿哥胤禛的姨父,铁杆的八爷党,现任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 说白了,玉柱只要对凌普动了手,太子肯定火冒三丈的要反击。 所以,玉柱决定走钢丝,同时对阿灵阿下手。 和镇国公恩山不同,阿灵阿肯定算是八爷党的骨干核心成员了,参倒了他,真的是剪除了老八的羽翼。 玉柱盘算过,如果老八和太子联起手干他,他肯定招架不住的。。 如果,单独进攻老八或是太子的某一方,又会成为康熙的挡箭头牌,吸收怒火的箭靶子。 左咬老八,右啃太子,看似疯狂之极,反而是最安全的方式。 逻辑其实很简单,玉柱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当皇帝。而老八,却是想把太子拱下台去。 太子拼命的想保住储君之位,这才是他最大的利益所在。 两边都砍,太子或老八痛过之后,很容易形成一种错觉,利用玉柱继续砍对方的重要羽翼。 当然了,风险也是巨大的。一旦太子和老八愿意放下成见,一致对付玉柱,康熙也不见得乐意死保他。 但是,玉柱也是心里有底的,风险其实并不大。康熙实在顶不住压力的时候,玉柱顶多也就是贬个官,或是革个职罢了。 这个时候,隆科多和庆泰的意义,就体现出来了。 有这两个爹帮忙顶着,不管是老八和还是太子,都要掂量一下,一个大问题。 把隆科多和庆泰得罪死了,逼入对方的阵营,后果会怎样? 另外,玉柱和掌握一旗兵权的五阿哥,关系没得说,已经是公认的铁杆了。掌握半旗兵权的七阿哥,和玉柱的关系,也是格外的亲密。 另外,玉柱还和十二阿哥,也交往甚密。 把这么一大股中立的势力,硬逼进对方的阵营之中,真的合适么? 老八和太子,都是典型的政治动物,玉柱正是看懂了康熙、老八和太子之间的微妙平衡,才敢站在战略高度上走钢丝,骗取康熙的信任。 想想看,左砍老八,右剁太子,肯定是只忠于皇帝的纯臣嘛! 一般情况下,没有雄厚家世的所谓纯臣,被皇帝利用过之后,极有可能被推出去当替罪羊。 比如说,武曌利用了周兴和来俊臣之后,像扔臭袜子一般,把他们送给了关陇军事贵族们出气。 问题是,玉柱是隆科多最疼的亲儿子,老佟家的未来家主,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成为康熙随意丢弃的替罪羊。 更重要的是,二废太子之后,老八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假借支持老十四为名,带着异常庞大的八爷党,力挺老十四当太子,矛头直接对准了康熙。 嘿嘿,玉柱这么好用的刀,直到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山陵崩前,皇帝也都是需要的。 玉柱想要骗取皇帝的信任,拿到部分兵权。同时呢,皇帝也很需要玉柱。 这就可以长期合作了! 孙承运到了后,见太子和玉柱站在了一块儿,压根就不需要玉柱使眼色,便跑了过来。 给太子行过大礼之后,孙承运马上就说:“太子爷,玉柱是送雁吉郎,等会子纳彩的典礼,用得着他,臣还指望着他给臣下撑面子呢。” 孙承运说的确实是正经事,太子胤礽只得放玉柱走了。 离开了胤礽身边之后,玉柱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得胤礽其实挺可怜的。 胤礽刚出生,母后就崩逝了,他是货真价实的由康熙既当爹又当妈,亲手拉扯的儿子。 小时候,康熙也是真的心疼胤礽,啥好东西,都由着胤礽先选。 但是,溺爱出逆子,这句差不多算是真理的话,康熙忘了。 以前,那么的宠爱胤礽,如今却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他,康熙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他自己没教育好太子。 养不教,父之过也! 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玉柱送了大雁进午门后,就成了旁边的看客。 孙承运就倒霉了,变成了磕头机器。他走几步路,行个古礼,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走几步,再磕头,周而复始。 专制皇朝时期,礼法森严且繁琐,孙承运的纳彩礼,足足折腾了一个半时辰,才算是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孙承运瘫在了玉柱的马车,哼哼道:“三天后的请期,又要磕无数个响头。” 玉柱吃吃一笑,说:“谁叫你尚了皇家的公主呢。你看我,等富察家的岳父过了四十大寿,一准的派人过来商量三媒六礼的成亲了。” 虽然还没和富察氏互换庚帖,但是,以隆科多在宫里和宫外的深厚根基,轻而易举的就搞到了富察氏的生辰八字。 森严的礼法之下,女性的生辰八字,属于机密中的机密,非至亲或是手帕交,轻易不能告知的。 孙承运不是娶妻,而是尚主。所以,换庚帖变成了皇帝赐庚帖,要去乾清宫跪接。 请期,就是确定大婚的好日子,这个也需要孙承运递牌子进宫,到皇帝那里去跪接。 玉柱想想就觉得可怕,幸好,他是佟家人,和康熙的血缘关系太近了。不然的话,要是指婚尚了主,就要老命了啊! 到了请期这天,孙承运去宫里领旨了,玉柱就在男爵府里,帮着他招待贵客。 六年前,甘肃提督孙思克死后,孙家就失去了顶梁柱,子孙们竟无一人掌握实权。 没办法,玉柱不帮他撑着门面,谁帮他呢? 孙家的亲戚六眷及一般的官员来了,玉柱自然是应付得游刃有余。只是,贝子以下的宗室们,畏惧于玉柱手握弹劾大权,都不怎么敢往他的身边凑。 本是热闹喜庆的日子,闹成了不敢说话,那就没啥意思了。 原本,玉柱请了五阿哥和七阿哥来镇场子,免得皇族宗室们喝多了酒闹事。 玉柱虽然是宗室御史,但他也不好得罪太多的皇族宗室。 事儿闹大了再去收拾,和压根就没敢闹,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只是,五阿哥临时被皇帝召进了宫,七阿哥被派去巡视三海了,都必须晚来一步。 就在这个时候,十二阿哥胤祹却不请而至。 此前,玉柱也想过请不请老十二的问题,孙承运对老十二有些看法,就没请他来。 结果,厚脸皮的老十二,不请自来。 “你知道的,爷是个穷鬼,兜里没有几两银子。老孙的请期礼,爷只送得起二百两银子,千万别嫌少,爷已经尽力了。” 玉柱自然很清楚,老十二还没开府封爵,可谓是穷得叮当响,能送二百两银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有老十二和玉柱联合坐镇,来的宗室们,没谁敢闹场子,都乖乖的喝茶,聊天,磕瓜子。 就在接近午时的时候,外面忽然来报,十阿哥闯进来了。 玉柱心知不好,草包十阿哥只怕是听了谁的挑唆,故意闯进来挑事了。 “十二爷,您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如果是五阿哥在座,玉柱就请他出面抵挡十阿哥了,至于老十二嘛,玉柱和他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谁曾想,老十二笑着起身,说:“十哥来了?走,我陪你会会他去。” 嗨,玉柱身边的所有人,不禁都对老十二刮目相看了。 玉柱虽然挂着宗室御史的头衔,那也是针对有理智的皇子阿哥。 类似草包老十这种混不吝,啥头衔都不好使的。 既然老十二乐意相助,玉柱也就不和他假客气了,拱手道:“多谢十二爷了。” 玉柱和老十二出来一看,好家伙,老十的左手提着马鞭,横冲直撞了进来。 老十二跨前一步,把玉柱挡到了身后,淡淡的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你就甭插手了。” 唉,玉柱的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呢,老十二的意思很明显,他今天就是要和草包老十硬杠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玉柱不可能怕老十,但老十毕竟是康熙的亲儿子。一旦玉柱和他闹大了,闹到要动手的地步,就很有些麻烦了。 但是,老十二出面硬扛着了,就不同了。 皇子对皇子,康熙就算是偏袒老十,也必定十分有限,更可能是各打五十大板。 在玉柱此前的印象之中,老十二是个颇有城府的野心家,还特别喜欢低成本的用人。 今天,老十二居然为了玉柱,挺身而出,敢于直接和老十硬杠了,这就难免要刷新对他的观感了。 得罪了老十,就意味着站到了老八的对立面上,老十二好样的! “啪……”老十挥舞着手里的马鞭,麻溜的东抽一下,西甩一下,所过之处,桌椅板凳倒了一片,碟盏摔了一地。 玉柱看得很清楚,老十看似很鲁莽,他手里的鞭子却只抽物件,没抽人。 仗着皇子的身份,把特权用到最大,事后一清算,一个人都没伤着。 嘿,老十,你真行啊! (ps:下章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更精彩,求赏月票,已经掉出了70名了。) 第150章 硬怼老十 老十二抱胸而立,恰好挡了老十的去路。 “老十二,你让开,我要找那小子算帐。”老十指着老十二护在身后的玉柱,怒气冲冲的挥了挥手里的马鞭。 “十哥,今儿个可是和硕额附的请期礼,咱们的九妹即将出宫下嫁,汗阿玛若是知道了你来闹事,肯定会不高兴的。”老十二抱着胸,淡淡的说,“打小啊,一起玩布库,你就不是我的对手。” 老十做梦都没有料到,一贯胆子很小的老十二,竟然会主动挡在了玉柱的身前。 而且,从来不敢轻易得罪人的老十二,居然敢提布库的事儿,可把老十气坏了。 只是,令老十更没有想到的是,玉柱当场下了令。。 “跟着十阿哥一起闯进来的下人,若有不法行径,一体拿下。胆敢拒捕者,格杀勿论!”玉柱说话的语言很平静,实际上,已经起了杀机。 草包老十太可恨了,明知道他玉柱和孙承运的交情,却偏偏硬闯了进来。 不狠狠的杀了老十的威风,他玉柱这两字,倒着写。 “嗻。”稽查宗室衙门的笔贴式及差役们,一起哈腰应喏,纷纷拔刀在手。 玉柱早就防备着有人来闹事了,故意带着稽查宗室御史衙门的人过来。 孙府的下人,不好对老十的人动手。但是,玉柱衙门里的人,却是名正言顺的执行朝廷律例。 “老十二,你让开,我要活劈这小子。”老十快气疯了,还没人敢这样要挟他呢。 玉柱的脾气是,没有事情不惹事,有了事情,绝不怕事。 本质上说,今天老十二可以护他一时,但护不了一世。 “十爷,你若是现在就退出去了,下官可以既往不咎,不会上折子弹劾你擅闯官宅,大闹请期礼。若是您一定要耍横的话,那下官就只能奉陪到底了。”玉柱不顾老十二的反对,主动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到老十的跟前,“下官不仅是朝廷命官,更是监督宗室的御史,您若是非要无礼,那说不得就要捉了您去乾清宫,当着皇上的面儿,好好的理论理论了。下官以为,关在府里苦读几年,恐怕对您更为有益。” 老十二瞪着玉柱,好家伙,这小子真像佟家人,平时看着温文尔雅,弱不禁风。关键时刻,居然比隆科多还要混不吝! 玉柱的话,有理有利有节,威胁的也很到位。 说白了,老十若敢动粗,玉柱就敢捉了他去见皇帝。 且不论玉柱会受何等惩罚,老十至少也要被圈在家里不许出来了。圈的时间长短,就全看皇帝的心情。 敢不敢赌? 玉柱梭哈了,就看老十怕不怕圈禁在家了! 老十二发觉老十犹豫了,不由暗暗冷笑不已,今天这事,老十完全不占理。 擅闯妹婿的家,搅活的是妹妹的请期礼,还要打宗室御史,这么多烂事叠加到了一块。 再加上,老十是老八的死党之一,天知道康熙在盛怒之下,会怎么惩罚老十? 也许,康熙会饶了老十,但概率并不大。也许,康熙会拿玉柱出气,但是,那个概率就更低了! “十哥,十哥,一定是奸人知道你性子急,故意挑唆你来瞎胡闹,那人却在一旁看热闹。”老十二本就是人精子,一见老十迟疑了,他当即上前,一把抱住老十的肩膀,来推带搡的把他拖出了院内。 玉柱暗暗松了口气,刚才,他必须站出来,舍得一身剐的豁出去了。 不然的话,压不倒老十的嚣张的气焰。 试问,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么? 迟早要硬碰硬的,选日子不如撞日子。 今天的这事,不管康熙的真实想法如何,老十都完全不占理。 玉柱豁出去不做官了,也要扳倒老十。 哪怕,玉柱只是让老十被关在家里,闭门读书三个月,对于老八的声望打击,也是巨大的。 玉柱才十六岁而已,就算是被康熙牵怒,丢了官,甚至是迫令闭门思过,也不过是耽误了两年的前程罢了。 两年后,他也才十八岁而已。 到了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的时候,十八岁的玉柱,只要站稳了正确的立场,嘿嘿,瞬间就可以翻身,甚至会跃起得更高更远。 太子被废之后,老八的势力膨胀到康熙不可忍的地步,玉柱那个时候再出狠手敲打老十,老十恐怕就不仅仅是闭门读书了吧? 天家岂有真父子? 夫战,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知道历史真相的玉柱,压根就不怕老十动粗! 结果呢,老十二主动出手,化为下台阶的梯子,硬拖着老十走了。 明眼人谁不知道,老十气势汹汹的闯进来,却铩羽而归,分明是不敢和玉柱对赌了嘛! 玉柱的赌注是正五品官帽,以及被圈禁在家里,闭门思过。 老十的赌注是,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活动了。 现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很清楚。 金枝玉叶,安于享乐的老十,受不了被圈在家里的难熬苦日子,不敢赌,先怂了。 也是,老十那可是龙子凤孙,被圈在家里读书,哪里坐得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玉柱是穷书生的出身,还真招架不住老十的耍横。 等老十二回来后,玉柱笑眯眯的请他喝茶,磕瓜子,却啥也没说。 老十二心里暗暗得意,玉柱越是不说谢谢,就说明已经记住了他不怕和八爷党翻脸,也要护住玉柱的情分。 情分,这玩意,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都说刘邦杀功臣,可是,他杀的都是跳反的异姓王。连韩信这么个反骨仔,刘邦都一直隐忍着没亲手杀了他。 当然了,吕后对韩信的动手,和刘邦亲自动手杀韩信,本质上也没啥区别了。 怎么看出来的呢? 很简单的逻辑,谁敢妄杀大臣,挑衅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事后,刘邦若是严厉的惩罚了擅杀大臣的吕后,就说明他并不想杀韩信。但是,并没有。 等孙承运从宫里请期回府,听说了老十闯来闹事的经过,不禁抹了把冷汗。 “弟弟,你下次可别这样了。我反正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烂人,在老十的跟前失点面子,并无大碍的。”孙承运明明感激得要死,却咬紧牙关,死活不肯说出半个谢字。 玉柱,挺身而出,当众逼退了盛气凌人的十阿哥,现场有不少人看见了。 好家伙,好事不出门,丑闻传万里! 几乎是在眨个眼的工夫,玉柱就出了大名! 玉柱,原本就是京城里的焦点人物。俊逸出尘,又是金贵的满洲状元,还是佟家人,想不惹来关注,都是不成的。 嚯,这么大的八卦,瞬间就传了出去。 流言,从来都是怎么夸大,怎么来的。 传来传去,传到最后,竟然成了,玉柱把十阿哥暴打了一顿。 十阿哥都被吓退了,更何况普通的宗室呢? 有玉柱的亲自坐镇,谁敢来闹事? 就这么着,孙承运的请期礼,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只是,玉柱和十阿哥之间,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康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问题是,康熙左等右等,即使是到了公主出降的这一天,始终也没等来玉柱弹劾老十的密折。 玉柱才不傻呢,老十既然被老十二劝退了,他就不能继续穷追到底了。 否则,老十的颜面荡然无存,后头肯定还要闹出大事的。 权力场上的斗争,很多人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进车吃卒,却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九公主下嫁这一日,玉柱带着稽查宗室衙门里所有的人,把男爵府围得水泄不通。 玉柱下了死命令,不管是哪家的下人,谁敢闹事,一律拿下! 至于公主府那边,玉柱才懒得管呢,因为,没人去敢去那边闹事。 这一天,从卯初开始,孙家的亲戚六眷,就络绎不绝的登门到贺。 孙家的势力,主要是在甘肃。孙思克回四九城定居,属于是康熙的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孙家的亲戚之中,少有实权之辈。上门的很多长辈,也就真的只是年纪大,辈份大罢了。 玉柱就坐在内书房里磕瓜子,赵东河和刘瞰,一左一右的陪着他说话。 四九城里的权爵之家,类似孙家这种状况,才是常态。 公侯伯子男,这五等民爵之家,个个都是人口众多,家业却不见得庞大。 说白了,家族里边,若是无人掌握着实权,那小日子其实也难熬得很。 孙承运比较务实,为了贴补家用,他主动放弃男爵的架子,跟在大兴知县赵东河的屁股后头,捞点银子和外水。 当初,通过赵东河认识玉柱之后,孙承运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便打定了主意,要和玉柱以心换心了。 心换心的成果,异常之丰硕。 如今的孙承运,有玉柱死死的护着他,嘿嘿,小日子别提多滋味了。 前几日的请期礼之时,玉柱为了不让孙承运丢脸,居然敢和十阿哥当场翻脸,这是何等的护犊子? 钦天监监副刘瞰已入玉柱的门下,他自然是很佩服他自己的眼光,跟着玉柱这么护犊子的世家子,肯定会有出息的。 (ps:给兄弟姐妹们,提前拜个早年了,祝大家平安喜乐。) 第151章 弹劾的技巧 大兴知县赵东河,本质上,也算是玉柱阵营里的人,只是比较边缘化罢了。 赵东河的优势是,他和玉柱是同门师兄弟,再加上脸皮厚,不怕被冷落,倒也在玉柱的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只是,赵东河并不知道,恩师汤炳已经拜入了玉柱的门下。 哪怕是公主的出降,也是黄昏时分才能出宫。 但是,孙承运这个和硕额附,下午申时七刻,就赶到了乾清门外,等着皇帝的召见。 只是,皇帝一直没有召见他,来来往往的大臣们,却是络绎不绝。 五阿哥从乾清门里出来的时候,见孙承运就在门边的月台下,便走了过去,笑眯眯的说:“汗阿玛已经允了我,由我充当传旨兼送婚的钦差。我先去西华门外,检视公主出降的仪仗,回头你府上再见。。” 孙承运心里明白得很,在五、七和十二,这三个阿哥之中,五阿哥是最傲气的一个。 五阿哥这是冲着玉柱的面子,才对他高看了好几眼。否则,连眼皮子都不会夹他一下。 “贝勒爷,今儿个,是卑爵的大喜之日,您能赏光,蓬壁必生辉。到时候啊,您和玉柱,凑上卑爵,咱们三个,来个一醉方休。”孙承运一如既往的谦逊有礼,径直扎千行礼,并不敢以五阿哥的妹婿自居。 五阿哥微笑着点点头,说:“我先给你透个风儿,老七和老十二,到时候也要去捧场的。” 今天上午,宫里正式下了旨意,孙承运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和硕额附了,位比奉恩镇国公。 奉恩镇国公,在的皇族宗室十二爵等之中,属于第五等的爵位,入八分。 皇族宗室十二爵等的前四等,依次为: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和固山贝子。 孙承运这个和硕额附,位列固山贝子之下,同与奉恩镇国公,高于奉恩辅国公。这两个国公,皆入八分。 所谓入八分,“八分”就是八份。清朝入关之前,每战有所虏获,均分为八份,每个旗的有资格的贵族按各自等级参与战利品的分配。后来,这些人的身份逐渐固定下来,成为贵族的一种等级,称“入八分”。 入八分,特许使用八样特殊的物件,包括:朱轮、紫缰、背壶、紫垫、宝石、双眼、皮条、太监。 五阿哥走后不久,老七从乾清宫里出来了。 见了孙承运,老七就走过去,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九妹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孙承运哈着腰,说:“七爷,您还是唤卑爵为承运吧,妹婿这二字,可不敢当啊。” “哈哈,有何不敢当的?就算是到了乾清宫里,你也是我的妹婿呢。”七阿哥和九公主的关系甚好,这是冲着玉柱和九公主的双重面子,很乐意抬举孙承运。 “汗阿玛正在召见大臣,你且稍待片刻,我先去你府上找玉柱了。那小子,自从做了官,就不见了人影子,欠揍呢。”老七摆了摆手,没等孙承运行完礼,便潇洒的走了。 老十二,晚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从里头出来。 见到孙承运后,老十二就说:“我是个穷阿哥,送不起太重的礼,承运你多担待着些。” 孙承运心想,若不是看在玉柱的面子上,有名的抠货老十二会给他送贺礼?嘿,门都没有。 几个阿哥都走了后,康熙召见了孙承运。 只是,康熙并没有细问大婚的准备情况,而是问了老十那天是怎么闹事的? 老话说的好,疏不间亲! 皇帝再不喜欢老十那个草包,老十也是他的亲儿子。 更何况,皇帝最不喜欢的是儿子,并不是老十,而是市侩气极浓的毒蛇老九。 孙承运才不傻呢,老十再不好,也不应该从他的嘴巴里,说出具体的不好来。 “回万岁爷,奴才当日并未在府上。只是事后才听说,十爷发了点小脾气,手里提着马鞭子,抽倒了几件家什罢了,也没啥大事。” 孙承运的禀报,让一旁的梁九功差点听笑了,这小子太擅长避重就轻了。 梁九功哪能不明白呢? 皇帝关心的是,玉柱和老十发生正面冲突的实情。孙承运这小子,却完全不提玉柱的事儿,只说了老十无礼的部分实情。 偏偏,孙承运确实没有撒谎,说的全是实话,这就很气人了。 “嗨,瞧你不出啊,近墨者黑呢。”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话却很不中听了。 近墨者黑,谁是墨? 玉柱也! 孙承运连磕了几个谢罪的响头,心里却并不害怕皇帝生气。 他手无实权,就守着个和硕额附的虚衔混日子。和硕额附,是不可能被削的。 削了和硕额附的话,九公主岂不尴尬得要死? 哪怕一等男爵被削了,咳,只要玉柱不倒,还怕日子过不下去么? 别的不说了,单单是林家的大生意,只要多分孙承运二成纯利润的分红,应付孙府的日常开销,已是绰绰有余也。 孙承运明明很清楚,皇帝想知道啥,他偏偏就是不肯说出玉柱二字。 这骨头已是极硬了! 康熙不是雍正,如果是雍正的话,孙承运已经倒霉了。 “跪安吧。”康熙顺了顺气,忍了,没有发火。 今天是皇九女出降的好日子,不好发作收拾人,便赶了孙承运滚蛋。 等孙承运走了后,梁九功不等皇帝召唤,便主动凑过来,小声禀道:“回万岁爷,不如召玉柱来?” 一旁的魏珠,眼眸微微一闪,梁九功这老货只怕是收了谁的银子,故意想坑玉柱了吧? 宫外的权贵们,出银子打点宫里的大太监们,帮着出气,或是阴人,乃是司空见惯之事也! “魏珠。”康熙没有马上召见玉柱,而是扭头看向了魏珠。 作为掌权多年的皇帝,他的身边,不可能独宠梁九功,另有魏珠从旁制衡。 君王的身侧,异论相搅,方为正道。 魏珠心里明白的很,皇帝这不是气恨玉柱,而是想收拾九阿哥了。 草包十阿哥,成天跟着老八胡混,经常被老九当了枪使。 康熙不喜欢老九,除了老九格外的贪财之外,更重要的是,老九自己不出手,却专门唆使老十这个草包出来干坏事。 老九从来不在明面上犯错误,却最被康熙所不喜,根子就在于:老九太阴了! 老八用于拉拢重臣的钱,全是老九提供的。老十干的鲁莽坏事,几乎全是老九出的馊点子。 康熙怎么可能不厌恶老九呢? 二废太子之后,老九出了n多的坏主意,帮着老八和老四争位。 四阿哥登基之后,第一个整死的兄弟就是老九。可见,老四也是恨极了他。 魏珠心如明镜,皇帝一直等着玉柱上折子,弹劾老十。 只要玉柱上了折子,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敲打一下老十,顺势收拾了老九。 然而,玉柱太狡猾了,偏偏不肯往死里得罪老八。 这才是皇帝心气不顺的根源! 玉柱才不傻,皇帝现在对太子依旧存有奢望,并未完全死心。 战略格局是:太子不倒,老八也不可能倒! “万岁爷……”魏珠收了玉柱的大贿赂,正想狠狠的骂玉柱几句,帮着玉柱缓个颊。 却见,梁九功的一个心腹太监,抱着一只密折匣子,快步跑了进来。 “禀万岁爷,宗室御史玉柱,上了密折。” 魏珠看得很清楚,康熙竟然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玉柱在这个节骨眼,递上了密折。 魏珠帮着拆了折匣之后,双手捧着玉柱的密折,递到康熙的手边。 康熙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打开了密折,就见熟悉的字体跃然眼前: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兼宗室御史,臣玉柱,奏为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阿灵阿,卖官鬻爵,纵奴行凶,不法之二三事……” 嗯,阿灵阿,也算是老八的骨干心腹了。 玉柱弹劾了阿灵阿,显然是不怕得罪了老八。 一时间,康熙的疑虑尽消,却骂道:“这个混不吝,谁都敢弹劾,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魏珠隔得近,不需要探头,便看清楚了阿灵阿三个字。 他的眼珠子略微一转,便觉得,玉柱实在是个妙人。 老十犯了浑,玉柱不去弹劾,却偏偏拿了德妃娘娘的妹夫开了刀。 不细想,简直是不知道其中之妙啊! 老十再草包,也是今上的亲儿子。 若是玉柱弹劾了老十的无礼,让老十被惩罚了,岂不是告诉了天下人,老十就是个草包。 嘿,老十是个草包不假。问题是,养不教,谁之过也? 玉柱的搞法,就和徐阶要杀严世藩,必须扣上通倭的帽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严世藩干的坏事,除了他自己享乐的部分之外,大多是为了嘉靖背的黑锅。 徐阶若是历数严世藩的罪状,岂不等于是在骂嘉靖是个混球么? 那样的话,非但杀不了严世藩,徐阶自己反倒要栽进去,死无葬身之地了。 为尊者讳,是历朝历代聪明人必备的官场生存技巧。 凡是不替君父的名誉做打算的所谓清官,都栽了。比如说,海瑞,海青天,大骂嘉靖:家家皆尽也。 以嘉靖的脾气,没杀海瑞,实乃奇迹也! 玉柱玩的这一招,就叫作:指桑骂槐也! 明明是老十的无礼,玉柱却把屎盆子,扣到了阿灵阿的头上。 唉,明白事儿的魏珠,心里那叫一个佩服啊。 康熙起初的生气,主要是怀疑玉柱,惧怕老八,不是正经的纯臣。 现在,玉柱既然对老八的骨干成员阿灵阿动了手,他身上的嫌疑,自是瞬间烟消云散矣。 以康熙的睿智,只要他消了气,自然看得明白,玉柱的投鼠忌器,以及替君父的声望,做打算的良苦用心了。 今天是九公主大喜的日子,自然不是康熙对阿灵阿动手的好时机了。 不过,既然有了玉柱递上来的密折,康熙想什么时候对阿灵阿动手,随时随地都可以发作。 玉柱递不递密折,属于纯臣的立场问题。康熙什么时候拿阿灵阿开刀,属于审时度势的问题。 这二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第152章 彼此试探 孙承运大婚之后,玉柱岳父富察·常德的四十大寿,就很近了。 大舅兄安林要去畅春园当差,脱不开身操办大事,玉柱这个相当于半子的女婿,很自然的也就挑起了大梁。 此前,安林已经派人,给富察家的亲戚六眷下过了帖子。但是,大户人家做寿,仅仅是下一遍帖子,肯定是不够的,那也太不尊重了。 满洲人的礼,特别多。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旗下的豪门大户人家做寿,要至少提前一个月通知各位亲朋好友。 待到临近寿辰的前三天,还要派人再下一遍帖子,免得亲朋好友们遗忘了,或是有事耽搁了,闹出不必要的误解。 请客喝酒,最重要的是如下几件事:是请酒楼代办席面,还是自己家的厨子亲手动手?席开多少桌?是流水席,还是固定席?备用席,需要准备多少桌?哪些人喜欢酒后闹事? 其中,最麻烦的是,请来的贵宾们,怎么排座次? 在大清朝,贵宾的座次若是排错了,绝对是一件把人得罪死的祸事。。 比如说,要请玉柱来喝寿酒,他是该坐皇子阿哥们的这一席呢,还是坐佟家孙辈这一席,或是以姑爷的身份,坐到富察家的亲戚这一席呢? 嘿嘿,其中的学问和讲究,简直是一门博大精深的世俗礼仪之学。 由于,入关的时间,也有几十年了,旗人又不许做生意或是种地。 很多顶着爵位无实权的宗室、爵爷或是旗人太太,专门替权贵家当参谋出主意,甚至是亲自操办红白喜事的请客送礼。 养狗处统领,奉恩辅国公马佳·汉远,除了替皇家养狗之外,还专门从事婚丧嫁娶等红白喜事的大操大办。 常德和玉柱坐在圆桌旁,津津有味的听汉远讲办寿席的老典故。 就听,汉远笑道:“咱们旗下人家做寿,不做兴固定席,而偏爱流水席。为啥呢?因为,临时上门道贺的客人,咱们根本没办法去预估。若是客人来了,上了礼单子,却无席可入,主家那可就丢脸了呀。” 常德频频点头,叹息道:“还是汉公爷您想得周到。” 汉远摆了摆手说:“常爷,咱们既然坐到了一处,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图个自在轻松,是吧?鄙人这个所谓的国公,一年才五百两银子,五百斛禄米而已,哪里够一大家子的嚼裹?唉,银米不够,怎么办呢?只能靠着常爷和玉爷,您二位赏口饭吃了。” “您二位赏了饭吃,便是汉某的衣食父母,岂有衣食父母管鄙人叫爷之理?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啊。”汉远的姿态放得极低,话也说的很中听,颇能打动人心。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这位汉远老兄,为了赚银子,居然舍得放下国公爷的架子,倒也是个妙人。 这汉远的国公俸禄,一年五百两,看似很多。实际上,一个月才四十几两而已。 另外,养狗处统领,年俸也就是三百两而已。 两下凑一块儿,汉远家每月的开销,充其量也就是不到七十两而已。 汉远的家里,妻妾子女,人口众多。在外面,他还必须住维护国公的派头,家里养着轿夫班子、车夫班子等等,开销可谓巨大,这日子就很难熬了。 说白了,如果不是想捞点外水,汉远又何苦放下国公的架子,抛头露面的操持红白喜事呢? 常德原本只想出一千两银子做寿。毕竟,萨布素殁后,常德又守了三年的孝,目前处于亏空巨大的状态。 玉柱何等知趣儿,他主动添了一千两的开销,这便是两千两的大场面了。 按照十抽一的惯例,汉远至少可以拿到二百两银子,这就顶得上三个月的全家嚼裹了。 汉远做的又不是独门生意,旗下人家从事这一行的大有人在,竞争也异常之激烈。 常德选了汉远,主要是汉远在这一行里的口碑甚好。大家都说,汉远拿钱就实心办事,绝不偷奸耍滑,中饱私囊。 众所周知,在这个礼教盛行的时代,操办红白喜事的主家,最怕的就是出了钱,还因为一时的疏漏而落下骂名。 那可就是大大的得不偿失了。 玉柱的观点,一向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也很舍得花钱替老丈人做寿。 不管怎么说,正妻的至亲们,都属于是玉柱必须照应的正经亲戚。 听说五阿哥到时候会亲临道贺,汉远不由拱手道:“常爷啊,有五贝勒爷来捧场,您这寿宴啊,一定是大大的有面儿。” 玉柱主动添了一倍的钱,还负责请来了五阿哥撑面子,常德深切感受到了女婿对他的尊重,自是满意之极。 实际上,玉柱也不懂怎么操办寿宴。他的原则就是,只出钱,不出声,一切以常德的意思为准。 只要老丈人心里舒坦了,玉柱也就满意了。 汉远其实很想和玉柱搭上线。因为,九门提督隆科多管着三万多兵马,手下的八旗参领、佐领,还有绿营那边一大堆的总兵、副将和参将。 这些人可都是手握实权,不缺钱花的真土豪呢。 说白了,只要玉柱乐意帮着介绍,汉远的生意,还需要发愁么? 只是,玉柱闭紧了嘴巴,几乎不说话。 汉远这么机灵的人儿,都找不到和他搭上线的由头,唉,太难了啊。 汉远暗暗咬牙不已,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没见过玉柱这种异常低调的作派。 满四九城里,包括皇子阿哥在内,哪个十多岁的少年新贵,不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 偏偏,玉柱坐拥一系列的耀眼头衔和雄厚的实力,却异常沉得住气。 无论常德怎么说,玉柱都是只笑不说话,这是要逼疯汉远的节奏啊。 “玉爷,您觉得呢?”汉远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的去问玉柱。 玉柱笑了笑,说:“我啥都不懂,全听岳父大人的吩咐便是。”表了态,又闭紧了嘴巴。 汉远恨的牙痒,却又无可奈何。类似玉柱这种怪胎少年新贵,他这还是头一次遇见。 常德见玉柱如此的乖顺,心里反而不忍了,含笑道:“姑爷,五阿哥来了,肯定要上座,到时候啊,还得你陪着他吃好喝好喽。” 这人呐,基本上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一丈。 玉柱不肯出头装六个指头,常德自然是十分满意的。 原本,常德以为,以玉柱的家世和身份,肯定会指手画脚一番。 谁曾想,玉柱秉承着,出钱他来,说话常德来的原则,楞是干坐了半天,死活不肯插嘴。 这就很令人满意了! “来人,去沏了姑爷爱喝的碧箩春来。” “嗻。” 很快,茶就换成了玉柱爱喝的碧螺春。 玉柱品了口茶,心说,一千两银子的赞助,加上低调做人的作风,换来了老丈人对他的认可,超值! 老话说,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绝对是有道理的。 长辈在,不多嘴,难得糊涂,也是真理! 常德做寿,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富察家的人,一个个都是猴儿精。 利用替常德做寿之机,观察一下玉柱的为人处事,才是富察家的真实目的。 刚刚指了婚的两家人,必然需要磨合的。 做寿之时,就近的仔细观察玉柱的作风,方便富察氏根据初步认识,作出必要的调整。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森严礼法,对女子们,太过无情,也太过残酷了! 做寿是大事情,方方面面都必须到位。 常德和汉远商量了两个时辰,这才算是把正事谈妥了。 玉柱也是牛人,干坐了这么久,脸上始终带着笑,屁股像是生了根似的,一直粘在了椅子上。 汉远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和玉柱搭上讪,脑袋足有八个大。 常德的心里满意之极,女婿出了钱,出了大力,还肯陪着坐了这么久,实乃难得的佳婿也! 等玉柱走后,常德当着伊尔根觉罗氏和秀云的面,对玉柱大加赞赏。 伊尔根觉罗氏,也觉得捡到了宝了。她原本以为,以玉柱的家底和学识,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个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的,口若悬河之辈。 谁曾想,玉柱的行为作风,竟是如此的低调。 “爷,银子,咱们家其实是不缺的。我原本打算,给咱们秀云准备三万两压箱钱。如今看来,再放三万两到明处,如何?”伊尔根觉罗氏原本是个藏拙的心思,包子有肉,绝不露在面儿上。 常德笑道:“仰赖阿玛他老人家的鸿福,你藏着的三百年长白老山参,也搁几根到咱们姑娘的嫁妆里头去吧?”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想想看嘛,萨布素担任黑龙江将军,长达十八年之久,私囊岂能不丰? 真不吹牛,常德家的库房里,老山参、熊皮、紫貂皮、虎皮等等,多的快放烂了。 黑龙江的皮货,天下闻名,那可都是,拿着钱都难买到的好东西。 以萨布素在黑龙江的崇高威望,他嫡亲的孙女儿要大婚了,嘿嘿,他提拔过的老部下们及索伦部的各个长老们,岂有不送厚礼之理? 如今,既然玉柱舍得掏钱给老丈人撑面子,还很尊重老丈人。 常德夫妇两个,投桃报李,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的把陪嫁的银子和宝贝们,往明处搁。 秀云已经严重的超龄了,常德自然是想,越早成婚,越好。 只是,伊尔根觉罗氏的心眼子比较多,非要试探一下玉柱的脾气秉性,这才有了做寿之举。 第153章 乾清宫觐见 从萨布素,到安林,富察家三代单传。 不过,安林倒是个争气的,这才成婚五年,便已有了一嫡三庶,四个儿子。 一直悬在常德心尖上的绝嗣之忧,就此烟消云散矣! 孙承运大婚后,内务府总管凌普,几次三番派人来请玉柱,一次比一次态度更好。 玉柱端足了架子,折腾够了凌普,也就答应了三日后,去内务府会商销帐事宜。 内务府,自有稽查的御史衙门,管着皇帝和阿哥们的帐目核销。 玉柱,主要是去查核宗室和王公们的帐目和人员,彼此的分工很明确,并未混淆不清。 大清的内务府,真的是个庞然大物,光是属官属吏,就有三千多人。 汉远担任统领的养狗处,又称内养狗处,由养狗处大臣管辖,是专门服务于皇帝的服务性机构,位于东华门内。。 在内务府里,另有外养狗处,专门服务于宗室和王公,位于东华门外南长街的西头。 这天,玉柱又翘衙了,早上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 玉柱用罢早膳,正喝茶的时候,门房来禀,外面来了位国公爷,说是叫马佳·汉远。 嘿嘿,这个汉远,还是真的是牛皮糖呢。 上次,在常德那里,玉柱死活没搭理他。没想到,这位国公爷,竟然追到了他家里来了。 汉远,毕竟姓马佳,又是奉恩镇国公。 这马佳氏,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呢,汉远即使是冒昧登门,玉柱也不好不见他。 毕竟,常德的寿宴,还需要汉远精心的操持着。 于是,玉柱吩咐了下去,东花厅待客。 谁料,汉远竟然抱了只幼犬进来,那只小犬的全身上下均为黑色条状纹,细而不连成片。 汉远一见了玉柱,便自来熟的说:“我琢磨着玉爷您应该喜欢‘斑锦彪’来着,整好,内养狗处的一只母犬生了一大窝小崽儿,我就给这只报了个病死。这不,就给您抱来了。” 玉柱多少有点哭笑不得,好家伙,这汉远也是胆儿贼肥,直接把皇帝的狗,弄了个小崽儿出来,这属于是典型的以权谋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位汉远老哥,丝毫也不摆镇国公的宗室架子,倒是极好相处之人。 堂堂国公爷,为了一大家子的日常开销,可谓是操碎了心啊。 旗人里边,既有隆科多这种超级大贪官,也有汉远这种为了增加收入而乐当红白事总管的普通宗室,更多的则是吃不起肉的普通人。 隆科多和李四儿已经捞了太多的贿赂,敲诈了太多的黑心钱,贪字已经写在他们的脑门子上了。 不管玉柱贪不贪,隆帅之贪,连皇帝都是门儿清的。 所以,玉柱即使不花隆科多的一个大子儿,也完全不可能撇清干系。 “汉公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然您把它送了来,我就买下来吧。”玉柱不是贪小便宜之人,他和汉远仅仅是一面之识而已,远远谈不上有任何的交情。 汉远也没有料到,玉柱竟然不稀罕异常珍稀的“斑锦彪”。 斑锦彪,又叫虎斑犬,产于江西省的珍稀犬种,异常之罕见。 汉远乃是颇有眼力之人,见玉柱的态度异常之坚决,他便轻声一叹,说:“既然您想出钱买下,那我还是抱回去吧。” 拿狗崽儿送人,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福利,是被上头默许的。 然而,拿皇帝的狗,出来卖钱,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玉柱其实不认识斑锦彪,但是,他心里明白,汉远私下里抱来送他的狗,肯定不会是凡品。 这汉远,乃是眉精目企之辈。他心里明白,类似玉柱这种身份的世家子,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的搭上线,必定要细水长流。 为了不讨人嫌,汉远坐下吃了一盏茶,和玉柱聊了些老典闲篇,就真的又抱着狗,告辞走了。 上密折弹劾了阿灵阿之后,玉柱的目标,就放到了凌普的身上。 凌普,既是太子胤礽的心腹,又是其奶公,还是内务府总管。 动凌普的时机,特别重要。早了,皇帝不肯动手。晚了,皇帝又不满意了,分寸的拿捏上,显得尤为重要了。 但是,弹劾凌普的事儿,又不能拖太久了。 因为,只要皇帝掀开了盖子,暴露了玉柱弹劾阿灵阿的事儿,老八就算是再温和,也要准备对玉柱动手了。 所以,赶在老八动手之前,向太子的奶公砍出恶狠狠的一刀,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玉柱登上二人官轿,晃晃悠悠的朝着内务府那边去了。 内务府,位于武英殿的北边,右翼门的西边。从东华门过去的话,要横穿整座皇宫,那就要走得脚疼了。 玉柱不是一般人,他的怀里有康熙所赐的乾清宫腰牌,这就可以直接从西华门递牌子进宫了。 西华门,照例是内务府的官员们,进去的宫门。 玉柱的小轿停到宫门前时,守门的侍卫们,都异常惊诧的望着小小的二人官轿。 这谁呀?胆子上,长绿毛了,居然敢往西华门这边来? 玉柱下轿之后,略微整理了下衣冠,便迈步朝着侍卫们走了过去。 为首的二等侍卫,其实不认识玉柱。 但是,玉柱官帽上的水晶顶子,胸前补服的獬豸,岂有不认识之理? 哟,五品官,毛都没长齐,还是御史,这三样标志凑一块儿,嗨,必须是玉柱啊! 侍卫们,你瞅着我,我看看你,大家彼此用眼神互相交流:敢于硬扛十阿哥的玉小老爷来了呀! 玉柱递出金丝楠木的乾清宫腰牌之后,为首的二等侍卫仔细的验看之后,情不自禁的哈下腰,毕恭毕敬的说:“玉大人,得罪了,照宫里的规矩,要搜身的。” “搜吧。”玉柱是来会商的,又不是来闯宫的,自然不可能为难守门的侍卫。 搜过身后,那二等侍卫随即派了名三等侍卫,领着玉柱去内务府那边。 三等侍卫,又称三等虾,和玉柱的品级相同,都是正五品。 但是,玉柱的胆子上长了毛,居然敢和十阿哥当面叫板。据说,还差点揍了老十。 陪着玉柱去内务府的三等侍卫,简直佩服得要死。 “我叫哈德新,镶黄旗满洲包衣出身,隶属于令祖佟老中堂管辖。”哈德新一张嘴,就是马屁如潮。 佟国维虽然地位尊崇,却从未当过内阁大学士,更没有管过部。 他被哈德新吹捧为佟中堂,不过是好听的阿谀奉承罢了,完全当不得真。 领侍卫内大臣,共有六名,上三旗各两名。佟国维正好是镶黄旗的两人之一,算是哈德新的顶头上司了。 不过,宫里的侍卫,其实分为了两类,一类归领侍卫内大臣管辖,即一、二、三等及蓝翎侍卫。 另一类侍卫,比如说御前侍卫和乾清门侍卫,则归御前大臣管辖。 说白了,也就是外围的侍卫和贴身侍卫的不同。 御前侍卫,又称乾清宫侍卫,他们之中的带刀侍卫,全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像哈德新这样的三等虾,只配守宫门,别说靠近皇帝了,连佟国维的身边都拢不了。 进了内务府的大门后,迎面就见一位五品官员,正等在门内。 “哟,巴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呀?”哈德新热情的和那人打招呼。 “我奉凌总管之命,在此地等候玉大人。”那人回应了之后,哈德新便笑着给玉柱做了介绍,“玉大人,这位便是内务府营造司郎中,巴奇纳,巴大人。” 哦,原来他就是李四儿的闺蜜,大阿哥胤禔府里侍妾吴雅氏的亲爹巴奇纳啊! 玉柱一直管吴雅氏叫姨母,自然不可能慢待了巴奇纳。 “晚辈玉柱,拜见巴公。”玉柱长揖到地,执礼甚恭。 李四儿和他女儿吴雅氏的亲密关系,巴奇纳自然是知道的。 没想到,敢当面硬怼十阿哥的玉柱,竟然对他执礼甚恭。 巴奇纳心里,自然是无比的受用,他赶紧弯腰,拱手行礼,笑眯眯的说:“玉大人和老夫同品,何须如此多礼?” 玉柱恭敬的说:“巴公乃是吴雅姨母之父,晚辈自当礼敬。” 哎,巴奇纳就更满意了,玉柱当着外人的面,公开承认吴雅氏是他的姨母,这个面子给的着实不小啊。 要知道,吴雅氏不过是大阿哥府里的一名侍妾罢了,压根就上不得台面。 须知,巴奇纳此生最大恨事,便是他的独女,居然成了大阿哥的侍妾。 “玉大人太客气了,老夫如何敢当?”巴奇纳嘴巴上说得很客气,心里却觉得格外的温暖。 真乃赤诚之子也! 有了巴奇纳的相迎,哈德新便走了。 巴奇纳陪着玉柱,朝着内务府大堂那边走去。 路上,巴奇纳忽然扭头朝着玉柱挤了挤眼,玉柱马上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 巴奇纳小声说:“凌总管说,要给你点颜色瞧瞧,多多当心。” 玉柱很领情的笑了,也小声说:“巴公您放心,我今天只查帐,别的啥都不说。” 巴奇纳点点头,再不说什么了。官场上,只要管住了嘴巴,想惹祸都难! 进了内务府大堂后,凌普居然没在,说是去乾清宫面圣了。 玉柱一听就知道,凌普这才故意耍官威,想给他难堪。 若是一般的年轻人,受了这种气之后,多半是拂袖而去。 玉柱却不是一般人,他故意站到内务府的大堂门口,足足站了一刻钟。 等来来往往官员和差役们,见了十几个后,玉柱这才掉头就走。 官场斗争,不能意气用事,必须占着理儿! 只有没有阅历的二楞子,才会当场负气而去,成年人都必须考虑好后果。 只是,令玉柱没有想到的是,出西华门的时候,却被一名御前带刀侍卫拦住了去路。 “皇上口谕,召玉柱乾清宫觐见。” 第154章 康熙的和绅 “臣玉柱领旨。” 玉柱心里有些奇怪,他小小的一个五品御史进宫办差,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去乾清宫的路上,玉柱想明白了,一定是他递进西华门里的十三号腰牌,出了问题。 唉,下次进宫,绝不递皇帝所赐的腰牌了。 玉柱到了乾清宫阶下之后,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皇帝才在东暖阁召见了他。 “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臣玉柱,恭请圣安。”玉柱老老实实的按照礼制,行了礼。 “伊立!” 玉柱被晾了半个时辰,在乾清宫的台阶下,吹透了风,脑子也应该更清醒了。 皇帝倒也没有再为难他了,直接叫了起。。 “为何避实就虚?” 室内就皇帝、魏珠和玉柱,康熙也懒得绕圈子了,直接质问玉柱。 皇帝说的含糊不清,玉柱心里却很清楚,康熙问的是,为何不直接弹劾老十呢? 原本属于君臣之间的默契,如今,却被康熙主动打破了,玉柱不得不多想了几层。 “回皇上的话,臣以为,十爷虽然鲁莽了一点,倒也算是真性情。反而是躲在他身后,出主意使坏的那位,尤为可恨。”玉柱心里明白的很,老十的母族势力极为雄厚,就算是康熙也不能不由所顾忌。 康熙一听就懂,玉柱指的是,一直躲在老十背后出坏主意的老九。 明白人之间,勿须多言。 玉柱的一番解释,顺理成章的勾起了康熙对老九的怨恨。 老九出主意,让老十上门挑衅,差点搅了孙承运的大喜事。 玉柱的小黑本里,很自然的记了老九一笔。 不弹劾老九,不代表玉柱会放过老九。今天既然皇帝亲自问了,如果不在皇帝的心里扎根刺进去,他就不叫玉柱了。 “你做的很好。”康熙冷静的时候,可谓是睿智无比,啥都明白。 玉柱故意不提十阿哥,其实是想给君父留下颜面,免得养不教父之过,暴露于外人的眼前。 “方才,朕已下旨,命老十替朕去黑龙江祭山了。” 康熙生气的是,老十太没脑子了,叫人一唆使就忘了规矩,简直不像是他的儿子。 玉柱在心里笑了,康熙就是这种脾气,你越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打算,他才越会替你打算。 都说伴君如伴虎。 虎亦有情,全看缘分。 不管是八爷党,还是太子党,玉柱谁都不怕,唯独有点忌讳喜欢动粗的草包老十。 动粗这种事情,即使玉柱梭哈了,也几乎不可能取胜,只能是两败俱伤。 老十虽然没有圈在家里读书,去黑龙江祭山,却是一件异常辛苦的差事。 在没有火车飞机的年代,真的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尤其是走陆路的跋涉几千里以上,没有硬化的道路又颠簸难行,格外的辛苦。 大清的祭山,只要没有指明,必是长白山。 皇帝的意思,其实很清楚了,等于是变相惩罚了老十。鼓励玉柱继续当刀,左砍老八,右砍太子。 只是,令玉柱没有料到的是,皇帝忽然话锋一转,问他:“两淮盐政收银日少,汝可有良策?” 玉柱一听就知道,康熙这是想让他帮着曹寅脱困了。 曹寅欠了太多的钱,已经还不清了。 可问题是,康熙待曹寅真的是很不错了,让他和苏州织造李煦,轮流担任两淮巡盐御史,以弥补南巡欠下的亏空。 不料,当了巡盐御史后,曹寅闹的亏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三成。 “回皇上,臣还真琢磨过这个问题。臣有三策,上策,销盐区两年一换,面向全国的盐商,不分地域的招标,谁出钱多,就把某个销盐区给谁。中策,前十大盐商的销盐区,每两年通过招标轮换。下策,抄几家盐商,一半的收入归朝廷,一半的收入拿去还清户部的欠帐。” 玉柱的思路很清楚,有竞争才有进步。 现有的销盐体制,弊端丛生,肥了盐商和盐官们,朝廷却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招标?哦,朕明白了。”康熙那可是大学问家,虽然招标这个词很陌生,仔细一琢磨也就懂了。 康熙晚年,一直想打准噶尔汗国。可是,朝廷的国库银子却很有限,根本就支撑不起长期的战争。 招标,顾名思义,价高者得! 大清的盐弊,主要是,盐商的领域,完全是个封闭的垄断领域。非两淮盐商,哪怕再有钱,也无法涉足销盐的领域。 玉柱的意思,就很清楚了,不管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盐商,只要有钱,都允许参与招标。 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们会不会亏本,因为,用自己的钱投资,肯定会用心去做。 拿别人的钱搞投资,永远都是损公肥私,裙带沾光。钱亏光了,方丈却富得流油。 “各地督抚,不甚用心,何解也?”康熙这一问,就很深了。 各地的督抚,有的狠狠打击私盐,有的却坐视私盐泛滥。归根到底,不过是个无利不起早罢了。 雍正登基后,一面强行把火耗归公,一面发养廉银,就是看穿了做官的本质。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千里外去做官,就为了当个吃不起肉的大清官? 别逗了! 玉柱知道康熙的担忧,便笑道:“臣有一策,可使各地督抚狠抓私盐。” “哦,快快讲来。”康熙太缺钱花了,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刺激下边官员冲政绩的法子,玉柱知道的不要太多了。 他微微一笑,说:“回皇上,臣有一极其市侩之策。若是广东省内销官盐甚多,则奖赏该巡抚一定比例之银。同理,若该知府或该知县完成了包销的盐银,均予重赏,则国库之虚,可缓解矣。” 以德治天下,从皇帝到臣下,个个都羞于言利。 但是,无利谁会卖命去干呢? 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满嘴道德文章,骨子里却是无官不贪。 玉柱的身份太低了,若不是机缘巧合,难有单独召对之机。 机会难得,玉柱自然要在皇帝的心目中,奠定他会搞钱的深刻印象了。 皇帝的身边,压根就不缺马屁精,缺的是擅长搞钱的能吏。 雍正为啥那么的宠信田文镜?归根到底,不就是田文镜不怕得罪官绅,不惜采取暴力的方式,强力推行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大大的搞来了钱么? 乾隆想花多少钱,和绅就能弄来多少钱,还没有惹出太大的麻烦来。 满朝几万官员,就数和绅最能搞钱来花,晚年的乾隆岂能不倚赖之? 嘿嘿,康熙之和绅,玉柱之所愿也! 康熙仔细的琢磨了一番,越琢磨,就越觉得玉柱所言,甚为有理。 只是,此策确实极为市侩,很容易惹来翰詹科道的清流们的非议。 康熙,那可是打仗的老行家了。平三藩,收台湾,三征准噶尔,北击罗刹国,差不多打了半辈子仗了,战争经验异常之丰富。 他缺的只是钱而已! “魏珠,搬个锦凳来,上茶,让这小子慢慢的说。”康熙想搞钱的时候,待人格外的宽仁。 玉柱谢恩之后,心安理得的坐到了锦凳之上,不慌不忙的拿着茶盏,润了润唇,却没喝。 喝多了茶水,急着要上官房,那就麻烦大了。 “除此之外,尚有何策?”康熙这一问,早在玉柱的意料之中。 晚年的康熙,属于又当又立的范畴,既想搞到钱去打准噶尔,又不想落下盘剥百姓的骂名。 “回皇上,臣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江苏和浙江,这二省,可谓是鱼米之乡,膏腴之地,可试行摊丁入亩也。” 摊丁入亩之策,并不复杂。难的是,全面铺开之后,官绅皆怨。 玉柱的这个建议,就包藏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抽富省之钱,补贴朝廷之用,此所谓财政转移也。 这个倒没啥! 主要是,这两省官绅的靠山,皆为汉臣。在朝廷之中,真正掌权的都是满臣。 说白了,江浙两省的官绅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不至于对玉柱这个满洲豪门子弟,带来太大的风险。 “民怨必沸腾,何解也?”康熙当了四十五年的皇帝了,政治经验异常之丰富,他很快就抓住了核心问题。 玉柱心里明白,康熙没说出口的话,其实是,若激起民变,何以治之? “回皇上,浙省之民,皆喜从商。以微臣之见,可令宁波府开埠,允许与洋商做生意。则必可解民怨之忧也。”玉柱的意思,说的很清楚。 摊丁入亩之后,等于是朝廷挖了江浙两省官绅们的肉。 本着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原则,朝廷凭空多收了钱走,如果不作出弥补的话,民变就难免了。 经济之论,也就是怎样搞钱的法子,无论怎么去探讨,都是皇帝最关心的问题。 玉柱在乾清宫里,这一坐,便是一个半时辰。 末了,康熙又问玉柱:“为何不在直隶推行?” 嘿,这话就很有点诛心了。 直隶是什么地方? 黄带子和红带子遍地爬的地界啊。 清兵入关后,八旗贵族们大肆圈地,整个顺天府及直隶,最好的上等良田,全被旗人占了个精光。 权贵们的庄子,全在四九城附近呢。 玉柱若是建议在直隶搞摊丁入亩,嘿嘿,也别惦记着山陵崩之时占便宜了,全体满洲贵族们的唾沫星子,足以淹死他。 说白了,玉柱敢挖满洲权贵们的肉,他们就敢要了玉柱的小命。 “回皇上,如此重大的国策,自然需要试行的,切不可操之过急。令人人皆受损,导致阻力过大,绝非善策也。” 玉柱的回答滴水不漏,令皇帝很满意,便赏了一顿丰盛的午膳。 (ps:感谢老少爷们的支持,让本书的成绩远超预料,玉柱给大家拜年了。) 第155章 和绅,弱爆了 一般情况下,为了养生,康熙一日两膳,过午少食。晚间,若是肚子饿了,则以点心、小食或瓜果等物代替。 玉柱坐到偏殿的小桌子上,夹起一块鹿肉,放进嘴里。嗨,冷透了,咬不动啊! 偏偏,康熙怕玉柱没有吃好,赏的全是大荤之菜肴,无一素菜。 四月间的四九城里,因为小冰河时期尚未结束,天气依旧很冷。 一桌子的冷菜,也就罢了,连汤都是冰凉的。 这哪叫赏膳呢?明明是受罪嘛。 魏珠明明知道,玉柱几乎没吃东西,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魏珠哪敢公然照顾玉柱呢?不要脑袋了么? 膳罢,玉柱肚子还饿着,想走了。 偏偏,康熙拉着他话家常,问了一大堆佟国维的身体状况。 幸好,玉柱最近和佟国维有几次见面,还详谈了一次,能够对答如流。 康熙满意了,末了,不经意的说:“魏珠,赏他五斤碧螺春。” “嗻。” 等魏珠拿来了碧螺春,康熙又说:“赏你的腰牌,其实是可以直入乾清门的,隆科多没告诉你么?” “回皇上,臣忘记问臣父了,实在是该打。”子不言父过,玉柱只可能把责任揽到他自己的身上。 玉柱心里明白,皇帝这是让他时常进宫来打小报告。 只是,玉柱给他自己的定位,不是包打听,而是会捞钱会治国会掌军的盖世能臣。 和绅,与章佳·阿桂的复合体! 康熙晚年,需要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 继续南巡,游五台山,奉皇太后去盛京游玩,大修各种园林,包括,畅春园,圆明园、长春园和绮春园等等。 另外,毛熊持续性的东侵,准噶尔汗国的居心叵测,都非常刺激康熙的雄主之心。 打仗,花的银子,更是海了去了呀! 玉柱心里有数,他今天说的搞钱大法,不过是雏音初啼罢了,康熙不可能马上照办。 但是,随着花钱日多,财用日益不足之时,康熙迟早会想起玉柱的。 这就和乾隆一样,明知道和绅喜欢耍两面派,还捞钱无数,偏偏就离不开和绅了。 皇帝的身边,马屁精多如牛毛,真正能够增加国库和私库收入的能臣,几乎没有。 原因很简单,小农社会里,重农抑商的氛围之下,能出一个善于经商的和绅,那才是奇迹呢。 不客气的说,与玉柱相比,和绅简直弱爆了。 和绅会的那些捞钱手段,玉柱都会。打死和绅也不会的,玉柱还是会,这就厉害了。 玉柱告退的时候,康熙忽然丢下一句话,“你大婚之时,朕必有恩赏。” “臣叩谢皇上的恩典。”玉柱赶紧跪下谢了恩。 玉柱从乾清门里出来后,迎面就见巴奇纳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巴公,您就说我生气了,拂袖而去。”玉柱心里清楚,巴奇纳一定是被凌普逼着来的,目的是想请他去会商。 会商?会商个鸡毛! 玉柱正愁没有口食收拾了凌普,凌普居然主动把借口递到了他的手边,岂能轻易的放过? 出宫之后,玉柱就回隆府,去找隆科多了。 “阿玛,皇上催婚了,咱们和富察家的三媒六礼,也要筹备起来了。”玉柱和隆科多是亲父子,啥不能直说? 隆科多瞥了眼竖起耳朵的李四儿,笑眯眯的说:“还用你说么?聘礼,我和你额涅,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大媒就有些头疼了,地位低的,怕富察家瞧不上。地位高的,就只能你自己去找了。”意有所指。 玉柱一听就懂,隆科多这是指的五、七和十二,这三个阿哥。 这么些年,隆科多虽然被李四儿折腾得没规没矩了。但是,他骨子里依旧是满洲第一外戚家的嫡三子,未来的一等公。 旗下人家,宁可没饭吃了,也要把面子兜住了,这个恶习一直流传到大清亡了。 李四儿见玉柱看向了她,不由微微一笑,说:“哼,我李四儿的独子大婚,岂能寒酸了?纳征礼,早就替你备好了。宛平县里,一万五千亩良田。外城,五开门的旺铺,十间。各种金珠首饰,二十套。银子,十万两。” 贵族娶妻,三媒六礼不可少也,少了就是对女方的不尊重! 纳征礼,又称为大定礼。大定之时,由男方抬着所有的聘礼,吹吹打打的送去女方家里。 在大定之前,还有个小定。小定之礼,丰俭由人,并无一定之规,全看家底厚不厚了。 按照旗下人家的习俗,男方送的聘礼,女方出嫁的时候,大部分都要作为嫁妆的一部分,带进婆家。 只是,聘礼变成了嫁妆之后,就成了女方的合法私有财产了,受大清律例的保护。 嫁妆清单上列的东西,均由女方的嫡子继承,和庶子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旗人爱讲面子,尤其是体现在嫁女儿的事情上。 家里女儿多的旗下人家,别说吃肉了,吃饱饭都成问题。 因为,嫁女致贫的旗人,不在少数。 李四儿给的聘礼多,玉柱自然是满意的。老婆的嫁妆多了,万一他手紧了,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么? 按照旗人讲面子的习俗,输人不输阵,给女儿的嫁妆,不能少于聘礼的八成。 也就是说,玉柱的聘礼价值三十万两的话,常德给女儿的嫁妆,也不能少于二十四万两。 少了,就是跌了份,在亲家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 但是,玉柱仔细一想,又有些担心,富察家按照对等原则出的嫁妆,会不会太多了点? 担心归担心,玉柱笑得合不拢嘴,一连声的夸赞李四儿。 “额涅待儿子,岂有半句话说?儿子一定好好教导您的儿媳妇,要她好好的孝顺您老人家。” 李四儿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玉柱胆敢替富察家说半句话,肯定惹得她不痛快了。 让李四儿心里不痛快了,她对玉柱不会说啥,肯定是变着花样的折腾儿媳妇了。 “哼,你的嘴呀,哄死个人。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呢,我的儿媳妇啊,我自会管教,不许你多嘴。” 李四儿在别的事情上,都十分的通情达理。唯独在儿媳妇的身上,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的立立规矩。 以前,玉柱吃过类似的大亏。他老娘硬要挑儿媳妇的刺,玉柱也就是帮着老婆,说了两句实话而已。结果,他说的真话,反而成了婆媳之间斗争白热化的催化剂。 这一遭,玉柱才不傻呢,哪怕李四儿狠夸儿媳妇,玉柱也绝不会附和。 结了婚的男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属于必备的技能。 玉柱不敢替富察家说话,隆科多倒是觉得不甚妥当了,他皱着眉头,说:“四儿啊,这聘礼是不是太多了点?万一,富察家出不起八成的嫁妆,岂不是徒惹人家不痛快了?” 李四儿得意的一笑,说:“我呀,就是要让她们家知道知道,比权势,常德赶不上我男人的一只脚。比财力,伊尔根觉罗氏赶不上我拔的一根寒毛,嘻嘻。” 玉柱不由一阵恶寒,这还未成婚呢,李四儿就要处处压过富察家一头,将来还怎么和亲家处好关系呢? 家族内部的矛盾,往往就是从这些细微之处,开始萌芽的。 不过,隆科多起了个头后,玉柱就好说话了。 玉柱笑道:“额涅,咱们啊,不如做两手准备。等大媒过去协商聘礼和嫁妆时候,若是富察家没意见,那就说明她们家也颇有些家底子,不怕陪嫁太多。若是,她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陪嫁,自然不敢硬撑着。她们若是服了软,低了头,那我们还是将就一下算了,按照她们家的陪嫁,来定聘礼。额涅,您看可好?” 隆科多暗暗点头,孺子可教也。 玉柱的话里话外,格外顾全李四儿的面子问题,把她捧起老高,并暗贬了富察家一通。 李四儿其实就图个心里舒坦,既然儿子站在她这一边了,也不会太过于深究了,便点头笑道:“她们家若是拿不出那么多的嫁妆,以后啊,气势自然要矮不少的。” 玉柱已经有了经验,亲娘疼儿子肯定没话说。但是,亲娘最担心的是:娶个儿媳妇,卖了个儿。 不用问,李四儿肯定也有这种担心,只是她故意不说出来罢了。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别说婆媳之间了,就算是亲爹娘和亲儿子之间,相处的时间过长了,也是相看两相厌。 所以,先稳住李四儿,不让她把富察氏折腾得太狠了,伤了夫妻的情分。再利用外任的机会,把富察氏带离李四儿的身边,这才是玉柱的真实想法。 远香近臭,就算是亲生的父母,亦如是也! 常德寿辰这日,玉柱起了个大早床,早早的用罢早膳,赶去富察家帮忙。 玉柱到的时候,今天的总提调汉远,已经到了场,他正在指挥着富察家的下人们,张灯结彩,披红挂绿。 这个时代的做寿,都讲究个合适的时辰,太早张灯结彩,反而不吉利了。 和汉远见过礼之后,玉柱笼着手说:“今日就全仰仗您的提调了,我就是个听用的。” 汉远见玉柱这么好说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办这种大型的红白喜事,最怕的是,人人都有发言权,个个都可以瞎招呼。 结果,必定是乱七八糟,漏洞百出,名誉扫地。 玉柱不争权的表态,赢得了汉远极大的好感。 (ps:给老少爷们拜年了,求赏月票的支持,月票多,今天咬牙二更,甚至是三更。) 第156章 老八的橄榄枝 “玉爷,我又寻了只西洋种的小京巴,回头给您抱去?”汉远这就属于典型的以权谋私了,揩皇帝的油,结自己的私交。 玉柱摇了摇头,说:“我不耐烦养狗,只要养了,天天要溜弯儿,麻烦死了。” 汉远点点头,嘴上说:“您说的是,这狗啊,确实是一天不溜弯,就闹得慌。”他心里明白,玉柱其实是不想占他的小便宜,免得落下话柄。 话说,汉远用皇帝的名狗种,私下打开了不小的局面,却在玉柱这里碰了壁。 玉柱去拜见了岳父和岳母后,就被汉远安排了个门前迎客的差事。 还真别说,汉远的安排确实很合理。 常德是五品,玉柱这个女婿也是五品。。豪门女婿当门而立,替老丈人迎接各路贵客,既体面,又显出了主人家的诚意。 于是,玉柱就坐到了富察家的门房里。只要来了贵客,富察家的大管事,便来请他过去,见礼迎客。 所谓寿宴,迎客的细节实在是太多了,算是最难的一关。 来的客人们,肯定不能只按照品级来决定,是否需要玉柱亲自迎进上房。 比如说,伊尔根觉罗氏的亲妹妹,嫁的是个七品笔帖式,她夫妻两个带着儿子一起来了。 这个时候,玉柱就必须亲自陪同着她们一大家子,一起去上房落座奉茶了。 毕竟,这一家子,属于是秀云的亲姨母、亲姨父和亲表弟了。 原本,伊尔根觉罗氏认为,玉柱太年轻了,肯定在门房里坐不住的。 谁曾想,大管家却说,没有贵客临门的时候,姑爷就坐在门房里喝茶,稳如泰山。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很满意了,却故意问她的妹妹:“你觉得我姑爷怎么样?” 小伊尔根觉罗氏,吃吃一笑,说:“姐姐,您就偷着乐吧,这么贴心踏实的姑爷,上哪里去寻啊?” 一旁的富察·秀云,听得出来,小伊尔根觉罗氏的话里,带着股子若隐若现的酸味儿。 唉,这年头,那怕是亲姨母,也不见得希望两家的悬殊太过巨大了。 秀云的姨父,才是个七品笔帖式而已。 可是,秀云的未婚夫,不仅是满洲状元,还是十六岁的正五品掌印御史,怎么比? 唉,简直没办法相提并论啊。 大伊尔根觉罗氏是长姐,下边有一弟一妹,她们三个都是一个额涅生出来的嫡亲同胞。 两姊妹之间,伊尔根觉罗氏嫁得最好。当年,萨布素还是宁古塔副都统的时候,她就被指婚给了常德。 小伊尔根觉罗氏,比姐姐漂亮得多,运气却差多了。临指婚的时候,她居然生了病,耽误了嫁给奉恩辅国公的好姻缘。 有了这一层瓜葛之后,亲姐妹之间,居然就有了若有若无的隔阂。 这里头的故事,秀云自然是全知道的,却故意装糊涂。 亲妈和亲姨母之间的瓜葛,做晚辈的,绝对不能掺合进去的。 等富察家的亲戚都到齐了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贵客临了门。 首席满洲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富察·马齐,居然来了。 玉柱得了消息后,赶紧命人去通知常德出来,迎接贵客。 马齐下了轿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前的俊美少年郎。嘿,这小子真的是胆子肥,居然敢硬扛老十。 说句心里话,马齐其实不怎么待见玉柱。 为啥呢?少年新贵,骤晋过速,实在是太碍眼了。 马齐的升官,已经算是极为迅速了。他以荫生入国子监学习,二十一岁时,考入工部任员外郎。 但是,直到马齐三十一岁的时候,才升迁为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足足熬了十年之久。 可是,玉柱呢,才十六岁而已,就已经是正五品的掌印御史了。马齐的胸怀再是宽广,心里难免也会对玉柱有所成见。 这种成见,并不就是敌意,纯粹就是觉得少年骤贵的看不顺眼罢了。 今儿个,马齐本不打算来的。他可是首席满洲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出席一个五品郎中的寿宴,纯属跌分儿,掉价儿的行为。 但是,玉柱和十阿哥之间,差点闹出大事,惊动了老八。 老八便私下里拜托马齐,找个好时机,开导一下玉柱,让他别干蠢事,免得便宜了太子胤礽。 马齐也知道,八爷党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收拾玉柱,而是想方设法的把太子胤礽,拉下储君之位。 等老八当了皇帝,老十想怎么收拾玉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啥是大局?先拱下太子,才是最大的事儿,别的都是旁枝末节。 “卑职拜见马中堂。”玉柱长揖到地,很有礼貌的恭迎马齐的到来。 “罢了。”马齐冲着佟国维的面子,也不想让玉柱太难堪。 毕竟,他可以不见玉柱,却没办法不和佟国维坐一起,商议拥立老八的大计。 马齐心里有数,佟家人,比直肠子的赫舍里氏,狡猾得多。 佟国维的子孙们,各有大靠山,并不都是八爷党。 偏偏,佟国维领着鄂伦岱这个侄儿,并不是假装支持老八,而是真出力。 这就不怎么好对玉柱下手了呀! 玉柱并非喜欢夸夸其谈之辈,他笑吟吟的陪着马齐往里走。马齐不问话,他就只是笑。马齐问啥,他就答啥,绝不多嘴多舌的鸹噪。 很快,常德父子和孙承运,一起跑出来迎接马齐。玉柱的岳父过寿,铁杆兄弟孙承运肯定是要来帮忙的。 玉柱守在门房里等着迎接贵客,孙承运在西暖阁这边,帮着招待贵宾,两不耽误。 “拜见马中堂。” 常德父子和孙承运,与马齐见过礼后,大家一起簇拥着马齐,往上房那边而去。 马齐这个管部的正一品满洲大学士,乃是实质上的首相,地位太过崇高。 宾主落座的时候,马齐被请到了炕上的首座。从常德以下,包括玉柱在内,都围站在炕边,陪着马齐说话。 在富察氏一族,富察·马齐属于嫡枝的堂兄,富察·常德算是旁枝的堂弟。 这层亲戚关系淡的很,很可能已经出了五服,属于可认可不认的范畴。 既然马齐来了,就说明他还是认可这一层关系的。 毕竟,马齐的亲爹米思翰,曾经和萨布素一起,合并过家谱。 照旗人的规矩,合并过了家谱,就是联了宗。即使,真实的血缘关系,已出了五服,也算是正经的亲戚。 没办法,整个社会,最讲究的是实力,而不是血缘关系。 萨布素,靠自己的真本事,混成了黑龙江将军,就完全值得米思翰的尊重。 到了论亲戚的时候儿,常德很自然的给马齐打千,行了家礼。 玉柱是常德的女婿,常德都打了千,他自然也得跟着打千行礼。 马齐含笑摆手道:“自家兄弟,礼数太多,反而显得外道了。” 一旁的孙承运,看得很清楚。马齐嘴上说的很客气,却连屁股都没抬一下,显然是没把常德真当一回事儿。 也是,马齐是首席满洲大学士,常德才是个五品的郎中,地位相差太过于悬殊了。 到了晚清时期,官场上的奴颜婢膝之风大盛,类似这么大的悬殊,都是要跪见的。 玉柱一看就明白了,马齐给常德贺寿是虚,八成是为他而来。 道理很简单,马齐的心里若真把常德当堂弟看,就该起身,行碰臂把肩礼。然而,并没有。 只是,马齐来晚了。玉柱已经把投名状交给了康熙,弹劾的正是八爷党的核心骨干,阿灵阿。 勿庸置疑,玉柱的弹章被康熙公开之日,便是他和八爷党正式决裂之时。 马齐的独女,嫁给了老十二。但是,他不支持女婿,却坚决拥立老八,显见是个不顾亲情的政治动物。 当然了,老十二的母族,是真的不行。老十二的郭罗玛法,拖尔弼,仅仅是个五品郎中。他舅舅桑秦,也是个夹不上筷子的小官。 这马齐连亲家的甲子寿都不去参加,却跑来了远房堂弟常德这里来贺寿,若说其中没有缘故,打死玉柱也不信。 寒暄客套已毕,玉柱顺势提出还是去门房待着,替常德接待贵客。 马齐也是老油条了,他一看玉柱的作派,就知道,今天白来了这一趟。 高手之间,很多话并不需要说透,通过肢体语言的暗示,便知道真实的心意。 但是,老八真的很看重玉柱。若是玉柱也投入了八爷党,那个号召力,实在是不得了啊! 马齐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眯眯的望着玉柱,说:“老夫有几句话,要私下里问你。” 此话一出口,大家就都明白了,以常德为首的众人,纷纷告退,出了上房。 等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马齐笑道:“老夫临来之时,八爷吩咐过了,请你方便的时候,过府游个园子,听个戏。” 以马齐的身份,能说出这种话来,足以证明,老八对玉柱的重视程度了。 历史上的老八,也是对隆科多极尽拉拢之能事。但是,好处给得再多,都不抵老四不离嘴边的舅舅二字。 皇帝的舅舅,和皇帝的臣子,能一样么? 玉柱也不知道康熙何时会出手收拾阿灵阿,也许是就这几天,也许是要到一废太子之时。 “多谢八爷的抬爱,卑职有空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向八爷讨教一下怎么养昆曲的戏班子。” 只要康熙不和老八摊牌,玉柱就不可能得罪死老八。 所谓纯臣,就是皇帝和谁决裂,玉柱就和谁决裂。 太子和老八斗了这么多年,谁能玩得过康熙? 康熙掌握的权力资源,实在是太多了,随便从指头缝里漏一点兵权出来,就足够玉柱乐半天的了。 (ps:大年初一啊,玉柱硬是挤出时间,码出了二更,今天若是超过了570张月票,吐血加更!) 第157章 闹家务 马齐的分量很是足够了,他亲口把老八的亲近之意带给了玉柱,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闲聊了几句,喝了一盏茶,马齐连席都没上,便告辞离开了。 以马齐的身份,他亲自来了,就是大大的给了常德体面。至于,入不入席喝酒,真不重要。 马齐刚走不久,五阿哥到了。 玉柱赶紧迎了五阿哥进上房,五阿哥依旧说一口流利的蒙语,玉柱在一旁帮着译转。 到了散席的时候,客人差不多走光了。整个寿宴过程,皆平安无事,也就算是圆满办成了。。 五阿哥饮了口茶,随口问玉柱:“你的大婚,什么时候办事儿?” 玉柱哪敢乱说话呀,他只得笑着说:“这要看我岳父和岳母的意思了。”回的蒙语,常德他们都听不懂。 见常德他们都在憨憨的傻笑,玉柱又把五阿哥的疑问,用汉语转达给了大家。 常德早就和伊尔根觉罗氏商量过了,就笑着说:“五爷,卑职是这么想的,不如就这个月里,先把六礼中的前三礼,给办了吧?新房那边的尺寸,也先量了,卑职也好找内务府的工匠,提前打好家什,可成?” 秀云都满十九岁了,已是满洲老姑娘,常德的心里比谁都急,巴不得早点把她嫁出去算了,也少一桩心事。 五阿哥是真关心玉柱,他很认真的说:“咱们满洲人家的姑奶奶,打出生那日起,就应该早早的准备三木,可曾备好?若有短少不凑手的木料,可使人来我的府上,搬一些过去便是。等你们事后寻摸了,再补给我。” 所谓三木,便是紫檀、黄花梨和红酸枝。 常德一听,秒懂了,五阿哥是真不拿玉柱当外人看的,连他这个岳父,都被高看了好几眼。 “回五爷,卑职就算是再穷,也不缺这些木料和嫁妆银子的。”常德说的底气十足,完全不像个五品小官。 五阿哥仔细一琢磨,明白了。嗯,常德的亲爹萨布素,独揽黑龙江的军政大权,长达十八年之久,家底子肯定不薄。 黑龙江那冰天雪地里,珍稀的木料、人参、兽皮和各种山里的宝贝,多的是。最大的缺点,反而是人口太少了。 马佳·汉远,虽然没啥实权,姿态也放得很低,毕竟是入八分的奉恩辅国公,他有资格在座。 他原本是等着拿主家的谢银,一听大家谈及了玉柱的大婚之事,不由眼前猛的一亮。 嘿嘿,这一票若是接下来,很可能是开张吃五年啊。 玉柱可不是一般人,他有着一系列的耀眼光环,随便拿一个头衔出来,都可以唬人。 五阿哥起了个头,原本就急着嫁女的常德,岂能不顺着杆子往上爬? 于是,常德吩咐玉柱,赶紧和隆科多商量一下,婚事该怎么办? 隆科多嘴巴上不鸟佟国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寒的。毕竟,佟国维是皇帝的亲舅舅,还是他的亲爹。 佟国维也许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 隆科多去找佟国维商量这事,佟国维的态度,依旧很坚决,玉柱的婚事,必须在公爵府里办一场。 这么多年的父子了,隆科多一听就懂,他老爹已经退了一步。 在公爵里办一场,意思是说,隆府那边办不办,佟国维就不管了。 隆科多又马不停蹄的回去,和李四儿商量了一夜。 李四儿的心里有些不太乐意。他的好儿子,从出生那天起,就不许进老佟家的大门半步。现在,眼看着玉柱有大出息了,就都来抢了,都是些个什么玩意儿嘛? 这李四儿心里不舒坦了,自然要刁难一下佟国维了。 “爷,您告诉老爷子,玉柱是我的亲儿子,在咱们这边办喜事的开销,我自然是全出了。公爵府里,另办一场,富察家难道要再打一整套家什不成?那么多的珍稀木料,一时之间,拿着银子,也是买不齐的。再说了,在公爵府那边的开销,算谁的?”李四儿没读多少书,眼里只认银子。 得,隆科多又跑去找佟国维。 佟国维轻蔑的一笑,冷冷的说:“她算什么?小门小户的小妇尔。安知我大清第一豪门的底蕴?你明白告诉她,柱儿的新房,老夫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就是老夫正院旁边的贤昌院。另外,你实话告诉她,打制家什的三木,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够用了,老夫舍了面皮,进宫找皇帝外甥要去。” 老头子的意思,说的异常清楚。如果不是李四儿生了个异常争气的玉柱,就不可能说得这么的客气了。 小妇和贱妇,一字之差,意思却有高低,深浅之分。 如果不是玉柱太争气了,说句心里话,佟国维连李四儿的名字,都懒得提。 隆科多彻底的懂了,老头子把啥都算计好了,就等着他找过来商议了。 只是,隆科多竟然有些吃味了,他不满的嘟囔道:“阿玛,当初我成婚的时候,你不给贤昌院,也就罢了。毕竟,你连最疼的大哥和二哥都没给,我也认了。现在,直接给了玉柱,这不太好吧?” 佟国维听出隆科多的话里带着刺,不由拈须一笑,说:“儿孙太多了,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儿。若不趁老夫还活着,把很多事儿定下来,迟早要闹出家务丑闻来。” 这话就很是意有所指了。 隆科多都四十多岁了,岂有听不明白之理? “阿玛,您当年若是直接把贤昌院给了我,又何来家务丑闻?”隆科多气的直哼哼。 佟国维冷冷一笑,说:“你若是有柱儿一半沉得住气,早就给了你。可惜的是,你得志就猖狂。区区九门提督而已,你看看你,出个门的排场,比那八个世袭罔替的王爷,犹胜八分。” “咱们佟家,若不是出了个格外争气的柱儿,迟早给你整得一蹶不振。”佟国维的眼睛,还真的是一片雪亮,一眼就看穿了隆科多的无法长久得势。 “明珠和索额图,哪个不比你阿玛我的功劳大,地位更高?如今呢?”佟国维越说越生气,猛一拍桌子,“若敢不如老夫的意,那就皇上面前,见真章!” 隆科多也不是被吓大的,他呛声道:“见真章,就见真章。皇上早就知道了,阿玛您以前一直不许玉柱,进这座公爵府的大门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 佟国维占着嫡亲长辈的优势,但是,劣势也很明显。因为不许进门的缘故,玉柱完全和他没感情。 隆科多,有圣宠,有实权,缺点是,他是佟国维的嫡三子,输了辈份。 父子两个都是混不吝,还真都不怕去皇帝跟前闹家务。 佟国维的亲哥哥,佟国纲还活着的时候,跑到宫里,哭着要皇帝帮他杀了不孝子鄂伦岱。 结果呢,佟国纲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鄂伦岱依旧活蹦乱跳的异常活跃。 毕竟是亲父子,总不能打一架定输赢吧? 末了,佟国维和隆科多,很有默契的各让一步。 玉柱的大婚之事,公爵府这边办一场,佟国维负责出全套的紫檀木料,五万两婚礼费用,五万两给玉柱的赏银。 隆科多耍了个心眼,没说实话,他顺着老头子的意思,说是也出十万两银子。 佟国维心里明白得很,隆科多捞的银子,都在李四儿的手上。 李四儿那个贱妇,怎么可能委屈了亲儿子玉柱呢? 十万两?三个十万两,恐怕都不止啊! 全都商量妥当之后,佟国维望着隆科多的背影,不由微微一笑,老三,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只要玉柱的婚事,是在公爵府这边办的第一场,老佟家的这么多子子孙孙,玉柱哪怕再不想管,也要管了。 这一阵,佟国维出了钱,出了珍稀木料,出了赫赫有名的“贤昌院”,输了面子,却得了里子。 贤昌院,从佟国维的祖父佟养真开始,就是佟家下一代家主的住处,具有非凡的明示意义。 佟养真还活着的时候,住贤昌院的就是佟图赖。佟图赖没死的时候,佟国纲住在贤昌院里。 等佟国维接任家主之后,原本打算让嫡长子叶克书,住进贤昌院的。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佟国维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叶克书,竟然不为皇帝所喜。反而是,混不吝的隆科多,得了皇帝的青睐,掌握了四九城里的兵权。 但凡是大家族内部,家主所掌握的实力,若是远不如弟弟。那么,手足相残的大内讧,几乎不可避免。 所以,佟国维没敢让叶克书住进贤昌院里,那座院子一直空置至今。 现在,佟国维把贤昌院直接给了玉柱,这就等于是明确告诉他的子孙们,玉柱是他选定的下下一代家主。 封建礼法之下,名正才能言顺。 将来,即使叔伯兄弟们,闹了家务,官司打到皇帝那里,玉柱也完全占着理儿。 隆科多和佟国维谈妥之后,玉柱只得去找常德商量了。 由于,玉柱在寿宴之时的表现甚好,赢得了富察家的基本信任。 婚宴办两次的事,常德和伊尔根觉罗氏并未刁难他,直接就点头同意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大多数情况下,皆如是也。 (ps:大过年的,吐血三更,月票该赏了!) 第158章 大拿出马 商量提亲大媒的时候,常德没有对五阿哥没意见。伊尔根觉罗氏,则有些嫌弃五阿哥脸上有伤,不怎么体面。 按照这个时代的迷信思想,脸上有伤的破相之人,身上天然带有晦气,不应出席婚礼的正式场合。 玉柱也很理解伊尔根觉罗氏的忌讳,便改为提出由老十二来上门提亲。 上次,孙承运的请期礼,老十二的表现棒极了,玉柱也就接纳了他。 老十二虽然是个空头阿哥,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子阿哥,身份也异常尊贵,伊尔根觉罗氏便含笑点了头。 接下来的各项协商,常德和伊尔根觉罗氏,均没有为难玉柱。 往往是玉柱把难处一说,常德和伊尔根觉罗氏,就都站在体谅的立场上,当即点头答应了。。 末了,玉柱笑着说:“不瞒岳父和岳母大人,家父明日便进宫去,将小婿和令媛的婚姻大事,禀明贵妃娘娘,请娘娘赐下几样宫里的希罕物件,撑撑场面。” 常德摸着胡子,频频点头,送聘礼的时候,若有贵妃娘娘的赐物打头阵,那就再风光也不过了。 临告退之后,玉柱故意把厚厚的聘礼单子,“遗落”在了锦凳的下边。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玉柱劝住了李四儿,她真敢把聘礼搞到五十万两的程度。 现在,就算是减下来的聘礼,也足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规模。 玉柱故意落下聘礼单子,就是担心常德两口子为难,提前漏个风,留下协商的余地。 万一,富察家拿不出八成的嫁妆。到时候,当着大媒的面,就太丢人了。 巧合的是,聘礼单子,竟被秀云身边的大丫头杏蕊捡到了。 秀云打开聘礼单子,看着洋洋洒洒的各种名目,不由微微一笑,这个男人啊,狡猾大大的。 伊尔根觉罗氏,看了礼单子后,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多少有些肉痛的说:“爷,咱们家可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女人嘛,毕竟还是有些眼皮子浅,又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舍不得花太多钱给女儿。 常德是真心喜欢秀云,便笑道:“银子是不够,但是,山货和皮货,库里都堆得放不下了,不如多拿一些出来,卖了换银子,给咱们家姑娘撑撑门面?” 这个时代,上百年的长白山参,老虎皮,熊皮,紫貂皮,松花石,都属于世面上异常抢手的热门畅销货,几乎等同于硬通货了。 不夸张的说,只要常德肯拿出去卖了,马上就可以换来大把的银子。 其中,由于时代的认识问题,超过二百年的老山参,更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安林回来后,听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妹妹嫁妆超标的事儿,便笑道:“额涅,我就秀云一个妹妹,她嫁得越风光,我也越有面子嘛。外人一看,哟,我这个亲哥哥还真舍得呐,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常德就一子一女,女儿出嫁,多拿一分家当走,属于安林的东西就少一分,就是这么的现实。 儿子是用来养老送终的顶门柱,女儿属于泼出去的水,嫁出去了就成别人家的人了。 内外,终究还是有别的。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既然安林没意见,伊尔根觉罗氏也就不再说啥了。 玉柱等了好几天,没见安林来说聘礼的事儿。他当即就明白了,富察家还真的是特别看重女儿。 看不看重,检验的标准很简单,就是看嫁妆的厚薄。嫁妆越厚,对女儿的感情越深。 父母嘴巴上说的再疼爱,家有十万两的财富,却只乐意拿出千两当嫁妆,也肯定不是那么的看重了。 再比如说,你的铁杆好兄弟结婚,你嘴巴上说得很好,送的礼金却只有五百元的随大流。 嘿嘿,那好兄弟,肯定不可能再和你铁杆下去的。 人情世故,就是你对亲戚朋友,在感情或金钱上的投资力度。其中,用钱说话,最直观,也最骗不了人。 很多酒肉朋友,平时称兄道弟,显得异常亲热,等你找他们借钱的时候,就彻底显出了原形。 三媒六礼,只是通俗的说法罢了。豪门娶正妻,真正执行的其实是,三媒三书六礼。 三媒者,女方大媒,男方大媒,中间的保媒也。 三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亲书也。其中,聘书包含了男女双方必须互换的庚贴。 庚帖,又称龙凤帖、婚帖或八字帖,帖上各自写清楚,联姻双方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等。 六礼,不赘述。 富察家找不到皇子阿哥当大媒,那就只能是由十二阿哥,作为中间的保媒了。 然后,玉柱按照富察家请来的大媒身份,再定自己这边的大媒。这么做,是避免女方尴尬的好办法。 岂有大媒的身份,差距太过悬殊之理? 实际上,玉柱娶秀云,因是皇帝指婚的关系,所谓的三媒六礼,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双方走走过场,彼此都有些体面,显出喜庆和热闹来,也就足够了。 这个时代的大婚,联姻的双方,最关心依旧是房子和票子,这两大问题。 偏偏,佟家和富察家,都是豪门,都不缺银子,最大的障碍,也就没有了。 隆科多进宫禀明了皇帝,说是想亲自拜见贵妃娘娘,求几件宫里的稀罕物件,给玉柱的婚事壮壮声势。 往日里,因为避讳的关系,隆科多即使是佟贵妃的哥哥,也很难和妹妹见上一面。 如今,因为商量大事的缘故,皇帝也很理解,就命魏珠陪着隆科多,去见小佟佳氏。 小佟佳氏知道玉柱要成婚的消息后,显得非常之高兴,当即赏了两只掐丝珐琅如意给玉柱。 掐丝珐琅如意,花多少钱都买不到,也没人敢私造。只能由皇家赏赐下来,也就显得格外的金贵。 孙承运带着聘礼去了富察家,拿回来了女方初拟的嫁妆单子。 李四儿捏着嫁妆单子,仔细的研究了三遍,最终啥也没说。 玉柱暗暗松了口气,李四儿不说话,就说明,富察氏的嫁妆,异常之丰厚,令她无法挑剔。 因秀云的年纪很大了,再拖下去就超过二十岁的嫁女上限了,双方下定走礼的日程,也就定得异常之紧凑。 量两处新房的尺寸,打造日用家什的活计,由女方全权负责。 常德本就是内务府的慎刑司郎中,他请来的工匠总师傅,不是别人,正是内务府营造所的长班,雷金玉。 玉柱不是神仙,他没有听说过雷金玉的名字。 但是,雍正登基之后,大名鼎鼎的圆明园样式房掌案(总师傅),便是这位雷长班。 内务府营造所里,有几千名能工巧匠,雷金玉能够当上长班(工匠的头),肯定颇有几把刷子。 不然的话,出了技术问题,身为长班却镇不住场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孙承运倒是知道雷金玉,他笑眯眯的介绍说:“你有所不知,满四九城里的亲王府、郡王府或是贝勒府,举凡嫁格格或是娶媳妇的新房布置及木器家什,都是由雷家班接的活。说白了,这也就是你岳父管着内务府的慎刑司,手里握着实权。不然的话,一般的四品京卿之家,即使出高价请老雷,还请不到呢。” 哦,经过孙承运这么一解释,玉柱也就明白了,这位雷长班,还真是一位工匠大拿啊。 木器家什这些物件,都是富察家的活计。 雷金玉带人在两边的新房里,量好了各种尺寸后,来找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觉得,有必要让秀云旁听,便让秀云坐到屏风的后头,一起参与商量。 “小人叩见太太,太太万福。”雷金玉进门之后,就跪下行礼。 雷金玉虽是卑贱的工匠,却是四九城里闻名的大拿,伊尔根觉罗氏便客气的让了座,又命人上了茶。 等雷金玉坐定之后,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问他:“雷师傅,伽蓝闫胡同这边的新房,需多少紫檀木料?” “不瞒太太您说,据小人亲自测算,约为十五间,所需紫檀木料不能少于一百根。”雷金玉起身拱手答了。 这个时代,宫里的工匠师傅们各有绝活。但是,木材的用料单位,却是五花八门,并无统一的标准。 关于木料的单位,有人用放,有人用料,有人用间,雷金玉则习惯了用间和根来计算木材的用量。 一个师傅一个法,叫法各不相同,怎么习惯怎么来,全凭师傅的经验而定。 所谓间,就是一间房里,全部的木料需要量,都计算在内了。 这个木料用量,主要是根据伊尔根觉罗氏,开列出来的物件清单。 比如说,主婚房里的床、梳妆台、椅子和各种摆件等物,需要用料多少,全都装在了雷金玉的脑子里。 雷金玉仅仅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可以说得很清楚,却写不出来。 一言以蔽之,仅凭一张嘴和建筑的样式模型,便可指挥工匠们,完成圆明园一期工程的雷金玉,绝对是工匠里边的顶级工匠。 伊尔根觉罗氏默默的细算了一下,笑道:“将将好,库里的紫檀木,恰好有一百五十根,应该够用了。” 雷金玉拱手笑道:“太太,只需要一百根,多一根都是浪费。”满满的自信。 如果玉柱在场的话,肯定是大为感叹,连标准都没有统一的情况,雷金玉却很有底气的下了结论,这是何等的了得? 要知道,工匠替权贵们办事,居然砸了锅,可不仅仅是赔钱这么简单,还要吃板子,坐牢,甚至是掉脑袋的。 (ps:真没存稿,盟主“风凉问月”硬逼着我吐血加更,豁出去12000字加更了,月票都哗哗的赏来吧,跪求了!) 第159章 啥叫顶流豪门? 这个时代的嫁女儿,主要是各种木器,需要按照新房的尺寸,提前打制出来。 别的物件,花银子去买,也就是了。 雷金玉也没要纸和笔,伊尔根觉罗氏说一个物件,他就用脑子记一个物件。 等伊尔根觉罗氏再问的时候,雷金玉可以张嘴说出相应的物件位置、尺寸大小和用料情况,实在是令人佩服之极。 “太太,有些漆器,味道比较刺鼻,需要门窗全开,敞开通风四个月以上,味道才会变淡。”雷金玉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想了想,吩咐说:“雷师傅,那就尽量少用味道重的油漆,最好是别用。” 她无法说出口的是,秀云的年纪太大了,多等四个月,距离满二十岁,就很近了呀。。 雷金玉笑道:“太太放心,您家有这么多根紫檀木,压根就不需要油漆,清一色的样式,反而显出了格外的体面和气派。” 想想看,连洗脸盆、官房都是用紫檀木打造的,这该有多奢侈? 按照事先的约定,隆科多这边的新房,由富察家出木料包办,负责到底。 老佟家的公爵府那边,贤昌院里的新房,一应摆设和物件,则是佟国维的事儿了。 当雷金玉站到老佟家的木料库房里时,简直是看呆了。 好家伙,硕大的库房里,堆满了紫檀木、黄花梨和红酸枝,甚至还有十几根金丝楠木。 见雷金玉瞪着金丝楠木出神,佟国维不由拈须,得意的笑道:“皇上疼我这个亲舅舅,赐了十根金丝楠木,予我做寿材之用。” 寿材,即棺材的文雅说法也。 别人不清楚,雷金玉岂能不知?金丝楠木的寿材,只能皇帝用,连世袭罔替的亲王都没资格用。 用了,就是严重的逾制。按律,哪怕是已经埋了的死者,也要挖出来,毁棺。活着的后代,谁做的主,谁掉脑袋。 不成想,皇上居然赐了佟国维十根之多。雷金玉暗暗咋舌不已,皇上待佟家那是真心疼爱啊。 “老夫这里的宝贝多,雷师傅你只管拿去用,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够,老夫再厚着脸皮,去找皇上讨赏。”佟国维的话,虽然说的很平和,骨子里却是傲气十足。 这才是国舅兼国丈的风范啊! 雷金玉已经亲自带人量过了贤昌院的尺寸,一共二十间,用料肯定就多了。 一般情况下,没人敢全部都用紫檀木打造家什。因为,紫檀木太贵了,用不起。 但是,雷金玉看了老佟家的几座木料库房后,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以老佟家的库存量来看,别说二十间了,就算是一百间的用料,也是绰绰有余。 因为是两处新房需要打造家什,雷金玉回去之后,把他手底下的木匠师傅,分为了两拨。一拨去隆家干活,另一拨则到老佟家的公爵府这边。 凡事,就怕比较。 李四儿再有一百个不好,再小心眼,对玉柱却是掏心窝子的好。 雷家班的工匠们,进场的第一日,李四儿便十分大方的每人赏了五两银子。 李四儿当众撂下话来,若是质量上乘,另有重赏。 谁都不傻,真金白银的赏下来,可比空口白牙的许诺,强出去太多了。 这些工匠们,都属于贱籍,祖祖辈辈都必须是贱匠。 客观的说,大太监梁九功还可以做到四品督领侍呢,大小是个官儿。 这些贱匠的身份,比太监还低得多,他们图的不就是个荷包里有银子么? 因为工匠们整日里进进出出的,李四儿担心出现匠婢私通的丑闻,便命刘嬷嬷找人搭起了几重帐幔,将玉柱的新房院子,和整个内院都隔开了。 刘嬷嬷和雷金玉说的很清楚,胆敢翻过几重帐幔者,不管是谁,一律打死后,丢进五道口喂野犬。 咳,隆科多的府上,打死几个居心叵测的工匠,简直不叫个事儿。 三重帐幔的阻隔之下,绝无走错路的可能性,必是起了贼心歹念。 帐幔的后边,其实也就是大雪这一匹狼,以及天上盘旋着的大猛而已。 大猛,乃牛泰所养之金雕也! 玉柱新房的院子,实在是太大了,派太多的护院,还要分两班倒,人力成本太大,并不现实。 原本,秀云以为,玉柱会对新房的摆设和布置,指手画脚。 但是,玉柱从头到尾,始终都是一声不吭,全凭秀云做主。 伊尔根觉罗氏,对玉柱这个女婿,简直是满意的不得了。 “小格格,嫁过去后,对咱姑爷多温柔小意一些。你毕竟比他大了三岁,凡是多忍让几分,没有坏处的。”伊尔根觉罗氏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秀云。 “额涅,我知道呢,阿玛生气的时候,你绝不硬扛。等阿玛心情甚好之时,您再和他算总帐。”秀云笑嘻嘻的说着俏皮话。 “死格格,长能耐了啊?连阿玛和额涅的闲话,也敢胡沁沁了?”伊尔根觉罗氏抬手戳在秀云的额上,嘴上数落女儿,脸上却笑意甚浓。 “咱们满洲的姑奶奶们嫁人后,若想过好日子,就必须把男人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伊尔根觉罗氏压低声音传授驯夫的经验。 伊尔根觉罗氏,出身于小门小户的旗下人家。因运气好,她被皇帝指婚,高嫁入富察家。 客观的说,伊尔根觉罗氏被婆婆夹磨了很多年,吃了很多明亏,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关键就是笼住了常德的心。 “李四儿,那可是满四九城里,最有名的破破户了。这么些年了,她一直进不了佟家的公爵府大门,难免心里有些怨气了。”伊尔根觉罗氏笑眯眯的说,“当年,我嫁你给阿玛,唉,你玛嬷那真的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呐,天天要我在她的跟前立规矩。” “不就是立规矩嘛?乖乖的立了便是。当着你男人的面,和你男人的亲额涅对着干,一准儿的没有好下场的。”伊尔根觉罗氏忽然露出神秘的笑意,“立了两个月的规矩后,有一天啊,你额涅我实在是累狠了,唉,居然在帮你阿玛洗脚的时候,倒在了地上。” 秀云不由张大了樱桃小嘴,呆呆的望着伊尔根觉罗氏,呀,这也太厉害了吧? “嘿嘿,你阿玛知道了我的苦后,打那以后,便想方设法的帮我打掩护。嘻嘻,这日子便好过多了呀。”伊尔根觉罗氏惬意往后靠了靠,继续传授绝招,“若想笼住你男人的心,就必须站在他的立场上,多替他着想。但是呢,你吃的苦,要吃在明处,不能自己个儿偷偷的忍气吞声,男人还傻傻的以为你在享福,那岂不是白吃了苦头么?” “咱们姑爷呢,少年满洲状元,家世显赫,父祖叔伯,皆为二品以上的高官,哪怕他性子平和,骨子里多少有些傲气的。这种男人,你千万不能和他耍心眼子,有话就直接说,尤其不能老是因为咱们家的事儿,让他多出力帮忙。”伊尔根觉罗氏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最后的这一句话,你必须记住了,打死也不能忘记。你只要成天围着他转,处处替他打算,尽心尽力的把他伺候舒坦了。嘿,到那个时候,你越是不提要求,你阿玛和我,你亲哥哥,甚至是你亲舅舅,都会被他照顾得好好儿的,明白吧?” 见秀云似懂非懂的望着她,伊尔根觉罗氏拉过女儿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柔声说:“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你郭罗玛法仅仅是个不入流的八品笔帖式而已。现在呢,在你玛法的大力提携之下,你郭罗玛法已经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了。唉,我就从来没有求过你玛法,请他出力找关系提拔我阿玛。我的傻格格呀,再懂了吧?” “不争,就是最大的争!”伊尔根觉罗氏最后下了定论,“你越是花大力气去争,越会适得其反。切记了,男人厌弃你,除了他本性好色之外,也是你亲手赶走的一份功劳!” 真正有底蕴的豪门,绝不仅仅是钱多势大和人脉广。 类似伊尔根觉罗氏的这种大见识,小镇做题家或是县城之花的父母,有几人懂之? 这个时代的所谓油漆,都是用桐油为主,加热熬制之后,里面再放上一些配料。需要黄色的就放石黄,需要青色、绿色就放石青或石绿。 宫里大柱上的朱红色,就是将桐油熬好,兑上名贵的朱砂做成的颜料。 桐油配颜料,并不是添加了大量苯系列的化学漆,即使有甲醛,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是,不含甲醛,也有刺鼻的气味。 富察家急着把家里的老格格嫁出去,其结果是,两处新房里的所有家什,都是纯天然的本色,没有上一点点漆。 在雷金玉的主持下,即使是略显老旧的梁柱,顶多也就是多刷了几遍桐油罢了。 桐油,也有点刺激性的味道。但是,比油漆颜料的气味,淡得多。 雷金玉的水平,真不是吹出来的,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打制了全副家什。 夜禁之后,打制好的家什,装上几十辆大车,神不知鬼不觉的拖回了富察家。 这个时代的姑娘出嫁,嫁妆队伍越长,越是风光。 一般的官宦之家,讲究的是二里红妆,豪门是十里红妆。此前,九公主出降公主府,足有二十里红妆。 伊尔根觉罗氏,那可是有大智慧的人,她只搞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ps:爆了这么多更,再不多赏月票,说不过去了吧?劲头可鼓,不可泄也。) 第160章 恩旨到 太过于风光的嫁女,面子上固然很好看,却也容易惹人眼红。 但是,富察家的嫁妆,箱笼全是特大号的样式,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且压实到无法再添一物的地步。 大定,也就是纳征这一日。孙承运亲自出马,押送着极其豪华的聘礼,从隆府出来,一路浩浩荡荡的送往富察家。 “哟,我在这四九城里待了小三十年了,竟然不认识了,这打头的,是何物?” “嘿,常四爷,那是宫里贵妃娘娘赐下的掐丝珐琅如意呢。金贵得很,宫里如意坊里,至今只造出了十余件成品罢了。” “嗨,秦二爷,还是您老见识渊博,我远不如也。”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泡在茶馆里,喜欢听些个新鲜事儿罢了。。” 请期过后,到了正式迎亲的前三日,玉柱递上了弹劾内务府总管凌普的密折。 只因,凌普干了一件大蠢事。这家伙仗着太子胤礽的势,竟然逼间了一个漂亮的良家少妇。 谁料,那妇人性子极烈,被侮辱之后,竟然趁夜悬梁自尽了。 那妇人的家人,报了官。可是,从宛平县,到顺天府,都不敢接这个状纸。 消息异常灵通的隆科多,父子闲聊的时候,顺嘴把事儿告诉了玉柱。 玉柱自然不可能和凌普客气,连夜写好了密折,第二天就递进了乾清宫里。 到此为止,玉柱的投名状,算是交得异常之彻底了。 玉柱左砍阿灵阿,右剁了凌普,完美无缺的纯臣姿态,已经跃然于皇帝的面前矣。 凌普做的事,实在是太恶了,晚年的康熙就算是再宽仁,又岂能容得下如此的肆意妄为? 结果,玉柱的密折刚递上去,康熙便下令抄了凌普的家,并交由三法司严审。 和抄家皇帝雍正不同,康熙惩罚大臣,几乎不用抄家的手段。 但是,康熙偏偏就下旨,抄了凌普的家,这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结果,在凌普的内书房里,抄出了几封来不及销毁的密信,事涉太子胤礽。 这个时候的康熙,对太子胤礽并未完全死心。他左思右想,终究忍住了,没对太子动手,那就只能拿凌普撒气了。 等三法司定罪之后,皇帝盛怒之下,除了把凌普发交披甲人为奴之外,还下旨发卖了凌普家里的妾婢和奴仆。 于是,凌普最宠爱的那位妾室,被悄悄的送到了汤炳的别院之中,成了汤师傅的玩物。 玉柱上密折的火候,拿捏的异常精准。再晚一步,老八的人,就要对隆科多下手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玉柱刚做官不久,除了喜欢翘衙之外,作风极其正派,压根就没有大漏洞可抓。 但是,隆科多就不同了,他身上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还都查有实据。 可问题是,老八到死都没有明白。和隆科多的贪婪相比,老八聚集起的庞大八爷党,才是令皇帝坐卧不安的心腹之患。 得知了玉柱对太子动了手之后,老八选择了观望的态度。毕竟,他还不知道,玉柱先弹劾的阿灵阿,皇帝一直引而不发,没有去动他。 迎亲这一天,玉柱一马当先的领着孙承运等兄弟,带着花轿,浩浩荡荡的杀奔富察家。 富察家,原本准备了很多堵门的手段,故意想看玉柱出丑。 谁料,孙承运乃是四九城里有名的混混爵爷,他出主意,玩了一手声东击西的好戏。 玉柱明着去了富察家的正门,装作被为难死的样子。孙承运则领着一大帮子手下的小混混们,扛了十几架梯子,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富察家的后门,涌了进去。 等安林发现不对劲之后,富察秀云待出嫁的闺房,已经被近百号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闺房里的秀云,正由全福太太帮着开脸。 开脸者,女子出嫁时,由全福太太用细线,把脸和脖子上的汗毛,全都绞干净,并修齐鬓角也! 孙承运是个地道的明白人,他带着人,只是在闺房外,故意大喊大叫,却绝无人敢硬闯进去。 整个富察家,从主子到仆婢,加在一块儿,也不过才三十多人而已。 孙承运故意带了近百号小弟来,明摆着就是想趁虚而入,让富察家的所有布置,全部化为泡影。 哪怕是一对一的攀扯,三对一的情况,还闹不过么? 这一招声东击西,搞得异常成功,图的就是个气势磅礴,彻底压倒富察家想搞事的气焰。 古人迷信,总是觉得,气势上胜一筹,新娶的媳妇儿就不敢炸刺。 实际上,婚礼上再得颜面,有些嚣张的满洲姑奶奶,该怎么闹,照样怎么闹,丝毫也不含糊。 自家姑娘都被包围,正门那里,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玉柱神采飞扬的被请进了富察家,拜了岳父和岳母后,便牵着红绸带,领着红盖头下的富察秀云,出了娘家的门。 一般的新嫁娘,离开娘家的时候,应该哭出声才对。 可是,红盖头下的秀云,一声没吭,只是默默的跟着玉柱往外走。 秀云登上花轿后,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往公爵府那边去了。 老佟家的公爵府里,坐满了整个四九城里的权贵,单单是皇子阿哥,就到场了五位之多。 除了必到的老四、老五、老七和老十二之外,令人意外的是,老八居然亲自来了。 玉柱接了新娘子进门之后,正准备拜堂,忽然门房来报,魏珠带着皇帝的恩旨,已经到了公爵府门外。 老佟家接惯了圣旨,香案等物也是常备的。 很快准备妥当之后,以佟国维为首的佟家人,一起迎了魏珠进门。 “玉柱接旨。” 玉柱被点名之后,赶紧跪到了众人之前。 “钦奉上谕,江南道掌印监察御史玉柱,实心办差,勤劳王事,著迁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直南书房,充日讲起居注官,侍经筵,钦此。” “臣玉柱,领旨谢恩。”玉柱一边叩头谢恩,一边心想,投名状交得太值了。 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翰苑词臣。 加了经筵官头衔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常为庶常馆的师傅,负责教导新科庶吉士们,显得格外的清贵。 至于,直南书房,这就等于是混入了帝国的权力中枢。 南书房的性质,类似于雍正之后的军机处,属于皇帝集权的大工具。 张廷玉,张衡臣,入直南书房之后,一直被人私下里尊称为“小相国”。 这就类似于军机章京,被人称为“小军机”一样,影响力很是不小。 直南书房,属于兼职的范畴,其品级不高,俸禄也不加,经手的机密却颇多,知道的信息也比一般的重臣早得多。 到目前为止,直南书房,或是南书房行走(大臣),一直是汉臣们的特权。 令人异常惊讶的是,玉柱这个镶黄旗下的满臣,居然混入了汉臣们扎堆的南书房里。 更重要的是,日讲起居注官,看似不起眼,只要入值宫中,就会待在皇帝的身边。 凡皇帝御门听政、朝会宴享、大祭祀、大典礼、每年勾决重囚及常朝,皆以日讲起居注官侍班。 只要皇帝谒陵、郊猎或是出巡,日讲起居注官都必须随侍扈从。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起居注官,都可以随侍于皇帝左右,必须要加“日讲”的头衔。 因为,要写起居注,总不能凭空幻想吧,这就需要跟在皇帝的身边,才能记录今上的一言一行了。 只是,恩旨还没完,魏珠又宣了一道旨意,诰封富察·秀云,为四品恭人。 这就属于锦上添花,夫贵妻荣的加恩概念了。 接下来,还有一道恩旨,赏银两千两,朝珠十挂,玉如意两柄,木碗一只,这个便是奖赏玉柱彻底站队的实惠了。 值得一提的是,木碗的材质为扎卜扎雅,属于西藏独有且最珍贵的贡物。 等玉柱接完了旨意后,魏珠凑过来,率先恭喜佟国维。 “老国舅,金孙大婚,四喜临门,可欢喜啊?” 佟国维的心情异常之复杂,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沮丧? 玉柱以翰林词臣的身份,入直南书房后,崛起之势,再也不可阻挡也! 怎么说呢,站在祖父的立场上,玉柱爬得越高,佟国维肯定越高兴。 然而,站在家主的立场上,玉柱的地位越高,佟国维越担心其余的六房子孙们,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纠结得很啊! 老四冷眼旁观良久,不由暗暗叹息不已。他许诺给玉柱的,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罢了。 谁曾想,康熙一出手,就是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十六岁的满洲状元郎,不仅是从四品翰林词臣,还是响当当的“小相国”,简直是旷古少有啊! 明眼人都知道,玉柱那日在乾清宫里,独对了一个半时辰,皇帝还赐了午膳,显然是甚合帝心。 独对者,皇帝单独召见也。 老四暗暗摇头不已,他门下的年羹尧,中进士刚满五年,就爬到了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的位置上,他原本以为,已经算是极得圣宠了。 没想到,玉柱上任不足两个月,已经和年羹尧并驾齐驱了。 嗨,和玉柱相比,年羹尧的升官速度,简直是慢如蜗牛啊。 唉,玉柱的官运之亨通,用奇迹二字,都无法形容了。 此宠臣也! 哼,佞臣当道! 幸进之徒,必无好下场! 羡慕嫉妒恨的红眼病患者,竟然占了绝大多数,很多人都在私下里都等着看玉柱的笑话,何时塌楼耶? 魏珠颁了旨意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在一旁观礼。 老八的眼眸闪了闪,魏珠的在场观礼,显然是皇帝私下里的吩咐。 臣下大婚,皇帝派了大太监现场观礼,可想而知的看重啊! (ps:大过年的,更新了这么多,该赏月票了啊!) 第161章 入洞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佟国维坐在首座上,拈须微笑,接受了玉柱夫妻二人的跪拜。 他的心里,却远不如表面上这么高兴。唉,他确实老了,不中用了。 皇帝虽是佟国维的亲外甥,却更看重有长期利用价值的隆科多和玉柱,而不是年老体迈的亲舅舅了。 不过,皇帝待亲舅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上次过寿时,皇帝居然赐了三眼花翎给佟国维,也算是极为荣耀了。 凡事就怕比较。 唐高宗李治,待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不仅是过河拆桥,而且异常之残忍。。 李四儿很有自知之明,她今天没来。 不过,即使李四儿今天来了,也不可能坐到父母之席,接受亲儿子夫妇的跪拜。 哪怕李四儿已经是诰封的五品宜人了,依旧无法在老佟家这边,登上台面。 按照森严的礼法,玉柱的嫡母,小赫舍里氏,若不是被关进了家庙之中,她今天本应坐到隆科多的身旁。 可惜了,大势所趋之下,佟国维不让这一步,玉柱不可能回来正式认祖。 到了今时今日,就算是傻子也肯定看明白了,隆科多之后的一等承恩公,必是玉柱无疑。 不认祖归宗,玉柱也就是难堪一时罢了,迟早要掌握老佟家的大权。 隆科多异常坦然的受了儿子和新妇的大礼。他就算是再混不吝,也完全对得住玉柱,真正的做到了问心无愧。 玉柱改了性子,喜欢读书之后,隆科多可谓是费尽心血的培养他。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在康熙那里,隆科多暗中做下的铺垫,就数不清楚了。 家族的传承,隆老三同样看重。 只是,和佟国维不同,隆科多要的没有那么多。 嫡长子岳兴阿,和隆科多赌气,不肯回家。 隆科多依旧出钱出力,暗中帮衬着岳兴阿,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若说隆科多最喜欢玉柱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他的才学和本事,而是他善待岳兴阿的真性情。 本质上说,岳兴阿对玉柱的威胁,其实比小赫舍里氏,还要大得多。 但是,玉柱哪怕有了实力,也没有主动对岳兴阿下过手。 本性良善也! “老夫的身体尚可,替我好生的伺候着玛法即可。”隆科多拈须叮嘱富察·秀云。 “妾身谨遵阿玛哈的吩咐。”依旧藏在红盖头里的秀云,蹲身领了命。 这还是玉柱头一次听自家的老婆说话。 嗨,声若黄鹂,仿如玉珠落盘一般,好听之极。 拜堂礼毕,玉柱牵着红绸带,将秀云领进了贤昌院内的洞房。 入关前,旗人皆有喜欢闹洞房的习俗。入关后,旗人迅速汉化,更是吸收了汉文化中,关于闹洞房的糟粕。 入洞房,最重要的仪式,其实是结发与合卺。 按照大清律例,男人的结发之妻,只能有一个。 不管,男人后面续弦了多少个老婆,其地位都低于结发之妻。 不过,玉柱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兼祧了佟家的三、八两房。等小曹佳氏将来进门之后,便是八房的正室嫡妻,和秀云平起平坐,不分高低。 秀云坐到婚床上后,就察觉到屁股底下有东西,还不止一个,硌得慌。 但是,洞房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秀云又不可能伸手去捞屁股底下的东西。 陪嫁的大丫头杏蕊,早就看见了床上洒满了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伊尔根觉罗氏交代过杏蕊,机灵点,务必帮着姑娘度过难关。 方才,秀云坐床的时候,并无人清理床上的杂物。 杏蕊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姑娘一定坐了东西。 但是,杏蕊压根就没机会帮着秀云捞出屁股底下的东西来,只能干着急。 全福太太说了一大堆吉利的话后,将一支镶金的玉杆,递给了玉柱。 玉柱一看就懂,这是让他挑起新娘子的盖头来。 洞房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随着玉柱挑起盖头的动作,一张宜嗔宜喜的芙蓉玉面,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哇,真美啊。”有人脱口叫出了声。 “滋……”洞房里,到处都是抽冷气的声音。 说实话,玉柱明知道秀云很美,却也完全没有料到,她竟然是这么的美。 此时此刻,秀云的脸上,尽管涂抹了好几层脂粉,却依旧遮掩不住,她那令人砰然心动的美艳无双。 玉柱那可是老江湖了,什么样的国色天香没有见过? 但是,见了秀云绝美的姿容后,玉柱居然可耻的鹰了。幸好,穿的是宽松的大红新郎袍,若是紧身的牛仔裤,必定要出丑了。 怎么说呢,捡到宝了呀! 玉柱笑得异常真诚,笑得异常之贼,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嘿嘿,神仙姐姐留一菲,够有仙气吧? 玉柱很想仰天长啸,大声吼道:我老婆比留一菲,更胜数筹! 这是何等的艳福? 男人的眼神,火辣辣的一片,炙热如烈焰。 秀云被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低下了螓首,芳心之中却多少有些得意。 嘻嘻,小男人,他失态了! 一旁的杏蕊,已经瞧清楚了玉柱的失态,她不由暗暗替姑娘窃喜不已。 只要秀云能把姑爷笼在身边,也不需要太久,有个一年左右,就差不多该怀上嫡子了吧? 嫡子落了地,秀云在老佟家里的地位,才算是真正的稳固了。 这时,全福太太接过一把小剪子,走到玉柱的跟前,笑眯眯的说:“新郎官,该结发了。” 全福太太亲自动手,分别从玉柱和秀云的头上,截了一小撮头发,紧紧的系在一起,装入了大红的锦匣之中。 合卺酒端上来后,方才被秀云那祸国殃民之美色,震慑住的看客们,开始闹场子了。 “不成,必须先亲几口,再喝。” “合卺,合卺,抱紧点再喝嘛!” “新娘子,你离太远了,靠拢一点嘛。” 一旁看热闹的孙承运,看得很非常清楚,这种调戏之语,已经算是极其文雅了。 说白了,这也就是佟国维、隆科多和玉柱,这祖孙三代都是牛人,镇得住场子。 不然的话,闹洞房不怕事儿大的看客们,只怕会一拥而上,大肆骚扰美得令人心跳的新娘子了吧? 合卺酒,就是交杯酒。 秀云羞得粉颊滚烫,闭紧双眸,不敢看男人。 玉柱却是老油条了,他轻轻的勾住老婆的玉颈,故意磨蹭着不肯一口饮尽杯中酒。 时间一长,秀云哪能不明白,男人这是故意想占她的小便宜? 当众出丑,男人不怕啥,秀云却是怕的。 秀云把心一横,一口饮尽了合卺酒,微微一挣,便脱离了男人的相拥。 玉柱再好色,也不可能当众搂着老婆不放,那样的话,丢脸的绝不仅仅是秀云一人而已。 嘿,夜甚长,玉柱还怕没机会抱老婆么? 这时,有人端来一小碗煮饽饽(北方水饺),全福太太拿调羹舀了一只饽饽,喂秀云吃。 等秀云咽下饽饽后,全福太太贼笑着问她:“生不生?” 玉柱原本以为,秀云会羞涩的小声说,生。 然而,不曾想,秀云居然略带羞涩的说:“最少生三个,两儿一女,就挺合适的。” “哇……”整个洞房里,立时都轰动了。 如此大方的新娘子,前所未见啊! “新娘子,你打算和谁生儿子啊?” “哎,我想替新郎帮你生。”这就是故意使坏,嘴巴上占玉柱的便宜了。 大喜的日子,听几句怪话,不是挺正常的么?玉柱只是笑,压根就不生气。 吃完了子孙饽饽后,原本要闹一下隆科多这个公公的。可是,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居然没人敢去拖了隆科多来。 隆科多,那可是四九城里著名的混不吝了,又位高权重,谁敢去招惹他呀? 这时,孙承运找来了老十二。 老十二进了洞房之后,笑眯眯的说:“诸位,闹得很尽兴吧?爷来了酒瘾,各位都陪爷喝酒去吧?” 得,老十二出面镇场子,地位不够的,不敢再闹了。地位够的,也不会来闹洞房了。 于是,很快就清了场子,洞房里就剩下了四个人,玉柱、孙承运、秀云和杏蕊。 玉柱当然不可能马上搂着老婆行乐了,外头还有好多桌子贵宾,等着他去敬酒呢。 “杏蕊是吧?伺候你家奶奶更了衣吧,这身行头实在是太重,也太累赘了。我已经吩咐了下去,煮饽饽等吃食应有尽有,你家奶奶若是饿了,尽管命人取来吃食,免得饿得胃疼。”玉柱这一连串的吩咐下来,杏蕊欢喜异常,一边蹲身行礼,一边点头不已。 等玉柱走了后,杏蕊伺候着秀云换下了大红的新嫁衣,净了面,洗掉了厚厚的脂粉,露出了秀绝人寰的仙子娇颜。 “姑娘……哦,错了,二奶奶,饿了吧?”杏蕊小声问秀云。 方才,玉柱的吩咐,秀云全都听见了。男人如此的体贴入微,她的心里,自然是很满意的。 伊尔根觉罗氏说过,两口子过日子,越是自然相处,越容易产生感情。 若是,秀云始终端着正室夫人的架子,凡事都讲究那些无意义的规矩。 时间一长,那岂不是赶了男人,去小妖精们那里么? 智者所不为也! (ps:大过年都勤快更新的玉柱,需要月票的支持,下章是很精彩的,且都未见过的洞房之夜。) 第162章 云和蕊 所以,秀云从善如流的换了一身居家的便服。 鬓上的钗簪等物件,死沉死沉的,也大多取了下来。 等秀云坐定之后,杏蕊叫人端了吃食上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炕桌。 “姑娘,哦,二奶奶,奴婢带着糖果、银角子和铜钱,出门转了一圈,倒也打听到了不少的事儿。”大丫头杏娇回来了,笑嘻嘻的禀报了她获取的情报,“咱们这座贤昌院里的丫头和仆妇,都是从伽蓝闫胡同那边带过来的,竟无一人是公爵府里的家生子。” “另外,咱们爷于成婚之前,竟然没有在这座院子里住过一天。”杏娇贼兮兮的一笑,说,“咱们姑爷倒是一直洁身自好,身边就一个名唤林燕儿的通房伺候着,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女人了。” 秀云的眼眸微微一闪,这个消息倒是令她特别的意外了。。 不说旁人,就算是秀云的亲哥哥安林吧,他大婚之前,身边足有五个通房大丫头。 不成想,玉柱的身边仅有一个通房而已。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真的算是异常之洁身自好了。 秀云瞥了眼杏蕊,杏蕊会意,就问杏娇:“可曾有庶子之类的传言?” 妾室或是通房,哪怕再多,都不足为虑。 真正值得担心的是,玉柱有无庶长子? 若有庶长子,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杏娇很认真的说:“二奶奶,奴婢就担心这个问题呢。先后问了十几个人,连守小厨房的厨娘,奴婢都塞了半两银子,全打听清楚了,咱们姑爷没有庶子。” 秀云满意之极,有通房,却没有庶子,玉柱显然是个很有章法的男人。 说白了,如果玉柱在大婚之前就有了庶子,就等于是对秀云极大的不尊重。而且,庶长子比嫡子大好几岁的情况之下,闹家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闹家务,本质上,威胁的是嫡妻和嫡子的根本利益。 说句较真的话,玉柱若是已经有了庶长子,秀云绝对不可能再和他以心换心的相处了。 现在,既然男人很尊重她的正室权益和尊严,秀云情不自禁的长吁了口气,那就以心换心吧。 “二奶奶,奴婢还打听到了,咱们姑爷最要好的朋友,便是孙额附。除此之外,再没听说特别要好的了。”杏娇颇具有包打听的潜力,她第一天来这座院子里,便打听到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着实不得了啊。 “那边府里呢?”杏蕊问出了秀云不方便问的大事儿。 杏娇刻意压低了调门,小声说:“据说李太太特别好面子,比较难说话。李太太身边最得势的是两个人,一个叫刘嬷嬷,一个叫红梅……” 且不说秀云这边的摸底行动,玉柱刚刚在酒宴上露了面,就被众人给拦住了。 酒,一盏盏的喝下,酒量浅的人,一个个倒下。 玉柱却像没事人一般,来者不拒,酒倒杯干,毫不含糊。 酒桌子上,你越是不敢喝酒,显得很怂,人家就越会想方设法的灌倒你。 相反,你若是一口扪下一大碗酒,就没几个人敢惹你了。 魂穿之后,玉柱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对酒精免疫了。喝再多酒,都和喝凉白开一样的毫无压力。 一直跟在玉柱身旁,随时随地准备替他挡酒的孙承运,彻底的看傻了眼。 喝趴下了一桌子人后,没人再敢挑衅玉柱了。大家也都很规矩的,举杯碰一下,满饮下去,意思到了位,也就是了。 等玉柱回到洞房之时,寒霜居然就在房中。 玉柱一看就知道,多半是富察氏,想知道他的生活习惯,特意找来寒霜问话。 贤昌院,属于是玉柱的院子。玉柱用惯了的身边人,都是从隆府那边带了过来。 正室老婆,想问清楚男人的生活习惯,乃是人之常情也。 明亮的灯火之下,卸了妆的秀云,我的个小乖乖,更像天仙了。 “爷,醒酒汤已经备好了。”秀云见男人回来了,赶忙从炕上起来,一边蹲身行礼,一边温柔的作了提醒。 “醒酒汤就不必了。”玉柱压根就没喝多,只是肚子很有点涨罢了。 “你们奶奶可曾用过吃食?”玉柱坐定之后,望向娇美如花的杏蕊。 杏蕊赶紧蹲身禀道:“回爷,咱们奶奶用了一小碗煮饽饽,及几样开胃的小菜。” 嗯,玉柱点点头,富察氏不拘泥于新婚的各种陋规,主动填饱了肚子,这就令人满意了。 夫妻之间的关系,肯定是需要磨合的。 和秀云不同,玉柱早就是油腻大叔了。别说娶老婆了,就算是子女,也已各有一个。 玉柱又问杏蕊:“你们奶奶爱吃什么菜,用什么点心,想必,你都是一清二楚的吧?” “回爷,咱们奶奶爱吃辣,不喜欢吃甜食,陪嫁过来的厨娘,都是知道的。”杏蕊的话不多,却都说到了点子上。 玉柱点了点头,又说:“跟着我过来的仆妇和丫头们,若是寒霜和林燕儿犯了错,该罚便罚,只是要动家法打板子嘛,还是等我回来了再说,可好?” 秀云听了玉柱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倍觉欣慰。 男人若是让秀云看着办的随意处置下人,秀云难免要思量斟酌很久,颇有投鼠忌器之忧。 现在好了,玉柱等于是公开给秀云划了个管辖范围。意思很清楚,除了寒霜和林燕儿之外,院里的下人们,秀云可以随意处置。 当家的主母,手里若是无权,岂能指挥得动家里的刁奴? “寒霜,明日把你管着的那个锦匣拿来,移交给你们奶奶。”玉柱的私房钱,已经一分为二,这一半就全部交给秀云去管了,另一半是给小曹佳氏留着的。 对于老婆的心思,玉柱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女人嘛,由于天然不具备安全感的问题,首先就要管钱,其次就是要管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要早生嫡子。 男女之间的矛盾,很多都是由于沟通不畅造成的。 玉柱觉得,既然秀云是个聪慧的女子,不如索性在上床欢好之前,把钱移交了,把管人的权力也给了秀云。 亲兄弟明算帐,夫妻之间也必须把丑话都说在了前头,后头的麻烦事儿,反而会少了许多。 很多夫妻,都是混淆不清的过日子,结果,因为女方偷着拿钱补贴娘家了,而大闹特闹。 这又是何苦呢? 玉柱是要干大事的人,岂能整日操心于后宅之中,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 秀云的美眸之中,频现精光。她做梦都没有料到,男人竟然如此的通透,还没正式占有她的身子,便把家务事全都说清楚了。 爷,您既然这么尊重我,我也很愿意赌一把以心换心了,秀云如是想。 “咱们在这座院子里,要住三天,然后就回伽蓝闫胡同那边。嗯,那边的下人也好,管事也罢,都是使惯了的老人。”玉柱望着秀云,笑道,“你我已是夫妻,若有任何不清楚之事,径直问我便是,不必由他人居中传话。” 这个就属于经验之谈了。 夫妻之间的互相猜疑,往往都是从小事开始的。 玉柱这么吩咐秀云,就属于未雨绸缪的把祸患掐灭于萌芽状态了。 娘子,不懂就来问,千万别闷在心里生蛆,可好?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秀云笑盈盈的蹲身行礼,乖顺的说:“妾身一定谨遵爷的吩咐,凡有不懂的事儿,都来问您。” 玉柱满意的点了点头,饮了口茶说:“来人,伺候着沐浴,安置吧。” 原本还很镇定的秀云,一听安置二字,禁不住的心慌意乱了。 豪门的净房,也就是洗漱、沐浴之所,里边热气腾腾。 玉柱和秀云,隔着一扇门,分别泡进大浴桶里,由着婢女们伺候着沐浴搓背按摩。 等玉柱从净房出来的时候,秀云已经躲进了被中。 嘿嘿,老婆的头一遭嘛,肯定是害羞了。 这个时代的礼法,对女子异常的严苛。 就连晚上睡觉,女子都必须睡在外侧,方便更好的服侍男人。 玉柱那可是老油条了,面对缩成乌龟一般的秀云,他的办法和花样不要太多。 这一夜,玉柱彻底的拥有了仙女一般的老婆,简直是美得直冒泡。 只是,玉柱万万没有料到,等秀云躲到净房不敢出来的时候,杏蕊居然爬上了床。 也怪玉柱大意了。但是,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玉柱肯定不是坐怀不乱的假正经,他只是眼界比较高罢了,轻易不想碰一般的女子。 按照旗人豪门的婚嫁风俗,主母身边的陪嫁大丫头,在名分上都属于玉柱的通房丫头。 说白了,玉柱可以名正言顺的享用杏蕊和杏娇,而不会惹来秀云的不满。 《红楼梦》里,王熙凤嫁给贾链后,陪嫁的平儿,就是贾链的人了。只不过,王熙凤看得很紧,不许贾链轻易去碰平儿罢了。 杏蕊的姿色,只比秀云略逊一筹而已。玉柱还有啥客气的,彻底的尽了兴。 美中不足的是,杏蕊硬是挣脱了玉柱的怀抱,自己爬下大床,睡到了值夜的小榻上。 由于,昨天大婚之时,宫里颁了恩旨。 今天早上,玉柱和秀云,都必须递牌子进宫谢恩。 (ps:平时也只能保持两更,大过年还是坚持两更,甚至爆更了一把,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呢,也该赏月票了呀。) 第163章 召对 昨夜的秀云,实在是累坏了,玉柱体贴的没有马上叫醒她,他自己先下了床。 玉柱的脚刚落地,就见杏蕊已经衣裙整齐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杏蕊的服侍下,玉柱进入净房里,开始洗漱。 等玉柱收拾妥当,回到房中时,秀云也已经起了身,在杏娇的服侍下,正在更衣。 女人,和入过的女人,肯定是不同的。 玉柱坐在一旁喝茶,笑吟吟的欣赏着老婆更衣的别样风姿,嘿嘿,倒也蛮有趣的。 秀云明明没有看向玉柱,她的雪颊上,却泛起可疑的红潮,且越来越红。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老婆显然知道他的视线,一直盯在她的身上,这是害羞了。。 这时,寒霜进来了,她走到床边,赫然见到两块染血的白绸帕,不由有些吃惊的侧头看了眼杏蕊。 刘嬷嬷没有跟来,收元帕的事,就成了寒霜的任务。 杏蕊就站在秀云的身旁,寒霜的诧异神色,她自然是看见了。 怎么说呢,玉柱的身边,总是要有通房或是妾室的。 即使,秀云再不乐意给玉柱添女人。到了婆婆李四儿忍无可忍的时候,肯定会赏通房或是赏妾过来的。 等李四儿赏了女人过来,秀云就不好管了。打不得,骂不得,大大的投鼠忌器。 森严的礼法之下,就算是李四儿身边的一只猫,秀云这个儿媳妇都得敬着,不敢稍有怠慢。 《红楼梦》里,王夫人的心腹陪房,周瑞家的,比赵姨娘更有体面。 不说旁人了,就连掌握管家实权的王熙凤,都要给周瑞家的几分薄面。 趁玉柱的身边,就林燕儿一个女人的时候,杏蕊抢先占住了位置,李四儿就不好插手儿子房里的事了。 而且,杏蕊占了先之后,哪怕玉柱再好色,短期内也不好意思再纳通房或妾室了。 这便是伊尔根觉罗氏,传授给秀云的经验之谈。 这种经验,对女人很不公平。但是,世道就是如此,当秀云无法反抗之时,只能顺从之下的变通了。 说白了,杏蕊成了玉柱的女人之后,寒霜暂时就没希望了。 只要,秀云和杏蕊齐心协力的将玉柱笼在身边,早生嫡子的希望,就大大的增加了。 时间,其实也不需要太久,两年足矣。若是到时候,秀云还生不出嫡子,那就只能怪命不好了。 这便是后宅之中的卡位战,不见血,却充满了生存的智慧。 秀云快满二十岁了,杏蕊也过了十八岁,身体已经完全发育成熟。 嘿嘿,这就大大的便宜了玉柱呀。 收拾妥当之后,玉柱领着秀云出门,去拜见府里的老祖宗佟国维。 佟国维见了仙姿绰约的秀云,也不禁大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向玉柱。 玉柱早就修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深厚功力,面上始终平静如水,让佟国维完全看不出他心里的得意。 拜别了佟国维后,玉柱和秀云,分乘车轿,晃晃悠悠的往宫里去了。 如果是平时,玉柱就走东华门进宫了。昨晚,秀云被折腾狠了,显然不良于行。 于是,玉柱干脆耍一回特权,径直由西华门递牌子进了宫。 若是在东华门外递出乾清宫的御前腰牌,那就太扎眼了,没那个必要。 玉柱领着秀云,直接进了乾清门,站到了乾清宫的月台之下。 选秀女的时候,秀云就学习过一整套的礼仪,她自然知道,直抵乾清宫之外,意味着什么? 玉柱比秀云想象中的最高境界,还要受宠许多,这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事儿。 有魏珠的暗中相助,康熙第一时间,就知道玉柱夫妇来了。 皇帝身边有人,就是好办事,这个是铁律。 玉柱暗中塞给魏珠的一万两银子,起了大作用。当初的大手笔,如今,收获了丰硕的果实。 康熙也没让他们久等,大约一刻钟后,便召了他们进去。 “翰林院侍讲学士,臣玉柱,恭请圣安。” “四品恭人,臣妾富察氏,恭请圣安。” “伊立。” 魏珠看得很清楚,原本嘴角噙着笑意的皇帝,在看清楚了秀云的容貌之后,脸上的笑容居然凝固了。 嗨,如此绝代仙姿的女子,竟然在选秀女的时候被漏掉了,白白便宜了玉柱啊! 魏珠啥都明白,却只能暗暗叹气,一声不敢吭。 “可曾读过书?”康熙撇开玉柱,直接问了秀云。 因要进宫谢恩的缘故,秀云穿着五吋高的花盆底。她蹲身福礼的时候,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也不见滞碍。 “回皇上的话,臣妾读过女诫和女论语。其中,最有心得的,要算是女诫了。”秀云很聪明的突出了女诫,表明的是恭顺之意。 “嗯,旗下的姑奶奶,居然读了这么多的汉书,甚好。魏珠,赏她。” 随着康熙的一声吩咐,魏珠异常机灵的捧来了一组五只的镶嵌着各种宝石的戒指。 “臣妾叩谢皇上的重赏。”秀云跪下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礼仪相当到位。 “玉柱,朕的赐婚,满意否?”康熙扭头问玉柱。 玉柱陪着笑脸,说:“满意之极,万岁爷真的心疼臣呢。” “嗯,知道感恩便好。” 就在玉柱以为召见即将结束之时,谁曾想,康熙竟然拿来一封奏折,命魏珠递到玉柱的手上。 “看看吧。”康熙吩咐过后,便端起了茶盏,等着玉柱看完后发表意见。 玉柱打开奏折一看,竟然是曹寅上的密折。嘿,洋洋洒洒两千多字,说的都是一件事,江宁织造又有了严重的亏损。 按照玉柱的理解,非竞争性的垄断官办企业,亏损,才是常态。不亏损,反而是奇迹了! 实际上,只要康熙还活着,曹寅亏再多钱,重感情的康熙都会替他周全的。 只是,康熙既然把曹寅的亏损问题,摆到了玉柱的跟前,玉柱就必须有办法解决之。 不然的话,抓经济靠玉柱的固有印象,就无法在康熙的脑海中形成条件发射。 “皇上,曹寅虽乃臣之岳父,但是,臣依旧要说实话,他并不适合续任江宁织造。夫织造者,若要物美价廉,替内务府省下开销,就必然要引入民间的织厂……”玉柱才不管康熙对商人们有何偏见呢,详细分析了用民间商人的好处。 “皇上,若有三家以上的民间商号参与进来,则臣敢保证,开支至少要减八成以上。”玉柱在江宁的将军府里待过一段时间,与曹家近在咫尺,他的话颇有说服力。 “让民间商人参与进来,宫廷织术和禁物,岂不是要被扩散出去?”康熙一贯的不相信贱商,认为他们都是唯利是图之辈,人品也异常之卑劣。 玉柱微微一笑,说:“不瞒皇上,织术的扩散,是迟早的事儿。但是,只要有竞争,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高,何所惧哉?” “再说了,只要准许与西洋商人往来,上等佳品供应宫中,残次品卖去西洋,每年至少也有几十万两银子的收益。与此同时,江宁织造衙门,只需要把关验收的环节即可。衙门里的数千冗员,皆可裁撤下来,每年至少又可省下几十万两银子。这一进一出,便为百万两银子也。”玉柱论经济的水平,有理有据,令康熙完全无法反驳。 见康熙只点头,却不做声,显然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玉柱垂头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康熙朝的和绅,他当定了。 “嗯,此事不急,容朕细细思量。”康熙一时间也下不了决断,选择了拖下去。 玉柱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他丝毫也不急,反正康熙晚年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总会缺钱花的。 “跪安吧。” “嗻。” “哦,对了,富察氏以后还是少进宫来,免得宫嫔们看了嫉妒她。皇额涅那里不要怕,朕自会私下里分说清楚的。”等玉柱领着老婆快退到殿门边上时,康熙突然做了古怪的吩咐。 玉柱暗暗长松了口气,康熙的这个吩咐,看似不近人情,实际上,可谓是非常的爱护他了。 仙子一般的秀云,总往宫里来,万一哪天勾动了皇帝的歪心思,那就麻烦了呀。 尼玛,老婆太漂亮了,红颜祸水也! “谢皇上的恩典,臣一定誓死报效皇恩。”玉柱跪得异常之真诚,真心感谢康熙的克制和高抬贵手。 当然了,这也和康熙特别需要玉柱这把刀,需要他帮着捞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白了,玉柱若是混吃等死的岳兴阿,指不定就保不住仙子老婆了。 出宫登轿的时候,玉柱深深的看了眼巍峨的紫禁城,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表字玔卿,一定不会白叫的。总有一天,他会名正言顺的进入此地。 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也必须玔卿了。 回了贤昌院后,玉柱刚坐下喝了口热茶,就听寒霜来禀,裁缝师傅领着十几个针线娘子来了。 两个月内,玉柱做了三个系列的官服,也算是异数了。 从六品,正五品,再到如今的四品京卿,得来全不费工夫。 (ps:坚持码字更新,实在是辛苦,月票赏几张吧?) 第164章 佟家的秘密 由于皇帝下了恩旨,需要进宫谢恩。新嫁娘进门后,原本需要在今天上午安排的入宗祠及认亲仪式,改在了明日的早上。 用午膳之前,秀云吩咐了下去,她身边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和管事们,都来拜见玉柱。 “奴婢杏娇,叩见爷,爷万福。” 玉柱点点头,秀云提过这个杏娇,她和杏蕊都是富察家陪嫁来的大丫头。 只是,玉柱对女人的姿色,很有些挑剔,并不打算收了杏娇罢了。 昨天晚上,若不是杏蕊胆大包天的钻了被窝,让玉柱入错了,他也不会主动去碰她的。 据杏娇的暗中打听,玉柱和身边的大丫头们,全都是清清白白的主婢关系,并无乱七八糟的多吃多占。。 男人没有沾花惹草,秀云真的很满意了。 说句心里话,秀云最想见的,其实是林燕儿。 只可惜,因为一场婚礼,要办两次的缘故,林燕儿没有跟来贤昌院。 按照规矩,林燕儿若想被抬为妾室,必须要给秀云敬茶。 征得秀云的同意后,老佟家的宗谱上,才会在玉柱的名下,添上这么一笔:妾林氏。 因小赫舍里氏死活不点头,李四儿至今都没有在老佟家的宗谱上留下名字,她还是属于外室贱妇的范畴。 说来也是尴尬,玉柱点状元之前,其实也算是外室野种,宗谱上压根就无名。 这人呐,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实力过硬。 到了玉柱今天的地位,老佟家对他的实际意义,其实已经不大了。 豪门子弟,五品以前靠家族出身,五品以上靠圣宠。隆科多就是鲜明的例子。 佟国维原本看中的是老大叶克书。谁料,善于打小报告的三等侍卫隆科多,却获得了皇帝的青睐,这就逼着佟国维只能选隆科多为下一代家主。 玉柱现任的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已经算是入了四品京卿的行列,前程一片光明。 若是升迁为外官,可任知府,亦可任道员,还可任顺天或奉天府丞,出路可谓是很宽了。 康熙朝的知府,乃是正四品外官。尴尬的是,管着知府的道员,也是正四品。 到了乾隆十八年时,为了突显出道员的权威,特意将知府降为从四品,此后成为定制。 当晚,安置之时,秀云因为被整怕了,承了欢后,躲进了净房之中,死活不肯出来了。 玉柱是何许人也?他自然是从善如流,顺势享用了杏蕊。 个中滋味,美得冒泡,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事毕之后,杏蕊依旧谨守本分,不肯酣睡于主子的大床上,又爬回了她的值夜小榻。 第二日清晨,外头天色尚黑,杏蕊便凑过来,悄悄的叫醒了秀云。此时的玉柱,尚在酣睡中。 等秀云都快收拾妥当了,杏蕊才来唤醒了玉柱。 见秀云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梳妆铜镜前,由着杏蕊化妆抹粉。 玉柱陡起调戏之心,便信手拿起一只螺子黛眉笔,主动替秀云画眉。 地中海地区,有一种稀有的海螺里头,藏着名贵的紫色染料“泰雅紫”。 泰雅紫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东方,添加到画眉墨里,便叫“螺子黛”。 螺子黛,异常之昂贵,一截小拇指长,便值五百两纹银。一般的人家,哪里用得起? 更重要的是,螺子黛属于皇家的贡品,拿钱都买不到的好宝贝。 宫里的小佟贵妃,年纪大了,又无圣宠,也懒得化妆了,每年都把分给她的螺子黛,一股脑的赏给了玉柱。 洞房画眉,自然是其乐无穷也! 秀云丝毫也没端着正室夫人的架子,由着男人在她的脸上胡乱描画,始终闭紧美眸,半声也不吭。 伊尔觉罗氏教过秀云,若是处处端着正室的架子,时间一长,让男人失去了兴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事。 人前若贵妇,榻上似银妇,才能笼得住男人的心。 实际上,秀云的害怕床上挨整,也是装出来的。 亲热之事,哪有那么的疼? 玉柱迟早要纳妾的,与其再纳旁人,不如索性直接把杏蕊给了他。 再说了,有杏娇在洞房外把门,房内之事也不可能传得出去。 若是传出去了,直接打死杏娇,送去五道口便是。 一切收拾妥当,玉柱领着秀云,朝着佟家宗祠而去。 玉柱夫妇到的时候,佟国维已经到了。 “随我入内。”佟国维满意的看了眼玉柱,淡淡的吩咐了下来。 “是。” 玉柱跟着佟国维,一路走进了宗祠。 秀云就算是玉柱的正妻,也不能入佟家的宗祠。她很守规矩的走到祠门前的跪垫处,便主动的停下了脚步。 佟国维领着玉柱,跪拜了列祖列宗之后,指着佟养正的牌位,缅怀道:“你曾祖讳养正公,国朝之柱石也。然,不幸为毛贼文龙所俘,明国居然称之为镇江大捷,实在是气煞老夫也。唉,养正公被刽子手活剐了上千刀,实在是惨不忍睹呐。” 佟养正,那可是有名的辽东汉奸了。 时任辽东练兵游击的毛文龙,仅仅带了两百多兵马,靠着内应的协助,成功偷袭了后金的镇江城,将佟养正捉回了京城。 当时,正是天启元年,魏忠贤还不是九千岁。在魏公公的极力主张之下,天启帝下旨活剐了佟养正,以震慑辽东的汉奸们。 等雍正继位之后,因为避讳的缘故,佟养正才被改名为佟养真。 玉柱的身子姓佟佳,心却不可能真正的姓佟佳。皇帝赐下表字玔卿,简直是妙不可言也! 佟国维说了一大段佟养正的光辉事迹,接着,又说起了玉柱的曾祖父佟图赖。 玉柱其实很喜欢听佟国维讲这些老典故,他一声不吭,听得津津有味。 佟国维暗暗点头,此子如此沉得住气,将来必成大器也。 在佟家,老大叶克书和老二德克新,在得势的时候,装着爱听这些老典。 等佟国维换了下一代家主之后,这两个家伙,就不耐烦听老头子唠叨了。 “嘿,当初,太皇太后为啥会选今上即位呢?一则今上年幼且出过天花,二则家祖讳图赖公,掌握着正蓝三旗的兵权,可以帮着太皇太后稳定住朝局。” 玉柱一听就懂。谁当皇帝,上三旗就支持谁,这个是皇帝的基本盘。 正蓝旗,分为满洲、蒙古和汉军,佟图赖当时是管着正蓝三旗事的都统,官职不是顶流,兵权却不小。 顺治的诸皇子之中,只有出过天花的康熙,才能获得佟图赖全力支持的巨大优势。 总共才八旗,康熙就占了四旗,这优势就很明显了。 另外,扶持八岁的小皇帝登基,玉柱用脚去思考也知道,必是太皇太后想掌权。 所以,等康熙亲政之后,一边表面上感激太皇太后,一边暗中清除科尔沁蒙古女人在宫里的影响力。 天家岂有真祖孙? “你大伯父,也就是家兄国纲公,故意和你大堂兄鄂伦岱,闹得不可开交,喊打喊杀,其实是怕今上忌讳咱们家。”佟国维叹了口气,又说,“看看索额图的那一大家子,是何等的凄惨下场?便知之矣。” 玉柱差点笑出了声,隆科多差点打亲爹,其实也是故意演的戏吧? 大清第一豪门外戚,家族内部居然是铁板一块,试问,哪个皇帝不忌讳? 现在,就挺好的,各吹各的调,各拉各的弦,皇帝丝毫也不忌讳。 玉柱呢,一门心思的装纯臣,以骗取兵权为首要目标。 佟国维忽然微微一笑,说:“汝父性子过于急躁,喜听顺耳话,此大忌也。所以,老夫的遗折,必禀明皇上,由你直接继承老夫留下的一等公爵位。” 嗨,老祖宗,您这是想干嘛呢?挑拨我们父子离心么? “玛法,我阿玛为整个家族辛劳多年,由他来继承爵位,才是天经地义之事。孙儿不才,若想要爵位,靠自己的真本事去挣便是。只有没出息的子孙,才会成天惦记着祖宗留下来的那么点东西。”玉柱丝毫也不犹豫,斩钉截铁的意气风发,志气壮得要爆棚。 “好,不愧是我隆科多的好儿子!”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隆科多居然从帐幔后头,大笑着走了出来。 “好儿子,你玛法惯是多疑的性子,喜欢故弄玄虚,咱们别理他。” 玉柱,向来都是大事拎得清的家伙。 佟国维已经日薄西山了。 畅春园山陵崩之夜,玉柱最需要的是,隆科多的鼎力支持。 若是因为不值几个钱的所谓公爵头衔,导致玉柱和隆科多的亲密父子关系破裂了,那才是脑子进水的得不偿失呢。 等玉柱掌握了最雄厚的兵权,把政敌们都折腾垮了,别说封公爵了,就算是公然加九锡,也没谁敢多嘴多舌的。 皇帝,兵强马壮者也! 天下万权,兵权方为至要。 鞑清的灭亡,根本性因素就一个,北洋六镇,不足八万新军的兵权,旁落于袁氏之手矣! 摄政王载沣,曾经狂妄的叫嚣:不怕,大清有兵在。 结果呢,兵不在了,大清也就亡了! 近代之后,随着燧发枪以及火炮的普及,尤其是马克沁机枪发明出来之后,迫使草原上的弓马民族,学会了载歌载舞的热情好客。 谨慎,大局感强,再次帮了玉柱的大忙,让他获得了隆科多更大的信任。 (ps:大年初四了,连续四天坚持正常的更新,很不容易了,月票该赏几张了吧?) 第165章 穷鬼侠王 祖父孙三人,在宗祠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秀云在祠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一直默默的站在门边的台阶下,静静的等着玉柱出来。 男人在宗祠里头祭祖宗,商量家族大事,女人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 隆科多,是被佟国维叫来参加认亲仪式的。老奸巨滑的佟国维,故意设下了圈套,想拉玉柱下水,让玉柱更需要老佟家的支持。 结果,玉柱不仅没有掉坑里,反而更是获得了隆科多极大的信任,这个就让佟国维的心里,不由百味杂陈了。 隆科多,太清楚叶克书、德克新这些兄弟们的尿性了,他担心认亲会出妖蛾子,特意来给玉柱镇场子的。 结果,随着隆科多的露面,原本想给玉柱难堪的叶克书等人,立即偃旗息鼓,不敢挑事儿了。。 没办法,隆科多掌握的权势,实在是太大了。家里的兄弟们,除了庆泰之外,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怕他翻旧帐?以后还找不找他帮忙平事儿了? “妾富察氏,拜见大伯父。”秀云行过礼后,给叶克书献上了她亲手做的荷包。 叶克书只是鼻子里哼了哼,只说了个赏字。 秀云双手接过叶克书的赏,定神一看,差点笑出了声,居然是十两银票。 这是连基本的亲情也不讲了? 老二德克新,比叶克书强一点,但也有限。他赏给秀云的是一只金钗。 现场的长辈,玉柱大多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的记性好,全都记得住。 因为,玉柱是兼祧三、八两房,为了避免隆科多的尴尬,老八庆泰故意缺了席。 认亲完毕后,玉柱领着秀云回了贤昌院。 按照事先的约定,玉柱和新妇只在贤昌院住三天,再回隆府办一场婚礼。 夜间,秀云和杏蕊,分别把玉柱伺候得爽歪歪。 美中不足的是,秀云害羞,死活不肯和杏蕊一起。 到了第三日,玉柱领着秀云,打道回了府。 这一场婚礼,就远没有公爵府那边气派了。 没办法,李四儿虽然是五品宜人,骨子里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妾。 皇子阿哥们,哪怕是和玉柱关系最好的老五,今天也没来露面。 婚礼正在进行之时,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汉子。 那汉子刚进门,就大声嚷道:“好弟弟,我来晚了,等会自己罚酒九碗。” 玉柱定神一看,好家伙,居然是老十三来了。 也是不凑巧,玉柱在公爵府成婚的前几天,老十三被皇帝派去察看位于东陵的万年吉壤了。 按照规矩,自从康熙亲政之后,他就选定了万年吉壤,并开始慢慢的修了。 皇帝的陵寝,一般而言,应从登基那天开始,就要筹备选址修陵,一直到驾崩后,由新皇帝护送大行皇帝的梓宫,奉安入陵为止。 大行皇帝,皇帝驾崩后,直到梓宫入陵之前的称呼。 大行皇帝的灵柩,称为梓宫。谁敢说棺材,便是大不敬。 老皇帝的梓宫入陵之后,不得再称之为大行皇帝,而是以庙号、谥号或年号代替。 比如说,对于已经安葬入陵的顺治帝,臣子们可以称之为:我世祖章皇帝或是顺治爷。 在极其正式的汉族文人众多的场合下,也可称之为“世庙”。 但是,康熙称呼顺治,则只能是皇考,而不可能是某些小说里的所谓先帝爷。 谁料,原本好好的万年吉壤,竟然挖到了地下水道,整个地宫里面,被水淹没了。 康熙派了老十三过去严查,这就耽搁了参加玉柱的婚礼。 玉柱望着身上满是尘土,帽子也歪了,脸上被汗迹刷成了花色的老十三,那叫一个感动啊。 激动之下,玉柱死死的抱紧了老十三的腰,用力的摇晃了好几下。 再次举行的婚礼,气势上要远弱于老佟家的公爵府那边。因为,老十三风尘仆仆的赶来,而增光了不少。 “二拜高堂……” 在老十三的见证之下,玉柱和秀云并肩跪到了隆科多和李四儿的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隆科多已经享受过了一次,他倒没啥,李四儿就不同了。 儿媳妇秀云,没有丝毫犹豫的跪到了李四儿的跟前,毕恭毕敬的唤道:“儿媳富察氏,拜见额莫克,额莫克万福。” 额莫克,满语之婆婆也。 李四儿满意得要死,咧嘴傻乐。原本打算整人的各路阴招,也都暂时收了回去,就剩下了合不拢嘴的笑。 “好好好。”李四儿居然带着哭腔,连说了三个好,显见是高兴得过了头。 隆科多见李四儿居然哭了,不由皱紧眉头,轻声斥道:“咱儿子大喜之日,哭啥呢? 李四儿一边抽出帕子抹泪,一边笑道:“爷,我这是太高兴了。” 照礼法而言,秀云是指婚的正室,完全可以不搭理李四儿这个贱妾。 但是,秀云跪了,跪得还很自然,这就没让玉柱有丝毫的为难了。 对于秀云不端正室的架子,玉柱简直是满意之极。 毕竟,婆媳公然大闹,真正为难的只能是儿子。 礼毕,玉柱把秀云送入了洞房后,出来陪老十三喝酒。 这时,老十三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帽,精神异常之抖擞。 “娘的,原本以为可以存几两银子的。结果,全叫丰台大营里的那帮子土鳖,拿去换了酒喝。”老十三不满的嘟囔了一番。 穷鬼老十三,只送了一百两的贺礼,他很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大通。 玉柱自然不会和侠王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他微微一笑,大声吩咐道:“来人,取大碗和烧酒来。” 一时间,老十三喜得直搓手,连声道:“好弟弟,真懂哥哥我的心思,好样的,哈哈。” 玉柱有心交好老十三,自然是豪爽之极,碗倒酒干,来者不拒。 老十三喝的那叫一个尽兴啊,大呼小叫的举碗就干,干了再倒酒。 结果,老十三被灌得酩酊大醉,被扶去了客房,躺下了。 玉柱心里有数得很。 老四能登基,隆科多尤其重要。不过,老十三控制了丰台大营,则是另一个关键性的因素。 老十三能够掌握丰台大营,主要是他完全没有皇子阿哥的架子,经常和大营里的中低级军官们,搅在一起吃喝螵赌。 康熙朝的丰台大营,乃是全国的八旗兵之中,除了索伦铁骑之外,最具有战斗力的一支野战部队了。 老四即位的时候,若是丰台大营不答应,那就麻烦大了。 隆科多的兵马,虽然有三万多人,也确实可以控制住城墙以内的京城。 若是,隆科多带着这三万人的治安部队出城作战的话,就肯定不是丰台大营的对手了。 丰台大营里,人人有重甲,个个都是三马的基本配备,重炮足有一百多门。 两军的装备差太远,战斗力也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轻装备的治安部队,怎么可能打得过武装到了牙齿的重甲野战部队呢? 就算是隆科多避而不战,丰台大营的兵马,还可以直接切断通州到四九城的漕运粮道。 粮道被截,不战自乱。 这么个布置,就看出了康熙的高明之处。城内城外的兵马,互相牵制,谁都不敢乱来。 但是,康熙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老四不动声色的搞定了隆科多。 而老十三在控制了丰台大营之后,又去说服了西山营的一千五百多名索伦铁骑。 这就齐活了,四九城内外的兵权,尽归于老四之手。 所以,康熙驾崩后,识时务的老三,只是略微一劝,老八就顺从的跪了老四。 大势已去,老八当时不跪老四,就纯粹是找死了。 以老四手毒的程度,直接给老八扣上个悲伤过度,以身殉父的名目,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 玉柱掌握了历史大势,到时候,哪怕他只是利用萨布素的老关系,带着常德和牛泰去控制住了索伦铁骑,也是大有可为的。 丰台大营在促不及防之下,被一千五百多索伦铁骑偷袭了。嘿嘿,全军覆没,乃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到时候,隆科多在城内,玉柱驻兵于城外,无论拥立谁当皇帝,也就是佟家的家务事了。 玉柱回了新房之后,先拥着秀云快活了一番。 等秀云躲到了净房里不敢出来后,玉柱又抱着杏蕊,彻底的尽了兴。 秀云甚为美艳,毫不夸张的说,属于亿里挑一的那种红颜祸水。 杏蕊也极有特点,她不仅姿色只比秀云略逊一筹罢了,居然天生擅绞也。 这么一来,柱公便乐不思蜀矣! 唉,温柔乡,实乃英雄冢也! 这是玉柱拥美沉睡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第二日早上,秀云早早的就被杏娇叫醒,洗漱,梳妆,打扮,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收拾妥当。 等玉柱醒来之时,秀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玉柱起身时,不由微微一笑,秀云这是惟恐李四儿挑刺,特意起得很早。 正常情况下,李四儿还是很讲道理的女人。昨儿个,秀云乖巧的喊了额莫克,承认了李四儿是她的婆婆,这就很对李四儿的胃口了。 这一步,至关重要。若是秀云不承认李四儿的婆婆身份,那就擎等着闹翻天了吧。 现在,秀云的第一步走对了,后边的事儿,就都好办了。 再怎么说,李四儿碍着玉柱的面子,哪怕是想整秀云,也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可能无中生有的瞎闹。 夫妻两个收拾妥当后,玉柱领着秀云去正院上房请安。 (ps:侠王老十三,老远赶来参加玉柱的大婚,够义气了,也该赏月票了呀!) 第166章 南书房上班 上房里,隆科多和李四儿早就起了身,就等着新妇来给他们请安了。 “儿子,叩见阿玛,额涅。” “儿媳,叩见阿玛哈,额莫克。” “伊立。”隆科多满意的拈须微笑,佳儿年方十六龄,已是四品京卿了,岂能不喜? 秀云再次喊了额莫克,李四儿十分满意,也就没有故意刁难她了。 照规矩,新妇拜见公婆,要敬茶。 李四儿没有丝毫的刁难,很顺利的接了秀云敬的茶,并赏了很贵重的一整套玛瑙镶金首饰。 用早膳的时候,隆科多、李四儿、玉柱和玉烟,各自坐在餐桌前。。 秀云就站在李四儿身旁,丫头们递来的早膳碟盘,均由秀云亲手摆上餐桌。 李四儿没看秀云,却一直盯着玉柱。不客气的说,只要玉柱敢替秀云说半句话,李四儿就敢折腾秀云。 可是,玉柱像是没有看见似的,一直埋头用早膳,压根就没看一直站在桌边,服侍大家的秀云。 玉柱喜欢广式早茶,时间一长,李四儿也爱上了虾饺。 秀云手里拿着筷子,见红梅夹了三次虾饺到李四儿面前的碟子里,她便心里有了数,婆婆爱吃虾饺。 等李四儿将碟子里的无骨凤爪塞进嘴里后,秀云很机灵的夹了一只虾饺,搁到了李四儿面前的食碟内。 李四儿有些诧异的看了眼秀云,紧接着,她又瞅向玉柱。 玉柱以前吃过大亏的,如今再掉进婆媳大战的坑里,那便是脑子进水了。 只见,玉柱埋头用早膳,连眼皮子都没夹秀云一下。 今天是第一次立规矩,鉴于秀云的表现良好,算是顺利的过了关。 玉柱喜欢吃啥,寒霜和红梅全知道,她们夹啥,他就吃啥,滋润得很,没有丝毫的不适。 膳罢,丫头和婆子们收拾碗碟的时候,秀云已经亲手端了漱口的温水杯过来。 李四儿惬意的拿起一只漱口杯,慢条斯理的漱了口。 只是,李四儿无意中,将漱口水吐歪了点,漱口水竟然溅了秀云一手。 秀云像是没事人一般,依旧稳稳的捧着托盘,仿佛湿手的是别人。 李四儿不动声色的瞅了眼秀云,嗯,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儿媳妇,难缠得很呢。 等李四儿漱完口后,秀云又接过丫头手里的托盘,恭顺的将托盘递到了李四儿的手边。 李四儿拿起托盘里的大棉帕子,轻轻的擦拭了几下唇角,心里对秀云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 说句大实话,李四儿完全不怕秀云炸刺。秀云胆敢炸刺,李四儿多的是手段和阴招收拾了她。 现在的问题是,秀云不仅态度异常之恭顺,而且,伺候得异常周到。 即使,秀云的托盘略微抬高了点,不符合李四儿日常的习惯,也属于夹不上筷子的小事儿。 李四儿根本不可能,因为区区小事,就当着玉柱的面发作出来。 实际上,李四儿也很有些投鼠忌器。 李四儿是玉柱的亲妈,她折腾秀云,礼法上站不住脚,玉柱的感情上却完全站得住脚。 但是,既折腾了秀云,又不能让玉柱和李四儿离了心,这就大有难度了。 李四儿能够端上婆婆的架子,完全是靠着玉柱的真本事。 折腾秀云,只不过是个下马威的风俗罢了,并不是终极目的。 若是因此让玉柱不爽了,反而偏心于秀云,那就大大的得不偿失了。 玉柱的表现甚好,明知道秀云被李四儿夹磨了,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始终一声不吭。 李四儿原本担心的是,如此美艳的秀云,勾走了玉柱的魂,反而把她这个亲娘搁到了一边去。 现在,玉柱由着李四儿耍婆婆的威风,嘿,显然还是亲娘排第一呢。 李四儿心里满意了,也就高抬贵手,轻轻的放过了秀云。 婆媳斗争,总要儿媳妇激烈的反击了,才会激起婆婆更大的斗争动力。 秀云不吵不闹,沉着冷静的态度,反倒让李四儿失去了斗争的对象。 此所谓,以柔克刚也! “下去用膳吧。”李四儿吩咐的是秀云,眼睛盯着的却是玉柱。 玉柱若是傻乎乎的当面说,是啊,贤妻,你饿坏了吧,赶紧去用早膳吧。 嘿嘿,明儿个,李四儿就该加码折腾秀云了。 然而,玉柱始终低头喝茶,像个聋子似的,一声不吭。 婆媳之间的斗法,在所难免。若是儿子冒失的掺合了进去,这种斗争必定是逐渐加码,日趋白热化。 玉柱聪明的选择了闭嘴,李四儿哪怕再挑剔,也要顾忌到他的感受,不可能乱来的。 鉴于玉柱头天的表现过了关,临告辞的时候,李四儿也没有故意留下秀云,而是放她跟着玉柱回去了。 回房之后,玉柱撵了丫头们出门,用了点蛮力,强行把秀云搂到了贵妃榻上。 室内无人,玉柱稍微耍了点横,秀云挣扎了几下,也就依了他。 伊尔根觉罗氏,教过秀云。在外人的面前,正室的派头,必须要端着,不端便是跌分了。 但是,私下里和男人相处,若是处处都端着正室的架子,男人还敢和你亲热么? 玉柱是老江湖了,他用左臂牢牢的固定住秀云的螓首,迅雷不及眼耳的对准了秀云的樱红菱唇,狠吻了一通。 亲够了之后,玉柱这才松了嘴,小声说:“秀儿,辛苦你了。我额涅一直无法进佟家的门,受过大刺激,你多担待些。” 泥菩萨还有些土性呢,何况是秀云乎? 但是,男人的亲热和体贴,却让秀云的心里舒坦了许多。 男人知道她吃的苦,并温柔小意的抚慰她,她也就知足了。 “我要吃王致和的臭豆腐。”秀云很自然的和玉柱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玉柱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他笑眯眯的说:“等你住够了半个月,我悄悄的带你出去吃,可好?” 秀云不由两眼放亮,情不自禁的搂住玉柱的脖子,喜道:“真的?” 按照旗下的风俗,新房,一个月内不许离人。 秀云若想出门,只能等回娘家住了对月,再回来的时候,才有可能。 现在,玉柱主动答应秀云,领着她偷偷的出去闲逛玩耍,秀云岂能不感动? 以心换心,就是,秀云替男人吃了苦,受了折腾,男人心里要有数,并适当的予以弥补。 新婚的生活,既甜蜜,又舒适。 一连十几天,不管李四儿怎么变着花样的折腾秀云,玉柱一律视若无睹,始终不吭声。 秀云呢,也异常之聪彗。李四儿吩咐啥,她就做啥,乖顺异常。 一个巴掌,其实是拍不响的。 时间一长,新鲜劲儿过去了,李四儿也懒得再折腾秀云了。 伊尔根觉罗氏,教过秀云,绝对不能把李四儿当作是亲妈看,而应看作是上司。 上司刁难下属,下属想方设法的讨好上司,这个心态才是正确的。 过了半个月,玉柱真的领着秀云,悄悄的出门,美美的吃了顿王致和的臭豆腐。 以前,玉柱的身边,李四儿的眼线密布。 现在,有了秀云带来的几十号人的帮忙,借着歇晌的机会,夫妻二人避开眼线出门,也就完全有条件做到了。 再说了,以玉柱如今的地位,他院子里的丫头和下人们,谁再敢私下里通风报信。 嘿嘿,那真的是自己找死,不可活也。 下人们,也都很现实。谁势大,就听谁的。西瓜偎大边,才是常态。 康熙四十七年,当了三十四年太子的胤礽,被康熙耍着无赖的给废了。 逻辑其实很简单,康熙掌握了最大的权力资源,谁不听他的,谁倒霉。 以前,玉柱仅仅是李四儿的儿子罢了,无权无势,大家都必须看李四儿的眼色行事。 如今,十六岁的满洲状元,已是四品京卿。 等玉柱销了婚假后,天天都要待在皇帝的身边,被人私下尊称为小相国,这是何等明确的崛起之势? 脑子进水的下人,才会舍了西瓜,去捡芝麻,继续抱着李四儿的大腿不放。 再说了,李四儿也是三十多岁了,眼角已有鱼尾纹。 形势已经倒转,现在的李四儿,确实需要依靠玉柱的鼎力支持,才能让隆科多不敢起纳妾之心呢。 很快,新婚满月,玉柱把秀云送回娘家,让她回去住对月。 对月者,新婚一个月后,回娘家休息一个月也。说白了,也就是怕新娘子被姑爷在榻上折腾得太狠了,回去歇一阵子罢了。 第二日凌晨,玉柱洗漱完毕,用罢早膳,直接就出了门。 吴江昂首挺胸的跟在玉柱的身后,乐滋滋的往外走。 今天的玉柱,身穿四品的云雀文官补服,凉帽上缀着青晶石顶子。青晶石顶子,又称暗蓝顶。 三品大员们的顶子,都是蓝宝石,又称亮蓝顶。 若是二品以上的大员,那便是红顶子了。 大太监李莲英,就是整个鞑清时代,唯一的红顶二品太监。 大清朝,最有名的红顶商人,除了依附于左公季高的胡雪岩之外,便是李鸿章的钱袋子盛宣怀了。 玉柱的品级,未到三品,所以,他在京的时候,依旧只能坐二人官轿。官轿的形制,锡顶、皂盖和皂帏。 二门外,几名下人的手里,分别提着一只大灯笼。 异常醒目的“从四品”大灯笼,在官轿的前后,各一只。 这个是在黑灯瞎火的时候,便于前后的官员们,识别及避让,免得出现失礼的行径。 (ps:玉柱进了核心权力中枢上班,会遇见不少有趣的办公室政治。大过年的,一天没断过更,真心不容易了呀,跪求赏月票。) 第167章 整人于无形 其余的几只灯笼,依次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侍经筵,直南书房及日讲起居注官。 怎么说呢,诸多的官衔叠加到一块儿,那简直是清贵之极,前程无量! 原本,制作灯笼的时候,玉柱不想太过显摆,不乐意加上侍经筵这三字。 但是,隆科多是个大内行,他非要制灯笼的工匠,在翰林院侍讲学士之后,加上了侍经筵这三字。 有无这三个字,清贵的程度,迥然不同。 有,便极有可能被任命为庶常馆的师傅,教导新科庶吉士们读书,乃是响当当的红翰林。 无,则无此资格,便是随大流的黑翰林。通俗的说,也就是路人甲一般的穷翰林。 尊师重道的风俗之下,玉柱只要教过新科庶吉士们读书,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那也是他们的恩师大人。。 天地君亲师,嘿,辈份迥然不同了啊! 从玉柱现在所住的伽蓝闫胡同,到东华门外,其实非常之近,而且,还不需要走拥挤的大路。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定,只有从四品及以上官员,上朝时,才有资格贴着皇宫外的街道行走。 乘官轿,出大佛寺,过东直门大街,沿着北锣鼓巷,走中锣鼓巷,再紧贴着皇宫外边,一路往南走,只需要三刻钟,便可抵达东华门外。 玉柱坐在官轿里,身子晃悠着,心里却在暗暗叹息。 升官固然是好事,可是,起得太早了呀。 皇帝的御门听政,春夏时,卯正必到。 玉柱这个直南书房的日讲起居注官,最晚也要在卯时二刻进入南书房。 康熙朝的南书房和内阁,除了个别满臣,比如说马齐之外,几乎就属于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状况。 在南书房诸位大臣之中,以保和殿大学士吴琠为首,武英殿大学士李光地居次。 偏偏,这两位汉人重臣,分为玉柱的乡试及会试的座师。 弟子如此的争气,座师再不近人情,也要派人来提点一下南书房里头的潜规则。 巧合的是,吴琠派来的外甥刚走不久,李光地的亲侄儿就来了。 有了两位座师的详细指点,玉柱对于今天的日程安排,就有了很直观的认识。 这么早出门的官员,几乎都是参加乾清门听政的,人数也并不多,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余人而已。 玉柱的官轿,落到东华门前时,首席汉员大学士吴琠刚好下轿。 见了座师却不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玉柱赶紧往吴琠那边走去。 天色尚黑,吴江和吴盛担心玉柱跌跤,一人接过一只灯笼,分左右替玉柱照路。 吴琠身边的家人和护卫,看清楚是玉柱的灯笼,纷纷让了道。 “门生玉柱,拜见座师大人。”玉柱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 吴琠望着规规矩矩行礼的玉柱,不由得意的拈须一笑,点了玉柱为会元的这笔买卖,超值也! 十六龄的满洲状元郎,出于吴氏的门下。单单是这一项,很可能就会护佑整个老吴家几十年的平安了。 官场的事,从来都是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前明的首辅徐阶,被继任的高拱,利用海瑞这把刀,给折腾的灰头土脸。 巨贪徐阁老,打掉了牙齿和血吞下去,被迫将捞来的万顷良田,又吐了很大一部分出来,这才勉强保住了晚节。 “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专。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高拱著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几年后,当太监王榛当众宣旨罢相之时,忍了许久的徐阶,终于报了仇。 至此,徐阶出谋划策,张居正执行的联冯逐拱之策,终于奏效。 吴琠的年事已高,去日无多。他最惧怕的,便是李光地接任之后,对他及对吴家人的彻底清算。 官场之上,人走茶凉,人亡政息,乃是常态。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后任者清算前任,司空见惯也! 老谋深算的吴琠,为了保住吴家人的性命和财产,就必须扶持有力的门生。 于是,吴琠选中了玉柱这个潜力股。 “罢了。”吴琠是老江湖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肯定不可能和玉柱太过于亲近,表现得就比较疏离了。 玉柱的心里,自然是门儿清的。他和吴琠本就是座师门生的亲密关系,公开场合之下,就必须疏远,免遭皇帝的忌讳。 吴琠一言不发的进了宫,玉柱故意等了一会。 直到吴琠的身影,消失在了东华门内,他才举步朝着宫门那边走去。 进宫之后,玉柱熟门熟路的就到了乾清宫门前。 南书房,就在乾清门的西侧,而上书房则在东侧。 无论康熙是想看读书的儿子们,还是想和大臣们商议军国大事,从乾清门里出来,走几步就到了。 可谓是异常之便利。 南书房的正门前,站了一排穿着黄马褂的带刀御前侍卫。 玉柱到了门前,他们验过腰牌后,便放了行,没有丝毫的为难。 实际上,他们虽然不认识玉柱,但是隔着老远,就认出了他。 暗蓝顶子,云雀补服,年轻的不像话,必是玉柱也! 南书房的正门前,立了一块醒目的硕大铁牌,上书几个刺目的朱字:非奉诏而擅入者,斩! 实际上,南书房并不大,就几间房而已。 玉柱进去之后,径直去拜见了今日轮值的吴琠。 吴琠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叫来了张廷玉,让张廷玉教导玉柱各种军政事务处理流程。 吴阁老的话不多,说得却异常清楚,年轻人必须勤快多劳。 直南书房的职权范围,也就是率先拆读了非机密性质的奏折后,迅速写出节略和建议并上呈给南书房行走(大臣)。 说白了,玉柱现在的地位,也就是南书房大办公室里的秘书。 按照吴琠冠冕堂皇的说法,玉柱必须迅速的成长起来,尽快可以独自在南书房里值宿。 玉柱的心里却很清楚,若想单独值宿,如果没有特殊的机缘,至少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随便吴琠怎么凭空画大饼,玉柱都是不可能吱声的。 反正吧,他初来乍到,新嫩一枚,尽量做好本职工作,不出明显的漏洞,才是正道理。 玉柱和张廷玉虽然同为直南书房,但是,张廷玉的本官,仅为从七品翰林院检讨。 这就比玉柱这个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差出去了十八条街,可能还不止。 但是,因为其父张英的缘故,张廷玉本人又颇有才华,康熙特赐四品顶戴官服的耀眼待遇。 也就是说,张廷玉这个从七品小官,可以公然穿着四品顶戴官服,来南书房上衙。 不和玉柱比,这就是极为体面的光彩之事。 和玉柱一比,张廷玉的所谓特殊待遇,瞬间就弱爆了。 赏穿四品顶戴官服,和正经就能穿四品顶戴官服,能一样么? 更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张廷玉已过而立,乃是三十四岁的油腻大叔了。 玉柱呢? 咳,满朝的文武大臣们,谁不知道,他是国朝史无前例的十六岁满洲状元郎?响当当的四品翰苑词臣? 这么一看,就暴露出吴琠的蔫儿坏了。 吴阁老,故意让年龄大了一轮多的张廷玉,领着地位更高,年纪更轻的玉柱,熟悉政军事务。 嗨,吴阁老,这是有多恨张廷玉呢? 按照玉柱的理解,八成是张英在的时候,狠狠的得罪过吴琠。 顶头上司要整人,就是这么的豪横,整得光明正大,令张廷玉有苦说不出,有怨不敢发。 玉柱才不会搭理吴琠的歪心思,他不仅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子,反而一口一个张兄,叫得异常之亲热。 没办法,谁叫玉柱和张廷玉的三弟张廷璐,是九华书院的同窗呢? 不管玉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同窗的亲二哥摆谱,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廷玉的地位太低了,他办公的书案,就在门边。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玉柱的书案和张廷玉的书案,摆了个并排。 区别只在于,张廷玉背靠门边。而玉柱一抬头,就可以越过张廷玉的肩膀,看见从门外进来的人。 张廷玉正打算给玉柱讲解一下,南书房内的办事流程。 有个小太监从门外进来,低声喝道:“诸位大人,请快些就位,圣驾将临。” 不用问,皇帝即将出乾清宫,开始御门听政了。 “抱歉。”张廷玉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跟着吴琠和李光地他们,快速的出了门。 整个南书房里,就剩下了玉柱一人而已,形单影孤矣。 作为大院老咸鱼的玉柱,他心里非常清楚,类似南书房这种军国机密众多的重地,绝对不允许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只要上头不安排任务下来,他宁可傻坐着,也绝不可能乱碰别人的东西。 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乱拿别人的东西,更是犯大忌讳的蠢事。 所以,玉柱就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提笔在手,继续酝酿他未彻底完工的平藏策。 只是,直到中午时分,张廷玉一直都没有回南书房。 吴琠原本以为,闲着没事做的玉柱,会来找他布置差事。 谁曾想,玉柱一直稳稳的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始终埋头在写着什么。 (ps:不吹牛,又到了俺最擅长的领域了,精彩就在后边。兄弟们,距离历史类月票前四,就差几十票了,大家一起加油,帮着玉柱冲上去。) 第168章 写节略 南书房,乃是军国重地,由乾清宫的膳房负责管饭。 午膳送来的时候,因膳房的太监,无法进入南书房内,玉柱要自己出门去拿膳食。 膳房的太监们,提来的是一只好几层的红漆食盒。 玉柱报了名字后,一名小太监验过了他的腰牌,这才将一只三层的红漆食盒,递给了玉柱。 “玉大人,您用过了膳后,半个时辰内,将这只食盒,还搁到此地来。”小太监对玉柱的态度,不远也不近。 玉柱一听就懂了,用午膳的时间,为期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只是,提着红漆食盒的玉柱,在南书房门前,被御前带刀侍卫抬手拦住了。。 “玉大人,任何杂物皆不得入内。” 玉柱四下一看,见南书房里的同僚们,都不见了人影,显然是去了某个地方用膳了。 “这位大人,下官初来乍到,敢问您,可在何处用膳?”玉柱的姿态摆得极低,话也说得很中听。 那侍卫笑了笑说:“你玛法,贵为领侍卫内大臣,竟然没有教过你?” 玉柱心说,佟国维确实说了很多南书房的事,唯独没有说,怎么吃饭的事儿。 麻烦的是,玉柱也确实疏忽了。在他看来,宫里有那么多的膳房,他的用膳问题,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谁曾想,送膳的太监啥也没说,侍卫还有点故意刁难的味道。 好在,玉柱早有准备,他的怀里,揣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白面馒头,就是备着应急的。 反正吧,茶房里的茶水,确实是管够的。 因为,南书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剩下玉柱一个值班的,他也无人可问。 玉柱索性又把红漆食盒,放回了小太监的面前。 想刁难小爷是吧? 嘿,小爷这一顿午膳,就着热茶,先啃两个白馒头,这总可以了吧? 在南书房里,主要是案头工作,坐着不动,运动量极小,脑水耗费极多。 客观的说,少吃一点,对玉柱而言,并不是坏事。 下午,张廷玉回来了,并没说他去了哪里。 玉柱知道此间的厉害,不该问的事儿,绝对不能问。问了,就是犯了忌讳。 这就好比,国家召集专家们集中精力搞黑弹,即使老婆问了,也不敢说出基地的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 不管是哪朝哪代,嘴巴不严,不能保守机密,擎等着倒霉吧。 张廷玉手头的事务,异常之多,他只能利用工作的间隙,告诉玉柱,节略怎么写?档案怎么整理? 张廷玉说,别的都算是小事,当日的紧急奏折来了,必须第一时间处理完毕,递进乾清宫里。 若是耽误了紧急军国大事,惹得皇帝盛怒了,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由于玉柱是大名鼎鼎的满洲状元郎,张廷玉就试着分了几本普通奏折给他,让他写出节略来看。 节略,便是针对奏折,作出超级浓缩且意思很清楚的简单描述。 据张廷玉说,皇帝喜欢看的节略,顶多不超过二十个字。超过了,皇帝就不太乐意看了。 以玉柱的水平,找出奏折里的重点,提炼个中心思想,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玉柱并不是一般人。他明明可以马上就写出节略,却故意拖了一刻钟,才列出来。 混过大机关的人,都肯定知道的,文字工作浩瀚无边,绝大部分都是无用功。 玉柱当过大秘,他比谁都清楚,普通的文字工作,你就算是搞出了上千万字,累得要吐血,也无卵用。 真正容易出彩的东西,其实是,重要的军政奏折。 张廷玉,那可是极其谨慎之人,不仅嘴巴紧,而且性子缜密,他先给玉柱写节略的,全是请安折。 这个时代的所谓奏折,说的也不外乎是些小农社会里,相对固定的事情罢了,焉能与后世的产业发展报告相提并论? 不过,玉柱的到来,倒也极大的减轻了张廷玉的负担。 张廷玉看了几份玉柱写的节略后,算是认可了他提炼中心思想的基本文字功底,便把他手头积压的请安折,一股脑的给了玉柱。 玉柱不慌不忙的写节略,大约维持在一刻钟处理一本的样子,速度不快也不算太慢。 反正吧,到下衙前,玉柱肯定可以完成今天的工作。 原本,按照玉柱的想法,他是很乐意,仔细的查看各种存档资料的。 问题是,他初来乍到,纯粹的新手一个,南书房内的档案,岂能随便给他看了? 南书房里,采取的是轮值制。 为了不耽误军国大事,按照规矩,南书房里,每四个时辰换班一次。 而且,据张廷玉说,南书房里,有条铁律,谁接的奏折,都不能假手于人,只能自己独立完成写节略,或是上奏的工作,免得出了毛病后,不知道该砍谁的脑袋? 到了未正时分,玉柱三下五除二的处理了手头的请安折,并全部递给了张廷玉。 张廷玉已经看了十几份玉柱的节略,对他的归纳水平,也有了一定的认识。 见玉柱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张廷玉忽然笑了笑,说:“想下衙了?” 玉柱明白张廷玉其实是在笑他,新婚燕尔,惦记着回家陪媳妇了。 只不过,张廷玉属于那种异常谨慎的文人,就连开个玩笑,都异常之艰涩难懂。 “衡臣兄,若无旁事,那小弟便下衙了?” 玉柱从没有把张廷玉当成竞争对手,只不过,张廷玉的身上,倒是隐约透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玉柱是满臣,他只要好好努力,确实有机会骗取一定的兵权。 张廷玉是典型的汉臣,就算是他想破了脑壳,康熙也绝不可能给他兵权。 这么一来,玉柱和张廷玉之间,就没有本质性的冲突了。 同僚之间,没有本质性的利益冲突,自然是敷衍好面子情的和光同尘,最佳了。 下衙前,玉柱觑了个空档,去禀了吴琠,说明手头的事务忙完了,问,可否下衙? 这便是玉柱的聪明之处了。 公务是忙不完的。玉柱要下衙,除了通知张廷玉之外,还禀了吴琠。 这么一来,就算是有紧急的奏折被耽误了,也坑不到玉柱的头上。 因为,玉柱已经看清楚了,南书房虽无明面上的签到制度,守门的御前带刀侍卫的跟前,可是有纸笔的。 这显然是用于记录,南书房里的臣子们,啥时辰来的,又是啥时辰走的。 免得到时候要追究责任了,竟然找不到被砍脑袋的人。 玉柱不过是个新嫩而已,也没谁会指望他帮着处理军国大事,所以,吴琠便点头放他下了衙。 往宫外走的时候,玉柱心说,卯正上衙,未正下衙。嘿嘿,典型的早6晚2啊! 撇开午膳的半个时辰,玉柱如今的上衙当差时间,大致为三个半时辰,也就是7个小时左右。 玉柱出宫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汤炳的府上。 三个皇孙,都在汤炳的府上读书。 这段时间,玉柱忙于新婚,确实没有时间管他们。今天腾出手来,肯定要抽查一下他们的功课了。 弘晊的功课,大有进步,不仅书背得很快,而且理解能力,有了显著的进步,很好。 弘曙就不行了,不仅背得磕磕巴巴,而且,理解的也是乱七八糟。 没啥可说的,玉柱叫来弘曙的哈哈珠子,拿戒尺狠狠的打了二十下手板。 望着哈哈珠子想哭又不敢哭的心酸样子,玉柱却没啥不忍心的。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既然想享受哈哈珠子的好处,就得承受坏处。 打完手板后,玉柱勒令弘曙,将《大学》背一百二十遍,再抄一百二十遍。 和皮糙肉厚的弘曙不同,说话就喘气的弘昀,格外的令人揪心。 玉柱也问过太医,可是,原本口若悬河的王太医,听说要去说服四贝勒,当场不干了。 任由玉柱把口水说干了,王太医也不肯陪着他,一起去找老四。 按照太医们的行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 但凡给皇族瞧病,太医们宁可中正平和,也绝不冒进。虎狼之方,无人敢开。 没有太医的帮忙,玉柱只能自己担着风险,让弘昀一边读书,一边增加运动量了。 如今,汤炳的府上,和玉柱的家,已经没啥区别了。 随着玉柱一声令下,在汤炳的内书房里,立时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又端来了十几个火盆。 门窗紧闭之后,玉柱领着弘昀,一边走,一边背书。 弘昀的毛病,属于胎里带出去的。他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先天性不足,后天很难补,走路都喘气。 不过,玉柱有了上次的经验,便领着弘昀,走半刻钟,便歇息一刻钟。 弘昀的哈哈珠子们,一个个紧张的要死,惟恐他摔倒了。 可是,别看弘昀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倒过下过一次。 玉柱是有经验的,弘昀的先天性不足,确定无疑。 可是,他身边的下人们,就像是那位王太医一样,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 谁不怕闹得出了格,万一弘昀有个闪失,事后追究责任,脑袋要搬家。 玉柱虽然担着风险,他的锻炼方法,却很科学,并不是蛮来的死走。 弘昀走半刻钟,就歇息一刻钟,这都可以出问题,玉柱也认了。 (ps:今天的月票超过了1800张,必有加更!) 第169章 康熙的考验 坐下歇息的时候,弘昀忽然仰起小脑袋,极其认真的说:“恩师大人,您绝对是真心为了弟子好。弟子不敢言谢,必定牢记于心。” 玉柱笑了笑,说:“只要你的身体好,一生顺遂平安,为师也就知足了。 弘昀虽仅六岁,天家的子孙个个都早熟,他已经明白了不少事儿。 “恩师大人,您能不能和我阿玛说说,让我搬到外院去住?唉,我额娘关心太过了,多走半步路,都是不许的。”小弘昀真懂事,一下子就说到了节骨眼上。 弘昀的生母,李氏,知府李文烨之女也。她是礼部册封过的侧福晋。。 在年氏进府之前,李氏在九年之内,替老四生了三子一女。由此可见,异常之得宠也。 玉柱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小弘昀的脑袋,笑着说:“好,我回头就去和四贝勒爷商量这事儿。你独自住到外院之后,走路背书的时候,地上务必铺厚点,千万别摔伤了自己。” 客观的说,玉柱并没有乱来。 小弘昀走累了,就坐下歇息,喝水。 服侍他的嬷嬷和丫头们,就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替他擦拭干净身子,并换下沾满虚汗的湿衣。 皇孙就是舒坦。 丫头们有的敲背,有的捶腿,有的帮小弘昀按摩手臂,伺候的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只是,有个嬷嬷,隔两个时辰,就拿来一碗黑乎乎的汤碗,喂小弘昀喝下。 玉柱不禁皱紧了眉头,先天不足,重在食补的营养均衡,而不是药补。 但是,这必定是太医开的药方,并叮嘱过的服药方法,玉柱不可能擅自去打断。 成年人,不可能去做风险太大而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此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下也。 过了半个时辰,汤炳回来了,玉柱便命小弘昀继续走着背书。 师徒二人,另外辟室密谈。 “南书房上值,感觉如何?”汤炳属于典型的政治动物,他直接就问玉柱进宫里当差的情况。 玉柱微微一笑,便把第一天上衙的情况,详细的说了。 汤炳眯起两眼,拈须一笑,说:“你是南书房新人嘛,肯定还是观察期内。不过,你做的很对,不安排给你的差事,坚决不能去碰。要知道,南书房里的机密,那可是多如牛毛啊。” 玉柱心里很明白,他在南书房里的一举一动,肯定会有人禀报给康熙。 而且,张廷玉的突然消失了那么长时间,显得极为可疑。 “老夫帮你打听了下,进入南书房的小相国之中,就数你最特殊了。人家是一进去南书房,就可以帮着写重要节略的,你倒好,忙了一整天的请安折。”汤炳抚须一笑,“此必今上故意所为也。” “嗨,玉不琢不成器也。”汤炳越发敢确定,只要玉柱通过了皇帝的特殊考验,必被重用。 汤炳很有上进的野心,不然的话,也不会以恩师之尊,居然主动投入弟子的门下。 师徒二人,低声交换拉一下意见,很快达成了一致,一动不如一净,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上之策也。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玉柱每日过着两点一线的上衙生活,成天处理那些陈谷子烂麦子的请安折。 令张廷玉感到意外的是,玉柱每天干着无意义的差事,却从无怨言。 在南书房的时间一长,一直沉默寡言,埋头当差的玉柱,慢慢的也就摸到了门道。 和别的衙门都不同,南书房里的官员,不仅有专门的膳房,而且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吃点东西。 这是由南书房的工作性质决定的。 朝廷的各衙之中,全年无休,更不封印的衙门,首当其冲的便是南书房了。 道理很简单,南书房若敢关门休息,紧急军情就敢耽误大事! 外面递来的重要奏折或是密折,皇帝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经常会来叫南书房的重臣进乾清宫商议。 玉柱已经坐衙快二十天了,他发觉,康熙叫的最多的重臣,其实是李光地。 因南书房时刻不能离人,每日的御门听政之后,吴琠、李光地、陈廷敬和张玉书,这四位重臣,分时辰轮值。 通俗的说,每四个时辰,换一位重臣当值于南书房也。 多出的那一位,用于替补休沐或是请假的南书房大臣。 必须要说,康熙这么安排下来,其实挺合理的。这就确保了,每一位他信得过的汉人重臣,都可以在轮值的时候,针对同一件事情,发表不同的看法。 此所谓集思广益,兼收并蓄也。 此前,所有人都以为,玉柱肯定坐不住的。然而,现实异常打脸,玉柱不仅坐住了,而且坐得很稳当。 说白了,张廷玉是个啥样子,玉柱就是个啥样子。 玉柱和张廷玉都是四品顶戴官服,仅从背影上看,很容易令人看混淆了。 一般人都不重视的请安折,玉柱却从诸多的请安马屁之中,看到了各地的不少实情。 比如说,两江总督阿山,在请安折中,就带了句,织匠醉于市。 嘿,因为纸张非常值钱的缘故,古文言文,向来都是字少,意思多,浓缩的精华。 织匠醉于市,区区五个字而已,玉柱看到的却是,织造府的差役当街喝多酒,闹事。 按照不成文的官官相护的逻辑,若是阿山和曹寅的关系甚好,必不可能在奏折里添上这么一句。 这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反证了,阿山和曹寅之间的矛盾,大有激化的趋势。 康雍乾这三帝,坐于宫中,便可指挥官员们,作出较为正确的决策。根子就在于,他们三个,都看得懂里臣子的奏折里,藏着的小名堂。 嘉道咸,这三帝,就大大的不行了。其中,最差火的就属读书不精的道光了。 道光看不懂奏折里头的意思也就罢了,总是喜欢吹毛求疵的在奏折里乱挑小毛病,无厘头的将臣下贬官罢职。 时间一长,就算道光帝是真心节俭,下边的臣子,谁敢和他和真话。 奇葩皇帝之下,才会出现奇葩官员。 仅道光一朝,因种种小问题,而被罢黜革职、坐牢、流放充军和被杀的官员就有300多人。 倡导多磕头少说话的无能之辈,曹振镛,生为首席军机,死了居然谥文正。 皇帝如此识人不明,大清焉能不挨锤? 身处机枢之所的玉柱,简直就像是张廷玉的年轻化翻版。 在南书房里,是不可能记笔记的。玉柱忙完了手头的请安折后,就利用考试的老功底,把相应的要点,默默的背诵到了心里。 处处留心皆学问也! 一般人,只要不受重用,自己先就懈怠并懒散了。 玉柱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故意利用拖慢的节奏,一边写节略,一边总结归纳各地的实情。 功夫从来在诗外也! 在南书房里待了快一个月的时候,玉柱已经看出来了,他和张廷玉两个最年轻的直南书房,其实都属于被老人们排挤的对象。 而且,年轻的不像话的玉柱,更受排挤。 张廷玉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埋头办差,轻易不说半句话。 玉柱呢,除了不说话外,他还埋头研究各地的督抚关系及风土人情,并记在了心里。 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 和绅获得乾隆赏识的那日,乾隆就问了句: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侍卫们都被难住了,惟独和绅挺身而出,朗声答道:典守者之责也。 乾隆一看,好漂亮的小伙子啊,还这么有才华,便记住了他的名字。 机会说来就来,这一日,康熙驾临南书房。 玉柱和张廷玉等人,都退到了南书房外面,站到了门前的台阶下。 这时,从雪区递来了一封紧急奏折,已经被废的仓央嘉措,圆寂于途中。和硕特汗国的拉藏汗,递的奏折到京。 奏折共两份,一份汉文,一份藏文。 照道理说,康熙的藏文造诣并不低。只是他今天身体不适,脑袋很疼,就想找人来读藏文奏折。 不成想,先后找来了三个人,都读不通顺。 康熙很生气,在南书房里,大发雷霆。 台阶下的玉柱,和张廷玉站了个并排。他们两人,都是非常沉得住气之辈,谁都不可能主动说话,或是东张西望。 玉柱才不傻呢,垂着脑袋,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皇帝发脾气的时候,他哪怕只是犯了小错,也很容易被迁怒之下,陪着倒大霉。 康熙名为圣君,他骂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恶毒,让你恨不得马上人间蒸发。 从理藩院被叫来的五阿哥,被皇帝骂得狗血喷头,体面无存。一时急了眼,他就想起了玉柱。 玉柱懂藏文啊! “汗阿玛,您先消消气儿。儿臣以为,不若叫了玉柱进来,看他能不能念通顺了?”五阿哥也是看准了,皇帝的气大部分已经发泄了出来,玉柱这个时候进来,只要念通顺了,必有厚赏。 就这么着,在南书房里,一直被边缘化的玉柱,被单独叫了进去。 不夸张的说,玉柱早就做足了准备。 (ps:距离历史类月票第4名,就差几十票了,拜托赏月票的支持!) 第170章 陪皇帝下棋 康熙晚年,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不仅占据了青海,还趁乱占领了雪域。 雪域者,印度以北的高原也。 作为一代雄主,康熙怎么可能忍受呢? 在老十四被拜为抚远大将军之前,清军组织的第一次反击,惨败,全军覆没。 嗨,荆州驻防八旗,家家户户带孝。 客观的说,老十四的领兵平藏,对玉柱而言,乃是天赐抓兵权的良机也。 他怎么可能不预作准备呢? 点了状元之后,玉柱就把八股文丢进了废纸堆,再也不想去摸了。 如今的玉柱,每天都要抽空说蒙语和藏语,写蒙文和藏文,等的就是脱颖而出的机会。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玉柱被召进了南书房里。。 “玉柱,朕听老五说,你擅藏语?”康熙心里有数,老五这是故意替玉柱搭了个露脸的梯子。 只是,老五自己也知道,他早就彻底和皇位无缘了。 玉柱又已经交了投名状,康熙倒也完全不忌讳,他和老五的交好。 “回皇上,臣略识得几个藏字罢了,不敢言擅也。”玉柱一如既往的谦逊。 康熙抬手点了点案上的奏折,命玉柱当场念来。 玉柱拿起奏折,定神一看,明白了。仓央嘉措暴死后,和硕特汗国的拉藏汗心里有鬼,故意在奏折里,整了好些个艰涩难懂的土藏话。 松赞干布时期,为了便于管理,他将吐蕃本土划分为五个“茹”,每个“茹”下面设置了若干个“东岱”。 茹者,万户也。东岱者,千户也。 藏地五茹中,前藏(拉萨)两茹,后藏(日喀则)两茹,阿里单独设置一茹。 以往,拉藏汗给朝廷上奏折,用的都是前藏语系。这一次,却故意用了日喀则一带的土藏语。 这就难怪,理藩院的通事们,要挨骂了。 原本,藏地就属于羁縻之国的概念,日常军政事务也大多不归朝廷管辖。 试问,哪个通事,会闲得无聊的去学习后藏土语呀? 玉柱就不同了,他心里明白得很,后藏以南的广大平原地区,那可是大英帝国皇冠上的明珠。 所以,玉柱拿起了奏折后,十分流畅的念了出来。 康熙眯起两眼,仔细的听完之后,当即就明白了,拉藏汗这是担心他追究仓央嘉措死于途中的责任。 毕竟,仓央嘉措是前任的六世,即使被废了,依然极具影响力。 玉柱是被叫进来当翻译的,不是找他来商议国事的。所以,他念完了奏折之后,就垂手肃立,再不言语了。 “老五,你怎么看?”康熙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却故意问五阿哥。 仓央嘉措的被废,五阿哥本就是具体的执行者之一,他能说啥? “回汗阿玛,拉藏汗掌握的军力,似不足以稳定和硕特汗国,儿臣只担心雪域有变。”五阿哥一张嘴,就说到了节骨眼上。 康熙瞥了眼垂首而立,显得很乖顺的玉柱,联想到此前的《平罗刹策》,不由心里猛的一动。 “玉柱,你熟悉雪域,有何高见?”康熙故意盯上了玉柱。 说句心里话,玉柱等这一问,已经等了很久。 “回皇上,臣以为,拉藏汗倒有能力控制得雪域。只不过,他却没有能力抵挡准噶尔汗国的进攻。”玉柱侃侃而谈,把神棍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康熙现在信不信,玉柱并不在意。 因为,历史的真实进程,便是策妄阿拉布坦派兵消灭了和硕特汗国,杀死了拉藏汗。 玉柱又没有去改变雪域的历史。所以,他今天只要把神预言撂下了,康熙迟早会将他视为平定雪域的重要智囊。 客观的说,鞑清再烂,康雍乾这祖孙三代,先后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天量的白银和海量的辎重物资,为雪域和准部的最终归于天朝版图,确实立下了赫赫的拓土之功。 “何以见得?”康熙明显来了兴趣,便追问玉柱。 玉柱轻叹一声,指着书案上的奏折,沉声道:“拉藏汗废了仓央嘉措,尽失雪域人心矣。” 事实也是如此。 策妄阿拉布坦的大将策零,带兵进入雪域,迅速的击败并杀死了拉藏汗。就是雪域的贵族及和尚们,引狼入室的结果。 康熙不高兴了,冷冷的训斥道:“你懂什么?切不可胡言乱语。”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玉柱挨了训斥,只得摘了顶戴,跪下请罪了。 康熙做这事太不地道了,既要问玉柱的看法,又不想听真话,这是要干嘛? “汗阿玛……”一旁的五阿哥,看不顺眼的想说话,却被康熙摆手制止了。 “罚?嗯,罚你陪朕下盘棋,可乐意啊?”康熙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了。 发过了脾气,又觉得过了,康熙会主动作出修正。 于是,魏珠捧来了象棋。康熙坐着,玉柱站着,开始对垒。 陪皇帝下棋,肯定不能赢。但是,又不能输得太明显了,玉柱这就很为难了。 康熙的治国和打仗,在小农社会的背景之下,确实有一套,老被吹捧为千年不遇之圣君。 但是,康熙下棋的棋品,可就不怎么样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悔棋,就足有十几次之多。 玉柱能说啥?只能是忍了。 说实话,玉柱的象棋水平,顶多也就是个高于二级棋士,低于一级棋士的水平。因为,他参过市里的象棋个人赛,拿过第三名。 在象棋这个领域,特级大师们,可谓是群星荟萃。二级棋士,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以玉柱的烂水平,想虐康熙,还是手到擒来的。 问题是,他哪敢虐啊? 水平高出太多的玉柱,为难的是,怎么样才能输得惊心动魄? “哈,将军!”康熙在老五的暗示下,终于下出了致胜的妙招。 玉柱暗松了口气,好家伙,总算是输得很激烈了。 “你的象棋下得很不错,比吴琠强得多。嗯,以后啊,每日午膳后,进里头陪朕下棋。”康熙嘴皮子一张,就给玉柱加了一项陪玩的任务。 玉柱心里明白,康熙嘴里的进里头,指的是进乾清宫内。 整好,玉柱的怀里,还有一块康熙赏的乾清宫腰牌,可以长驱直入乾清门。 “嗻。”玉柱也没有料到,他说的正经事,挨了训斥。陪着下棋,却获得了康熙的好感。 世事实在是难料啊! 皇帝也是人,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处理政务,看折子。他也需要适当的娱乐活动,放松一下身心。 等康熙走后,李光地起身往回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眼玉柱,却啥也没有说。 一旁的张廷玉,却暗暗叫苦不迭。这段时日,他一直让玉柱处理请安折,原本是想使阴招,搓磨一下小年轻。 没想到,鸿运当头,楞是砸到了玉柱的头上。 张廷玉心里很明白,吴琠最早就是陪着康熙下棋,慢慢的赢得了圣宠。 这年头,大家都讲究个虚无缥缈的所谓棋如其人,字如其人。 实际上,大奸臣秦桧的字,真的很棒。大昏君宋徽宗,甚至独创了瘦金体。 康熙让吴琠陪着下棋,也是想就近观察一下,此人可用否? 如今,才十六岁的玉柱,居然站到了吴琠的起跑线上了。 唉,整个南书房里的红眼病们,个个嫉妒得要死。 人比人,气死人,全都是命啊! 午膳时,玉柱去提食盒的时候,以前喜欢给冷眼的小太监小叶子,哈着腰,谄媚的说:“柱公,小的师傅,特意给您做了一道烩羊肉片,还加了各种大料。” 玉柱微微一笑,宫里这帮子没蛋的家伙,惯会趋炎附势,跟红顶白。 不过,既然小叶子主动示了好,玉柱自然不可能傻到去得罪了他,便笑着说:“替我多谢你师傅了。” 在这南书房里,直南书房和南书房行走的各种待遇,都有如天壤之别。 比如说,李光地吧,他就享受的是,膳房点餐的特殊待遇。六菜一汤,随便点。 玉柱和张廷玉,就只能吃定餐了。也就是,小叶子提来的食盒里,装着啥菜,就只能吃啥。 小叶子提及的那道烩羊肉片,玉柱来了快一个月了,从未吃到过。 和菜品的丰富程度相比,冷菜冷饭,更令人头疼。 玉柱是刚来,张廷玉已经来了几年了,他一直都是用茶房里的开水,泡了饭菜,将水滤干后,再吃。 这就十分类似老上海人,喜欢早上吃泡饭的习惯了。 膳房里的大师傅,做了大锅菜出来后,搁到桌子上。等时辰到了,小叶子才能装进红漆食盒之中,提到南书房门外的铁牌外面来。 天气热,还好说,饭菜凉了也能吃。天冷的时候,唉呀呀,食盒里的饭菜,全都凉透了,怎么吃得下去? 这是在宫里,太监们也各有山头。玉柱的家底再厚,时间太短了,不好暗中使劲。 再说了,玉柱若想真正的立起来,不能再靠隆科多的扶持,而必须自己搭起宫里的人脉。 如今,小叶子主动放低了姿态,玉柱抓住了难得的机遇,在还回去的红漆食盒里,塞了一锭二两的散碎银子。 给送餐的小太监塞钱,压根就不需要说啥,他们心里有数得很。 第二日,午膳时,小叶子送来的就是热饭和热菜了。 (ps:如此精彩的故事,还没完,岂能不赏月票?今天之前,超过了1950张月票,必有加更。) 第171章 敢叫老爷子 宫里的太监们,整人的阴招,可谓是多如牛毛。 玉柱刚进来的时候,即使塞钱给了小叶子,小叶子也还是会故意刁难他的。 不刁难的狠点,让玉柱饿着肚子当差,他肯出大钱,换热菜、热汤和热饭么? 宫里的太监们,就指望着外臣们,私下里塞的银子,才能发家致富了。 现在就不同了,玉柱每天要陪着皇帝下棋了。 常伴君侧的威力,简直堪比黑弹。 真把玉柱惹毛了,趁康熙发火的时候,故意来个落井下石。 嘿嘿,小叶子和他的师傅,哪怕冤死了,也是白死的。 梁九功和魏珠,都是利用常伴皇帝身边的优势,大肆捞黑钱的。。 当年,汉武帝的宠臣江充,把太子刘据折腾得惨不忍睹,必须起兵谋反。 想想看,常伴于君侧,威力多大? 宫里,小道消息,从来都是传得贼快。 几乎是眨个眼的工夫,玉柱每天要陪皇帝下棋的消息,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传遍了整个深宫大内。 用罢午膳后,玉柱洗了手,擦了嘴,递牌子进了乾清门,站到了乾清宫门前的台阶下。 今天,康熙用膳的时间有点晚,玉柱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召了进去。 梁九功领着玉柱,进了静心斋。 玉柱驻过京,他知道,康熙朝的静心斋,便是乾隆朝的三希堂。 康熙就盘腿坐在榻上,棋盘已经摆好了。梁九功手抱拂尘,面无表情的伺候在一旁。 “臣玉柱,恭请圣安。”如此私密的地方,越随意越好,玉柱很机灵的没有报官衔全称, “起吧。”康熙也不说伊立了,直接叫了起。 臣子不能和皇帝和对坐,玉柱起身后,站到了榻旁,侧对着厮杀的两方棋子。 这么一来,康熙看他的时候,必须向左扭头,这就多少有些尴尬了。 “没外人,坐到朕的对面吧。”康熙年纪大了,喜欢看漂亮的小伙子,却老要扭头,很不方便。 从老四的养母孝懿皇后这边算起,康熙是玉柱嫡亲的姨父。 从隆科多这边看关系,康熙又是玉柱的表叔。 这两样关系叠加到一块儿,康熙肯定是玉柱的正经长辈。 玉柱也没和康熙假客气,皇帝让坐,他便侧着身子,只坐了半边屁股。 康熙看不见,梁九功却看得很清楚,玉柱的左手,悄悄撑在榻上。 这就避免了下棋的时候,玉柱的身子乱晃,惹来君前失仪的嫌疑。 盘腿坐于榻上的康熙,见了玉柱的谨慎有礼,不禁暗暗点头。 佟家人,一个比一个混球,曾经公开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偏偏,玉柱的作派,与其祖,其父,其大堂伯,都迥然不同,令康熙颇有种新鲜之感。 康熙执红先行,玉柱执黑后手。 说句心里话,康熙真的是个臭棋篓子,还特别喜欢悔棋。 掌握了康熙爱悔棋的特点之后,反正又不是比赛,玉柱装作长考的样子,每次都是等皇帝悔了棋之后,他才慢慢的落子。 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君也是人,亦有七情六欲。 人和人相处,亲近的感觉,看似虚无缥缈,其实彼此都是有感觉的。 没外人的时候,和绅,和中堂,总是亲腻的唤乾隆为老祖儿。 奇怪的是,乾隆不仅不生气,反而倍觉亲切。 也是,皇帝成天听腻了各种呆板的正式称呼,突然来了个喊他老祖儿的漂亮小伙,这就极大的满足了对私人关系的渴望。 皇帝无私情。但是,人都是纠结的,缺啥就喜欢啥。 这就和官二代的纠结心态一样。 明明是靠爹的权势,才爬上草民们仰望的高位,却偏偏要公开说:我不靠爹。 有些拧巴,但就是这么个理儿。 和绅,并不是乾隆的正经亲戚,玉柱却是康熙的正经晚辈啊。 “老爷子,您这一招将军抽车,可太厉害了,完全想不出破解的法子啊。”玉柱好一阵抓耳挠腮之后,重重的一叹,冷不丁的就学了和绅的套路,连臣也省略了。 大胆,竟敢君前失仪? 梁九功的这句厉声喝斥,在喉间滚来滚去,滚了十来圈,最终又咽回了肚内。 因为,康熙惊诧的望着玉柱,脸色变幻了好几种后,竟然咧嘴笑了,骂道:“真瞧你不出啊,你个小猴儿崽子,比你阿玛还要混蛋得多。嗯,老爷子,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这么叫,我爱听。”也不称朕了。 皇帝开心,很有眼力的梁九功,自然不可能出来扫兴了。 以前,康熙找人下棋的时候,也是总赢。 但是,由于重臣们的棋力不足,装输的手段太嫩了,被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玉柱的棋力,远远高于康熙,他又会做戏,每到为难之时,便长吁短叹,抓耳摸脸,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简直是多如牛毛。 这么一来,就很新鲜了。 “嘿,老爷子,您没想到这一招吧?”玉柱故意磨了半天的洋工,把戏做足了,才轻轻的落了子。 康熙一看,必杀之局,竟然被玉柱给解了,当场就悔了棋。 等康熙重新落子之后,玉柱装模作样的考虑了很久,抚额叹气之类的小动作,接连不断。 梁九功看得太清楚了,不由心头猛的一凛。 佟家人,又如此的机灵,还这么的年轻,将来还得了? 是役,康熙酣畅淋漓的连赢了三局,三局都很惊险,差一点就要输。 “象棋不过瘾,明儿个,改下围棋。”康熙端起着茶盏,饮了一大口,心情甚好的望着玉柱。 玉柱的围棋水平,其实也有业余5段的水准,他自然是不可能反对的。 在围棋的领域,职业棋手,都用一段、二段、五段、九段来表示。 业余的呢,则为业余1段、2段、5段和6段,以区别于职业棋手。 一般情况下,业余6段中的极强者,和长期不参加比赛的职业棋手对局之时,确实有赢的机会。 在围棋的各种国际和国内比赛中,职业初段,连续战胜多名职业九段,早就不是新闻了。 客观的说,职业棋手的段位,并不能代表真实的水准。 一旁的梁九功暗暗称奇,真的是异数也! 康熙的围棋水平,实际上,比象棋高得多。但是,康熙找人下棋的时候,每次都是下的象棋。 如果,梁九功颇有文化的话,一定会用孤芳自赏来形容康熙的这种行为。 从不与人下围棋的康熙,居然主动提出了换围棋,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局终,玉柱告退后,梁九功望着他的背影,心下暗暗感叹不已。 此子只是插科打诨的下棋,陪着皇帝开心而已,绝不多嘴多舌的妄议国事,唉,实在是沉得住气啊。 皇帝找人来下棋,图的就是个轻松自在,又何必说那些沉重的事情呢? 梁九功在心里琢磨了一圈,如果硬要找人来和玉柱作比较,张廷玉倒是算一个。 只是,张廷玉的棋力很有限,每次都输得比较生硬,让皇帝看得出来罢了。 玉柱回到南书房后,照例要去找当值的李光地,禀明去向。 毕竟,他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时辰之久,不向上司报个备,容易落下把柄。 李光地是何许人也? 他早就知道了,玉柱一直在乾清宫里陪着皇帝下棋。 只是,李光地也没有料到,玉柱竟然在里头待了如此之久? 里头者,南书房诸臣子,对乾清宫内的俗称也。 实际上,在私下里,南书房的人,也经常用“里头”,来代称康熙。 众人做梦都没有料到,玉柱竟然有胆子喊皇帝为老爷子。 皇帝不仅不怒,反而很开心,怪哉也。 晚年的康熙,被成年了的九个皇子折腾的很惨,也就格外的渴望亲情了。 这个关键点,臣子们普遍看不见,却被玉柱看透了。 年幼的老十八,得急病夭折后,康熙为啥对太子胤礽不依不饶的喊打喊杀,就是觉得胤礽太没有手足之情了,令他这个父亲格外的心寒。 “衡臣,玔卿应该已经学会了看请安折了吧?” 李光地是玉柱的乡试座师,自然不会不提携他。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正经的名目罢了。 现在,玉柱在里头待了一个多时辰,明显获得了皇帝的欢心,李光地正好借机拉玉柱一把。 张廷玉心下暗叹,都怪他想左了,满洲状元郎的运道,岂是他能够阻挡的? “李相国所言甚是,从明儿个起,卑职便领着玔卿学习处理政军事务的折子。” 政军事务折,和纯粹的请安折,大不相同。 张廷玉只是指点着玉柱,从内奏事处的太监手里,签收了奏折,而不敢替他代签。 落下字据之后,万一出了大事,张廷玉要陪着倒大霉的。 实际上,南书房处理的奏折,都是内奏事处转来的。 除了密折之外,正常的奏折流程是这样的:某尚书的奏折,先递进通政司,转外奏事处,登记后再交内奏事处,直接递给皇帝。 皇帝觉得有必要拿给南书房大臣们商议,内奏事处再转给南书房的大臣们处置。 南书房的人,拟出旨意的初稿,皇帝若是同意了,就直接颁旨。若是皇帝不同意,再退回南书房,继续修改。 直南书房的官员们,一贯以被皇帝退回多少本节略,作为考核的主要依据。 (ps:虽然票数没到,老少爷们都尽力在支持,居然顶上了历史类的前四名,太给力了。加更了,玉柱是讲人情的,后面还有正常的精彩一更。) 第172章 圣眷正隆也 比如说,本月递进一百本节略,被皇帝退回了二十本,这就肯定不能算是胜任了。 考核的时候,就要给予很不好的评价,然后奏请皇帝,将该官调离南书房。 张廷玉原本有点想看玉柱笑话的意思,谁曾想,玉柱亲手处理的奏折,竟无一份节略被退回重拟。 照例,轮值的南书房大臣,并不会轻易的驳回玉柱拟定的节略。 道理很简单,清朝的皇帝,集权太厉害了,臣子们递上来的奏折,也实在是太多了。 撇开无意义的大量请安折,每天至少还有二百到五百本奏折,需要及时的处理。另外,皇帝还有大量的密折,需要单独花时间去看。 别说皇帝了,就连轮值的臣子们,都忙不过来啊! 所以,玉柱从内奏事处的太监那里签收的奏折,基本上,都归他独自从头到尾的处理完毕。。 当然了,若是写的节略惹恼了皇帝,责任也由他独自承担了。 差事办得好,南书房大臣们,自然是领导有方的头功。若是办砸了,罪过全由玉柱自己承担。 这就看出了办公室政治的厉害了。 南书房大臣,忙不过来的想偷懒,又不想承担责任,就故意放纵直南书房的官员们,独自处理奏折。 这就和,以前的硕导,指导硕士写论文,仅仅只挂个通讯作者的名头,其性质大致相仿。 说白了,硕导想方设法的抓项目搞钱,都愁精力不够,哪有时间监督学生的实验过程? 但是,一旦学生的论文抄袭出了问题,又和硕导没啥瓜葛。 这就属于典型的只享受好处,不承担责任了。 康熙是什么人?他自然明白其中的猫腻,却始终不发一言。因为,奏折实在是太多了,所谓的层层把关,不如责任到人。 谁拟的节略,谁承担责任,公平合理,童叟无欺也! 当年,玉柱跟着大靠山,由市里平调为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之后,被所有人视为大老板的头号心腹。 整个集团公司,十几万人,年营收近几千亿。客观的说,多少大事,多少钱,过玉柱的手? 不客气的说,就南书房里的这么点事儿,在玉柱的面前,也就是小菜一碟罢了。 皇帝用罢午膳,玉柱来陪着下围棋了。 和象棋一样,围棋也有胜、负、和,三种结局。 和皇帝下围棋,赢是不可能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赢。只有,负与和,这两种结果。 令玉柱没有想到的是,康熙的围棋水准极高。第一局,不需要让,玉柱算漏了一招,真的输了。 第二局,玉柱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陪着康熙鏖战了一个时辰,才败了北。 嗯,这局,是玉柱故意让的。但是,让得不显山,不露水。 康熙赢得异常艰难,差一点就输了。 玉柱陪在皇帝身边的时间尚短,看不出康熙的情绪。 一旁的梁九功却看得很清楚,万岁爷左手的佛珠,不停的转动着,这显然是高兴之极的下意识反应。 “你玛法,我的舅舅说,要把他的一等公爵位,直接传给你。”康熙喝茶的时候,冷不丁的抛出了一颗大黑弹。 因说的是家务事,又是极其私密的静心斋之中,玉柱也没装模作样的跪下回话了。 玉柱肃手而立,小声说:“回皇上,功名但在马上取。臣愿凭真本事,立下军功之后,名正言顺的获取爵位。再说了,越过阿玛,隔代传下爵位,很容易闹出更大的家务,还有碍圣君之明。” 话不多,志气却不小! 玉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所谓的空头爵位,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想立军功,就必须带兵。 只有带了兵,才有机会仿效小站旧事矣。 “你?立军功?”康熙还真不信,毛都没长齐的玉柱,居然会带兵打仗。 “主子爷,不管是去黑龙江打罗刹贼匪,还是西北有事,奴才愿领一支小股兵马,为大军先锋。”玉柱顺势跪下,表明了心迹,“我满洲八旗,以骑射威震天下。奴才之高祖讳养真公,以身殉国,奴才愿效之。”居然哭出了声。 为了骗取兵权,更为了打动康熙,玉柱故意没称臣,而以满洲之奴才自称。 目的就一个:令康熙彻底放下戒备之心。 玉柱既然提及了佟养真,康熙眯起两眼,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件旧事。 佟养真被毛文龙捉到四九城之后,被千刀万剐,血流尽了,才砍的脑袋。 从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后这边算起,佟图赖是康熙嫡亲的郭罗玛法,而佟养真就是外老祖了。 佟家,替大清付出了血的代价,这是勿庸置疑的事实。 不然的话,康熙岂能安心让隆科科掌握了四九城内的兵权? 另外,被玉柱这么一提醒,康熙又想起了一件事儿。殿试时,玉柱点状元的那篇经典策问,正是平罗刹策。 “朕知道了,跪安吧。”康熙啥也没有说,直接赶了玉柱走人。 “嗻。” 一旁的梁九功,瞥了眼倒退到门边的玉柱,他心想,佟国维的孙辈之中,几乎都快烂光了。 不料,居然是歹竹出了棵好笋啊。 “梁九功,去把那份折子拿来。”康熙微微闭上双眼,吩咐梁九功去拿折子。 康熙明明没说是哪一份折子,偏偏,梁九功拿来的正是他想看的,这就太厉害了呀。 打开折子,第一行字,随即映入康熙的眼帘:黑龙江将军,奴才博定,奏为罗刹贼兵屡屡犯境,杀辱无数百姓事。 梁九功心里有数,博定的这份折子,皇帝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奏折的边缘都被磨出了毛边。 但是,康熙始终没有下决心,狠狠的反击贪婪成性的罗刹国。 原因只有一个,雄霸西北的准噶尔汗国,才是大清的心腹之患。 若是,把罗刹国打急了,逼着罗刹国和准噶尔汗国同流合污了,那就麻烦大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罗刹国小规模的东侵,袭扰,屠杀,几乎天天都有。 玉柱能点满洲状元,除了六元及第的祥瑞马屁之外,他所写的平罗刹策,确实深深的打动了康熙。 其中最打动康熙的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罗刹贼以小股来,我以三倍兵马击之,既不过于糜费钱粮,又无虞罗刹国大举来犯。 说白了,玉柱的意思就是,罗刹国出三百匪兵,大清就出九百精兵,用罗刹贼兵的战法进行反制,将之彻底的歼灭于黑龙江。 康熙打过雅克萨之战,大清的难题,主要是攻城战。 毛子兵,利用坚固的据点,易守难攻。 冰天雪地的时候,重炮根本就无法运上去。 但是,玉柱创造性的提出了,用雪撬车和傻狗,运兵、运粮和运炮之后,这个难题迎刃而解。 面上一直不动声色,康熙私下里却命梁九功,在封冻的三海之上,用雪撬车,运万斤粮食和重炮。 三海者,中海、南海及北海也,原名“西苑”。 结果,非常令人满意,大获成功。 四九城的三海都可以用雪撬,更何况,冷得多的黑龙江呢? “唉,还是太年轻了呀,再等等看吧。”康熙的喃喃自语,梁九功明明听得真切,却只当没有听见似的。 一连半个月,玉柱天天去静心斋,陪着皇帝下棋。 这一下子,整个南书房的人,全都看清楚了。玉柱,圣眷正隆也。 玉柱陪着皇帝下棋,时间一长,在康熙的试探之下,便逐渐有了一些超越棋道的话题了。 只是,玉柱的嘴巴,闭得死紧。就算是隆科多问他,也是点到为止的暗示而已,绝不把话挑明了说。 更别提,南书房里的这些所谓的同僚了。他们即使大着胆子的问了,也不可能撬开玉柱的嘴巴。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在皇帝的身边当差,嘴巴不紧,纯粹是自己作死! 大名鼎鼎的纪晓岚,得知他的亲家卢见曾犯了事,便派人把一点食盐和茶叶封在一个空信封里,里外未写一字,星夜送往卢家。 卢见曾苦思良久,终于猜出了是盐案亏空查封,赶紧提前把亏空的帐给抹平了。 事泄之后,盛怒之下的乾隆,把纪晓岚,流放去迪化,喝西北风去了。 迪化,乌鲁木齐也! 就在要接秀云回府的前两天,玉柱正在南书房里写节略,梁九功忽然来传旨,“皇上口谕,著玉柱,御门侍驾。” 明白人都知道,对于直南书房的日讲起居注官而言,所谓御门侍驾,就是参加“御门听政”,记录起居注的代名词。 张廷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嫉妒的要死,他已经来南书房好几年了,今年才获得了御门侍驾起居注的资格。 毛都没长齐的玉柱,来了不到一个月,居然就获得了每日参加“御门听政”的大好机会。 这年头,参会的人数越少,商量的越是大事。 所谓御门听政,就是皇帝拿不定主意的事务,召集心腹重臣们商议的场合。 至于,以前很有实权的议政王大臣会议,早就被边缘化了。 第二日凌晨,玉柱和往常一样,被值夜的寒霜叫醒了。 玉柱刚一动,就惊醒了枕边的杏蕊。 秀云虽然回娘家去住对月了,可是,杏蕊却留了下来。 玉柱自然明白秀云的心思,这是让杏蕊替她侍奉枕席,免得便宜了林燕儿。 反正吧,杏蕊已经是玉柱的女人了,她不仅很漂亮,而且擅绞,玉柱自然乐得享受生活了。 洗漱完毕,玉柱陪着隆科多和李四儿一起,吃罢了早膳。 玉柱登轿出门后,在东华门附近,居然遇见了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的上朝队伍。 没办法,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何况陈廷敬比玉柱高了何止一级? 玉柱的队伍,主动退让到了道旁,想等陈廷敬过去了,再接着启程。 谁曾想,陈廷敬的官轿,居然停了下来。 “玉大人,我家相国请您过去一趟。”陈府的大管家,居然亲自来请玉柱过去。 (ps:若是今天到了2200票,肯定有加更!) 第173章 机会来了 玉柱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陈廷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陈廷敬既然叫他过去,肯定是有事儿了。 “卑职玉柱,拜见陈相国。”玉柱走到四抬大轿旁,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玔卿啊,今日要议和硕特汗国的事,你可有主张啊?”陈廷敬昨日被张玉书挤兑得没了招,路上看见玉柱了,就想拉他帮腔。 玉柱心想,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参加御门听政,怎么可能主动插话呢? 若是张廷玉问了,玉柱肯定要装傻,随便找个借口,就蒙混了过去。 但是,陈廷敬是文渊阁大学士,玉柱被他顶着了肺气管,就不太好敷衍了。 “回陈老相国,卑职只是略通一点藏文罢了,安敢在君前胡言乱语?”玉柱说的是大实话,并未成心推托。。 陈廷敬笑了笑,说:“若是皇上问你,你便照实说即可,算老夫欠了你一个人情,可好?” 玉柱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心里也拉响了警报。 好家伙,照实说,就可以让陈廷敬欠个人情? 嘿嘿,越是看起来很美的事儿,坑越大。 “不瞒陈老相国,卑职乃区区下僚罢了,皇上怎么可能问卑职的看法呢?”玉柱只能选择继续装傻。 官场之上,往往是,你说了真话,反而得罪了大人物。 这些大人物,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皇帝的信重。 众所周知,只要简在帝心,就不愁升官发财。 “玔卿啊,老夫给你透个底吧,皇上昨日个,很是夸了你一番,说你很懂雪域的风土人情。皇上还说,好多朝廷重臣,居然连前藏和后藏都分不清楚,更别提阿里了。”陈廷敬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玉柱继续装傻下去,就是拿陈廷敬当蠢蛋了。 “不瞒老相国,若是皇上问了卑职,且不涉吴师和李师,卑职便说实话。”玉柱很快计算清楚了其中的利弊得失,果断作出了选择。 陈廷敬一听就懂,玉柱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参与对吴琠和李光地的政治进攻,那是他的两位座师呢。 乱咬座师,嗨,会做人的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就依你。”陈廷敬满意的点了点头,径直起轿走了。 从头到尾,陈廷敬就没提张玉书这三个字。但是,玉柱心如明镜,必是陈廷敬和张玉书,又在皇帝的跟前掰了手腕。 玉柱在南书房里待了快一个月,吴琠和李光地,张玉书和陈廷敬,这两个大学士之间的争论,几乎天天都有。 如今的玉柱,在南书房里的地位,比较超然,也十分的微妙。 玉柱的地位,比相国们低很多,却比其余的直南书房的官员们,又要高出了许多。 直南书房的官员们,分为了四拨,轮值于南书房里,从事基础性的奏折处理工作。 除了玉柱外,他们之中,官职最高的一位,也不过是个正六品的翰林院侍讲罢了。 在南书房里,论资历,玉柱自然是浅得不值得一提。论实权,他和张廷玉没啥区别,可谓是泯然众人矣, 但是,皇帝每天午膳后,都要召玉柱进里头,下几盘围棋或象棋。 这个潜在的影响力,绝对不容低估。 梁九功和魏珠,这两个阉货,一个是四品太监,一个是六品太监,却可以收钱办大事,其中的逻辑也勿须多言了。 不客气的说,整个外廷的官员之中,包括首席满洲大学士马齐在内,都没有玉柱和康熙待在一起的时间长。 说白了,玉柱成心想坑谁,只需要在皇帝盛怒之时,翻一翻那人的旧帐即可。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土农民们其实并不怕县太爷,而畏惧于三班衙役。 县官不如现管。 就怕衙役挑唆着县太爷,挑你的毛病,抄你的家,灭你的门。劣绅举人老爷们,几乎每天都干这种缺德的事情。 说句大实话,如果不是玉柱每天陪着皇帝下棋,陈廷敬才懒得理他呢。 区区一个四品小官罢了,也配给当朝相国提鞋么? 进宫之后,玉柱刚在南书房里露了面,就跟着今天当值的陈廷敬,一起去了乾清门。 御门听政,就在乾清门内。 现场,已经到了十几个高官,为首的是马齐和五阿哥。 玉柱看清楚了现场的布置之后,心想,不管是南书房里,还是乾清宫里,多的是地方商议国家大事。 康熙偏偏就选了乾清门里,这又是何苦呢? 只要,刮风、下雨或是下雪,就没办法御门听政了。 不过,玉柱仔细的一想,康熙也许是希望以身作则的忆苦思甜,告诫旗人们,入关难,守业更难吧? 卯正时分,康熙准时出现在了乾清门里。 “臣等恭请圣安。”以马齐和五阿哥为首的重臣们,一起行了大礼。 “伊立。” 玉柱是今日轮值的日讲起居注官,既然皇帝已经来了,他便按照礼仪,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人群背后的小书案旁边。 等皇帝坐定之后,玉柱在原地行了礼后,也坐到了小书案前,准备记录皇帝和诸位大臣的发言。 趁马齐正在奏事,皇帝还没说话之时,玉柱提笔舔墨,在稿纸上写下一行字:上御乾清门,大学士马齐奏曰,户部三库存银仅为一千一百万两,不足以征准噶尔也。 记录的间隙,玉柱注意到,康熙处置朝政的速度,其实很快。基本上,大臣们刚奏完,康熙就作出了决定,要么交部议,要么让在场的人提出看法。 也是,康熙都做了四十五年皇帝了,各种政军事务,早就烂熟于胸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理藩院的管部阿哥,老五胤祺出班禀奏。被废的仓央嘉措圆寂后,和硕特汗国的拉藏汗,请求朝廷许其另选六世,以顶替仓央嘉措。 玉柱一听就明白了,拉藏汗的如意算盘是,只要朝廷同意再选一个六世,就确立了他废除仓央嘉措的合法性。 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雪域的各路实力派们,除了拉藏汗这一派之外,都一致认为,应该找到仓央嘉措的转世灵童,立为七世。 正因为此事的巨大争议,最终导致,雪域的权贵们,集体引狼入室,请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派兵入雪域,主持所谓的公道。 由此,爆发了康熙晚年最大的两场战役,即两次平雪域之战。 第一次大战,康熙调荆州八旗兵,经四川的雅州进雪域,结果是全军覆没。 清军的第二次出击,变聪明了,改为从青海进雪域。因老十四,大将军王胤禵指挥得当,顺利的将准噶尔军赶出了雪域。 只是,雍正登基之后,为了削弱老十四的影响力,作出了从雪域撤兵的错误决策,导致西北地区连年大战不止。 等五阿哥奏完了之后,康熙并没有马上作出决策,而是问计于重臣们。 这时,就见张玉书出列,大声说:“皇上,雪域乃是蛮荒之地,向来不服王化,应继续羁縻之。” 玉柱听懂了,张玉书的意思是,就依拉藏汗所请,另立六世和尚,以取代仓央嘉措。 陈廷敬毫不示弱的出来,说:“臣以为,应新立七世和尚。毕竟,六世乃是朝廷允可的,不容轻改。” 玉柱的心里,明白得很,重立六世,彻底的激怒了雪域的既得利益集团。 因为啥呢?重立六世,破坏了雪域约定俗成的大和尚继承传统,必然遭到抵制。 雪域的既得利益集团,不惜引狼入室,也要干掉拉藏汗。客观的说,主要是所谓的教权威严,面临颠覆性的崩塌危险。 在场的重臣之中,包括马齐在内,大多不知道拉萨在何方,更别提日喀则了。 康熙呢,很熟悉雪域的地理位置,他主要是担心,准噶尔汗国吞了雪域。 逻辑其实也很简单,准噶尔汗国多吞一国,实力必然又壮大了。 等准噶尔汗国彻底的消化掉了雪域的实力,同时从西南、西北和蒙古高原,这三个方向进攻大清,谁受得了这个? 雪域,更是居高临下的,直接威胁到了大清腹地之四川粮仓,乃是战略性的必争之地也! 康熙、雍正和乾隆,还是颇有些战略眼光的。 这三帝,先后花费了70多年的时间,耗费无数的兵马和钱粮,最终征服了准噶尔汗国。 驻藏大臣和伊犁将军的分别设置,标志着大清朝彻底的将雪域和准部,收入华夏的版图。 站在大一统的立场之上,此举善莫大焉! 康熙的心里也很明白,张玉书知道日喀则在哪儿么?另外,陈廷敬也肯定不清楚,阿里在哪个旮耷了。 他们不过是彼此不和,而互相攻讦罢了,康熙心如明镜。 “玉柱,你告诉朕,甘丹颇章之下,谁掌大权?” 就在玉柱凝神倾听之际,康熙冷不丁的点了他的名儿。 嘿,这话若是问别人,一准儿的傻了眼,想破脑壳都想不出来的大难题。 但是,说句大实话,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之人留着的,玉柱等的就是这一问。 就怕皇帝不问他,只要问了,就是他的机会来了! (ps:距离历史类的前三名,只差一丢丢月票了,老少爷们帮我冲上去,吼吼吼!努力码字,准备加更中。) 第174章 又被皇帝罚了 玉柱不慌不忙的出列,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后,淡定的解释说:“回皇上,甘丹颇章之下,由‘第巴’辅政,其下另有森本、却本、索本,这三大堪布。除此之外,尚有卓尼(知宾)、仲译(秘书)、代本(军事)、审判官、孜本、雪尼、信使、库吏、拉萨市民监等等……” 嘿,该显摆渊博知识的时候,不去显摆,那才是大蠢蛋呢。 玉柱一路滔滔不绝的,把整个雪域内部的职官情况,剖析得一清二楚,翻了个底儿掉。 甘丹颇章,意为兜率宫。从二世大和尚,一直到七世大和尚,都居住于此。 所以,雪域地方政权,此前一直被称为甘丹颇章政权。 第巴者,甘丹颇章之宰也。 康熙丝毫也不嫌弃玉柱的啰嗦,他笑眯眯的听完之后,又问玉柱:“以你之见,应新立,还是取立?” 玉柱一听就懂,新立,就是立七世,取立便是找到转世灵童之后,仍旧立为六世。。 “回皇上,臣乃微末小吏,安敢妄议国家大政?”上次被皇帝训斥的教训,玉柱一直记着呢。 “让你议,你便议,只管说真话。” 康熙也知道,今天来参与听政的十几名重臣之中,除了老五之外,问谁都不如问玉柱。 “回皇上,臣以为,应新立七世。”玉柱比谁都清楚,拉藏汗就是个软蛋,被准噶尔的少量兵马,轻轻一推,就倒了。 可是,历史上的康熙,却大大的低估了准噶尔汗国的战斗力,高估了拉藏汗所部兵马的战斗力。 这才有了第一次平藏之战时,清军的两路大军,皆全军覆没的大惨败。 玉柱其实心里很清楚,康熙本人是倾向于取立六世的。因为,康熙高估了拉藏汗的实力,想拉拢他,帮着抵御准噶尔汗国。 问题是,只要玉柱说了真话,就是稳胜之局。他有啥必要,为了暂时的迎合讨好康熙,而说假话呢? 康熙有点不高兴了,正欲说话。 老五见势不妙,赶紧出列,厉声喝斥玉柱:“蕞尔小吏,竟敢妄言国事,还不速速退下?” 康熙被儿子的超级护短行径,惹得气笑了,他狠狠的瞪了眼老五,骂道:“你和玉柱都是混蛋,一起滚进里头去,等会子伺候着朕用早膳。” 哗,这叫什么惩罚?明明是奖赏亲近朕躬嘛! 陈廷敬抚须微笑,心下暗暗有些得意。 嘿嘿,他就知道,有老五在场,不管玉柱说啥,都有人帮着缓颊,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老官僚之奸滑,莫过于此也! 马齐神色复杂的看着玉柱,心下暗暗一叹,此子如此幸进,非国朝之福也。 张玉书被玉柱的真话,驳了面子,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不过,玉柱是满臣,还是佟家人。 张玉书在给他上眼药之前,肯定要顾虑佟国维、隆科多和庆泰,这三个老家伙的疯狂反扑。 更重要的是,老五当着皇帝的面,都敢如此的护短,还有啥不敢做的? 五阿哥和玉柱,暂时失去了参与听政的资格,一起被赶进了乾清宫里。 他们两个难兄难弟,是被皇帝惩罚进来的,自然是无座、无茶、无点心的罚站了。 梁九功在外头伺候着,魏珠领着他们两个,站到了静心斋里的门边。 大约半个时辰后,听政结束,康熙回来了。 “著胤祺和玉柱,东暖阁侍膳。”梁九功来传皇帝的口谕。 五阿哥和玉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的习惯向来是罚而不打,既然真叫他们去侍膳,这就说明警报已经解除了。 乍暖还寒的时候,康熙喜欢在东暖阁里用膳。 老五已经司空见惯了,玉柱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皇帝是怎么吃饭的。 好家伙,东暖阁内,康熙的面前,摆了一张小膳桌,阁内的中央,则是四张大长条桌,一字排开,几乎占了阁内三分之一的空间。 膳房的太监们,排着长队,捧着手里的山珍海味,川流不息的进来,放下菜肴之后,再低头出去。 玉柱和五阿哥,被领到了康熙的小膳桌前,梁九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双银筷子。 “芙蓉丸子。”康熙望着玉柱,玉柱赶紧拿着银筷子和小玉碟,满桌子去寻找芙蓉丸子。 这种时候,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梁九功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 就算是魏珠收了玉柱的大额贿赂,他也绝不敢吭出半声。 说句心里话,今天的玉柱,要格外的感谢隆科多和李四儿的奢侈无度。 在隆府,玉柱的早膳喜欢广式早茶,以清淡样多量少为主。 隆科多呢,他本是世家嫡子,特别喜欢摆出大排场的显示富贵。他的早膳,一般情况下,都是七八十道菜。 这么多年熏陶下来,玉柱跟着认识了不少宫廷菜肴。 不过,玉柱明明拿着筷子,走过了那道芙蓉丸子,却像是没有看似的,东张西望的到处寻找。 老五不懂其中的奥妙,梁九功和魏珠,却不约而同的心头陡然一凛。 皇帝真想吃舒服了,又何必叫玉柱来夹菜呢?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说白了,皇帝就是想看玉柱出丑,逗个乐子。 玉柱呢,他反正是晚辈,丝毫也不怕出丑的配合着演戏。道理其实很清楚的,只要把康熙逗乐了,别的惩罚,肯定也就没有了。 想做高官者,身段不柔软,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呢? 李成梁没被罢免辽东总兵之前,老虏努尔哈赤,那个奴颜婢膝,简直令人看不下去了。 玉柱的做官策略是,身怀硬本事,还要擅长拍马屁,逗得笑皇帝。 身段该硬则硬,该软就软,软硬兼施的目的就一个:让皇帝再也离不开他了。 见玉柱绕着那碟子芙蓉丸子,来回找了几圈,康熙也急了,忍不住的骂道:“小混蛋,眼睛长哪儿了?就在你的左手边。” 被骂了之后,玉柱又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下,这才夹了一颗芙蓉丸子,搁入碟内,捧到了康熙的面前。 康熙轻咬了一口丸子,含糊不清的骂玉柱:“蠢货,连丸子都找不到,要你何用?”忍不住的笑了。 见皇帝笑了,玉柱胆子也肥了,便涎着脸说:“天家气派太大了,臣彻底的看花了眼,唉,找不到菜啊。” 结果,这一蹲早膳,玉柱被康熙指使的团团乱转,一会子夹虾仁,一会子又去夹挂炉烤鸭,简直快要忙不过来了。 五阿哥在一旁彻底的看傻了眼,好家伙,汗阿玛真的让玉柱侍膳啊? 桌子上的菜太多了,压根就吃不完。 实际上,除了天香鲍鱼被点了三次之外,别的菜,康熙并未多点。 玉柱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康熙就着咸菜,用了两小碗熬出油的小米粥。 年纪大的人,习惯于吃软和的食物,而不是大荤大油之物。 说白了,玉柱忙得团团乱转,后头夹来的菜品,康熙连一筷子都没沾过。 夹不夹,是玉柱的事儿。吃不吃,是康熙的自由。 虽然有玉柱的掺和,但是,整个东暖阁内,在梁九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按照日常的用膳流程进行着。 膳罢,康熙去看折子了,五阿哥和玉柱被赶出了乾清宫。 玉柱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不是说,皇帝用膳,都有试膳太监在场么? 听了玉柱的疑惑后,五阿哥笑了,解释说:“这些菜品,早就在御膳房里试过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都是冷的呢?嘿,就是等试菜的结果,等凉的呗。” 玉柱仔细的一想,也就明白了。 菜都先试过后,太监们也早被仔细的搜过了身。只要防备着路上被掉换了,就不会出事。 事后,也证明了玉柱猜的很对。 按照宫里的规矩,三个太监,送一道菜,一个端两个盯。 若是那道菜有问题,这三人一起掉脑袋,抄家,灭族。 五阿哥出宫,回理藩院了,玉柱还回南书房当差。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小叶子提来了一只五层的红漆食盒。 “柱公,您有口福了,万岁爷赏的午膳,四菜一汤。”小叶子的腰,哈得更低了,态度也别提多恭敬了。 哪还有当初对玉柱,那副爱搭不理的傲劲儿? 玉柱微微一笑,臣下侍膳,他应该算是大清的第一人了吧? 说白了,康熙贵为天下至尊,照样有老小的脾性。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玩童趣的那一套。 别的且不说了,玉柱那位七十多岁的亲爹,动不动就爱发个莫名其妙的脾气,很难伺候。 玉柱正在开会,他亲爹一直打手机找他。就算是他挂断了,还一直打,催他赶紧回去。 结果,玉柱回去一看,竟然是给鱼缸换水的破事。可是,家里有保姆呢。 有了被亲爹折腾的经验,玉柱应付康熙的各种古怪行径,很自然的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南书房诸臣用膳的位置,叫小膳房,就在养心殿内。 小膳房内,摆了十几张餐桌,却壁垒分明。 五张大桌,一字排开。其余的十张小餐桌,和这一排大桌之间,隔了大约二丈的距离。 区区小膳房里,却把大清固有的森严等级制度,诠释的淋漓尽致。 玉柱提着红漆食盒,进了小膳房,随便找了个小餐桌,坐了下来。 玉柱打开食盒一看,果然是四菜一汤,一道烩羊肉片,一道燕窝挂炉鸭子,一道牡丹鱼片,一道珐琅盒鹿肉白菜,汤是猪肉海带汤。 菜品,其实并不多,关键是热的。主食,是两碗尚温的老米饭。 老米饭,皇帝所食之饭也。 (ps:兄弟们的支持太给力了,加更了,距离第三名也就一丢丢月票了,帮我冲上去,嗷嗷嗷!) 第175章 替康熙办事 玉柱用膳的时候,张廷玉进来了。原本,张廷玉碍着同僚的面子,想和玉柱坐到一块儿。 等看清楚了玉柱桌子上的饭菜后,他果断转身,坐得远远的了。 这人呐,就怕比较。张廷玉的食盒里,不需要看,肯定只有两道凉透了的荤菜,外加一小碗掺了沙子的粳米饭。 没办法,张廷玉是有名的清官,既不送礼,也不收礼。 宫里的提膳太监们,从张廷玉这里长期得不着好处,自然要狠狠的刁难他了。 别说张廷玉了,就算是首席满洲大学士马齐,提膳太监们都敢暗中下绊子,整得他有苦难言。。 在宫里用膳,岂容臣下挑肥拣瘦,说三道四? 玉柱的姨母是小佟贵妃,这确实不假。 但是,她就算是权摄六宫的贵妃,也不敢管乾清宫里的一只猫。 御前的一切事务,小佟贵妃都无权过问。过问了,就属于僭越。 美美的用了膳后,玉柱照例在红漆食盒里,塞了二两散碎银子。 这人呐,不能过河就拆桥,重诺的好名声,在宫里还是很重要的。 就算是玉柱的圣眷正隆,也不影响他继续和小叶子,暗中处好关系。 小叶子也很有默契,提着玉柱送回来的食盒,拐过墙角,便迅速的揭开食盒的盖子,将静静躺在最上面的银子,揣进了怀中。 没办法,小叶子的月银仅为二两,还要每月拿出五百文,孝敬给他的干爹。 这就没几个钱了。 宫里的大太监们,个个心黑,就连小叶子身上穿着的太监服,都要他自己掏银子去做。 现在,玉柱每天给小叶子二两碎银子,他就都可以存起来。等将来,小叶子有机会出宫办差了,再悄悄的将银子带出去,以贴补家用。 玉柱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布眼线最高明的手段,其实是提前很久,在重要的地界里,布下看似无用的闲子。 小叶子不过是最低等级的提膳太监罢了,玉柱现在就和他交好了,回头再托小佟贵妃,暗中提拔他起来。 将来,很可能就有大用了。 人脉这玩意,必须提前布局。可以平时不用,但不能在宫里没有可靠的自己人。 用罢膳后,玉柱回到南书房里,刚坐下不久,就接了粤海关监督发来的一份折子。 粤海关监督,名义上隶属于户部管辖。实际上,由皇帝亲自在内务府的包衣之中,选出信得过的能吏,派过去替皇家收钱。 玉柱打开一看,原来,粤海关监督上报了去年的总关税收入。 嗨,玉柱看了三遍,才看敢相信,折子上的数字没有写错。 偌大的粤海关,一年才收税十八万两,谁敢相信? 玉柱快要气笑了。不过,这并不关他的卵事,他只是写了个简短的节略:粤海关去岁税银十八万余两。 客观的说,玉柱非常善于抓住中心思想,并作出言简意赅的描述。 结果,中午下棋的时候,康熙冷不丁的问他:“怎么,你觉得粤海关收的税银过少了?” 只要不涉及到太子的事儿,康熙在冷静的状态之下,轻而易举的就从节略上,看出了玉柱未明说的不满。 “不瞒老爷子您说,若是换我去当粤海关监督,至少可以每年收回八十万两银子。” 玉柱虽然很年轻,性子却异常沉稳,轻易不表态,只要表态了,就肯定会兑现。 他的情绪丝毫也不激动,意思却很清楚,内务府派去粤海关的包衣奴才,实在是太过于贪婪了。 这些日子,下棋的时候,康熙故意问了许多盐、茶、铁、织造和海关亏空的事。 玉柱从来没有被难倒过,永远都是对答如流,连个磕巴都没有。 内务府的贪婪成性,康熙其实是非常清楚的。 别的且不说了,顺天府尹的密折里,照例就有四九城里,市面物价水平的详细情况。 但是,内务府的人啥时候不贪钱了,康熙就该担心有人勾结皇子阿哥,暗中下毒手要命的事儿了。 岂有防贼千日的道理? 皇帝,富有四海,他缺钱花了,找由头去弄,也就是了。何必为了一点银子,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呢? 不仅仅是大清,就算是秦汉的掖庭官员们,个个也都是巨贪,皇帝们却始终视若不见。 一个皇帝被坑了钱,尚有可说之处。历代的皇帝,个个被坑钱,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嗯。”康熙一如既往的没有当场表态,玉柱很知趣的便不再提了。 时间还长得很,玉柱丝毫也不着急。他现在要做的是,持续性给老皇帝灌输各种新颖的捞钱手段,做的是滴水穿石的基础工作。 康熙虽然不是吹嘘的圣君,却也是极其成熟的老政客了。 到目前为止,他在位长达四十几年,除了太子和老八的争斗之外,大大小小的政务全都驾轻就熟。 赵括,一直是反面教材。但是,赵括为啥会接替廉颇,成为赵军主帅呢? 至少,他的嘴皮子很利索,军事理论上,说起来头头是道。 客观的说,玉柱暂时没有可以实践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这就被迫先当赵括了。 连说都说不清楚,还怎么让皇帝相信,玉柱擅长打仗和捞钱? 三局围棋输得酣畅淋漓之后,玉柱想走了。 康熙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骂道:“你小子,就是个混蛋。你瞧瞧南书房里,谁敢未正就下衙?你倒好,到了时辰就敢出宫回府,丝毫也不耽搁啊。太闲了,不太好吧?我给你个差事吧。” 得,玉柱能说啥,只得乖乖的领了差事。 从宫里出来之后,玉柱登轿前,吩咐了下去,去刑部。 刑部就在都察院的边上,吴江和吴盛,都知道怎么走近道过去。 玉柱的官轿停在刑部门口之时,刑部满尚书安布禄的堂郎中讷章,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卑职讷章,拜见玉大人。” 见玉柱下了官轿,讷章赶紧过来,长揖到地,状极恭敬。 “讷大人,您太客气了。”玉柱是从四品,讷章是正五品,玉柱只须拱手还礼即可。 “玉大人乃是南书房重臣,卑职安敢失礼?”讷章满面堆笑的陪着玉柱,进了刑部衙门。 上次,玉柱来的时候,刑部的人可没这么客气。别说见讷章了,就连浙江司的郎中,都拽得不行。 与一般的郎中不同,讷章这个堂郎中,是专门伺候刑部一把手的大秘。 品级还是正五品,但是,影响力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夸张的说,在刑部,少有讷章摆不平的事儿。 但是,玉柱不仅是奉旨钦差,更是每天陪着皇帝下棋的少年新贵,讷章还敢端着大秘的架子,那就是自己个,找不自在了。 玉柱奉的是密旨,他又一向是低调做人的作派,故意没叫安布禄出大门来迎接。 安布禄的公事厅里,香案已经摆好。 跟着玉柱一起出宫的,四名跟着一起来的御前带刀侍卫,分列厅门的两旁,隔绝了内外。 玉柱面朝大门,背对香案,沉声喝道:“皇上口谕。” “奴才安布禄,恭聆圣谕。”安布禄赶紧跪下接旨。 “著玉柱,密审戴梓,刑部安布禄协之,钦此。” 安布禄一听是戴梓的事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从奉天抓回戴梓,乃是皇帝下的密旨,刑部不过是执行旨意罢了。 所以,戴梓被抓回来之后,一直被单独关押在钦犯的牢内,和任何人都无法接触。 有意思的是,抓人的是安布禄,提审的却成了玉柱。 以安布禄的从政经验,他虽然不敢问,却猜得到,这里头的事儿,小不了。 在安布禄的亲自陪同下,玉柱进了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 一路经过了十几道关卡,最终来到了一间单独的小牢房的栅栏外。 只是,石壁上只插了一只火把,光线太暗了,玉柱也看太不清楚小牢房内的情况。 “掌灯。”随着安布禄的一声令下,不大的工夫,四周的墙壁上,先后亮起了十几只火把。 这一下子,玉柱看清楚了。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正呆坐在铺满了草席的地面上。 戴梓始终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高临下的玉柱,因为视线的角度问题,也看不清楚他的相貌。 玉柱扭头看着安布禄,却没吱声。 安布禄被提拔为刑部尚书之前,乃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三法司的头头脑脑们,都是办老了案子的人精。 即使玉柱啥都不说,安布禄哪能不明白呢? 随着安布禄的吩咐,跟来的官员们和差役们,在讷章的率领下,都退出了牢里。 清场之后,牢里就剩下了安布禄、玉柱及四名穿着黄马褂的御前带刀侍卫。 小牢的旁边,就是专用的审讯室。 玉柱是奉旨钦差,他坐了书案的正中,而安布禄则坐到了侧面。 两名御前带刀侍卫,将戴梓架了进去后,玉柱这才看清楚戴梓的面容。 怎么说呢,戴梓的头发花白,形容憔悴也就罢了,居然天生就是鹰勾鼻,这确实十分影响观瞻。 按照这个时代,普遍迷信的相面说法,鹰勾鼻被认为是阴谋家、野心家以及小人的面部特征。 嗯,面相不好,难怪戴梓会被南怀仁那个洋鬼子,给坑惨了。 别人不太清楚,玉柱的心里是有数的,南怀仁故意要陷害戴梓,其实是因为巨大的利益。 当戴梓仿制出佛郎机炮,并实验成功之后,南怀仁就想杀了戴梓这个武器天才,以永除后患。 包藏着祸心的南怀仁,捏造了“沟通东洋”的罪名,故意诬陷戴梓。 只是,因为康熙毕竟还是爱惜人才的皇帝,并没有杀掉戴梓,而仅仅是将他流放去了奉天。 (ps:后面追得很紧,拜托月票的支持,帮玉柱站稳前三,多谢了。) 第176章 康熙的大考 逻辑其实很简单,让戴梓继续深入的研究枪炮技术,迟早有一天,大清朝就不买南怀仁关系户的红夷大炮了。 那个时候,大清朝每买一门红夷大炮,南怀仁都有不菲的提成。 南怀仁死后,意大利传教士菲利普斯以多明哥的名义,继任为钦天监的监正,其汉名为闵明我。 闵明我,继承了南怀仁的遗志,始终都想找机会整死戴梓。 工夫不负有心人。 戴梓流放于奉天之时,居然还在研究火药。因一时不慎,导致火药爆炸,炸伤了人,戴梓就被官府捉了去。 闵明我得知消息后,大喜过望,连忙利用星相之学,污蔑戴梓是想炸塌大清的龙脉。。 康熙其实也很迷信,但毕竟还是爱才的君主,没有冒然杀了戴梓,而是将他逮入京城,关进了刑部大牢。 “啪。”玉柱抓过案上的惊堂木,用力一拍,戴梓的身子猛的一抖,抬起了头。 这一下子,玉柱借着通明的火把光,彻底看清楚了戴梓的相貌。 唉,除了鹰勾鼻之外,长相也是歪瓜劣枣,难怪轻而易举的就被南怀仁和闵明我给坑了。 这个十分迷信的时代,面相不好的人,很容易被人联系上“鹰视狼顾”的司马懿。 不夸张的说,仅看面相,戴梓活像是电视剧《地下交通站》里的侦缉队长贾六。 但是,老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谁能料想得到,眼前的这个戴梓,竟然是整个大清难得一见的武器天才呢? 前明也有个武器天才,名叫孙元化,他跟着徐光启学习火器技术,造诣甚深。 然而,因为孔有德发动的“吴桥兵变”,并带人投奔了后金。时任登莱巡抚的孙元化被败家子崇祯,斩于菜市口。 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戴梓,本官奉上谕问你话,须明白回奏。” “是,臣领旨。”戴梓被抓了之后,路上和刑部大牢,分别吃了些苦头,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难免有气无力了。 “皇上问你,为何要炸塌我大清的龙脉?” 提及康熙的时候,玉柱果断起身,向左侧抱拳拱手,以示尊崇之意。 “回皇上的话,臣安敢炸塌龙脉,炸塌的不过是流放的茅舍罢了。” 戴梓苦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玉柱提笔在手,舔墨后,写下了一行字:罪臣戴梓奏曰:炸塌的乃是流放之茅舍尔,并非龙脉。 “皇上问你,为何不安分守己?”玉柱心里明白,康熙明明啥都会,却故意借着南怀仁的诬陷,把戴梓流放去了奉天。 “回皇上,西洋之火药,威力越来越大,臣惟恐我大清之火药之配方,远不如西洋,将来,迟早会生变故。”戴梓说得异常之中肯,历史恰好被他料中了。 玉柱一边问,一边做记录,刑部尚书安布禄就坐在一旁。 可是,安布禄始终听不明白,玉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倾向? 安布禄,那可是长期办案的老手了,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审问者,想开脱罪臣,问话的时候必然会有所暗示。 可是,玉柱的问话,中正平和,不偏不倚。 安布禄完全听不出来,玉柱是想保戴梓呢,还是想杀了戴梓? 玉柱也是成熟的老官僚了,他这才是第一次替康熙办差而已,态度必须要中正平和,不带任何的倾向性。 康熙是什么人? 他可是当了四十五年皇帝的老政客了,下头的那些个猫腻,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故意装聋作哑罢了。 对于老政客而言,只要玉柱的奏报来了偏向性,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 玉柱的心里,其实很清楚的。 历史上的戴梓,哪怕先后被南怀仁和闵明我这两个洋人传教士陷害了,康熙依旧因为爱惜人才,并没有杀他。 既然,戴梓没有生命危险,玉柱又何必横插一杠子的画蛇添足呢? 康熙考验了隆科多二十几年,才信任了他。 类似康熙这么老练的老政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兵权给了玉柱呢? 各种考验肯定是源源不断的,玉柱必须要经得起考验,才有机会仿效小站旧事。 当年,汉武帝还活着的时候,霍光一直谨小慎微,居然没有做错过一件差事。 但是,等汉昭帝驾崩之后,霍光就敢擅作废立之事,将昌邑王刘贺赶下了皇帝的宝座。 这人呐,有多大的实力,才能办多大的事儿! 其实呢,戴梓的事儿很清楚,也没啥秘密可审。唯一的秘密,也就是,戴梓实验用的火药配方而已。 对别人而言,也许那个配方很值钱,到了玉柱这里,却是一文不值。 黑火药的配方那点事,各种小说早就写烂了,也就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实际上,同样是黑火药,因为配方、储存和性状的不同,爆炸威力要相差数倍。 大清朝的那种黑火药,只是简单的将木炭、硫磺和硝混合,配比五花八门,是一种松散的混合物,很不耐储存和运输,而且易受潮、杂质多,威力小。 鸦片战争时,英军在虎门炮台,缴获了几万斤清军没来得及销毁的黑火药,最后都直接倒进海里了。 因为,这些劣质的黑火药,对英军并无卵用!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一个蒸汽压紧、机械制粒和磨光工艺,落后于时代的大清,就完全搞不出来。 技术落后并不可怕,先学习,后赶超,甚至干脆就是换了赛道即可。 比如说,锂电池和新能源车就是换了赛道之后,有些技术甚至是领先于西方了。 可怕的是,落后了还要嘴巴硬:都是我们祖上玩剩下的东西! 康熙派玉柱来密审戴梓肯定是有目的的,玉柱又是第一次办差,所以,问得格外的仔细。 戴梓一直待在奉天的流放地,经历也十分简单,没啥特别值得一说的事儿。 按照玉柱的理解,康熙之所以抓了戴梓回来,多半是因为迷信的缘故,真的害怕大清的祖龙之脉,叫戴梓给炸塌了。 “家里尚有何人?”玉柱本着办差须尽心的原则,既然来了,就要问个底儿掉,而不能马虎大意的只问黑火药的事儿。 “回大人,罪臣家中尚有四子,曰戴京、戴亮、戴亨和戴高,皆在奉天。” 玉柱点点头,又问戴梓:“除了喊冤外,还有何话禀于皇上?” “请上差替罪臣禀明皇上,罪臣死不足惜,唯四子无辜,望赦之。”戴梓倒是没有替他自己求饶,而是替四个儿子求了情。 舔犊之情,乃是人之常情。 审问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后,戴梓被押送了牢房。 玉柱也和安布禄拱手道别,离开了刑部,坐轿回乾清宫,向康熙缴旨。 康熙看了玉柱所做的笔录,忽然问他:“你觉得呢?” 这话问得没头无尾,但是,玉柱心里却明白,康熙指的是龙脉会不会被炸塌的事儿。 “皇上,臣不能妄议国家大事。”玉柱才不傻呢,龙脉之事,可大可小,他才没必要掺合进去呢。 反正吧,只要玉柱不插手改变历史轨迹,康熙也不会杀了戴梓。 “人才难得啊。”康熙叹了口气,说,“放他回奉天,不太好。赦了,更不好。这么着吧,就把他关到你的府上,只要不死,随便你怎么处置。” 玉柱才不想掺合进去呢,他摇着头说:“臣还想多点时间,早生嫡子呢,哪有工夫看着他啊?” 原本,康熙只是信口这么一说罢了,见玉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反而下定了决心。 “就这么定了。只是有一条,不许他和南边的汉人有任何接触。”康熙一锤定了音,玉柱只得乖乖的接受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安排。 玉柱想走了,康熙又说:“贵妃病了,你是她的嫡亲侄儿,去看看她吧。别急着马上出宫,陪着她好好儿的说说话。” 就在玉柱倒退着出门的时候,康熙忽然叫住了他,问:“朕年纪大了,贵妃的生辰好象是下个月初四?” 玉柱的心头猛的一凛,好厉害的康麻子啊,这是搞的突然袭击啊。 幸好,玉柱的记性好,且每年都托隆科多带生辰礼进宫,献给小佟贵妃。不然的话,还真被康熙给问住了。 “回皇上,贵妃娘娘,她老人家生于康熙七年戊申七月十四日,属猴。”玉柱回答得滴水不漏。 康熙也就没说啥了,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一旁的魏珠,暗暗替玉柱捏了把冷汗,万岁爷能这么问,显然是即将大用玉柱了。 但是,玉柱若是连宫里亲姑爸爸的生辰都不知道,万岁爷还会不会重用他,真的就很难说了啊。 宫里,自古以来都是最薄情之所在。 偏偏,康熙又格外的重视孝道。他若是龙体欠安,必要儿子们到病榻前,侍奉汤药,嘘寒问暖。 “魏珠,你陪着他过去,叫他多陪着贵妃说说话。若是晚了时辰,就让玉柱在景仁宫里歇下吧,亲姑爸爸和亲侄儿之间,就不需要那么多的避讳了。”康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吩咐了魏珠。 魏珠啥都明白,却是一个字都不敢漏给玉柱。 (sp:想去第二名待着了,就差几十票而已,老少爷们,帮帮我,跪求了!) 第177章 拟旨 宫里的规矩,妃嫔年过三十之后,便彻底的停了绿头牌,不再侍寝了。 小佟贵妃,今年已经是四十岁高龄了,年老色衰,还无宠,除了天天奏折往来之外,她一年难得见着皇帝几面。。 照魏珠的理解,皇帝的意思应该是,让玉柱今晚别出宫里,就陪着生病的小佟贵妃,好好的说说话。 但是,男女大防森严,康熙又不可能把话挑明了说。 康熙派魏珠跟过来,就是想借他的嘴巴,私下里把意思透给玉柱。 玉柱明明听懂了,却故意装了傻。 开什么玩笑? 正经的外臣,谁会留宿于宫中?谁敢留宿于宫中? 玉柱敢保证,他今晚敢留宿于宫中。明天,翰詹科道那些言官清流们,口诛笔伐的弹劾折子,肯定会将他彻底的淹没掉。 宫里的规矩,就是规矩,不可逾越也! 玉柱若真的是个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小年轻,很可能就按照魏珠的暗示去做了。 然并卵,玉柱却是沉浮于宦海二十多年的老油条了,怎么可能落下这么大的把柄呢? 康熙,明摆着是挖了坑,等玉柱傻乎乎的跳进去之后,名声彻底搞臭了,最后再拉他一把。 咳,玉柱,有真本事,有雄厚的家世,何苦自己往坑里跳呢? 说白了,就算是康熙现在不重用他,玉柱还真的是半点都不担心呢。 到了一废太子,老八的势力膨胀得异常吓人之时,巨大的政治旋涡席卷整个朝堂,那时候,康熙就必定会想起玉柱这把锋利的尖刀。 反过来说,按照玉柱的理解,这也是康熙在重用他之前,对他心智是否真正成熟的一次大考。 玉柱过关了,顺利的提拔重用。没过关,康熙就会把他当作是一把纯粹砍人的刀了,用过即扔的那种破刀。 到了景仁宫后,小佟贵妃听说玉柱奉旨来看望她,不由大喜欲狂。 见小佟贵妃撑着要起身,魏珠赶紧俯身劝道:“贵主儿,万岁爷说了,您是玉柱的亲姑爸爸呢。”这话余味无穷,令人不得不深思。 谁曾想,小佟贵妃却说:“哪怕是至亲,初次见面,本宫就蓬头垢面的,成何体统? “来人,伺候本宫更衣。” 小佟贵妃根本就不甩魏珠的暗中威胁,我行我素的梳妆打扮好了,盛装在正殿就座。 魏珠很是理解的摇了摇头,哑然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佟贵妃都四十岁了,无宠、无子、无欢爱,顶多也就是个位分很高的活寡妇罢了。 说白了,就算是得罪了皇帝,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算是冲着佟国维、隆科多、庆泰和玉柱,这四个佟家人的面子,皇帝都不可能把小佟贵妃怎么着的。 “臣玉柱,恭请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礼不可废也! 就算是在私下场合,小佟贵妃是君,玉柱是臣,不可越礼也! “伊立。”碍着魏珠在场,小佟贵妃该端着的架子,还必须端着。 “谢娘娘。”玉柱行礼如仪,不敢稍有懈怠。 “来人,赐座,上茶。” 正式见礼之后,小佟贵妃笑眯眯招手唤道,“小猴儿,来,坐到姑爸爸身边来,让姑爸爸好好儿的瞅瞅你。” 玉柱无视于魏珠的惊诧眼神,乖顺的坐到了小佟贵妃侧面的锦凳上,故意仰起俊秀的脸庞,由着小佟贵妃看个够。 “啧啧,真想不到啊,我的小侄儿,竟然如此的俊美。嘻嘻,白白便宜了富察氏那个老姑奶奶了。”小佟贵妃这么一逗趣儿,玉柱马上笑了。 “姑爸爸,那富察氏甚美,侄儿颇有些艳福不浅呢。”玉柱很理解小佟贵妃的苦楚之处,既然坐到了一起,干脆说点高兴的事儿。 骨肉至亲见了面,和没见过面,性质迥然不同的。 小佟贵妃一直盯着玉柱,看他笑,看他逗趣儿,怎么都看不够。 此前,魏珠突然就对小佟贵妃,变得友好了很多。 小佟贵妃也是绝顶的聪明人,她仔细的一琢磨,便猜到了真相,一定是玉柱打点过了魏珠。 在玉柱未中状元之前,隆科多虽然也时常照应着小佟贵妃。但是,不管是梁九功,还是魏珠,对她都仅仅是敷衍个面子情罢了。 和魏珠打交道这么些年了,他是不是真心的照应,小佟贵妃还能不知道么? 在宫里熬着的人,心思不够深,压根就活不长的。 玉柱这孩子,真是个有心人,知道心疼姑爸爸的不容易,小佟贵妃很自然的就要提点他一下了。 “你平日里,在家中,玩耍些甚?”小佟贵妃问的很细,啥都想知道。 玉柱就捡了些有趣之事,一一说给小佟贵妃听。 “姑爸爸,侄儿以前要考状元,每日里,除了读书,就是习字,再不就是学习蒙语和藏语,哪有时间玩耍?现在呢,侄儿喜欢逛街,先尝王致和的臭豆腐,再来串冰糖葫芦,走累了,就坐到茶楼的二楼,看街上的漂亮姑娘和小媳妇儿。”玉柱的一番俏皮话,把小佟贵妃逗得前仰后合。 “哼,你这小猢狲,打量着我不知道富察氏的美貌,还是怎的?”小佟贵妃每三年主持一回宫里的选秀女,富察秀云长得格外的俊俏,她岂能不知? 玉柱笑嘻嘻的说:“姑爸爸,侄儿也是运气上佳,若不是她的郭罗玛法病殁了,耽误了前程,又岂能便宜了我呢?” “你身边使唤的丫头们,都有谁,可精心?”小佟贵妃完全是一副拉家常的模样,一旁的魏珠暗暗一叹,这是太闷了呀。 魏珠毕竟收过玉柱的大好处,他在一旁站了一阵子,故意找了个借口,暂时去了敬事房那边。 等魏珠一走,四下没外人之后,小佟贵妃忽然眼圈一红,伸出双手,哽噎的唤道:“我的儿,来,让姑爸爸抱抱你。” 玉柱见了小佟贵妃的真情流露,他的心里也很感动,便顺从的凑过去,故意矮着身子,让她抱了个结实。 小佟贵妃一手抱住玉柱,一手抚摸着他那张俊秀的脸庞,低声泣道:“我的儿,若是你表哥平安的落了地,将将好,比你年长八岁。” 这话乍一听,没啥。仔细的一品,却藏着无比血腥而又残酷的内幕。 玉柱猛的一凛,等悟透了之后,却又觉得格外的酸楚。 在康熙的后院里,蒙古女人们都无生育。 而且,老四的养母孝懿皇后,和她的庶妹小佟贵妃,两个都没有生育,这事本身就透着极大的古怪。 佟半朝,成就了佟家第一外戚的权势和体面。但是,相应的,两个进宫的佟家女儿,却过着凄惨的生活。 说白了,如果孝懿皇后生下了儿子,对太子胤礽的危险,就太大了。 小佟贵妃,也是同理。宫外的佟家,越是势大,她就越不能有生育。 天家岂有真情? 玉柱能够说啥呢?他只得用力的抱紧了小佟贵妃,低声说:“姑爸爸,有我在呢,不怕。您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吧。” 小佟贵妃狠狠的搂了把玉柱的腰,心里的欢喜,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若是佟国维的话,只会干巴巴的劝她安分守己的伺候好皇上。 隆科多则会私下里给她塞钱塞物,帮她打点宫外需要办的事儿。 唯独玉柱这孩子,却鼓励她大声的哭出来! 好,很好,她没有看错他,真是个贴心懂事的好孩子啊。 小佟贵妃悲不自禁的死抱着玉柱,放声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异常之凄惨。 玉柱也忍不住的落了泪,姑侄两个抱头痛哭。 小佟贵妃足足哭了一刻钟,这才收了泪。她洗了脸,补了妆后,笑吟吟的和玉柱凑一块儿,闲话家常。 隆科多的事儿,李四儿几乎都知道。 据李四儿说,小佟贵妃当年死活不肯进宫,是佟国维利用她的生母做要挟,这才被迫进了吃人的皇宫。 “姑爸爸,侄儿现在也有点权势了,若有需要照应的人家,您只管吩咐,侄儿一定尽全力的照应着。” 玉柱的这番话,别有所指,意味深长。 小佟贵妃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就算是个傻子,也修炼成了精。 “嗯,这也就是你问了,旁人我可不说的。”小佟贵妃咬着玉柱的耳朵,声若蚊呐的说了个名字。 玉柱牢牢的记下了那个名字,随即笑道,“姑爸爸,您放心,侄儿办事靠谱的很。” 这是个绝对不能公开说的名字,事关重大。天知,地知,只有姑侄两个知也。 若不是小佟贵妃年事已高,身体又很不好,去日无多,肯定会烂在了肚子里。 但是,玉柱的心里却很清楚。别看小佟贵妃总是生病,寿数却很长。到乾隆登基之后,她还活了十几年。 这人呐,越是病病歪歪的每天吃药,反而活得很长,实乃咄咄怪事也。 玉柱是外臣,面见小佟贵妃的机会,以后不能说完全没有,却异常之渺茫。 难办的是,秀云虽是四品外命妇,却被康熙善意的剥夺了进宫觐见皇太后和贵妃的权力。 那就只能等玉柱把小曹佳氏娶进了门,让她时常递牌子进宫,看望小佟贵妃了。 正因为知道再难见面了,直到宫门快要“下千两”之时,小佟贵妃才放了玉柱出宫。 下千两者,锁宫门也,后被讹传为“下钱粮”。 魏珠回去乾清宫,禀了玉柱的去向后,康熙点点头,随口道:“倒是个知礼的小猴儿,叫张廷玉进来拟旨吧。” “嗻。” 小猴儿,魏珠一听这三个字,便明白了,玉柱真正的走进了万岁爷的心里。 魏珠心想,若是玉柱真的留宿于宫中,嘿嘿,那也太不懂事了。 眼看到了手边的好前程,肯定会不翼而飞了。 现在就不同了,万岁爷叫了张廷玉来拟旨,玉柱只怕是要被重用了呀。 (ps:我想一直待在第二名,今天超过了3000票,必有加更!) 第178章 玉柱接旨 康熙做了四十几年的皇帝,经历了多少大风恶浪? 说白了,除了太子和老八这两个亲儿子,牵扯到了杀子的名声臭大街的问题,令他格外的头疼之外,谁不敢杀? 康熙擒鳌拜,索额图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立下了首功,结果又如何呢? 玉柱才不傻呢,私下里下棋,他敢喊老爷子。 该讲究的规矩,却丝毫也不能马虎。。 登轿之前,玉柱望着巍峨的紫禁城,不由微微一笑。 今天面见了小佟贵妃的收获,可谓是异常之巨大。 最起码,小佟贵妃私下里说的,那两个绝对信得过的太监,就异常的有帮助了。 小佟贵妃再不受宠,毕竟担任权摄六宫的贵妃十多年了。她在私下里,培养几个信得过的死党太监和女官,自在情理之中。 别且不说了,这两个有机会出宫的死党太监,让玉柱有办法越过隆科多和康熙,可以单独和小佟贵妃,取得秘密的联系。 第二日午膳后,康熙酣畅淋漓的连赢了三盘围棋,信口问玉柱:“等会子,又是准点下衙?” 一旁的梁九功,暗觉好笑,玉柱真是个恋家的怪胎也! 南书房里的所有臣子之中,除了玉柱之外,谁敢未正就下衙? 看看人家张廷玉,那次不是申末之后,才敢下衙出宫? 玉柱一听康熙这么问了,就知道不妙,他赶紧陪着笑脸,说:“老爷子,今儿个,我要去阿布哈的家里,接了住对月的少奶奶回府呢。” 玉柱没有明说,意思却很明显,他宁愿去陪着家里的小美人快活,也不乐意额外去当差。 四九城里的旗下大爷们,大多都是安于享乐的,宁可提笼架鸟泡茶馆的闲晃,也不乐意去学习骑射。 梁九功不禁哑然一笑,玉柱确实有大才,却太过于懒散了。 当初,还在宗室御史的任上,玉柱就敢天天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床。 而且,每天只去衙门里打个照面,玉柱就又溜了,这可是典型的旗下大爷的作派了。 “嗯,这个理由倒是很正当呐。跪安吧,朕回头有旨意予你。” “嗻。” 康熙称朕的时候,说的就都是正经事了,玉柱很自然的跪安了。 从宫里出来,玉柱乘官轿,去了富察家。 按照这个时代旗人的规矩,新媳妇儿回娘家住对月,以及住满回府,都需要玉柱这个姑爷亲自接送。 伊尔根觉罗氏听说玉柱来了,下意识的瞅眼西洋座钟,略微计算了一下时辰,便知道了,玉柱是刚刚下衙就来了。 “姑娘,咱们姑爷还算是知道疼你。”伊尔觉罗氏笑眯眯的打趣秀云。 秀云早就看清楚了额涅算时间的小动作,她不由吃吃的一笑,说:“额涅,我舅舅高升为从七品笔贴式之后,还没有摆大酒,宴大客吧?” “哼,你这个死格格,连你亲舅舅的闲话也敢攀扯,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伊尔根觉罗氏一边骂,一边笑,暗暗得意不已。 安林不过是帮着伊尔根觉罗氏,给玉柱带了个话而已。不曾想,玉柱办事的态度,极为认真,可谓神速。 三天前,伊尔根觉罗氏的亲弟弟新盛,带着厚礼,亲自登门向她这个亲姐姐道谢。 半个月前,五阿哥上的保举折子,宫里批下来了,擢升新盛为理藩院的从七品笔贴式。 单单是升了品级,倒没啥值得多说的。问题是,新盛被调到了管院阿哥直属的堂郎中手下当差,这个就厉害了。 众所周知,理藩院的太上皇,便是五阿哥胤祺。老五身边的堂郎中,便是他的哈哈珠子,名叫丰明。 说白了,新盛从此就算是五哥的直接部下了。只要他尽心办差,还愁前程么? 八品,到七品,可谓是质的飞跃。 八品笔贴式,再有能耐,也只能成天从事案头的文字工作。 七品笔贴式,就可以在堂郎中的指派之下,负责某个方面的差事了。 实际上,这仅仅是伊尔根觉罗氏当初为了试探玉柱的一种方法而已,想看看玉柱,对两家联姻的真实态度。 玉柱的表现,自然是令人很满意的。 所以,等玉柱进来之后,行了礼。伊尔根觉罗氏,便命人搬来了锦凳,请他就坐在了炕边。 嗯,有段时间没见了,秀云的脸色红里透白,白里透嫩,显然是被养得很滋润。 秀云被男人盯着看得不好意思了,粉面一红,扭过了头去。 伊尔根觉罗氏,那可是老江湖了,她装作没看见似的,亲切的从佟国维的身体状况,一直问候到了李四儿的气色。 玉柱都一一详细答了,然后很有礼貌的也问候了常德的健康,以及伊尔根觉罗氏的饮食。 旗下人家,就是讲究礼多人不怪,等客套完毕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个时候,常德和安林,前后脚的回来了。 常德一进屋子,就笑着对玉柱说:“姑爷,我听说,你今儿个蒙皇上的恩典,觐见了景仁宫娘娘?” 宫里的规矩,旗人和宫里的妃嫔们,称呼皇后只能是主子娘娘。皇后娘娘,那是汉臣和汉臣之外命妇的叫法。 包括贵妃在内的宫妃们,住哪个宫殿,内务府的人,就习惯以该宫的名字来代称。 比如说,德妃住在永和宫,大家就在私下里称之为永和宫娘娘,一般不称德妃娘娘。 又比如说,李光地是福建泉州安溪人。官场上的人,闲聊的时候,大多会称其为:李安溪。 常德是内务府的慎刑司郎中,宫里的消息,他知道的自然是极快的。 玉柱笑了笑,解释说:“不瞒您说,小婿替皇上办了件差事,办得还行吧,皇上心里一高兴,便让小婿去了景仁宫。” “唉,景仁宫娘娘,全摄六宫,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唉……”臣子不好言宫中之隐私,常德也只能唉的一声,令人回味无穷了。 玉柱知道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名字之后,已经是啥都明白了,却半个字也不敢和任何人说。 “死老头子,怎么和咱姑爷说话的呢?搁外头喝多了吧?”伊尔根觉罗氏担心惹了玉柱不痛快,赶紧埋怨了常德。 玉柱见常德脸色都变了,怕他误会,赶忙陪着笑脸说:“阿布哈,小婿很有些馋酒喝了,等会陪您痛饮几杯?” 常德已经知道了,玉柱是个望不见底的海量,他连连摆着手说:“姑爷,你喝你的,甭管我。我喝酒慢,喜欢撮几粒儿花生米,慢慢儿的滋溜着喝。” 大舅兄安林见玉柱朝他看过来,也吓得连连摆手,说:“我可不敢和你拼酒,一桌子的八个人,都被你给灌趴下了,我算是哪个牌面的?” 嘿嘿,玉柱大婚的那天,酒倒碗干,硬是干倒了一桌子的人,喝出了赫赫威名。 在富察家用罢了晚膳后,玉柱接了秀云,登上了马车,径直回府。 当晚,玉柱本想趁着秀云迷糊之际,把杏蕊也拖上大床。结果,秀云爬下床,果着身子,就躲进了净房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小蹄子,你缠那么紧干嘛?” 方才,玉柱想去追秀云,却被杏蕊缠得死紧,硬是没让他的齐人妄念得逞。 第二日,参加了御门听政之后,玉柱坐回到位置上,伏案写节略。 说句心里话,南书房里的差事,虽然枯燥乏味。但是,各种核心的机密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自从平了三藩之后,本朝的汉臣大学士,无一例外,都是从南书房里爬起来的。 随着康熙在位日久,南书房的重要性,日益突出。 而内阁和议政王大臣会议,则逐渐被边缘化了。 临近午膳的时候,梁九功突然满面春风的来了。 “玉柱接旨。” “臣玉柱,恭聆圣谕。” “奉上谕,著玉柱,钦差监督崇文门,本兼各职如旧,钦此。” “臣玉柱领旨谢恩。”玉柱一边接过上谕,一边暗觉好笑,世事实在是难料啊。 钦差者,四品及以下,皆为钦差官员也。三品及以上的钦差,方为钦差大臣。 不管是钦差大臣,还是钦差官员,皆不归任何部门管辖,直接隶属于皇帝。 和绅,和中堂,他真正开始发迹的地方,便是崇文门监督。 客观的说,和绅之前的崇文门监督,也算是肥缺。但是,远不到天下第一肥缺的地步。 这主要是,事多且杂,管理混乱,且向达官贵人们收税,难于上青天。 和绅担任崇文门监督之后,收到的税银,当年就从几万两银子,跃升到三十几万两的程度。 乾隆得了大笔的银子,自然是龙心大悦了,屡屡破格提拔和绅。 必须要承认,和中堂虽然贪婪无度,却是个很擅长搞钱的高手。 玉柱送梁九功出门的时候,想暗中塞张银票过去。只是,玉柱不是吴江,他压根就没有专门练习过,如何顺利的塞银票。 结果,玉柱递过去的银票,竟然径直塞进了梁九功的手心里。 玉柱如此的懂事儿,梁九功心里很满意,也就没有故意刁难他。 梁九功脸上带着淡笑,手心轻快的一翻一缩,银票便自动卷入了袖内,再也不见了踪影。 (ps:有兄弟说,先加更,后赏月票,一定帮我待在第二。好,我信了,加更了!) 第179章 皇帝耍无赖 等玉柱回来的时候,南书房里所有的同僚,除了大学士们要端着架子之外,包括张廷玉在内,都纷纷来向玉柱道贺。 玉柱的脸上,堆满了假笑,配合着大家说些个客套话,敷衍个面子情罢了。。 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怪不得任何人! 玉柱的目标,其实很简单,擅带兵打仗、擅捞钱的纯臣也。 纯臣二字,便足以说明一切问题。大白话就是,玉柱完全没有必要和同僚,有太深的交情。 南书房,就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那些所谓好人缘的臣子,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去。 说白了,在南书房里的人缘太好,不仅不是情商高,反而是官场大白痴的具体体现。 最核心的,也是最集权的中枢衙门里头,你和同僚们的私交甚密,嘿,想干嘛? 类似李光地和吴琠,陈廷敬和张玉书,这样水火不相容的争斗关系,才是令老皇帝最安心的状态。 所以,玉柱进了南书房后,和谁都是敷衍性质的面子情。 未正就下衙后,玉柱宁可回府调戏一番杏蕊,也不想和南书房的同僚们,结下深厚的私交。 在玉柱之前的崇文门监督,虽然都由内务府的包衣出任,却并未挂上钦差的头衔。 皇帝、户部和内务府总管,都可以随意插手崇文门监督的差事,责权异常之混乱。 如今,康熙给玉柱加了个钦差的头衔后,户部和内务府就只能对他干瞪眼了。 崇文门监督,属于是兼职的差事,而不是职官。就和直南书房一样的性质,属于差遣中的一种,本身并无品级之分。 因为,直南书房的差事,并未被免。 所以,玉柱抱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认真态度,一直伏案写节略。 直到用罢了午膳,玉柱这才拜别了轮值的李光地,进乾清宫找老皇帝下棋去了。 “老爷子,我才进南书房刚满一个月呢,太早了点吧?” 在私下里,玉柱显得很随意,家里怎么对佟国维的,如今就怎么对康熙。 偏偏,康熙还挺稀罕他的这一套,不仅不管他,反而还经常性的有所配合。 魏珠这个阉货,在一旁,彻底的看傻了眼。 “唉,我一直想拔了策妄阿拉布坦这颗毒牙,只是苦于国库没银子啊。”康熙叹了口气,说,“你答应过我,你来当崇文门监督,至少可以拿回三十万银子的。” 玉柱差点气笑了,这不是耍无赖嘛? 他只是给康熙详细的算过一笔帐,只要按照他的手段来搞,三十万两每年的税银,便可轻松落袋。 结果,到了康熙的嘴里,就成了他的承诺了。 老皇帝耍无赖,玉柱找谁说理去?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你之前的监督,可都没有钦差二字呀。”康熙有些小得意的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呃,玉柱想了想,康熙确实说的很有些道理。 有钦差二字,和没这两个字,待遇有如天壤之别! 钦命监督崇文门,钦差的身份,见官大一级。 那怕是世袭罔替的亲王,或是皇子阿哥当面,玉柱也只须拱手行礼即可。 说句大白话,康熙实在是穷怕了。老皇帝自己不擅长搞钱,手下也是一大堆不会搞钱的嘴炮大臣,被迫之下,只能试探着重用玉柱这个毛头小子了。 历史总在雷同。 这就和乾隆试探和绅的真本事一样的性质,康熙就是想看看,是骡子,还是骏马也? “老爷子,我要整个税关的大权,章程我定,委员我派,差役我命。您若是答应了我,别说是三十万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万两银子,我也可以按年上缴。” 玉柱才不傻呢。皇帝缺钱花的时候,不趁机讨价还价的要权力,更待何时?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不擅长捞钱,康熙又何必要重用玉柱呢? 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变不出黄金来。 不客气的说,满嘴仁义道德的儒臣们,连夸夸其谈的赵括都不如。他们只会劝说皇帝,尽量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的过苦日子。 问题是,准噶尔汗国和罗刹国,已经步步紧逼了上来。没钱打仗,麻烦就大了呀。 雪域,距离准噶尔汗国,可谓是近在咫尺。万一生变,要打大仗了,银子从何而来呢? 不管是谁,只要当了家,就必然要计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开销。 “六十万两,一两都不能少。”康熙半像逗趣儿,半是认真的下了定论之后,玉柱知趣儿的闭上了嘴巴。 皇帝不可能明说,但是,态度很明显,默许了玉柱去搞钱。 六十万两,搞来了,一俊遮百丑,升官发财! 搞不来,老皇帝就要新帐老帐,搁一起的清算玉柱了。 哦也! 玉柱的奸计得逞也! 崇文门监督衙门,不是步军统领衙门,更不是丰台大营,不过是个收税的小衙门罢了。 只要不涉及到兵权的敏感之事,玉柱自然敢和老皇帝打商量了。 出宫回府的路上,坐在官轿里晃悠的玉柱,不由微微一笑。 康熙非常的好面子,他明明知道摊丁入亩和官绅一提当差纳粮的好处,却不敢去做。只因,怕落下骂名,影响了仁君的气派。 不敢从根子上解决税收的问题,那只能局部性质的裱糊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官本位之下,善于经商搞钱的九阿哥,是老皇帝最不喜欢的一个亲儿子。 儒家学说的体系,从根子上说,希望整个社会永远固定的不流动,并天然排斥贱商。 实际上,治乱循环的周期率,根源就在于,社会阶层超级固化之后,上下层彻底失去了流动性。 底层的野心家们,看不见和平上位的希望了,随即揭杆而起。 李闯,洪秀全,孙大炮,皆如是也!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这三者不可偏废也! 只是,快到伽蓝闫胡同的时候,巡捕营的副将罗兴阿,主动拦下了玉柱的官轿。 “禀二爷,您的府上正门前,站满了人,全是崇文门下的官吏和大富商们。唉,标下也不太方便赶他们走。”罗兴阿搓着手,很为难的禀报了这个比较麻烦的消息。 玉柱一听就懂,他即将就任崇文门监督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捞饱了的下属们,担心丢了已经到手的聚宝盆,特意提前来拜码头了。 罗兴阿真正担心的是,赶走了来送钱的人,会惹得玉柱不快。 崇文门监督,并不是只管区区一个崇文门的税收,而是四九城各门的税务,均归其管辖。 按照职权范围而言,相当于整个四九城内的税务局局长。 只是,税务局长是没有带刀税警的,玉柱手下却有。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比如说,你敢在城门口偷税,玉柱就有权派兵去查封了你在城里城外的所有铺面及田产,还可以抓了你全家进大牢。 玉柱的这个监督,加了钦差二字之后,嗨,就更是牛气冲天了。 除了皇帝之外,谁都管不着他这个钦差了。 奉旨捞钱,牛不牛? 还没上任,就赶部下们走人,好名声还要不要了? 玉柱谢过了罗兴阿后,改走侧门,回了隆府。 他刚进门,还没坐稳,李四儿就派人来找他过去。 得,玉柱索性连官服都没换,径直去见李四儿。 刚一见面,就见李四儿异常得意的问他:“好儿子,你又升官了?门口围满了人,我登上梯子爬墙头一看,好家伙,乌压压的一大片,把整个胡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玉柱打千行了礼后,就把就任崇文门监督的事儿,简单的告诉了李四儿。 李四儿一听,马上喜笑颜开的说:“那以后,岂不是豪商们,都要来给我送银子了?” 玉柱正好要和李四儿说这事呢,就笑着说:“额涅,以后就由我收了他们的银子,送给您即可。您想啊,这么多人来送钱给您,哪些该收,哪些不该收,很麻烦的。” 这天底下,什么样的生意最赚钱? 自然是垄断的生意啊! 以如今玉柱的权势,他想利用林家这个白手套,垄断某个行业的生意,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夸张的说,玉柱的嘴皮子一动,也就成了。 富商们兜里的钱再多,玉柱不允许他们的货物进四九城,他们就必然会彻底的丢失掉几百万人扎堆的大生意。 说白了,玉柱是手里掌握着合法伤害权的活祖宗。 再厉害的大商人,到了他的跟前,都得跪下喊爷爷。 “成。你刚刚上任,还是少捞点。等你都熟悉了,再捞不迟。”李四儿只要能收钱,哪管是谁给的? 捞钱?肯定是要捞的。 只是,玉柱才不屑于受贿呢。 不客气的说,受贿,才能捞得到几个钱? 和绅,和中堂的偌大家当,除了巧取豪夺和贪污受贿之外,主要还是善于经营的结果。 李四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有隆科多每年捞回来的几十万两银子垫着底,她主要是怕儿子不懂捞钱的行情,吃了黑心官吏们的闷亏。 隆科多的上升之路,一靠包打听的才能,二靠贪污受贿的保护色。 玉柱也仔细的琢磨过这么个问题,他不去捞钱,康熙反而会对他不放心了。 (ps:已经加更了,月票很有点少啊。我要稳定的待在第二名,帮帮我,跪求了!) 第180章 万岁爷等急了 但是,受贿又太伤害名声了,玉柱并不想那么干。 所以,利用林家做白手套,通过经商聚集大量的财富,还都摆到康熙的眼皮子底下去,就会皆大欢喜了。。 事实上,和中堂就是这么干的。只是,他掌权的时间长达二十年之久,财富越滚越多,最终成了超级大肥羊,白白便宜了嘉庆帝那个庸人罢了。 自古以来的权臣,只有两个结果,死或篡,无一例外。 死,分两种,皇帝赐死,自己老死。但是,两种都是家族不保。 霍光和张居正,刚死不久,全族都被皇帝清算了。 教训异常之深刻也! 孙承运带着林武来的时候,整个伽蓝闫胡同里,几乎全是人。 “嘿,老林啊,怎么这么多人?”孙承运扭头问林武。 孙承运是穿着便服来的,又没坐额附的马车,只能下了车,徒步往里走。 林武是林燕儿的亲爹,现任林家的家主,他哈着腰,陪着笑脸说:“不瞒您说,小人已经认出了十好几个很熟悉的老东家了。小人这么跟您说吧,玉老爷看这些人里头的谁不顺眼了,他的生意立马少掉八成以上,那就全完了。” 还真别说,林武的人品不怎么样,做生意的眼光,却还是颇有道行的。 一语道破了天机! 人,聚集的越多,生意越大,乃是亘古不变的经济规律。 比如说,整个东京都地区,人口才三千万而已,gdp却占了整个倭国的一半以上。 也就是说,剩下那一亿人口所创造的gdp,不仅不如这三千万人,差距还越拉越大。 如今的四九城内外,聚集了一百多万人口,乃是整个全球的第一大城市。 按照官方的统计,整个四九城的内城和外城,仅有七十几万人。 嘿,玉柱仅用脚去思考,也知道,怎么可能这么少呢? 别的且不说了,单单是,内城的旗人,就有三十几万了。 再一个,以这个时代异常落后的人口统计手段,又没有实行摊丁入亩,海量的隐匿流动人口,压根就是无法统计的一笔烂帐。 所以,玉柱的保守估计,城里的居民,大约八十多万。算上城外的居民和流动人口,至少超过了一百二十万。 嘿嘿,守着这么大的聚宝盆,一年才收几万两银子的税,崇文门监督衙门里的这帮孙子们,该有多贪婪?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武跟在孙承运的身后,堂而皇之的进了隆府。 吴江正往外头走呢,猛然瞧见了孙承运,便笑嘻嘻的凑过去,打千行了礼。 “小的请额附爷大安。” 隆科多收了孙承运为干儿子后,孙承运在隆府的待遇,直线上升,可以径直穿堂入室,直达玉柱的内书房。 这且罢了,就在隆府的外院里,还有专门留给孙承运的客房。喝多了,只管往那边一躺,简直是舒服之极也。 “你这是要去哪?”孙承运见吴江走得很匆忙,便好奇的问他。 吴江哈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咱们二爷发了话,今儿个不见外客,命小的去叫外头的那些人,都散了。” 孙承运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确实,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把整个胡同都堵死了。传出去,事儿闹大了,要吃弹章的。不过,你出去说的时候儿,语气尽量要婉转一些,别叫人家有借口说嘴。” “是。”孙承运在玉柱心目中的地位很重,他的吩咐,就算是吴江也得乖乖的听着。 听说孙承运来了,刚从李四儿那边回院子的玉柱,就在秀云和杏蕊的一起侍奉下,换了身便服,过去见客。 林武就站在内书房的台阶下,见玉柱来了,他赶紧跪下了,重重的叩头,毕恭毕敬的说:“小人林武叩见玉大老爷。” 玉柱点点头,淡淡的说:“罢了。”扬长而去,没理会林武。 林武起身后,只得乖乖的仍旧站在台阶下,等候玉柱的召唤。 此前,玉柱没见过林武。不过,孙承运方才叫人来禀的时候,玉柱也知道了,林武被他领了进来的事儿。 不用问,必是孙承运,收了林武的重金贿赂。不然的话,以老孙的性子,才不可能白白的替他人作嫁衣呢。 果然,孙承运一见了玉柱,便笑眯眯的说:“老林给了这个数,你哥哥我哪里受得了这个啊?便领了他进来。嗯,你怎么处置他,全凭你的心意,我只负责领了他进来便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玉柱微微一笑,一根指头,代表了一千两也。 孙承运和玉柱之间,从不藏着掖着,他收了钱办事,都一律会提前说得一清二楚。 玉柱能说啥呢? “寒霜,你去唤林燕儿来,让她接待一下林武。”玉柱想了想,索性让林燕儿父女见见面,看看林武有何想法? 寒霜出去后,孙承运还没说话,门房来报,大兴知县赵东河在门口请见。 “嘿嘿,赵东河八成是闻到了肉味,赶过来拜你这尊大金佛。”孙承运叹了口气,小声说,“你这差事,很容易得罪了王公贵族,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玉柱微微一笑,说:“山人自有妙计,勿须过于担心。”故意卖了个关子。 很快,赵东河到了,刚一见面,他便满面堆笑的说:“恭喜师弟,成了四九城里最大的财神爷。” 赵东河的人品很一般,眼力却很精准。 玉柱如今的差事,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整个四九城内外的商人,不管多么的豪横,都必须仰他的鼻息过日子。 当年,和绅担任了此职之后,迅速的暴富了,就是因为掌握了垄断城门的绝对权力。 玉柱笑了笑,说:“是个苦差事,收税的压力很大。” 赵东河一听就懂了,他笑道:“别人可能不清楚,我是明白的,老崇文门上的这帮家伙,实在是太贪了,雁过要拔毛。” 几个人刚落座不久,外面又来报,钦天监监副刘瞰求见。 因刘瞰已经拜入了玉柱的门下,见面后,刘瞰毕恭毕敬的行礼唤道:“门下恭贺柱公,掌握了四九城的财运。” 这话就说得很有些意思了,可见,明白人还真是不少。 玉柱首次独当一面之后,凡是和他有点关系的人,都各有小心思了。 赵东河,任大兴知县已经满三年了,他四处钻营之后,前途却一片渺茫。 说实话,正六品升为从五品的出路,确实很窄。 要么,升任各部院的员外郎。要么,出任散州的知州,或是盐运副使。 知州,分两种。下面管着县的知州,由各省布政司或两京府直管,为正五品直隶州知州,品秩略低于知府,职权相同。 不管县的知州,则为散州知州,秩与县同,通称州县。 各个部院的员外郎,除了户部之外,都属于那种事多钱少权小的范畴。 赵东河担任过肥得流油的大兴知县之后,就不肯再屈就了。 按照赵东河的本意,瞄准的是,通州知州的宝座 目前,通州,下管三河、武清和宝坻三县,属于顺天府的直隶州。 到雍正朝的时候,这三县收归顺天府直辖,通州的地位跟着一落千丈,变成了县一级的散州。 众所周知,天下漕运,聚于通州。 和大兴知县相比,通州知州的油水,肯定是更胜数筹。 但是,通州知州为正五品,赵东河不够资格。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打算先署理,再正式就任。 刘瞰和玉柱的渊源不深,又是刚投入门下不久,他是盯上了崇文门副监督的缺。 不管多牛的人,手底下总要有人,帮着摇旗呐喊。 刘瞰看得很长远,他想当副监督,并不是去捞钱的。刘瞰很想离开钦天监那个鬼地方,同时,扎扎实实的替玉柱出力,尽心竭力的办实事。 玉柱身上的优势和光环,实在是太多了,完全不需要赘述。 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大趋势的,就纯属于不适合混官场的傻蛋了。 只是,等刘瞰说出了他的心思之后,赵东河顿悟了,通州知州岂能与副监督相提并论呢? 凡事就怕比较。通州的油水再足,焉能与天天和玉柱在一起,相提并论? 孙承运看着彼此相争的刘瞰和赵东河,不由微微一笑,这两个家伙倒是颇有些眼力啊。 实际上,孙承运此来,也是看上了副监督的宝座。 他和玉柱,比亲兄弟还要亲,他不帮玉柱出死力,谁来帮? 玉柱见三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不由笑了,便说:“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初次独当一面,还真的需要哥哥们的拔刀相助。要不这么着吧,晌午,我进宫陪万岁爷下棋的时候,就保举你们三个,皆任副监督或委员,可好?” 这话一出口,三个人立时皆不言语了。 玉柱虽然不是每日去南书房当值了,可是,他每天中午还是要进宫,陪皇帝下棋。 天天陪皇帝下棋,意味着啥? 谁不懂,谁就是货真价实的蠢蛋,就应该被官场淘汰掉了。 午膳后,玉柱出门进宫,孙承运代替主人家的角色,替他陪着刘瞰和赵东河继续饮宴。 进了乾清门后,玉柱隔着老远,就见梁九功在台阶上,转圈圈。 “哎,等你老半天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梁九功望见玉柱来了,快步跑下台阶,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快,快进去吧,万岁爷已经等急了。” 第181章 反坑了梁九功 玉柱才不是楞头青呢,哦,你一拉我就进去了? 万一是个天坑呢? “梁大人,我都来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呢。您有话儿,慢慢的说。”玉柱不慌不忙的问梁九功。 梁九功见玉柱不上当,心头猛的一惊,这小子行啊,宠辱不惊,很难坑到他呢。 “是这么回事儿,你大堂兄鄂伦岱那个混不吝,居然当面顶撞了万岁爷,惹得万岁爷大发雷霆,摔了不少的宝贝。” 梁九功这么一说,玉柱立即明白了,姓梁的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玉柱才给梁九功塞了两千两银票,他转手就想坑人,呸,什么玩意儿? 梁九功这么一解释,玉柱越发不乐意进去了。。现在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的找骂么? 说白了,梁九功这孙子,是担心被康熙牵怒了,他也跟着倒霉罢了。 问题是,梁九功不想倒霉,却想把玉柱推进去垫背,这就忒他nnd不地道了啊! “咣。”这时,从静心斋那边,又传出了砸东西的剧烈动静。 一直缩在宫门边的魏珠,眼睁睁的看着梁九功想坑玉柱,玉柱却没有上当,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魏珠心里也很明白,如果是往常,梁九功必然不会这么做的。 只是,康熙这一次的发脾气,隐含着浓浓的杀机,谁不怕无辜的掉脑袋? 死道友,不死贫道,乃是宫里的大太监们,惯用的伎俩了。 玉柱比谁都清楚,康熙虽然也是个手毒的家伙,但他毕竟不是六亲不认的老四。 鄂伦岱,那也是康熙正经的表弟呢,康熙发发脾气怕啥? 等老爷子的气性过了,玉柱再进去陪着逗个趣儿,也没啥大事的。 到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还干嘛。 于是,玉柱的脚后跟,就定在了乾清宫月台下的地面上了。 梁九功又来叫了他一次,玉柱依旧不动如山,死活不肯进宫半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怕梁九功的催促,越要沉得住气! 玉柱的心里其实很明白,梁九功第二次来叫他,其实就是康熙的意思。 但是,进去陪着鄂伦岱,一起罚跪挨骂的破事,玉柱才不乐意呢。 魏珠在一旁,简直是看傻了眼,还有人敢在乾清宫里,这样干? 从没见过呀! 实际上,这就是个熟悉了脾气之后的心理战了! 说白了,和老皇帝处的时间长了,玉柱也摸到了他的脾气。 只要康熙还乐意开骂,那就没事的。关起门,骂了,摔了东西,门开之时,准没事儿的。 若是玉柱冒失的进去了,鄂伦岱肯定没大事的,玉柱很可能就有事儿了。 要不,玉柱觉得梁九功是条白眼狼呢,他岂能不知道老皇帝的这个特性? 玉柱越来越得圣宠了,只怕是让梁九功这个没有蛋的家伙,羡慕嫉妒恨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康熙又砸了些东西后,直接赶了鄂伦岱滚蛋。 鄂伦岱出来的时候,瞧见了玉柱,不由眼前一亮,快步凑过去,小声说:“大侄子,我正好找你帮忙呢,回头去我的府上,咱哥俩好好的整几盅。” 玉柱简直是无语了,哥俩?他们是哥俩么? 鄂伦岱走了,玉柱又等了半刻钟,这才不动声色的进了静心斋。 “哟,玉老爷,您还舍得进来啊?”康熙出言不善。 玉柱涎着脸说:“老爷子,我要是进来了,您哪来的机会,骂人砸东西呀?” “大胆,竟敢口出狂言。”梁九功总算是逮着机会了,狠狠的想阴了玉柱。 却不成想,康熙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我们爷儿俩说说闲话,你个没卵子的玩意儿,插什么嘴?” 得,梁九功当场吓跪了,趴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却不敢求饶。 “滚吧,少在跟前现眼了。”康熙冷冷的把额头已经发青的梁九功,赶了出去。 一直守在门边的魏珠,望着梁九功灰溜溜的背影,不由暗暗冷笑不已。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万岁爷大大的缺钱花,正指望着玉柱大展拳脚的搞钱呢,梁九功居然在这个时候给玉柱上眼药,简直是昏了头啊! 陪着康熙下过棋的人,其实不算少了。 问题是,没一个像玉柱这般,即使是输了,也输得惊心动魄,令老皇帝始终揪着心。 连赢了三局之后,老皇帝品了口茶,笑眯眯的望着玉柱,说:“曹家的大妞,已经启程进京了。等曹寅来了后,肯定要和你阿玛商量婚事的。嗯,到时候啊,你们都到我这里来吵架,可好?” 皇帝问可好,玉柱哪有选择余地,只得硬着头皮认了。 “平郡王讷尔苏,长得还行,也有点本事,不是那种提笼架鸟的旗下大爷。”康熙话锋一转,问玉柱,“我听说,你们连襟之间,关系不和睦?” 讷尔苏,一向和老十四交好,老十四又一直装成老八的死党。 除非是脑子进了水,玉柱才会去亲近讷尔苏。 俗话说,人老话多,树老根多。 康熙这纯粹就是起了八卦之心,想听个乐子。 玉柱没急着回答老皇帝的八卦,而是厚着脸皮,说:“老爷子,口渴的冒烟,赏盏茶吃吧?” 康熙狠狠的盯了眼玉柱,骂道:“就没见过你这种不怕掉脑袋的二癞子。”却还是叫魏珠沏了茶来。 玉柱啜了口茶汤,润了嗓子后,这才说了实话。 “人家贵为世袭罔替的郡王,哪里瞧得上我这种穷连襟?” 康熙听得出,玉柱的话里带着股子酸味,他不由笑了,说:“你个小混球,你都算是穷连襟了,这讷尔苏的架子也太大了点吧?” “曹寅想给曹颙谋个好前程。嗯,等曹颙入了侍卫处,你倒是可以和他多多的亲近一下。”康熙这么一说,玉柱就明白了,老皇帝对曹家,那是真心关爱,而不是敷衍性质的面子情。 所谓的多多亲近一下,其实就是,就近照应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曹颙都是玉柱正儿八经的妻弟,也叫内弟。 即使是康熙不发话,玉柱也会照应他的。 下棋,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彻底放松身心,天南海北的拉家常,无拘无束的说八卦,才是康熙喜欢玉柱的原因之一。 玉柱也很理解康熙的唠叨和啰嗦。只因,康熙那些成年的儿子们,个个不省心。 未成年的皇子们,又太嫩了,只能逗着玩儿,却不可能真正的聊到一块儿去。 唯独玉柱这个怪种,知识面格外的渊博,无论康熙想聊啥,他都可以搭得上话。 哪怕仅仅是知道个皮毛而已,也可以陪着康熙聊得尽兴。 自古以来的佞臣们,弄臣们,和宠臣们,能够讨得皇帝们的欢心。 实际上,投其所好,属于必备的技能。 “嗯,你方才怎么不进来,替鄂伦岱那个混不吝说情啊?”康熙很随意的问玉柱。 玉柱却心里很清楚,这才是老皇帝最想知道的。此前,康熙故意说的那些,全是迷惑玉柱的烟雾弹罢了。 “老爷子,我大堂伯做错了事,就该骂挨罚。我是个小辈,我若是掺合了进来,您只会罚得更重。而且,我大堂伯他也更没面子了。”玉柱叹了口气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就说我吧,大伯父就很不喜欢我。哼,我大婚认亲的时候儿,您猜怎么着,我大伯父居然就赏了我媳妇儿十两银票,这也太那个啥了吧?” “再说了,我大堂伯那人……嘿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当年,我大伯祖尚在的时候儿,也是闹到了老爷子您的跟前,喊打喊杀的,唉,难啊。”玉柱的一番家务经,令康熙频频点头,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太子和老八的各种忤逆行径了。 晚辈不能言长辈之过也,嘿嘿二字,将玉柱的未尽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康熙自然是秒懂了。 “你真不怕我杀了鄂伦岱?”康熙没有被玉柱完全糊弄过去,盯着又问。 “老爷子,岂有杀亲表弟的千古圣君?”玉柱故意笑嘻嘻的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下次我大堂伯再犯混,您就罚他去倒官房,或是刷马,让他好好的静静心。” “哈哈,你个小混球,可比鄂伦岱坏多了啊。嘿,你这只怕是惦记着,等你犯了错,也这么的轻饶了吧?”康熙一语道破了,玉柱藏在官袍下的小心思。 “唉,啥都瞒不过您的神目,我就是这么琢磨的呢。”玉柱说的理直气壮,十分之坦然。 皇帝和玉柱,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有商有量,彼此打趣儿。 一旁的魏珠,不由暗暗一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梁九功是什么人?宫斗,从没败过。 连他都在玉柱的手上,吃了个大闷亏。可想而知,玉柱有多厉害? 君臣之间的奇遇,完全是讲缘分的。 偏偏,康熙还是玉柱正儿八经的姑父兼表叔。 私下里,玉柱故意耍个小赖皮,稍微有些无礼的举止。 站在正经长辈的角度,都是些个无伤大雅的小儿辈玩劣之行罢了,压根就不值一提。 太子和老八,拼命的壮大实力,搞不好就要再出一场玄武门之变。 那个才是真要命呢! “老爷子,我先私下里给您报个备,若是崇文门现有的官吏们不合格,我很可能要立威呢。”玉柱故意重重的一叹,“毕竟啊,我太年轻了。外头都在传,我毛都没长齐呢,就身居于高位。” 魏珠听了这番话,不由暗挑大拇指,这眼药,上得实在是高明啊。 是谁拔擢的玉柱呢?当今圣上啊。 顺着玉柱的话意,只要略微一琢磨,嘿嘿,看不起玉柱,岂不是等于是指责,皇帝用人不明,是个昏君么? 娘的,高家庄的高啊,魏珠佩服得要死。 (ps:写得很用心了,删了改好几次,自己也觉得精彩了,才发上来的。赏几张月票,鼓励一下吧!) 第182章 终于得逞了 康熙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默许了。 玉柱说的,完全在道理嘛。 再说了,从一年只收几万两银子,到收六十万两银子回来,肯定要下重手的。 康熙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晋惠帝,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偌大的四九城,竟然只几万两银子的税收,显然绝大部分都被贪了。 晚年的康熙,为政宽仁,轻易不肯下重手惩罚臣子们。 但是,玉柱提醒了康熙,雪域那边万一有变,需要的银子就数不清楚了。。 一国之君,必然要未雨绸缪的谋划国事。 离开乾清宫之后,玉柱提的要求,全部得到了满足。 权力集于一身,如果搞不到钱,那就是玉柱自己无能了,怪不得任何人。 孙承运,任崇文门副监督兼总办委员。刘瞰和赵东河,分任帮办委员。 帮办委员的任免权限,掌握在玉柱的手上。但是,刘瞰和赵东河皆有官职在身,这就必须要康熙点头调任了。 至于,原本应该另设的崇文门右翼监督,则空置不设了。 玉柱走得正,行得端,他又不是替个人谋私利,而是为了充盈康熙的私库。 陪着康熙下棋的这段日子,玉柱从没替他个人,提过任何要求。 这人呐,你越是不争了,有些东西得到的反而就更容易了。 因秀云刚好来了葵水,且林武白天找来的事儿,当晚,玉柱便歇在了林燕儿的屋里。 如今的林燕儿,已经被秀云抬为了佟家妾。 只是,抬妾的时候,秀云却没有拉上杏蕊。导致杏蕊,至今还是个通房大丫头。 玉柱是看着李四儿怎么得势的,他自然很清楚,其中的猫腻了。 大户人家的妾室侍寝,其实是需要主母排定日子的。 通房大丫头,就不同了。杏蕊天天在秀云的房里值夜,只要玉柱想要了,她随时随地都可以爬上床来。 说白了,秀云啥也没做,只是按照家规办事,就让林燕儿侍寝的机会,变成了每月仅为三次。 嘿,高明得很呢! 完全不让林燕儿侍寝,肯定是说不过去的,李四儿就不可能答应。每月三次,谁都挑不出秀云的理儿来。 玉柱呢,才十六岁而已,尚无嫡子,慌什么呢? 再说了,林燕儿抬了妾之后,就可以出头露面的帮着玉柱处理很多林家的事儿了。 缠绵过后,林燕儿去漱了口后,像乖猫儿似的窝进玉柱的怀中。 玉柱惦记了很久的愿望,终于达成了,他不由心下大乐。 林燕儿本是贱妾,把男人伺候舒服了,就是她的本职工作。 说白了,只要玉柱喜欢,让她做啥都可以。 “爷,妾要多谢您赏的天大体面呢。”林燕儿只要一想起,林武跪着叩头的样子,芳心之中就美得不行。 以前,林武就是林燕儿的天,他叫林燕儿做啥,就必须做啥,不敢有丝毫违拗。 也是林燕儿的运气好,被转送给了玉柱。若是,被送给赵东河那种渣男,甚至是转卖入了那种脏地方,那就倒霉透了顶。 现在呢,彻底翻了天! 身为佟家妾的林燕儿,只需要轻轻的跺下脚,林武就怕得要死。 哎呀呀,林燕儿实在是太享受这种上人人的滋味儿了,欢喜的不行。 玉柱将脑袋枕在林燕儿胸前,翘起二郎腿,微微一笑,说:“过几日,爷陪你回林府一趟,帮你撑撑场面。” 林燕儿欢喜的要死,抱住玉柱就是一通狠亲,一个劲的往男人的怀里钻。 位高权重的男人,亲自陪她回家省亲,嘿,那面子大得没了边。 以前,玉柱仅仅是佟家子,林家怕他,不过是担心隆科多的报复罢了。 嘿嘿,现在的话,玉柱只要发句话,也不需要威胁抓人啥的,林家的生意就完犊子了。 不夸张的说,如今的玉柱,已经是令整个林家战战兢兢,丝毫也不敢怠慢的活祖宗了。 夫贵妾荣! 玉柱更牛了,林燕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可以决定林家生死的太上皇。 早上起床后,玉柱和秀云,去给隆科多和李四儿请安。 用早膳的时候,因玉柱一直表现良好,从没当着李四儿的面,替秀云说半句话。 李四儿也不想坏了母子情分,等秀云夹了三次菜后,便命她去偏厅用膳了。 秀云暗暗松了口气,最难熬的进门关,总算是过去了。 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之中,家家户户的婆婆,都是要折腾儿媳妇的。 秀云住了对月回来,李四儿便高抬贵手的放了她一马,已经算是很通情达理了。 有些儿媳妇,比如说李光地的正室夫人,早就是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呢,至今还要每晚伺候婆婆洗脚就寝呢。 不过,玉柱却心里有数,李四儿虽然不折腾了,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等膳罢告辞,玉柱和秀云已经出了门,李四儿忽然叫住了秀云。 玉柱若是回去帮秀云撑场子,嗨,那以后的日子,肯定没法过了,必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没办法,玉柱只得先走了。 李四儿望着貌似怪顺的秀云,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淡淡的说:“照咱们旗下人家的老规矩,你进门满月之后,我应该赏个人给你们爷们,这规矩可不能坏了啊。” 秀云的面上装得很乖,袖内的大拇指,却狠狠的掐了下食指,因用力过猛,险些掐破了皮。 没办法,满洲旗下人家,婆婆最少也要赏一个房里人给玉柱的,这个是老规矩。 秀云若敢违拗,理儿上,就站不住脚。 “全听额莫克的吩咐,儿媳遵命便是。”秀云丝毫也没敢犹豫,答应得很痛快。 不说旁人了,就算是秀云的亲爹常德和亲哥哥安林,各有五房妾室。 满洲旗下的大豪门之中,哪个爷们儿,不是妾婢成群? 说句大实话,秀云嫁进门的时候,玉柱的身边仅有一个林燕儿,已经算是异常的洁身自好,很给秀云脸面了。 “红梅,出来吧。”见秀云没胆子反抗,李四儿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唤出了红梅。 “从今儿个起,便跟着你们二奶奶去了,一定要好好儿的侍奉你们二爷和二奶奶。” 随着李四儿的一声吩咐,已经收拾齐全,臂间挽了个小包袱的红梅,便被秀云领回了院子。 望着红梅远去的背影,一直站在李四儿的身边,一声不敢吭的刘嬷嬷,心里别提是个啥滋味了。 早在几年前,刘嬷嬷就看出来了,红梅这个小浪蹄子,一直惦记着成为玉柱的人。 只是,红梅异常之聪明罢了,藏得很深,一直没在李四儿的跟前,暴露出真实的心思。 那个时候,刘嬷嬷还私下里暗示过红梅,她的年纪太大了,就不要痴心妄想的白日做梦了。 结果呢,年过二十的红梅,竟然真的得逞了。现实就在眼前,刘嬷嬷的脸被打得啪啪直响。 这个家迟早是玉柱的。 照旗下的规矩,婆婆赏的人,哪怕出身再低,也迟早要被抬为妾。 没办法,森严的封建礼法之下,孝,绝不是说着玩的,真的可以压死人。 当玉柱看见红梅来给他行礼的时候,真的惊到了,大张了嘴巴,两眼瞪得溜圆。 秀云见了玉柱的惊诧表情,芳心之中,也跟着舒服了很多。 成婚已经两月有余,玉柱并不是个好色之徒,秀云也是明白的。 即使秀云回娘家去住对月了,玉柱每日里也仅仅是搂着杏蕊酣睡罢了,没去碰过林燕儿。 一次都没有! 这就是对秀云当家少奶奶的极大尊重了。 说白了,正经的夫妻之间,女人原本就处于弱势地位。若是得不到男人的尊重,哪怕是再金贵的正妻,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嫡妻又如何? 惨痛的例子就在眼前呢。 隆科多狠狠的宠着李四儿,他的嫡妻小赫舍里氏,居然被佟国维禀明了皇帝,径直送进了家庙,已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得嘞,木已成舟,玉柱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若是不认,李四儿肯定不会答应的,那么一来,清静的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了。 李四儿赏了红梅过来,秀云既然亲自领着红梅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在名分上,红梅就已经算是玉柱的女人了。 李四儿赏下的红梅,在玉柱的院子里,天然要比别的妾室,高出好几个头,这是合于礼法的勿庸质疑! “爷,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今晚就把红梅收了房吧?”秀云强忍着心里的酸楚,亲手把她的男人,分给了别的女人。 玉柱那可是经历过婆媳激烈大战的老油条了,他哪能就这么答应了下来呢? “正院有正院的规矩,我的院子里,也有我的规矩。杏娇……”玉柱冷不丁的点了杏娇的名儿。 “奴婢在。”原本死盯着红梅,气得胸闷的杏娇,赶紧蹲到了玉柱的跟前。 “红梅就交给你了,先学三个月的规矩再说。”玉柱又扭头看着红梅,冷冷的嘱咐道,“若敢张狂行事,不听你们奶奶的吩咐,就算你是我额涅的身边人,我也要把你远远的发卖了,明白么?” “谨遵二爷之命,奴婢绝不敢张狂。”红梅乖乖的蹲身领了命。 她的脸上,略有点喜色,却无抑制不住的骄狂之喜。 秀云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口凉气,这是个劲敌啊! 玉柱刚回到内书房,就听门房来报,四贝勒爷派人来请他过去。 (ps:红梅终于得逞了,厉害吧?你们和她斗,谁活得过三集?嘿,今天到3600张月票,必有加更。) 第183章 迷惑老四 玉柱的马车,停到老四的贝勒府门前时,门房管事跑过来,恭敬的说,四贝勒已经吩咐了下来,内书房待客。 果然不出所料,玉柱到内书房的时候,老十三也在。 老四和老十三,那可真的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呢。 见玉柱来了,老四摆了摆手,说:“不必多礼了。” 玉柱才不吃老四的那套迷魂汤呢,规规矩矩的长揖,行了礼。 “你这是做甚?”老四皱紧了眉头,不悦的瞪着玉柱。 玉柱全了礼数后,便异常放松的说:“也就是刚进门,见个礼罢了。。”也不等老四招呼,自己就坐到了老十三的旁边,扭头问老四的心腹长随狗儿,“今儿个嘴淡,沏俨茶来。” 狗儿知道玉柱在四爷和四福晋心目中的的分量,不等老四发话,便响亮的说,“嗻。” 老十三乐得直笑,抬手指着玉柱,对老四说:“四哥,汗阿玛都骂这小子,是个二癞子。” “弘昀的身体好多了,多亏了你的出手指点。”老四很严肃的抱拳拱手,向玉柱表达了谢意。 也是,老四都快三十岁了,膝下仅有弘昀和弘时两个儿子。弘昀是个早产儿,先天性不在足,弘时还在吃奶。 玉柱心里非常清楚,他每次指点着弘昀多走路的情况,肯定会被保姆等人,禀于老四。 “表哥,弘昀那孩子,其实应该多运动。”玉柱就把运动,和寿命的关系,捡最重要的部分,简明扼要的说了。 此前,玉柱一直没和老四当面谈这事,就是想用事实说话。 老四这人是个超级务实的家伙,不看见了证据,就算是玉柱提出了建议,他也不可能真正的听得进去。 现在,弘昀住到了外院后,由于坚持走路锻炼,每日已经可走千步不瘫了。 要知道,弘昀以前的状态,可是走个几十步,就要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哦。 事实俱在,老四是个大明白人,所以,一见玉柱就表示了深深的感谢之意。 “表哥,弘昀是我的入室弟子,我哪怕冒着风险,也是要替他打算的。”玉柱这是打心眼里,希望弘昀能够改变早夭的命运,多活几年。 老十三笑道:“玉柱重情,换作是我的话,面对弘昀这孩子,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毕竟是皇孙,若是弘昀因为多走路,出了什么茬子,玉柱多少会吃一些瓜落。 老四点点头,他虽然心思深沉,好歹却是明白的。 今天请了玉柱来,主要就是商量弘昀多走路,多锻炼的事儿。 玉柱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老四亲自提笔在手,一一做了记录。 用晚膳的时候,四福晋还和上次一样,很自然的坐到了老四的身旁。 显然又是一次妥妥的家宴。 紫檀的餐桌上,摆满了玉柱爱吃的菜。 切的薄如纸的羊肉片,在锅里涮十下,再蘸上卤虾油和酱料,入嘴即化,美得很! 这可是玉柱最喜欢的吃法了,老四已经掌握得很清楚了。 还是老规矩,老四和四福晋喝的是状元红,玉柱和老十三则是拿着大碗,喝烧刀子。 酒过三巡,菜过八味。 “来,玉叔叔,我先干为敬。”四福晋举起酒杯,笑吟吟的邀饮。 玉柱笑眯眯的陪着四福晋,干了一杯碗酒。 老四和老十三都笑而不语,玉柱也就大致明白了,八成是四福晋有话要说。 果然不出所料,四福晋笑着说:“我三哥富存,一直闲在家中,无所事事。听说叔叔你领了个肥差事,我这个嫂嫂便厚着脸皮,求你一回,帮我三哥谋个差事可好?”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这还没有一废太子呢,老四便开始布局于城门口了,真的是深谋远虑呢。 “不瞒嫂嫂,我的衙门里,正好还缺个副总办委员,若是嫂嫂的三哥不嫌屈就的话……”玉柱故意顿了顿,给四福晋留下了思考的余地。 副总办委员,相当于崇文门税关的办公室副主任,可以通盘掌握税关的实情,肯定是十分核心的职位了。 玉柱没有丝毫犹豫的表态,令四福晋非常之满意。 她索性起身,走了过来,陪着玉柱连干了三杯酒,还亲自替玉柱夹了菜,这才罢休。 玉柱毫不迟疑的接纳了富存,令老四非常之满意。 老十三则没有管那么多,一个劲的和玉柱拼酒。 上次,玉柱新婚的时候,老十三从万年吉壤赶回来,结果给灌得烂醉如泥。 这一次,老十三依旧不敌。因有四福晋在场,喝到八成醉意,也就停了杯。 回去马车上,玉柱心想,太子和老八都是争在明面上,让老皇帝异常之忌讳。 而老四呢,则是典型的鸭子划水。面上不显,实际上,走的都是狠招和妙招。 以前,玉柱只知道,隆科多和老十三掌握了京城内外的兵权,帮着老四登上的大宝。 如今,身临其境之后,玉柱敏感的意识到,老四在城门,宫门,甚至是皇宫里,都只怕是早就有了布局吧? 清晨时分,玉柱被杏蕊叫醒,洗漱更衣,陪着李四儿用罢早膳后,才朝着垂花门那边走去。 垂花门,也就是二门外,因是钦差的缘故,玉柱的出行队伍,明显壮大了许多。 照大清会典的规定,钦差大臣或是官员,必须维持住皇威。所以,玉柱的出行队伍,有了惊人的变化。 首先就是,官轿由二人抬,变成了四人抬。不过,官轿的形制,依旧是锡顶,皂盖和皂帷。 由于玉柱说得很委屈的缘故,康熙被触动了护短的情绪,特赐了一整套的钦差仪仗。 计有:黄龙旗两面,钦差官衔牌两面,王命旗牌八件,题衔大乌扇一柄,黄罗伞盖一柄,旌一个,金节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王命旗牌的定制为:旗与牌各4件,旗用蓝缯制作,牌用椴木涂以金漆。 大清没有尚方宝剑的名目,钦差、总督或巡抚,只要授予了王命旗牌,就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通俗的说,就是紧急情况下,必须马上予以处置,玉柱可以请出王命旗牌,杀人! 只是,玉柱才不傻呢,他区区一个从四品的芝麻官,公然在四九城里摆开全副钦差仪仗,那叫找不自在。 所以,玉柱今天出行的仪仗,也就是钦差的官衔牌打头,以前就有的四品仪仗及官轿,紧随其后而已。 至于,旗牌伞扇之类的御赐物,玉柱一件都没用。 明亮的光线下,玉柱走到两块官衔牌前,就见左边写着:钦差监督崇文门,右边则为:奉旨管理巡税营。 巡税营者,崇文门监督所节制的税兵也。 这个巡税营,参照的是绿营建制,为首的是个千总,手下大约有五百余名税兵。 正因为有这些税兵们的存在,不夸张的说,玉柱勉强算是摸到了兵权的边。 只不过,这些税兵们手里的装备,异常之简陋。无甲无弩,仅有刀枪,连弓都没有。 不过,就算是装备再简陋,再不能参加野战,这也是十六岁的玉柱,掌握的第一支准军事力量。 所以,牛泰和拜兴,今天都背弓带刀的跟来了。 因玉柱另有打算,心腹的管事和小厮,如吴江、吴盛、胡彪和刘武等人,也都准备带去衙门。 总之吧,一人得道,鸡犬跟着升天矣! 拜兴一直想回丰台大营,但是,现在和一起不同了。玉柱不可能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把心腹安插进丰台大营。 听说可以继续带兵,而且,还可以继续领厚禄,拜兴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至于牛泰,玉柱别有一番安排,暂时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玉柱登上了四人抬的钦差官轿,带着不大不小的队伍,去崇文门外大街,上任了。 按照会典的规矩,就算是再怎么精简,初次上衙的钦差官衔牌是不可能被减掉的。 如果,在路上碰见了李光地或是吴琠,他们也都要给玉柱让道,以维护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 嘿,真出现了这种场面,就实在是太尴尬了,会被骂作不懂事的。 所以,玉柱故意错开了官员们上衙的高峰期,等到天光大亮了,才带着队伍出行。 玉柱抵达衙门口的时候,孙承运、刘瞰和赵东河三人,早就到了。他们领着全衙门的官吏,一起站到大门外,恭迎钦差监督的到来。 在孙承运等人的簇拥下,玉柱迈着四方步,走进了监督衙门的大堂。 等玉柱站到大堂正中间的书案前,以孙承运为首,黑压压的人群,一路从大堂里头,跪到了大门。 “副监督兼总办委员,臣孙承运,恭请圣安。” 玉柱站得笔直,抱拳拱手,向左高高的一举,朗声说:“圣躬安。” 这一刻,皇权的至高无上,威风凛凛也! 说句心里话,接上谕,玉柱已经有多次经历了。但是,当钦差,这还是头一遭呢,玉柱自己也觉得格外的新鲜。 玉柱在正堂中央就座之后,孙承运等人,分班次落座。 这时,另一位副监督德永,随即跃入玉柱的眼帘。 第184章 敢和我斗? 赵东河,已经任大兴知县三年之久,四九城里的大小官员们,很多都和他打过交道。 据赵东河所言,副监督德永,内务府正黄旗包衣出身,已经在衙门里,待了五年之久。 众所周知,崇文门的监督和副监督,除非有特旨,一般都是任职一年后,就要调走。 这位德永老兄,却有本事一连干了五年之久,可想而知的靠山很硬。 赵东河的地位太低了,不知道德永的底细。孙承运也没和崇文们打过交道,号称百事通的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但是,玉柱的亲爹,四九城里真正的百晓生,隆科多,却对德永的情况,了如指掌。。 按照隆科多的说法,德永是老九的人,他在暗中敲诈勒索了很多的商户,帮着老九捞了不少的黑钱。 老十,只有一个绰号:草包。 老九,却有好几个绰号,毒蛇老九,屠钱老九,黑心老九。他还有几个绰号,就不一一细数了。 整个崇文门监督衙门里,有品级的官员,其实并不多。 监督、副监督、总办委员、副总办委员和帮办委员,以及巡税营的千总和把总,这少数十几个人才是官。 其余的人,不是吏就是役,不入流也。 方才,行的是拜见钦差的国礼。 等玉柱就座以后,众人各按品级和地位,依次上前,正式堂参。 堂参者,参拜堂官或主官也。 “卑职巡税营千总周保清,叩见钦差玉大人。” 帮办委员以上的文官们,拜见玉柱,都是拱手长揖。 鞑清特别讲究文贵武贱,尤其是,玉柱是状元出身的钦差监督,清贵无比。 周保清这个正六品的小武官,他就要双膝跪地,行大礼的堂参了。 大礼者,双膝跪地,磕头也! “罢了。”玉柱淡淡的叫了起,周保清顺势站起身子,玉柱便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这周保清,国字脸,络腮胡,穿着胸前绣彪的武官补服,搭配上砗磲顶子,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粗犷的英气。 等官员们都堂参完毕,纷纷落座之后,监督衙门里的吏役们,就都是跪见玉柱了。 繁文缛节,忙了一通下来,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 监督衙门里,副监督和委员们,大多是新上任的官员,玉柱很自然的望向了副监督德永。 “德大人,可否绍介一下,衙门里的情况?”玉柱不动声色的问德永。 因背靠着老九的缘故,德永倒是不怕玉柱,他起身拱手,详细的介绍了一番衙门里的情况。 主官到任,照例要听佐贰官们,说一说衙门里的情况,这个属于固有的上任流程。。 实际上,有隆科多的帮忙,整个监督衙门里的人事情况,玉柱的手里已有详细的清单。 等德永把话说完了,玉柱礼貌性质的点了点头,让他回去坐下了。 到此,固定的到任流程,彻底走完了,玉柱正式上任掌权。 只是,令德永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玉柱发布的第一个政令,竟是各个税关的税目,来了个大换防。 玉柱略微扫视了全场一周,淡淡的说:“税收乃是朝廷大事,久处一地,弊端丛生。本官决定,各处税目,必须进行轮换。” 是决定,不是商量。 孙承运、刘瞰和赵东河,他们几个都是玉柱的人,自然不可能出来反对。 这一下,德永肯定就坐不住了。 因为,税关之中,最肥的卢沟桥、东坝及海甸,他都收了重贿,把缺给卖了。 收了钱,却办不成事儿,送银子的人,肯定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而且,太伤声誉了。 刚送钱,就被调离了肥缺,以后谁还敢给德永送钱呢? “玉大人,各个税关上的税目,都是熟悉税关事务的老人了,貌似不可轻易擅动啊。” 德永也不想第一天就和玉柱顶牛,奈何他已经收了的银子,不可能再吐出来吧? 更重要的是,老九就站在德永的身后呢,他还真不怕玉柱翻脸。 “德大人,本官奉皇命全权监关,汝可知之乎?”玉柱平静如水的望着德永,并没有丝毫的生气迹象。 调换各关的税目,乃是玉柱正经的职权范围,德永有何理由反对? 并且,玉柱仅仅是各关轮换税目罢了,又不是大面积的免职罢差,拿什么反对呢? 德永也知道,玉柱已经很不耐烦的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但是,德永对老九这个大靠山,信心十足。 因为,他的亲妹妹,就是老九最疼宠的美妾。和李四儿在隆科多心目中的特殊地位,极为类似。 开什么玩笑,德永能够稳坐于副监督的宝座之上,长达五年之久,全是老九力挺的结果。 并且,九阿哥的背后是八阿哥,八阿哥的身边聚集了多少朝廷重臣? 就算玉柱是佟国维的金孙,隆科多的亲儿子,德永还真的不怕他! “玉大人,卑职以为,应该慎重从事,从长计议。”德永硬梆梆的顶了上来。 玉柱是什么人,没谁比孙承运更清楚了。 孙承运笑眯眯的望着德永,他才懒得出面帮腔呢,坐着看德永的笑话,不好么? 赵东河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心想,德永仗着老九的势,实在是太猖狂了呀。 刘瞰摸了摸下巴,心说,这位德副监督,只怕是忘记了一件大事吧。 嘿嘿,等会子午膳后,玉柱还要进宫陪着皇帝下棋呢。 “来人,摘了德永的顶戴。”玉柱淡淡的吩咐了下去。 牛泰随即上前,一把掐住了德永的脖子,顺手摘了他脑袋上的官帽子。 玉柱第一天上任,就被德永顶到了肺气管,不办了他,将来还怎么指挥部下? “你……你竟敢如此僭越?” 德永简直是惊呆了,他并不是未入流的吏役,而是内务府奏报的副监督,是正经的从六品朝廷命官。 “来人,带德永下去,让他好好儿的醒醒神。”玉柱冷冷又吩咐了下去。 哇,在场的官员和吏役们,全都看傻了眼。 国朝肇基以来,还从未见过,税关监督直接拿下副监督的情况呢。 就算是德永出言不逊,顶撞了上司,按照正经的罢官流程,玉柱必须先写奏折弹劾德永,等皇帝下旨批准了,才能摘了德永的顶戴。 玉柱倒好,径直就拿掉了德永的顶戴,这就很有些不合规矩了呀。 这是闹的那一出呀?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孙承运依旧没有出来帮腔,嘿嘿,区区小事尔,玉柱轻而易举的便可摆平。 不知底细的赵东河,有些担忧的望着玉柱,如此张扬行事,难道不怕皇上震怒么?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东河又不敢主动站出来,提醒玉柱。 毕竟,玉柱有资格不怕老九,他赵东河算哪根葱,怎敢得罪了老九那尊大菩萨? “玉柱,你好大的狗胆。我乃朝廷命官也,汝个小小的监督,安敢违制?”德永醒过神后,也火了,指着玉柱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德永也没啥可以顾忌的了,径直给玉柱扣上了违制的大帽子。 这个时候,赵东河实在是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出列,拱手道:“大人,下官有话说,可否移驾?” 这就和红楼梦里,贾雨村正要下令抓薛蟠之时,小沙弥及时的拦阻了,一样的性质。 赵东河确实没有恶意,但是,他胆怯了,怕惹火烧身。 玉柱没有搭理已经怯了的赵东河,他缓缓起身,冷冷的说:“有上谕!” 皇权大于天! 随着玉柱的一声轻喝,堂里堂外的所有人,除了彻底傻掉了的德永之外,都跪了! 玉柱才懒得提醒德永呢,他从袖内摸出了略带体温的上谕,轻轻的展开,朗声念道:“特谕,著玉柱,副监督以下诸官,俱可先罢后奏,钦此。” 先罢后奏,先摘了顶戴,再奏报皇帝正式下旨意罢官也。 嘿嘿,这是玉柱委屈的不行之时,老皇帝心一软,特意给他的特权。 毛都没长齐呢,岂能不受刁官们的欺负? 这个时代,脑袋上的帽子,至关重要。 德永被摘了顶戴后,当场就失去了官员的身份,成了待查的罪臣。 “楞着干什么?还不将德永带下去?”玉柱不动声色的看着周保清,等待着他的抉择。 周保清心里很清楚,德永的后台大靠山,乃是九阿哥胤禟。 九阿哥又是八阿哥的死党,这就很麻烦了呀。 见周保清犹豫不决的不肯出来站队,玉柱心下一片了然,随即冲拜兴呶了呶嘴。 拜兴当即一挥大手,带着他的人,二话不说的就架住了德永的胳膊,倒拖着往外走。 “玉柱,你等着好了,爷和你没完。”德永是真不怕玉柱,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敢口出狂言的要挟玉柱。 玉柱呢,原本只是要借轮换之机,玩个调虎离山,立个威而已。 率先站出来挑衅的德永,被免了官职,如果老实了,玉柱也就算了,并不打算把他往死里整。 现在不同了,德永的口出狂言,导致整个事件彻底的变了性质。 心慈手软的坏毛病,乃是官场大忌,玉柱是不可能有的。 玉柱冷冷的一笑,吩咐牛泰:“带人看住门户,不许任何人出去通风报信。” “我这就带着德永,进宫面圣。”玉柱此言一出,孙承运随即微微一笑,德永要倒大霉了。 (ps:今天超过了3700张月票,必有加更!) 第185章 朕替你撑场子 康熙刚用罢午膳,正在品茶,就听梁九功来报,玉柱到了乾清宫外。 “哦,今儿个第一天上任,事儿不多嘛。”康熙还没意识到,出事了,信口笑了笑。 “万岁爷,奴才好象觉得玉柱的气色不怎么对劲。”梁九功上次吃了个大闷亏,自然要想办法扳回来。 “哦,气色不对啊?”康熙忽然沉下了脸,冷冷的说,“不省心的太多了。” 一旁的魏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梁九功给玉柱上眼药,却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在皇帝的跟前,稍微露出和玉柱有瓜葛的迹象,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魏珠才不傻呢。 更何况,皇帝的那句不省心,恐怕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吧? 玉柱进了静心斋后,行礼起身,一如往常的陪着老皇帝下棋,只字未提被押在皇宫门口的德永。 三局围棋下完,玉柱再次输得惊心动魄,老皇帝心里很美,就信口问他:“听梁九功说,你的气色不太好?” 玉柱把头一低,眼圈也猛的一红,却忍住了没哭,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康熙的好心情,随即到此为止了,他沉声问玉柱:“出了何事?” “老爷子,我不过就是想替国库多收点银子罢了,有人就敢仗势欺人,第一天就顶撞得让我下不来台了。”玉柱死死的咬住了仗势欺人这四个字。 守在门边的魏珠,暗暗点头不已,类似玉柱的这种告状手段,才叫作是真正的高明。 有些傻蛋,连刁状都不会告。专门拿着贪污受贿这些破事儿,咬着不放,还以为占着了大道理。 这都是蠢蛋! 玉柱压根就不提贪污受贿的破事儿,而是,直戳老皇帝最敏感的软肋。 国库需要大量的银子,有人第一天就敢当众顶撞,去帮老皇帝搞钱的玉柱,这不是仗势欺人又是什么? 再细想下去,仗着谁的势呢? 左太子,右八爷,肯定离不开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啊! 奶公凌普被拿下后,太子胤礽最近消停多了。 魏珠人不出宫,就猜得到,必是老八的人气焰大涨,得罪死了玉柱。 此所谓,大太监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也。 “你既是钦差,又有王命旗牌,怕什么?” 康熙脸上显得很平静,但是,梁九功却心里有数,这显然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回万岁爷,臣摘了他的顶戴,也带来了,就在东华门外。”玉柱忍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说了真相。 门口的魏珠,暗暗点头不已,玉柱的告状手段,实在是高家庄的高啊! 玉柱明明受了大委屈,却丝毫不露痕迹的先陪着万岁爷下棋,让万岁爷享受到了午膳后,难得的悠闲时光,这是大大的有孝心啊。 很多傻瓜,自以为占了道理,也不管是否败坏了君父的好心情,径直就来告状。 那就属于典型的,只考虑自己的事,而不管皇帝的死活了。 你都不把皇帝的好心情当一回事儿,皇帝能把你的事儿,搁在心上么? 别做梦了! “梁九功,去把红匣子里最上头的第一份奏折拿来。”康熙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一脸的平静如水。 但是,魏珠恨不得把脑袋哈进裤腰带里去,当个透明人算了。最好是,肋下生出双翅,迅速的飞离,这间令人快要窒息的静心斋。 梁九功去把奏折拿来后,康熙提起朱笔,毫不迟疑的在奏折上,批了一行刺目的红字:著七阿哥胤佑,将阿灵阿拿交刑部,从重议罪,钦此。 老七其实很早就被叫来了,被皇帝赏了顿丰盛的午膳,并一直等在乾清宫旁的西暖阁内吃茶呢。 魏珠过来传了皇帝的口谕,老七打开上谕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 从时间上看,玉柱递上弹章的时候,距离转任崇文门监督的现在,这中间至少隔了两个多月。 皇上一直忍到了现在才对阿灵阿动手,很显然,忍无可忍的要敲打老八了。 老七没在静心斋里,自然还不清楚,皇帝这是把对老九的怨气,迁怒到了阿灵阿的头上。 实际上,也就是撒到了老八的身上。 别人不清楚,魏珠心里明白的很。玉柱是去替万岁爷搞钱的,老九却天天都在掏空朝廷的财源基础,竭尽全力的替老八搞钱。 老九搞来的钱,都被老八拿去收买大臣了,万岁爷又不是昏君,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魏珠回去交旨后,老皇帝看着站得笔直的玉柱,忽然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会闹脾气,不干了呢。” 玉柱红着眼圈说:“微臣是替皇上当差,受了委屈,来诉过之后,就算过去了。该回去接着替您当差,还必须照旧,岂能轻易就闹脾气,撂挑子呢?” 门边的魏珠,大感佩服。如此的忍辱负重,以万岁爷的仁厚性子,岂能不赏? “撂挑子?”康熙没听过这个词,不过,以他的渊博学识,仔细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很好,国之栋梁,当如是也。”康熙史无前例的拉着玉柱的手,问清楚了德永的种种不堪表现后,当即吩咐了下去。 “梁九功,去叫吴琠进来。” 康熙把梁九功支走后,又让玉柱去洗把脸,收拾下仪容,顺便整理下衣冠。 等玉柱也出去了后,皇帝拉下脸,表情阴森的吩咐魏珠,“去,查一下,他最近都和谁联系过了?” 老皇帝没有明说查谁,魏珠却心领神会的打千行礼,“嗻。”出去找人查梁九功了。 吴琠来了后,康熙吩咐道:“拟旨,授玉柱,三等阿达哈哈番,赏穿黄马褂。” 三等阿达哈哈番,即三等轻车都尉也。 一等阿达哈哈番,正三品。二、三等阿达哈哈番,从三品也。 和绅,和中堂,在发迹之前,就是世袭的这个爵位。 “是。”吴琠也是老江湖了,他啥都没问,跪到了一侧的小案几前,提笔在手,很快就拟了一份上谕的草稿。 康熙接过来一看,不由微微一笑,提起朱笔,批曰:可。 吴琠乃是玉柱的会试座师也,既是恩赏的上谕,吴大学士焉能不替玉柱多有美辞耶? 这算是玉柱始终替皇帝着想的福利之一了! 紧接着,吴琠又拟了一道惩罚德永的上谕:除旗籍,阖家发交披甲人为奴。 说句大实话,除旗籍,比杀了德永,还要严重一百倍以上。 在旗,不在旗,待遇有如天壤之别! 按照满洲的规矩,即使杀了德永,他的家人们,依旧属于自己人行列的旗人。 但是,旗籍一除,德永的子女们,就再也不是旗下的自己人了。 嗨,吴琠拟旨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惩罚过重了。但是,为人臣子者,还就必须这么拟。 只因,恩出自上,臣下莫敢擅自施恩也。既然不想当王莽,竟敢施恩,请问,居心何在? 这其实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了。 比如说,三法司的集体议罪,永远都很重,不是斩立决,便是绞立决。 议成重罪的奏折,递到了御前,才方便皇帝的法外施恩。 若是,罪名议得过轻了,皇帝还怎么有余地,法外施仁呢?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康熙看了惩罚的草稿后,竟然提笔就批了个血红的可字。 吴琠当即明白了,老皇帝真的被激怒了。 晚年的康熙,确实手很软。除了索额图和他的儿子们外,老皇帝甚少杀人,更别提,除旗籍这种异常狠辣的手段了。 等玉柱洗了脸,整理了冠服回来之后,康熙的谕旨已经发了出去。 “你听好了,六十万两,我等你的好消息。”康熙的态度和蔼可亲,很像是在和玉柱开玩笑,拉家常。 但是,玉柱却感受到了凛然刺骨的寒意,嗨,果然是伴虎啊! 康熙看似赏了玉柱爵位。实际上,也把玉柱推上了风口浪尖,让他和老九之间,再无转寰的余地。 联系到此前玉柱干倒凌普的事,这就等于是,逼着玉柱再无选择余地,只能死心踏地的投靠老皇帝了。 往深处一想,玉柱左砍老八,右剁太子,除了老皇帝之外,谁还能护得住他? 康熙,肯定不算是圣君,却是异常成熟的老政客了。 若是被所谓仁君的表象给欺骗了,将来,肯定要吃大亏的。 太子势大,康熙扶持了老八。老八也势大难制之后,康熙明显要扶持玉柱了。 说白了,一般人,只配做皇帝的鹰犬。这种普通鹰犬,帮着咬了人后,很快就会变成皇帝扔出去的鹰肉或狗肉。 然而,不管是雄厚的家世,还是自身的能力,玉柱都有长期做刀的资格。 锋利的钢刀,不是鹰犬,不可能被皇帝轻易的丢弃,这是佟家带给玉柱最大的好处! 走出东华门后,玉柱恰好碰见了传旨完毕的魏珠。 魏珠没敢和玉柱说话,只是笑了笑,就带着侍卫们,抓走了瘫软如泥的德永。 德永衣服下拖出来的那道湿痕,格外的醒目,想不惹人注目都不可能! 玉柱不由暗暗一叹,德永还是太浅薄了,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不能不懂啊! 等玉柱坐轿回到崇文门监督衙门之后,他人还没在二堂内坐稳,就听门上来报,“禀大老爷,宫里的梁大总管来传旨了。” 门房也不是傻蛋,不称监督大人,而改称大老爷了。 玉柱不禁微微一笑,他将心比心的替老皇帝做了打算,先陪下棋后告状。 老皇帝确实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但也是讲人情的老虎,这不,当天就派了梁九功来给玉柱撑场子了。 (ps:先加更,后求月票,诚意怎么样?) 第186章 猛龙过江 皇帝来了旨意,玉柱便把衙门里的所有人,都召集到了正堂内外。 梁九功板着脸,背对香案,朗声宣读:“内阁奉上谕,授玉柱,三等阿达哈哈番,赏穿黄马褂,钦此。” “钦差监督崇文门,臣玉柱,领旨谢恩。” 玉柱接了旨意后,梁九功命人拿来了皇帝特赐的黄马褂,满面堆笑的说:“这是云锦所制,此前只赏给宗室或觉罗,万岁爷特意赏给了你,可要好生的当差。” 玉柱微微一笑,拱手道:“劳烦梁大人,代微臣奏于皇上,臣玉柱一定不负皇恩。” 孙承运暗暗点头不已,皇帝和玉柱,在这一赏一接之间,达成了一致性的默契。 这个默契就是,一俊遮百丑,只要玉柱能够按时搞来大钱,他就是监督衙门里的土皇帝,朝廷不遥制也。。 一言堂的滋味,不管是谁,直言是尝过了,肯定因着迷,而无法自拔。 玉柱也是老官僚了,当官就要一言堂,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一言堂,可以干坏事,同时,对于有真本事的人而言,却少了很多改革的阻力! 凡事,有利必有弊! 先赏了玉柱后,梁九功又板着脸,按照老皇帝的吩咐,把严惩德永的上谕,当众又念了一遍。 “上谕,崇文门副监督德永,辜恩枉上,狂悖无礼……著革去旗籍,阖家发披甲人为奴。” “滋……”上谕宣布之后,整个崇文门监督衙门里,到处都是抽冷气的声响。 这个惩罚,对于没有犯死罪的旗人而言,仿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沉重,后世子孙也永世不得翻身矣! 老皇帝公然替玉柱撑了腰,一时间,整个衙门的官吏们,再看玉柱的眼神,就都乖顺得多了! 背靠老九的德永,都栽得这么惨,谁还敢再拿鸡蛋去碰石头? 于是,税目们的大轮调,当即得到了无异议的执行。 玉柱是新官上任,各个城们的税目,他和谁都不认识,更没有一个心腹。 所以,大轮调就采取了最公平,也是最懒汉的一种手段:抓阄。 崇文门监督衙门,所属的二十几个税关,全都用纸写下名字,揉成一团,扔进一只空的花钵里。 玉柱那可是老油条了,故意把花钵搁到了一只八仙桌上,再把桌子摆到了大堂外面的空地上。 “诸位,每次只许抓一阄,并当场展开。抓到啥,就是啥,不许反悔。” 玉柱当宣布了游戏的规则后,当场就赢得了很大一部分的人心。 道理很简单的,天朝的事儿,向来都是不患寡,只患不均! 肥得流油的税关,实际上,也就是那么三五个罢了。 以前,这些肥缺,都要花大钱去买。 现在,玉柱上任后,一个大子都不需要花了,就有机会去占住那个肥缺,省了多少买官的银子啊? “大老爷,小人姚贵,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佩服您的学识,愿意替您卖命。”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的准备抓阄之时,有个精瘦的汉子,主动站了出来,单膝跪到了玉柱的跟前。 孙承运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轻摇折扇,露出会心的笑容,嘿,这才是真正的明白人呐! 好样的! 有人累死累活了一辈子,临老了,还是衙门里的一条老咸鱼。说白了,就是情商太低了。 人在官场,却说躺平了,不想往上爬的话,全是吃不到葡萄却说葡萄发酸的假话。 谁不想搞一言堂? 问题是,机会来了,你老是犹豫不决的不肯站队,或是不敢投资,或是不敢赌博,那就只能被边缘化了。 当众跪下的这条精瘦汉子,没给玉柱送一文钱,更不是玉柱的亲戚。 但是,孙承运敢断言,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主动投靠过来的此人,将来只要不犯站队的大错误,肯定会跟着青云直上的。 站队,不仅仅是和塞钱有关系,更看重的是,投资的时机问题。 时机对了,四两拨千斤! 时机不对,一年才百两银子的收入,你就算是送五百两银子给上司,也是白搭。 你蠢,别人明白,就活该被别人指挥。 现实很残酷,逻辑却是通顺的。 绝大部分官场上的底层,其实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以为缺的就是机遇罢了。 问题是,机遇来了,为啥被别人抓住了呢? 真的都聪明了,那官场上,就全是玉柱了。这可能么? 千金市马骨的故事,早就被传烂了,玉柱岂能不知? “孙大人,衙门里哪些地方还缺人呐?”玉柱故意扭头问孙承运。 孙承运拱手笑道:“回大老爷,下官的身边,还缺个委署帮办委员。” “好,这个位置,便给了姚贵。” “是。”孙承运拱手长揖,领了玉柱的吩咐。 在公开的场合,孙承运完全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秉承着公事公办的原则,该行礼便行礼,该禀报就禀报,哪有半点和硕额附的派头? 哇,现场的人,全都羡慕的望着姚贵,这个家伙真的是好运气啊。 我要是姚贵,肯定就不是委署帮办委员,而是帮办委员了。 尼玛,不入流的姚贵,家里并不富裕,连银子都送不起,居然一屁股坐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何德何能? 唉,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呢? 红眼病患者,哪里都有,压根就不足为奇。 但是,不管羡慕也好,嫉妒也罢,木已成舟。 从此以后,姚贵已经不是任人欺辱的小角色,而是登堂入了室的吏目之首了。 抓阄的时候,为了确保公平,玉柱故意背着手,就站在了八仙桌边。 凡是来抓阄的人,都必须第一时间,把手里的纸团展开,亮给所有人都看清楚。 很快,就抓阄完毕了,肯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那些砸了重金,好不容易才买到肥缺的人,欠的巨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偿还了。 由于绝对的公平性,抽到了穷缺的人,也只会唉声叹气,而不可能去埋怨玉柱。 至于,不花一文钱,就轮调去了卢沟桥或是海甸等超级大肥缺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感恩于玉柱。 这些人,谈不上心腹,但是,作为换代之后的既得利益者,天然只能靠拢玉柱。 玉柱,玉大老爷,没费吹灰之力,便收获了一大批拥护者。 刘瞰暗暗欣喜不已,嘿嘿,他舍弃掉了钦天监副的那个鸡肋,果断的选择上了玉柱的船,简直是妙不可言啊。 解决了税目大轮调的大事之后,玉柱遣散了众人,只把巡税营千总周保清留了下来。 说白了,即使周保清选择了站队玉柱这一边,玉柱迟早也要是换换掉他的。 没办法,巡税营的绝对控制权,玉柱志在必得,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既然周保清站错了队,玉柱也就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他被开缺了! 开缺者,免职也! 大清的官员,能上也能下。立功可以高升,犯错则要被革职开缺。 最著名的例子,便马齐了。一废太子后,皇帝假惺惺的让大臣公选新太子,却公开不许马齐参加。 结果,马齐也是胆子贼肥,偏不听皇帝的话,硬要私下里搞串联,被罢了相。 但是,没过几年,马齐就由官复原职,权势更甚于以往了。 背靠老九的德永,其实并没有被抓住任何把柄,却被整得那么惨。 周保清区区一个六品的小武官而已,安敢和皇帝亲自撑腰的玉柱对着干? 于是,周保清乖乖的走了。他走的时候,连公开的骂几声玉柱,都不敢。 这便是权势的厉害之处了! 不怕家破人亡,就来骂玉柱好了! 赶走了周保清后,玉柱当即任命孙承运兼任巡税营的千总,牛泰和拜兴分任把总。 这么一来,巡税营的兵权,就轻而易举的落入了玉大老爷的囊中。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官大一级,就已经是压死人了,更何况,玉柱的背后站着老皇帝呢? 不客气的说,如今这眼目下,谁敢挡了玉柱的道,玉柱就敢整得他妻离子散。 税目们被轮换之后,下面的税丁油子们,就不可能听新任税目的摆布了。 做大官之道,说白了,就是如下的原则:勿使彼辈,合而谋本官也! 委员,全是玉柱的人,巡税营也被控制了,税目还被大轮调了。 咳,衙门里的一切权力,尽在柱公的掌控之中矣。 这一系列的骚操作之后,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刘瞰那可是欢喜异常,很想引亢高呼:柱公,威武也! 自己人聚集于二堂之时,就在孙承运以为,玉柱要找他们商议怎样多收税之时,玉柱却拿出了一份详细的清单。 清单是隆科多暗中给的,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京城排名前两百名的大商户名单。 玉柱指点着桌上的清单,笑眯眯的说:“诸位各自分配一下,务必通知这些人,三日后,到衙门里来议事。” 哈哈,利用权势和地位,假作请商人们议事,实际上是想擂肥么? 孙承运是这么想的,刘瞰也是这么想的,包括心里有鬼一直坐立不安的赵东河,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客气的说,他们都想错了,玉柱另有收税的高招也! 老皇帝都这么的支持了,玉柱肯定要拿出亮眼的政绩出来,让老皇帝的眼前猛的一亮了。 (ps:猜猜看,玉柱怎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收上了重税?月票有点少啊,该赏了呀!) 第187章 大智慧 二百份请柬,由孙承运、刘瞰和赵东河,分别找人书写,并送到各个商户的家里去。 每个人分到了七十户左右的请柬,还要负责送到位,时间确实有点紧了。 于是,三个委员,就都下去忙了。 玉柱喝了几口茶,吩咐下去,把身边的管事、随从、护卫和小厮们,都叫了来。 “你们都跟了我不短的时间。现在,机会来了,能不能抓得住,就全看你们自己的真本事了。”玉柱望着他的心腹们,微微一笑,接着说,“你们各自带上纸笔,去四九城里的各个集市也好,商户也罢,务必要把各个货品的零售价都弄清楚,详细的记在纸上。。” 见大家有些发懵,玉柱笑着解释说:“不认识字,不打紧的,我给你们每人十两的经费,可以拿去请人帮你们代写。” “十天为期,过时再交,就不算数了。到时候啊,可别说我这个当主子的,不给机会提拔你们的屁话了。”玉柱把话已经说白了,他们再听不懂,那就只能继续当人下人了。 在这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社会,玉柱立下大功后,趁机保举身边人做官或是为吏,乃是公认的明规则。 实际上,王公贵族们,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家奴做官的路径,其实也有固定的套路。 玉柱找关系,帮他们先除奴籍,再出钱帮他们捐官,获取做官的资格。 等立下大功,趁皇帝高兴的时候,玉柱在奏折里附上夹片,予以保举。 汉臣的奴仆们,哪怕是本人脱了奴籍,因三代内不许入科举和入仕,到其重孙辈才有资格做官。 所以呢,红楼梦里,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刚脱离了奴籍,就可以捐官,其中隐含着曹家是汉军旗下享有的特权。 曹家都可以,玉柱那可是满洲镶黄旗下的大贵族,自然拥有保举自家奴仆做官的特权。 没办法,旗人太少了,帝国又太大了。旗人自己的家奴,总比南边的汉人,要可靠得多吧? 整个内城的旗人,顶多也就是三十万而已,却要管理偌大的帝国,以及上亿的汉人,他们的奴仆也就必然要高人一等了。 以旗制汉,以旗制蒙,以旗制四夷,旗民不通婚,乃是鞑清的基本国策。 旗人的奴仆,就是和汉人的奴仆,待遇迥然不同,这个是基本的现实。 玉柱给了身边机会,抓不抓得住,就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一时间,胡彪、吴江等人,个个喜笑颜开,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番了。 这年头,岂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当主子的,若是没有银子和前程的加持,指望下人们的忠诚,那只怕是喝多了,说醉话吧? 索额图父子皆亡之后,原本依附于赫舍里家的众多党羽,早就如鸟兽散,各奔前程去了。 霍去病,从不和将士们共苦。他喝美酒,**羊肉,睡豪华大帐。将士们喝浑水,啃干粮,挤小帐。 但是,霍去病的人马,却敢深入敌境数千里,屡屡打胜仗,还不出叛徒。 说白了,就是一个核心要点,跟着霍去病卖命,大家都有升官发财的大希望。 玉柱见大家都明白了,就摆了摆手,示意都可以下去准备了。 等别人都走了,吴盛却留下了。 玉柱端起手里的茶盏,略饮了两小口,信口问他:“怎么还不去准备呀?” 吴盛哈着腰,小声说:“都走光了,谁来伺候二爷您呢?小的情愿不要前程,也要待在您的身边。” 玉柱的哑然一笑,看看,看看吧,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吴盛没有说半句漂亮话,更不可能给玉柱送钱,却是真正的聪明人。 说白了,吴盛宁可放弃掉眼前看得见的前程,也要留下来伺候玉柱。 他的选择,就和玉柱真心替康熙做打算,大致差不多的性质了。 你看见好处就跑远了,却不考虑老板的感受,还要埋怨老板有眼无珠,提拔太慢了。 嘿,老板傻,还是你傻? “去吧,我身边多的是人伺候着,不缺你一个。十天后,再回我的身边。”玉柱再三劝解,吴盛这才勉强走了。 望着吴盛远去的背影,玉柱不禁轻叹了一声,这人呐,路都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 吴江,在面儿上显得很机灵,也很会办事。可是呢,一到关键节点,他却不如吴盛这么的厚道和忠诚啊! 这个时候,玉柱忽然有所悟,很是理解了康熙的感受。 太子胤礽,天天谋划着,要提前接班。老八,日日惦记着夺取太子之位。 谁考虑过康熙的感受? 康熙呢,只因有李渊和李隆基这两个太上皇的凄凉先例,他绝对是不死不肯交权的。 乾隆,假惺惺的让位给了嘉庆,却利用和绅,直到驾崩前一刻,始终掌握着大权。 归根到底,哪怕是亲儿子,也必须要考虑亲爹的真实想法和感受啊! 三等阿达哈哈番(轻车都尉),从三品的爵位,玉柱已经是钦差大臣了。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定,从三品以上的臣工,在京城的时候,才被允许乘坐四人官轿。 重臣们的官轿形制,银顶,皂盖,皂帏。 照规矩,玉柱这个钦差大臣,可乘八抬大轿。 问题是,只要不出京,就连首席满洲大学士马齐,也只能乘坐四人官轿。 玉柱才不傻呢,在京城里的时候,自然不会去坐八抬大轿。 十六岁的从四品官,还是三品的爵位,再来个惹人注目的八抬大轿。 朝堂上掌权的老头子,会怎么看玉柱? 回家之后,玉柱换了衣服,有事去见李四儿。 杏娇则在正房里,把红梅的种种表现,一一禀报给了秀云。 “奶奶,红梅那小蹄子,异常之狡猾。奴婢无论安排她做什么差事,她都乖乖的听话去做了,而且做的还几乎没有可挑剔之处。” 杏娇和秀云,也是一起长大的。她们两个,名为主婢,实为小姊妹。 所以,杏娇的话,很是可信。 秀云没有吱声,杏蕊便问杏娇:“你不让她出院子闲逛,她就真的不出半步?” 杏娇叹了口气,说:“是的,看上去乖得很,也从不乱打听院子里的事儿。” 杏蕊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转头望着秀云,小声说:“奶奶,红梅如此的狡诈,咱们不可不防啊。” 秀云淡淡的一笑,说:“怎么防?永远不许她靠近你们爷么?不可能的事情啊。” 有李四儿在呢,即使秀云想办法赶走了红梅,也还会赏来别的女人。 若是那等专门以勾男人为职业的扬州瘦马,那就更麻烦了。 “你们呀,就少操这些闲心了。红梅再厉害,不过是抬为妾室罢了,能翻得上天么?”秀云忽然幽幽一叹,“那边还没有进门的小曹佳氏,才是咱们的大敌呢。” “听我阿玛说,皇上待曹家格外的不同,曹家又有的是钱。若是,那小曹佳氏,有杏蕊这般的美貌,只怕是……”秀云忽然收住了话头。 但是,她的未尽之意,杏娇和杏蕊却都是心里有数的。 小曹佳氏,也是玉柱的正妻,而且还背靠着有钱有势的曹家。 实际上,她对秀云的威胁,可比红梅大得多了。 更麻烦的是,秀云被皇帝剥夺了进宫觐见的资格,这就有很大的短板了。 在嫡子没有长大成人,立得起门户之前,女人是靠着男人过日子的。 客观的说,玉柱捞到手的各种资源,总是有限的。多给了小曹佳氏一份,秀云就少拿一份。 秀云少拿了一份,她未来的嫡子,也跟着少得一份。 “奶奶,那可怎么办呀?”杏蕊是个急性子,也没多想,就问出了口。 秀云轻抚发鬓,微微一笑,异常淡定的说:“整天睡在我身旁的男人,是个野心勃勃的爷们。若要真正的走进他的心坎里去,只有在大事上帮得上大忙,才有可能。” 嘿,秀云很有眼力,可谓是一语中的也。 “杏娇,你说说看,我阿玛和哥哥那边,和曹家相比,有何底蕴?”秀云故意想考较一下杏娇的见识。 杏娇皱紧了秀眉,凝神思索了片刻,很认真的说:“咱们家的百年人参多,老太爷的忠诚老部下多,老爷在内务府里的老关系多。别的且不提了,咱们爷若是想立军功得高爵,咱们家肯定出得上大力。” 秀云很是欣慰的瞥了眼杏娇。别看,杏娇的姿色比杏蕊逊色了一点点,可是,杏娇显然更具有大智慧。 并且,秀云已经注意到了,杏娇提及富察家的时候,说的是咱们家。 这就属于典型的,把富察家,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客观的说,吃里扒外的人,就算是在新主子那里,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信任。 “杏娇,你说,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秀云来了兴致,就想看看杏娇的大智慧,到了何等程度? “嘻嘻,我的好奶奶呀,那还用问嘛?当然是早生嫡子了。”杏娇露出俏皮的娇笑,“您今儿个不是要做玫瑰饼么?我呀,就去花园子里采了一些回来,不成想,倒是听了一耳朵不该听的壁角。咱们隔院的那户人家,当家的少奶奶至今无嫡子,庶子却足有七八个之多,唉,她快要被贱妾们欺负死了,偷偷的躲着哭呢。” 秀云点了点头,世道不好,对女人太过于苛刻了。 长远的看,膝下无嫡子,才是秀云最大的远忧。 “杏蕊,你花了很多的心思,奋力帮我笼住了你们爷,我就不说谢了。将来啊,你的亲儿,娶媳妇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是怎么疼你的。”秀云很是欣慰,小姊妹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很深。 饮水思源,秀云如今格外的感激伊尔根觉罗氏。 只有亲妈,才可能从那么早开始,就全心全意的替秀云做打算了。 第188章 纷纷来求 手里掌握了大权之后,隆家的府门口,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 这个时代的大商人们,虽然地位低贱,绝对算得上脑子灵活的精英。 玉柱不见客,隆科多心太黑,不过,不要紧。 京城里,排前面的大豪商们,纷纷让家里的正室太太,带着厚礼来求见李四儿。 有厚礼做敲门砖,李四儿自然是乐得赏面子的。 等吴雅氏到的时候,李四儿的屋子里,坐满了整个京城内外,有头有脸的豪商太太们。 李四儿,最好面子,最讲究虚荣。。 她怕吴雅氏尴尬了,就介绍说,吴雅氏是大阿哥府上的庶福晋。 商人和官员,是最势利眼的两个群体。 吴雅氏坐定之后,很快就察觉到了商人太太们,对她的敷衍了事。 没办法,大阿哥喜欢带兵,却手无兵权。他白白扛着个郡王的头衔,却没有正经的差事。 老五,虽然只是多罗贝勒,却是正经的理藩院管院阿哥,说了算的太上皇。 再怎么说,理藩院一系的官员们,都必须给老五面子。 吴雅氏一直淡笑着喝茶,丝毫不怕受了冷落的尴尬。 等这些豪商太太们告辞了之后,吴雅氏才和李四儿凑到一起,小声的说体己话。 原来,大阿哥府里,因为经商的几个大管事无能,闹了很大的亏空。 原本就亏空了,结果,玉柱新官上了任,成了四九城里内外豪商们的活祖宗。 大阿哥就让吴雅氏过来,私下里疏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免了城门税? 实际上,大阿哥是想贩卖私盐了,那个利润极高,也很好卖。这年头,只要私盐能够进城,压根就不愁销路。 唯一的难点是,城门那边查得紧,这就必须要玉柱点头通融了。 玉柱的优势太大了,隆科多管着城门的治安,他管着城门的税收。只要他点了头,隆科多那边也不会故意为难。 大阿哥之所以没找隆科多,主要是,隆科多故意疏远了他。 因为,康熙敲打过了隆科多,暗示说,老大暗中小动作不断。 这人呐,若要混成重臣,还一直屹立不倒,就必须擅长听话听音,拥有分辨潜台词的深厚功底。 隆科多避而不见大阿哥,大阿哥就把主意打到了吴雅氏的身上。 吴雅氏被大福晋暗中陷害的落了几次胎,再也无法怀孕了。 大阿哥却一直装聋作哑的不给个交代,吴雅氏怎么可能甘心的替大阿哥搞钱呢? 李四儿和吴雅氏,那可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就连玉柱都要唤吴雅氏为姨母呢。 等玉柱被李四儿找来后,吴雅氏轻描淡写的把事儿一说,他也就明白了,她不过是敷衍个嘴皮子罢了。 若是吴雅氏真心想帮大阿哥,无论如何,都会说几句扎实的承诺。 这年头,求人帮了大忙,岂有不承诺分润好处的道理? 问题是,大阿哥就是个一根筋的莽夫,他既想贩卖私盐的暴利,还不想给好处。 嘿嘿,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收不收,是玉柱的事儿。送不送,是大阿哥必须要给的心意。 此二者,绝对不可混淆也! 李四儿经常挂在嘴巴边上的话,下次不要这么的破费了,空手来即可。 真要是空手来了,实话实说,就狠狠的得罪了李四儿。 玉柱是去帮康熙捞钱的,不是给自己添麻烦的,更不是去反腐倡廉的。 所以,哪怕吴雅氏没提分红的事儿,玉柱也主动给了一个私盐进城的额度。 不多不少,每月顶多只能送一次,一次五百升。而且,进城的路径,由玉柱临时通知吴雅氏。 “姨母,这也是您老人家张了嘴,侄儿再为难,也得给您这个面子不是?不过,只能是五百升了,再多,也就没有了。”玉柱此话一出口,吴雅氏心里怎能不感动呢? 玉柱的话,已经说的很白了,这是冲着吴雅氏的面子,才松的口子。 按照食盐的市价,一升八百文。五百升的口子,也就是,每年白白送给大阿哥,至少是三千两银子的大好处了。 要知道,大阿哥一年的俸银,也才五千两呢。 吴雅氏的亲爹,营造司郎中巴奇纳,是内务府有名的首富。她是独女,又从小就耳濡目染各种捞钱的手段,自然是个明白人了。 玉柱大婚的时候,吴雅氏私下里添了三万两银子的聘礼。就冲这个,既然吴雅氏张了嘴,玉柱就要给面子。 常言说得好,礼轻情义重。这种情况,少得可怜,属于特例。 真正通行于社会的逻辑,其实是,礼重,情义才重。 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一碗毒鸡汤! 无利,只有穷朋友才会理你。他们能出几个钱,能出多大的力,支持你上位? 想明白了这个逻辑,才有可能进步。 等玉柱从李四儿那边回来,却见红梅就在秀云的身旁。 玉柱一看见了红梅,心里对秀云的评价,很自然的又高了几分。 嗯,他的老婆,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 红梅被李四儿硬塞过来的时候,玉柱故意把她交给杏娇管束,那是尊重秀云正室少奶奶的尊严。 现在,秀云并没有肆无忌惮的去折腾红梅,而是大大方方的让她出现了正房里。 必须要承认,秀云身上的正室气派,遮都遮不住。 真正聪明的正室,谁会拉低了身段,主动去和一个通房丫头斗心眼子啊? 说白了,红梅长得确实很媚,眼神很勾人。但是,只要秀云舍得花大价钱,还愁买不来国色女子? 更何况,就算是杏娇的姿色,都比红梅,至少要高出两筹。 “爷,红梅毕竟是太太身边得力的人儿,规矩什么的都很齐整了。不如,就选个好日子,抬了妾?”秀云一本正经的这么说,玉柱被逗笑了。 玉柱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既然秀云如此的贤惠,他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再说了,玉柱又不是身边缺了美人陪的急色鬼,慌什么呢? “要不,先让红梅跟着寒霜一起,在书房里伺候笔墨吧?”玉柱含笑和秀云打商量。 “就依爷的。”秀云不由芳心一甜,若是玉柱直接把红梅收了房,她再怎么贤惠,心里也是不太舒坦的。 现在,玉柱很给面子的搭了个梯子,有了个过渡之后,秀云的心里就好过多了。 社会对女人很残酷,主动把丈夫分给别的女人,谁受得了? 可问题是,礼法规矩大于天。 秀云再有大智慧,也无力反抗,整个大环境对女人的全面性压制。 玉柱刚坐下,端起茶盏,就听门房来报,外面来了位十三公子。 嗨,老十三居然不请自来,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肯定也是和大阿哥差不多的要开后门的事儿。 玉柱在内书房里接待了老十三,老十三没等上茶,就直接说:“四哥和我暗中有些生意,需要你照顾一二呢。” 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秉公办事的说法。有的只是仗势欺人,以大吃小。 就算是锐意进取的老四,他和黑心老九的区别,也就是,老九一个月吃八次黑心钱,老四半年夺人田产一次。 干坏事的程度,略有不同,侵占民产的名声,却是一样的臭。 洪洞县里,哪来真正的好人? 玉柱笑着说:“你和四爷的生意,还需要说么,该怎么照顾,您直接说个章程吧。” 客观的说,除了太子和老八之外,玉柱早就给各个皇子阿哥们,留下了有些甜头,却又不可能彻底吃饱的避税份额。 原本中立或是装作中立的皇子阿哥们,都说玉柱的坏话。 玉柱再得宠,时间一长,滴水穿石,众口烁金,积毁销骨也! “好,真痛快,我就喜欢你这种爽直的个性。不多,也就是三千升私盐罢了。”老十三笑眯眯的竖起三根手指,在玉柱的眼前晃了晃。 玉柱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场就点了头,并补充说:“树大太招风,货物进城的时间和地点,必须由我来定,可好?” “我说兄弟啊,你考虑的忒他大爷的周到啊,然也。” 老十三这种一点就透的悟性,令玉柱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实际上,老十三比老四还要精明得多。他和老十二一样,因为母族不行,没有实力争夺大位。 居于人下者,必须要适当的藏拙,不能太过于精明外露了。 此诚长期自保之道也! 最鲜明的例子,便是支持曹植的杨修了。 往日里,杨修耍点小聪明,逗个乐子,曹阿瞒冲着儿子的面子,也都算了。 问题是,曹丕已经被立为魏王世子了。类似杨修这种绝顶的聪明人,如果继续待在曹植的身边出谋划策,就问曹阿瞒怕不怕,坏人挑动手足相残呢? 于是,自作聪明的鸡肋二字,弄丢了杨修的项上人头! 在玉柱的眼里,老十三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以老四那么肉麻的性子,老十三始终都能够保持冷静,一直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老十三活着的时候,是掌握大权的常务副皇帝,而且,奇迹般的获得了善终。 他的儿子们之中,既有世袭亲王,也有降袭的郡王。 更离谱的是,老十三所有夭折了的儿子,都被封为了贝勒。 君臣之奇遇,天家之真手足,莫过于此也! 第189章 印钞机 隆科多和李四儿,其实都不是特别在意规矩之人。 真讲规矩的话,李四儿压根就不可能受宠十几年之久。 老皇帝也是讲人情的,赏了玉柱三等阿达哈哈番之后,顺手就加恩于李四儿,让她摇身一变,成了三品淑人。 外室贱妾,荣登三品淑人者,本朝唯有李四儿也,可谓是荣光无限了。 李四儿得了面子之后,待玉柱更是千依百顺了。 玉柱说喜欢睡懒觉,李四儿也就发了话,免了他和秀云的晨省,只留下了昏省。 昏省不免,主要是李四儿想让儿子陪着一起用晚膳。。 养了十几年的争气儿子,每天不见一面,李四儿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睡得也不踏实。 第二日,玉柱还是睡到了自然醒。没办法,为了不被联想成王莽或是霍光,玉柱必须犯一些有损名誉,老皇帝却又不太在意的小错误。 翘衙,已经成了玉柱的保留节目了。老皇帝早就知道他的懒散,已经见怪不怪了。 用罢早膳后,秀云吩咐人拿来了官服和顶戴。 玉柱一看,竟是蓝宝石的顶戴和绣了孔雀的补服。这显然是秀云得知了玉柱封爵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找了裁缝来,连夜赶制出来的行头。 嗯,家有贤妻,无价之宝也。 反正房里除了杏蕊之外,就是杏娇了,也没外人。玉柱便强行搂住秀云,狠亲了好几口。 仙姿绰约的秀云,并不端着正室的架子。她由着男人轻薄了一阵子,实在是粉颊烫得厉害了,才用力挣脱了玉柱的怀抱。 今天,玉柱出门的排场,和昨日略有不同,特意少了两面钦差的官衔牌。 在京城里头,举着钦差的官衔牌,招摇过世,肯定会惹来老家伙们的非议。 官轿落在衙门前,玉柱下轿后,就见一位老熟人凑了过来,扎下千去,嗓音响亮的见礼。 “卑职文德纳,请玉老爷大安。” 玉柱微微一笑,抬手道:“罢了。” 他离开了稽查宗室衙门之后,文德纳在新任上司的手下,日子很不好过,就私下里联系上了胡彪。 胡彪递了话后,玉柱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给吏部去了一份咨文,调文德纳来监督衙门,就任三堂笔贴式。 吏部那边有庆泰的亲自坐镇。玉柱的咨文,从递进衙门,到走完整个调任的流程,前后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此所谓,朝里有人好做官也。 监督衙门,共分为三堂,正堂审大案,二堂审小案,三堂便是玉柱正经的公事厅了。 三堂笔贴式,专门服务于玉大老爷的专职笔贴式也。 走投无路的文德纳,主动来投靠,玉柱把他安置得很好。 时间一长,玉柱格外爱护老部下的好名声,很自然的就会传了出去。 大家跟着玉柱混,除了希望被提拔重用之外,还隐含着将来犯错误的时候,被玉柱罩着保护的期盼。 千里马很多,伯乐甚少,这是实情。 但是,很多伯乐,最终都被千里马背叛了。这其中的根源,主要有二,一是分苹果不公,惹出怨恨;二是伯乐不敢出头当千里马的保护伞。 千里马,犯了错误,伯乐不管不问,任其倒霉,这叫作没有担当。 客观的说,大家都是将心比心的相处。利益上的事,大家都算得很清楚的。 千里马们也不是傻子,对于没有担当的伯乐,该出卖的时候,丝毫也不会手软。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端看伯乐的驾驭能力了。 玉柱进入三堂,刚刚坐定,文德纳便亲手端来了沏好的碧螺春,轻轻的搁到了他的案头。 嗯,玉柱很满意。很显然,文德纳很早就来报到了。 因咨文里的调任职位是确定无疑的,孙承运也知道文德纳的底细,也没二话,当即安排他进了三堂伺候着。 文德纳这么快,就进入了服务大老爷的角色之中,适应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职务是老爷给的,修行就只能看个人的本事和缘法了。 大约一刻钟后,坐镇衙门里的孙承运,琢磨着玉柱也歇得差不多了,就捧着一大叠文牍,来找他了。 孙承运这个副监督兼总办委员,类似于监督衙门里的常务副职兼秘书长,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因没有外人,孙承运也就很随意的坐到了玉柱的身旁,笑眯眯的说:“我派人早上刚送出去的请柬,就已经有人回了信,后日必到。嘿嘿,我也没有想到,崇文门监督的威风,着实不小呢。” 玉柱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一笑,这年头,哪有不偷漏税的大豪商呢? 县官不如现管。 就算是很多豪商的背后,站着皇子阿哥们,他们也要仔细的掂量掂量,当出头鸟的代价,付得起么? 老皇帝杀鸡给猴儿看,敲山震虎的拿下了阿灵阿,给玉柱大大的撑了腰,就是在警告权贵们:国库里缺钱花了,谁敢挡了玉柱的道,朕就收拾谁。 天子抚四民,士农工商。其中,士最高,商最贱。 但是,商人虽然地位低下,商税却低得令人发指,仅为二十税一。 很多大富商,短时间内,就积累了巨额的财富,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目前,大清的税务体系,其实破绽百出,导致偷税漏税的情况,异常之严重。 玉柱今天到衙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征税的档案记录。 小农社会里,适合长途运输的货物,其实并不多,也就那么百余种而已。 粮食,盐,铁,棉布、麻布、各种食用干货和丝绸,属于最主要的长途运输的大宗货物。 和现代不同,如今的王公大贵族们,在京郊都有田庄。 他们家里吃的粮食、菜和肉,基本都是自产自销了,这就在无形之中,省了很大一笔生活成本。 通俗的说,这些人对于促进京城的普通消费力,几乎没啥帮助。 但是,金字塔尖的人物,毕竟是极少数。剩下的一百多万人,都要通过市场交换的行为,来满足穿衣吃饭的基本需求。 自古以来,只要是利用垄断优势,控制了生活必需品的刚需,就等于是拥有了印钞机,躺着就可以数钱了。 托电视剧《乔家大院》的福,晋商票号是怎么发家的,玉柱可谓是一清二楚。 真正的暴利行业,必然是控制了金融领域。 只可惜,鞑清的朝廷上下,包括康熙在内,都对于控制了金融的厉害之处,丝毫也没有察觉。 直到晚清之时,朝廷竟一直都没有要自己办银行的概念,更别提中央银行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原本属于国库收入的金融红利,全部流入了晋商、浙商的票号东家们的囊中。 山西平遥的乔家,只有区区十万两银子,就敢办票号,汇通天下了,何况玉柱呢? 嘿嘿,李四儿的手里,有的是银子。隆科多和玉柱的手里,有的是权。 不客气的说,如今的玉柱,就属于臭名昭著的大官僚、大贵族和大地主,这三者合一的超级怪胎。 按照现代的语境,玉柱这种超级寄生虫,乃是国之大蠹也,必须坚决的予以铲除。 玉柱翻了几本征税的档案记录后,心里大致有了数,便拿出炭笔,命文德纳找来作画的宣纸和裁缝尺,开始画表格。 表格其实也非常简单,左侧为货品名称,右侧为数量和备注。在表格之外,玉柱留下填写时间、日期和具体商号的空地。 玉柱的想法,其实并不复杂,只是改变了传统的征税手段罢了。 说大白话就是,由此前的挨个检查制,改为商家主动的报税制。 也就是说,第二天要进城的货物,商家必须事先列好货物清单,报告到玉柱的手上来。 玉柱拿到了货物清单和底价之后,就可以安排人手,采取抽查后,狠罚的策略了。 玉柱掌握了垄断城门的大权,谁敢不报告货物清单,嘿嘿,甭想再赚京城里的钱了。 没办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商家们所有的不乖行径,都属于螳臂挡车尔! 每批清单上的货物,车车都查,人力成本太高了,效率也异常之低下。 而且,玉柱自己也深受其苦。城门口堵着待查的货物,严重影响了进出城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玉柱只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偷一罚百,剩下的事,就可以交给巡税营去办了。 这么一来,不仅威慑力十足,而且,省力,省时,还省心。 这就相当于,金税四期之下,老板们的银行帐号流水,税务局都一清二楚。 平时,玉柱完全可以装聋作哑,故作不知的放水养鱼。 等康熙缺钱花的时候,玉柱再收网捞鱼,名正言顺的大票罚款,瞬间流入国库之中,政绩妥妥的。 高不高明?厉不厉害? 反正,玉柱自己的心里是满意的。 在帮老皇帝捞了钱花的同时,玉柱自己也可以拿着李四儿的几百万两银子,开票号发财了。 不夸张的说,几百万两银子本金的票号,已经算是大清实力最雄厚的票号了。 金融领域里的私人票号,藏了多大的利益,包括康熙在内的所有满汉重臣们,全都懵懂无知也! 玉柱越想越美,干劲也越发的十足了。 第190章 邀康熙出宫 玉柱画出了统一格式的报税单之后,命文德纳拿去给孙承运,安排人抓紧制版,并连夜印刷一千份出来。 这种很简单的报税单,看似没啥,实际上,隐含着统一度量衡及数量关系的奥妙。 传统汉语中的数字,用于银票上面,确实是必须的。因为,绝对不能出错。 但是,日常使用的时候,汉语中的数字,就极为不方便了。最大的弊端,是占位置太多。 比如说,12345两银子,汉语就要写成壹萬贰仟叁佰肆拾伍两整,长了三倍不止。。 太不方便了! 另外,现在的大商家们,基本上,都是一辆大车之上,拉着各种各样的货物。既不方便检查,又不利于长途运输,还拖慢了进城的效率。 众所周知,海运之中,集装箱运输,其实是最集约,也是最省成本的。 所以,玉柱打算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势,强行要求大商户们,运输的货物必须事先归类,以便于核查。 白天,四九城的各门,进出城的人、车和马,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城里又不能不进货,城门口那里,天天堵死。 所以,玉柱已经和老皇帝商量好了,白天禁止大宗货物进城,而改在夜禁之后,才能送货进城。 一个半时辰之内,城外的货物,必须全部运进城中。 这就和超市之中,只能在晚上打烊之后,才能大规模补货,其实是一个道理。 各种货品,统一了名称之后,为了避免泄露机密,报税单上只列明数量,而不需要标明价格。 进货价和零售价,肯定是必须单独提交给玉柱的。不然的话,怎么核定征税的金额呢? 等玉柱忙完了手头的事儿,时近中午了,他草草的用罢了午膳,赶紧坐轿进宫。 每天要陪老皇帝下棋,这可是头等大事,绝对不可能耽误的。 下棋的时候,康熙笑眯眯的端起茶盏,这一局显然又要赢了。 然而,玉柱毫不客气的一个扳断,盘面上的局势,顿时又变得混沌不清了。 “你个小混不吝,花样忒多了点吧?”康熙皱紧了眉头,没好气的数落玉柱。 玉柱笑嘻嘻的说:“老爷子,您就看好戏吧。” 康熙听出了玉柱的一语双关,便笑着说:“是啊,我一直等着看好戏呢。” 嗯,玉柱就担心康熙不接这一句话,于是,他便端出了一个馊主意。 “老爷子,要不,到时候,您换了便装,也去凑个热闹?” 一旁的魏珠,心如明镜,玉柱在这里等着万岁爷呢。 随着年纪越大,康熙也越爱玩乐,越不喜欢处理政务。 实际上,据隆科多所言,康熙经常私自出宫。皇帝在四九城里,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听个戏,泡个茶馆,颇为逍遥自在。 “此议甚善,就依你。”玉柱恰好挠到了康熙的痒处,他当即就点了头。 康熙拿下了阿灵阿之后,确实起到了敲山震虎的良好效果。老八的府上,原本每日都有的饮宴和聚会,也都取消了。 此皆玉柱弹劾之功也,老皇帝的心情焉能不好? 父甚慈,子不孝,这是康熙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一旁伺候着魏珠,暗暗钦佩不已。 皇帝的行踪,向来都是最高机密,不可能告之于臣子的。 但是,玉柱的邀请,康熙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就说明,在皇帝的心目中,玉柱是十分可信的自己人。 第一盘棋,玉柱输得很艰难,老皇帝赢的不容易。 “嗯,有人弹劾了你。”老皇帝心情甚好,便将身边的一份奏折,轻轻的搁到了玉柱的手边,“看看吧?” 玉柱并没有去看奏折,他摇了摇头,说:“有啥可看的?我替朝廷实心办差,那些人替谁办差?” 康熙不由哑然一笑,这小子,倒是个很有分寸的二癞子呢。 玉柱向来都是大事不糊涂的明白人,御前未批之奏折,臣子绝对不可碰也。 一旁的魏珠,暗暗点头不已,玉柱所言甚是啊。 玉柱替万岁爷背着黑锅去收税,那些人找御史来弹劾玉柱,这不是成心给万岁爷添堵么? 嘿,给万岁爷添堵的家伙,岂有好下场? “我听说,你没坐八抬大轿?”康熙落了子后,信口问玉柱。 玉柱点点头,说:“不瞒您说,多少朝廷重臣,都只能坐四抬小轿。我的毛还没长齐呢,就坐了八抬大轿,不合适呀。” “你都大婚了,谁还敢说你毛都没长齐?”老皇帝不乐意了,劈头盖脸的数落玉柱。 皇帝和玉柱斗嘴,魏珠的脑袋垂得很低,半声不敢吭,大气不敢出。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玉柱又过了一关。 魏珠伺候康熙多年了,他当然很清楚老皇帝的脾气了。 老皇帝很难真正的信任一个人,不经意的就要试探一下,这个习惯已经不可能改了。 至今为止,玉柱一直应对得很好,大事绝不插嘴,小事就插科打浑的不说正经话。 偏偏,老皇帝听腻了呆板的君臣奏对,反而觉得玉柱的别样应对,异常之活泼有趣,也很新鲜。 “你邀了我出宫,打算请我吃啥?”老皇帝有心逗着玉柱玩儿。 玉柱频频摇头,一脸不乐意的说:“您的膳食,我可不敢管,也不该我管。”态度异常之鲜明和坚决。 魏珠听了这话,不由豁然开朗了,他终于找到了万岁爷疼玉柱的原因了。 玉柱如此的得宠,撇开家世和才华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谨守着君臣之间的真正底线,绝不越过雷池半步。 皇帝的饮食,岂是臣子所能参预的么? 只是,让魏珠没有料到的是,老皇帝来了脾气,生气的说:“那你邀我出宫干嘛?肚子饿了,不用膳么?” 玉柱也来气了,呛声道:“您的御膳,我坚决不掺合。”贼胆包天的硬顶了回去。 “滚,滚,滚。”老皇帝的鼻子都气歪了,恨不得抬手扇他几个大耳刮子,竟然连骂了三个滚。 玉柱灰溜溜的滚了,魏珠却瞧见万岁爷的嘴边噙着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如果不是贴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甚佳。 玉柱出宫之后,史无前例的又回了监督衙门,他还有好几个表格,需要事先画出来。 掌握了城门,就掌握了物流,这是勿须多言的巨大优势。 然而,隐藏在物流之中,比物流还重要十倍的,其实是大额的钱流。 在这个根本没有普及汇通天下的时代,大豪商们无论是进货,还是回款的银子,都必须靠人力运输进京。 玉柱卡住了城门后,大豪商的银子流向,也就无法隐匿了。 通俗的说,只要管住了物流和钱流这双重流向,大豪商们再想偷税漏税的难度,就呈几何倍数的增高了。 由于商税低得令人发指,说句心里话,别看李四儿捞了十几年,也捞了几百万两银子。但是,和真正的大豪商相比,还是有段距离的。 只不过,由于商人没啥身份地位,富商中真正的巨富,全都遵循财不露白的原则,故意藏拙罢了。 怎么找到真正的豪商,玉柱已是老油条了,多的是妙招。 以玉柱的经验,兜里没几个大钱的所谓富豪,才喜欢在人前炫耀钱多。 真正的顶级有钱人,都惟恐被当成肥猪给宰了,藏钱都来不及呢,怎敢露富? 此所谓,半瓶水才喜欢晃荡,而整瓶水都喜欢装穷也! 大约一个时辰后,玉柱画完了所需的表格,叫来文德纳,命他都拿给孙承运。 等文德纳捧着表格出去了之后,玉柱端起茶盏,惬意的品了一口。 嗯,文德纳毕竟是旗下人,家里再穷,他也有点底蕴。 别的不说,文德纳沏的碧螺春,就比吴江的手艺,强得多了。 临近晚膳之时,玉柱和孙承运,各自登轿,去赴五阿哥的晚宴。 玉柱担任了崇文门监督之后,五阿哥那边暗中经营的生意,肯定需要玉柱帮着照应了。 还是致美楼二楼的雅间,五阿哥依旧提前到了。 玉柱进门后,五阿哥便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身侧,孙承运则顺其自然的坐到了玉柱的下首。 在场的全是自己人,五阿哥也懒得虚张声势的绕弯子了,直接就说:“我的铺子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需要弟弟你帮着照应一二。” 五阿哥待玉柱,那可是真心不薄了,比待亲兄弟还要亲呢,玉柱当即满口应承了下来。 见玉柱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老五自然是满意之极,随即嚷嚷着,今天要来他个一醉方休。 开席之后,饮了几巡酒,玉柱笑眯眯的问老五:“五爷,您的手头有多少可以挪动的现银?” 换个人肯定不敢这么问,即使问了,也是找抽。 不过,既然是玉柱问了,老五便说了实话。 “不瞒弟弟你说,这些年呢,我管着理藩院,也弄了点小家底。这么说吧,除开一年的全部开销,尚有三十万两现银可以动用。”老五忽然叹息出了声,“唉,理藩院还是太穷了,完全比不得你阿玛啊。” “五爷,不瞒您说,我打算开一家票号,您就出三十万两给我去折腾。赚了,咱们就按照出资的比例分红。如果赔了的话,那三十万两银子,我原封不动的还给您,可好?” 老五楞了一下,忽然沉下脸,训斥了玉柱。 “咱爷们一起合伙做生意,肯定是有赚有赔,愿赌服输。赚了,咱们就一起分银子。赔了,爷总有办法搞得到银子的,谁要你的臭钱?”老五瞪圆了双眼,骂道,“爷信得过你的人品。以后啊,再不许说这种伤情分的屁话了,懂么?” 第191章 太伤自尊了 老五是真心拿玉柱当亲弟弟看的,丝毫也没有和玉柱客气,劈头盖脸的将他骂得狗血喷头。 玉柱挨了骂,还要陪着笑脸的说好话,让老五尽快的消气。 这一顿酒,喝得异常之痛快,尽兴而散。 玉柱回府之后,秀云见他一身的酒气,赶紧忙前跑后的,又是叫醒酒汤,又是命杏蕊替他捶腿。 实际上,玉柱压根就没醉,只是喝多了酒,肚子里涨得难受。 既然秀云乐意伺候着,玉柱也就随她去了。 杏蕊捶腿,杏娇捏肩,秀云陪着说话,嗨,玉柱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万恶的吃人社会,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呐! 若是在现代,老婆只会埋怨玉柱,叫你少喝点,非不听,伤肝伤身,活该! 玉柱喝了一大口浓茶,整个人舒服多了,便笑着问秀云:“你们家有没有善于经商的人才?” 秀云一听就明白了,男人这是想提携她的娘家,一起发财。 送到嘴边的钱,若是林燕儿的话,肯定是要吃下肚内的。 秀云却说:“爷给的聘礼,娘家给我的嫁妆,田庄、铺子和压箱底的银子,算一块儿,也有好几十万两了。不瞒您说,妾只要把嫁妆都守好了,不亏本儿。您在外头不管怎么折腾,回家来了,总有条退路不是?” 玉柱深深的看了眼秀云,他也没有想到,老婆竟然如此的深明大义。 秀云说得很隐晦,玉柱却是一听就懂。 说白了,若是玉柱倒了霉,秀云的嫁妆因是她的私产,又和玉柱的事毫无瓜葛,大概率不会被没收。 到那个时候,有这么几十万两银子的家底做后盾,只要不是被砍了脑袋的滔天重罪,哪怕玉柱被贬为庶民,照样也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何谓大妇思维?秀云这种便是了。 正室夫人,整天和妾室们斗心眼子,那不叫精明,那叫小家子气! 类似秀云这种未雨绸缪的作派,才是真正有远见的正室气度也! 当晚,抵死亲热,酣畅淋漓矣! 第二日早上,玉柱依旧睡到自然醒。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扭头看见窝在怀中的仙姿秀云,又看了看另一侧,不由露出惬意的笑容。 酒壮男儿胆也! 起身之后,玉柱在杏蕊的伺候下,洗漱更衣,由秀云陪着一起用早膳。 膳罢,玉柱正在喝茶,就接了平郡王府的帖子,讷尔苏请他过王府议事。 嗯,皇帝曾经透过口风,曹寅亲自送大曹佳氏,进京来完婚。 想必是曹寅那边有了消息吧? 玉柱再不想和讷尔苏亲近,毕竟是连襟的关系,碍着小曹佳氏的面子,玉柱也要去一趟平郡王府。 于是,玉柱登轿去了平郡王府。 说实话,玉柱坐惯了官轿之后,减震不行、颠簸得很厉害的马车,基本上就弃而不用了。 几班轿夫轮班换的情况下,又是在车水马龙的内城里,坐着官轿出行,不仅不比马车慢,甚至还要快一些。 到了平郡王府门前,门房见玉柱来了,赶紧哈着腰说:“我家王爷早就吩咐了下来,您若是来了,径直请进西花厅里奉茶。” 嘿嘿,上次来此地,玉柱受尽了冷落,最终借题发挥的拿下了恩山,给老皇帝交了投名状。 这次再来,平郡王的前倨后恭,让玉柱意识到了一件事儿,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玉柱仅用脚趾头去思考,也猜得到,平郡王府肯定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需要他的高抬贵手。 世袭罔替的郡王又如何? 得罪了玉柱,每年额外落袋的那些黑银子,就只能是看得见,却再也摸不着了。 哪怕是讷尔苏对玉柱,有再大的怨气,为了每年至少几千两银子,甚至是上万两银子的外水,也必须要低头忍着。 所谓偏见,或是看法,都不过是利益覆盖不住情绪的表象罢了。 真有所求,谁敢胡乱得罪人? 作为老油条的玉柱,始终认为,建立在巨大利益基础上的友好关系,才是真正牢固的友好关系,比亲朋好友,还要靠谱得多。 比如说,老五、老七和老十二,乐意和此前的玉柱的交好。除了真的投缘之外,实际上有两个最基础的条件:玉柱不仅是佟家人,还是隆科多最疼的亲儿子。 庙堂上的感情,都建立于实力的基础之上。 离了这两个基础条件,玉柱是谁?爷认识他么? 郡王府的大管家,领着玉柱,先去拜见了完颜氏。 完颜氏,是老平郡王讷尔福的嫡福晋,尚书完颜·马尔汉之女,讷尔苏的生母。 这个时代,凡是上门走亲访友,都必须先拜见亲友家的长辈,这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不按照规矩来,就会被鄙视为不懂事儿的臭蛮子。 和完颜氏客套了一番之后,玉柱被领到了西花厅。 讷尔苏毕竟是堂堂郡王,玉柱吃了半盏茶,他才珊珊来迟。 论身份和爵位,讷尔苏自然要高得多了。但是,玉柱是正经的钦差,见官大一级,完全有资格和讷尔苏平礼相见。 见面之后,讷尔苏倒是没摆郡王的臭架子,很客气的和玉柱,执手相见。 旗人之间的平辈相见,都是行的执手礼! 执手礼,即,旗下平辈的双方,各自伸出右手相执,虚拢但不握紧。 宾主双方落了座之后,讷尔苏举盏让了茶,玉柱也举盏回敬了茶。 旗下的豪门,礼数特别多。 一番繁文缛节的折腾之后,半刻钟,已经过去了。 既然是名正言顺的连襟,岂能不叙年齿? 两人互道了生辰,玉柱生于康熙二十九年,而讷尔苏则生于康熙三十年,居然是玉柱年长了好几个月。 不过,玉柱和讷尔苏之间,虽然有点很远的血缘关系,却还是从大小曹佳氏那边,论起的关系。 照理儿,讷尔苏毕竟位尊,且娶的是大曹佳氏,玉柱应该唤其为兄。 “讷兄,不知阿布哈(岳父)大人到了何处?”玉柱也没在乎兄还是弟的事儿,便拱手问了曹寅的行踪。 讷尔苏暗暗松了口气,若是玉柱坚持不肯尊他为兄,那就麻烦了。 现在,既然玉柱礼让在先,讷尔苏赶紧介绍说:“阿布哈,已经过了德州,不日将至通州。” 玉柱点点头,心里却明白了,曹寅显然和讷尔苏更亲近一些。 魔鬼永远藏在细节之中! 讷尔苏知道曹寅的详细行程,玉柱却一无所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嘿嘿,玉柱在江宁的时候,故意找借口,敲诈了曹寅很大一笔银子,曹寅不可能对玉柱没有看法。 但是呢,讷尔苏只说了阿布哈,却没加大人的后缀,这就暴露了他瞧不起曹家的汉军包衣出身。 康熙赐婚于大曹佳氏的时候,格外施恩,将她单独抬旗为正白旗满洲。 然而,整个曹家,依旧还是正白旗汉军包衣。 说句心里话,康熙待曹家,真心的很不错了。 小曹佳氏赐婚于玉柱的时候,她也被抬了旗,和大曹佳氏一样,都是正白旗满洲。 从这个意义上说,康熙在善待曹家的同时,也确实没有亏待了玉柱。 正白旗满洲,正儿八经的上三旗满洲呢。 在康熙朝,上三旗满洲,就是高人一等,令下五旗羡慕嫉妒不已。 既然曹寅不拿玉柱当自己人看待,玉柱也就紧闭了嘴巴,等着讷尔苏拿章程出来。 可是,姓爱新觉罗的讷尔苏,是真心的瞧不起曹家,他也想看看玉柱对曹家的态度。 这么一来,两个人就绕着弯子的,打起了太极拳。 在老油条的玉柱跟前,讷尔苏才是真正的毛都没有长齐。他先得的信,又有求于玉柱,只得主动退让了一步。 “要不这么着,等阿布哈来了准信,说清楚了何时到通州,我再通知你?到时候儿,咱们一起去码头迎接,可好?”讷尔苏主动提出了建议。 玉柱才不会傻到去反驳呢,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笑着说:“那就劳烦讷兄到时候通知小弟了。”故意没尊称王爷。 讷尔苏心里被隔应得很不舒坦,无奈何,他还要求玉柱办事呢,哪敢发脾气使性子? 人在屋檐下,若想不低头,就要折财。 只能二选一,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 别看讷尔苏是世袭的郡王,爱新觉罗家的亲戚多如牛毛,家里奴仆成群,迎来送往的开销,可谓是异常之巨大。 虽然说,郊外的田庄,可以出产粮食,养鸡养鸭养猪。因粮食不太值钱,五文钱就可以买一升最次的粳你,也很难变得出太多的银子来。 至于,郡王的禄米,就别提了,提起来就令人泪流满面。 宗人府和内务府那帮孙子,谁的便宜都敢占。他们不敢短缺了讷尔苏的俸银,可是,禄米就全都掺了沙子或石头,只能拿去给下人们吃了。 人是英雄,钱是胆!一文钱,便可难倒英雄汉。 说的就是讷尔苏,如今的尴尬处境。 明明,以前被玉柱在王府门前,当众扫了颜面,讷尔苏还不敢发作出来,岂能不难受? 讷尔苏绕来绕去的,就那么点求他办事的意思,玉柱明知道其中的猫腻,却故意装着糊涂的看他的笑话。 这就很伤自尊了,讷尔苏窘得难受,耳根子都被臊红了。 第192章 乖乖的低了头 既想求人办事,又不想主动说出口,讷尔苏太装了。 除了老五、老七和老十三之外,就算是老四和老十二想找玉柱帮忙,都必须主动说出口。 啥也不说,就想玉柱高抬贵手,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茶都喝了四盏,玉柱依旧不动如山,装傻装得很地道,令人无懈可击。 讷尔苏忍了又忍,实在架不住私下生意的大利,被迫主动低下高贵的郡王之首,陪着笑脸说:“贤弟,你也是知道的,我这王府看着很尊贵,其实呢,开销大得离谱。不瞒你说,我私下里也有点小买卖……” 玉柱不动声色的只听不插话,等讷尔苏把所谓的小买卖说完之后,玉柱不由微微一笑,果然又是贩卖私盐的勾当。 没办法,自从汉朝以降,盐铁一直都是朝廷专营。官府垄断的后果,便是官盐和私盐的价格,相差悬殊。。 十几倍的价格差,谁不眼红其中的暴利? 老大、老四、老五,很可能还包括了老七和老十二,只怕是个个都在暗中贩卖私盐吧? 皇帝采取敲山震虎的策略,公然替玉柱撑腰之后,大家都嗅到了不妙的气味。 若是玉柱不给面子,讷尔苏私下里的每年几千两银子的纯利润,就只能是割爱了。 和一般的崇文门监督不同,玉柱的亲爹是隆科多。这父子俩,一个监税,一个查人,彻底垄断了城门。 私盐若想长期顺利的进入京里,就算讷尔苏绕到天边去,还是要从城门外运进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命脉,永远都不可能绕出玉柱的魔爪。 玉柱和讷尔苏,毕竟是连襟。而且,讷尔苏并不是老八的心腹,他是纯正的十四爷党。 在八爷党之中,老八最信任的是老九,其次是马齐,再次是草包老十,最后才是野心勃勃的老十四。 所以呢,讷尔苏在皇帝那里的敏感性,就比老九弱得多了。 说白了,只要皇帝不怎么忌讳,在玉柱的字典里,都属于小事的范畴。 “每月八百升,不能再多。进城的时间和地点,我会私下里派人来通知你,可好?” 连襟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大小曹佳氏将来都住在京里,总不能,闹得姐妹两个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既然讷尔苏主动放下郡王的架子,开口相求,玉柱也不想把他得罪的太狠了,便高抬了贵手。 每月八百升,一年下来,怎么着也有五千两银子的灰色收入了。 虽然不算特别满意,但也可以接受了,讷尔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只是讷尔苏还嫩得很,很不会做人,居然没和玉柱提及过手的好处费。 玉柱其实也很理解讷尔苏的心态,他是高高在上的世袭平郡王,又是姓的爱新觉罗。 说句大实话,讷尔苏放下身段,主动张嘴求玉柱抬手,已经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大大的跌份了。 原本就没几个钱,再分一部分给玉柱,那算怎么回事呢? 玉柱不想和讷尔苏闹得太僵了,主要是怕小曹佳氏夹在姐姐和男人之间,将来难做人。 初生牛犊不怕虎,啥都敢干,其实是很不成熟的表现。 楞头青的年轻人,做事不考虑后果。到最后,也都需要父兄的权势或金钱,帮着擦屁股。 真正成熟的大男人,难免顾虑颇多,考虑问题也必定会谨慎且周全得多。 谈妥了之后,讷尔苏假惺惺的想留玉柱喝酒。玉柱和他有啥可聊的呢,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了。 讷尔苏毕竟欠了玉柱的大人情,便主动放下郡王的架子,破天荒的亲自送玉柱出了二门。 等讷尔苏回来之后,就见老十四,大模大样的坐在室内。 “唉,爷今儿个算是彻底的看明白了,什么皇子阿哥,亲王郡王,归根到底,还是手里要有权啊。”老十四刚才就躲在后头,讷尔苏和玉柱之间的过招情况,他听得十分真切。 “唉,十四爷,他管着城门呢,有啥办法呢?”讷尔苏心里异常憋闷,低头求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那小子天天进宫陪着汗阿玛下棋,每次都是至少一个时辰,别说你了,就算是我,也只能暂时忍一忍了。” 说句心里话,玉柱的所谓钦差身份,只能吓唬一般人而已,老十四还真没放在眼里。 老十四真正忌惮的是,玉柱每天都可以见到皇帝,时间还不短。 每天陪皇帝下棋,这个超乎寻常的待遇,隐含着巨大的威慑力。 这就和李莲英,天天陪在慈禧的身边,其实是一样的逻辑。 谁敢说,不怕李莲英告刁状,必是真正的二傻子! 老十四比讷尔苏,还要狂妄得多。但是,迫于残酷的现实,也被迫暂时忍了。 从平郡王府出来后,玉柱登轿回了监督衙门。 新官上任,加上衙门里的档案,五花八门,看着就觉得头疼,玉柱肯定是需要整理一番。 奏折,都有固定的格式,皇帝一看就懂。 衙门里的征税档案,就不同了,根本没有一个标准化的格式。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全看官吏们的心情。 笔贴式们的汉语水平,也是参差不齐。 汉臣们,倒还是很有章法,很少写错人名。 但是,满臣的汉名,因谐音字太多了,经常莫名其妙的出错。比如说,讷尔苏的讷字,就算是宫里下的旨意上头,也经常是讷和纳,混着一起用。 好在,旨意上涉及到讷尔苏的事,都会加上平郡王的爵位,倒不至于耽误了大事。 玉柱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为了让自己看档案的时候,不至于太别扭了,自然要作出一些规范化的改变了。 就在玉柱聚精会神的画表格的时候,孙承运鬼鬼祟祟的进来了。 玉柱偶然抬头,瞧见孙承运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必定有事儿。 “说吧,什么事?”玉柱正好有些累了,便放下手头的事情,拿起茶盏,笑眯眯的问孙承运。 孙承运叹了口气,说:“唉,不瞒弟弟你说,公主府的教引精奇嬷嬷,忒不是个玩意儿了。说句丑话,我搂着公主亲热的时候,只要到了时辰,那个老婆子就要在窗外一声比一声大的乱叫唤。娘的,老子杀了她的心都有。” 玉柱一听就懂,老孙的意思是,要想办法整走那个教引精奇嬷嬷。 可问题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事儿,可谓是防不胜防呢。 大清的公主,可比大唐的公主们,惨得多了! 大清的皇帝们,对公主们的约束极严。哪怕是九公主再受宠,她下降于公主府的时候,康熙也赏了一名教引精奇嬷嬷过去。 所谓教引精奇嬷嬷,实际上,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约束的是公主们的日常行为。 免得出现,公主与和尚,公主与野男人,公主杀人了等等,不得不说的八卦故事。 一言以蔽之,教引精奇嬷嬷才是公主府里,真正的主人。 看似高贵无比的公主呢,却在实质上,成了受气还不敢声张的小媳妇儿。 孙承运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才找玉柱帮着想办法。不然的话,这种丑事,谁乐意自己曝光出来? 玉柱是什么人? 他仔细的琢磨了一番,忽然微微一笑,孙承运其实是被皇权给吓住了。 玉柱呢,却是现代人的灵魂,对于所谓的皇权,肯定不是那么的敬畏了。 “我说老孙啊,那个教引精奇嬷嬷再厉害,她总有子女和家人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呢,暂时不动声色观察着,看看那个教引精奇嬷嬷最在乎的人,都有哪些?等查清楚了,我再教你,怎么既收拾了她,又让她乖乖的听话了。”玉柱这话一出口,孙承运秒懂了。 “弟弟,你所言甚是,是我魔障了,没有想到从她的身边亲近之人下手。”孙承运羞惭的摸了摸下巴,叹息道,“我此前进入一个误区,总觉得,就算是收拾了那个教引精奇嬷嬷,惹恼了宫里,会有更大的麻烦。” 玉柱点点头,笑道:“她再厉害,总有破绽可寻的。咱们只需要先静观其变,暂时忍耐一下,等着她露出了短处,对症下药的将她治得服服贴贴的,再也不敢炸刺了。到那个时候儿,你随便和九公主亲热多久,都无人多嘴多舌了。” 望着稳如泰山的玉柱,孙承运忽然把头一低,忍不住的笑了。 孙承运一没显赫的家世,二无雄厚的钱财,三没太厉害的本事。但是,他当初下定了决心,选择跟着玉柱混了。 嘿嘿,最早烧冷灶的红利,已经是越来越大了,眼看着就要大得数不清了呀! “弟弟,有人给我送了一个小美人儿,我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于是……”孙承运还是老习惯,无论收了多少好处,都要当着玉柱的面,把话掰扯清楚了,绝不藏着掖着。 玉柱能说啥呢? 收都收了,难道还能说,把那个已经入过了的小美人,再退回去么? 一般人,不都是惟恐玉柱知道了,担心印象不好,都要遮遮掩掩的么? 孙承运理直气壮的收了好处,再明明白白的告诉玉柱。 唉,从骨头缝里,透出了大智慧呢! (ps:今天到4300张月票,必有加更!) 第193章 既往不咎 辰正刚过,监督衙门前的胡同里,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挤满了来参会的富商们。 接了玉柱的请柬后,今天谁敢不来,那就属于自己作死了。 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在京城里再也无法立足了。 今天到会的豪商们,可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全都是四九城里,最顶流的二百位大商人。 通俗的说,他们这二百个东家,就属于大清朝的规模以上的商号了。 监督衙门口,摆了五张书案,案后各坐了一名笔贴式。 凡是到场了的富商,都必须先签到,再凭玉柱发出的请柬,才能进入监督衙门里边。。 今天卯正时分,孙承运就到了。 按照玉柱的吩咐,大堂前边的空地上,摆满了借来的四方桌子和椅子。 孙承运死活无法理解,不就是一群有钱的贱商么,何必在桌子上,摆满瓜子、茶水和点心呢? 但是,既然是玉柱吩咐下来的事,就算是再不理解,孙承运也要去执行。 孙承运进门之后,却见,文德纳已经到了。他正在指挥差役们,往桌子上搁纸条子。 这是要干啥呢? 孙承运有些好奇的走过去,就见,第一排的一张八仙桌上,都搁着写了名字的硬宣纸,每个方位两张,共八张。 仔细的看了这些名字之后,孙承运若有所觉,这些人都是到目前为止的纳税大户。 除了这张桌子上,搁了纸条之外,其余的二十几张八仙桌上,就只有茶盏、瓜果和点心了。 “孙大人吉祥。”文德纳发现孙承运来了,赶紧过来见礼。 孙承运摆了摆手说:“罢了。咦,怎么还有女子的名字?” 就在孙承运的眼皮子底下,一张白色纸条上,居然写着昌隆号东家甄氏。 孙承运以为他看错了,赶紧揉了揉双眼,再仔细一看,果然是昌隆号的东家甄氏。 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字,是不可以随意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只有甄氏的姓,而无名字。 孙承运摸着下巴,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这一桌来宾的名字。嗯,纳税前八名的大户们,基本都在这一桌了。 比如说,运祥升的东家戴充,孙承运就和他打过多次交道,那是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 辰时一刻,正式开始进场,已经来了的富豪们,鱼贯走进衙门里。 衙门口,巡捕营的副将罗兴阿,亲自坐镇指挥,维持现场的秩序。 怎么说呢,衙门口的场景,就和机场出租车排队上客和下客的样子,大致差不多。 富商们抵达了衙门口后,他们的轿子和马车,就在差役们的引领下,转道去了兵营里的操练场。 绿营的操练场,异常之大。别说容纳两百辆马车了,就算是五百辆,也毫无问题。 由于事先安排得当,监督衙门前,一片秩序井然,没有丝毫的混乱。 昌隆号的东家甄氏,下了马车后,走到签到处的桌子前。 签到处的笔贴式们,也有些傻眼,怎么还有女性东家来参会呢? 甄氏早就习惯了各种诧异的眼神,她只当没事人一般,提笔在簿子上,签下了五个字:昌隆号甄氏。 进门之后,沿途总有老熟人和甄氏打招呼,甄氏也都抿唇一笑,点点头,也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没办法,昌隆号可是京城里排前三名的超级大商号,生意范围覆盖了盐、茶、布匹、丝绸和皮革等所有赚钱的领域。 因习惯了低调行事,甄氏特意找了张最靠边的八仙桌,坐了下来。 甄氏刚坐稳,就有差役过来了,很客气的问她:“这位东家,不知喝惯了什么茶?” 进了官衙,居然还可以点茶喝,甄氏此前还从未见过呢。 她不由微微一楞,紧接着,笑着说:“若无碧螺春的话,麻烦给妾身来一杯白水吧?” 很快,碧螺春就沏好了,端到了甄氏的面前。 甄氏略微品了一小口,嗯,颇有回甘,茶汤也碧绿一片,确实是宫里的贡品。 崇文门监督亲自下请柬请客,满四九城里的东家们,无人敢于怠慢,大家都按时的赶了过来。 等玉柱到的时候,文德纳主动上前禀道:“回老爷,人都到齐了,不多不少,恰好二百位东家。” 玉柱点点头,心想,这些人能够把生意做大起来,肯定都不是傻蛋。 今天都敢不来的东家,嘿嘿,以后就算是想来,也不能来了呀。 玉柱刚要迈步进衙门,从胡同口忽然驶来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玉柱的身旁。 从马车里,钻出了一位老者。玉柱一看,赶紧凑了过去,陪着笑脸说:“黄老爷,您来了?” 黄老爷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你在头前领路吧?” 玉柱也没犹豫,就走在了前头,领着黄老爷进了衙门。 原本,玉柱打算把黄老爷领进三堂里歇息一下。可是,黄老爷见了密密麻麻的东家们,却不想进去了。 “你去忙你的,我随便找个座儿,瞅瞅热闹便可。”黄老爷暗中摆了摆手,把身穿官服的玉柱赶走了。 玉柱也担心露了黄老爷的底细,恐怕不好收场,便真的走了。 等玉柱走后,黄老爷随便找了个位置,径直坐了下来。 只是,黄老爷进了衙门之后,有人领着大队人马过来,把罗兴阿的手下们,都赶去了外围。 巳时初刻,身穿三品官服的玉柱,从后堂走了出来,公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商人见官,是必须跪下行礼的。 玉柱却抢先摆着手说:“今天是茶叙会,就免了俗礼,大家都坐着别动了。” 可是,这些东家们,谁敢呀,大家都纷纷跪下了。 整个大堂前边,除了甄氏是蹲身行礼之外,就只有黄老爷坐在了最后一排,不动如山。 好在,玉柱事先发了话,他身边的人,才没有厉声喝斥不懂礼数的黄老爷。 等大家纷乱的重新落座之后,玉柱和他身边的孙承运,都分明看见了,黄老爷四周的墙边,站了一排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换下了原本衙门里的差役。 见玉柱没吱声,孙承运当即就明白了,他一定是早就知情了。于是,孙承运也就默不吭声的站在原地没动。 玉柱今天的请客,在场的东家们,也都有了出血的心理准备。 毕竟,新官上任,召集了他们来茶叙,不出血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出血是肯定的,问题是,出多少合适呢?每位东家的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诸位东家,本官奉皇命监督崇文门……”玉柱照例说了一段套话作为开场白后,随即进入了主题。 只见,玉柱指着第一排空着的那张八仙桌,高声问道:“请问哪一位是昌隆号的东家?” 由于玉柱吐词异常清晰,甄氏已经听清楚了,她赶紧站起身子,蹲身行礼道:“妾身甄氏,拜见玉老爷。” “有请京城纳税第一大户的甄东家,坐到这边来。”玉柱指着前排的那张空桌子,请甄氏坐过来。 只是,等甄氏走到跟前,向玉柱行礼的时候,玉柱微微一楞,随即笑道:“快领甄东家入座。” 随着玉柱的一声吩咐,文德纳马上领着甄氏,坐到了第一排属于她的位置上。 很快,京城里,纳税前八位的大东家,都坐到了第一排的八仙桌上。 站在黄老爷身旁的面白无须的蓝衣胖子,偷眼瞅着黄老爷。 见黄老爷看得津津有味,蓝衣胖子便放了心,玉柱搞出的新花样,令黄老爷的兴致不低。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玉柱把手一挥,文德纳随即领着差役们,拿出了昨天才印刷出来的几百本小册子,挨个发给在场的东家们。 黄老爷的面前也发了一本小册子,他拿起一看,就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纳税光荣,偷税可耻! 嗨,玉柱这小子,黄老爷当即被逗笑了,心里暗骂玉柱是个促狭鬼。 玉柱心里很明白,来的东家们,就没有不识字的文盲。 所以,他亲手编了本小册子,把纳税的新规、偷税的惩罚,以及报税表,都整合到了一起,发给大家去学习和研究。 册子发下去后,玉柱便坐回了他的位置上,该说的规矩,册子上都有详细的解释。 再看不懂,就不是没文化的问题了,而是故意挑衅的问题了。 黄老爷一页接着一页的翻看小册子,当他看见令人诧异的某条规定后,不由抚须笑了。 玉柱是这么写的:以前若有偷税之事,此次只须补缴五千两,便从此一笔勾消,再不会追究。 黄老爷的数学功力很深,他几乎在眨个眼的时间里,便算清楚了补缴的银子,总数正好是一百万两。 在场有二百位东家,每人五千两,可不就是一百万两么? 只是,这么大一笔银子,谁乐意补交呢? 黄老爷兴致盎然的等着看下文,那位蓝衣胖子则哈着腰,大气也不敢喘半口。 就在这时,衙门口那边,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哄闹声。 “滚开,你也敢挡爷的道儿?” 听见这十分熟悉的声音,黄老爷不禁沉下脸,皱紧了眉头。 (ps:掉下了历史类月票第二名,好惨,求支持,求安慰!) 第194章 好大的口气? 蓝衣胖子,乃是魏珠,他一听见衙门口传来的叫嚷声,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这个公鸭般的尖嗓音,实在是太有特点了,不是毒蛇老九又是谁呢? 唉,万岁爷的兴致正高呢,老九跑来闹场子,这不是给万岁爷添堵么? 不大的工夫,腰间系着黄带子的老九,闯了进来。 玉柱早就看见老九了,却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没有在第一时间过去迎接他。 尼玛,这个专门捞黑心钱的抠货,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哼,如果不挖坑活埋了他,玉柱就不配姓佟佳了。 老九进入会场之后,也没往玉柱的跟前去,而是随意挑了一张桌子,赶了一个商人起身,大咧咧的坐了上去。 和老十不同,老九的手里既没有拿马鞭子,更不会到处抽打东西。。 说句心里话,老九只动嘴不动手,以他是康熙亲儿子的身份,就算是砸了场子,玉柱还真不好把他怎么着了。 只是,老九显然忘记了,玉柱如今是钦差大臣呢。 正式场合之下,真要按照规矩来办,应该是老九先过来给玉柱行礼,恭请圣安。然后,玉柱再行拜见皇子之礼。 可是,老九故意没过来行礼,玉柱也肯定不可能主动过去了。 只是,原本被玉柱强行压制住的会场气氛,就有些蠢蠢欲动的不良倾向了。 方才,根本不敢窃窃私语的商人们。现在,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的,明显增多了。 老九坐定之后,当即就有一名大商人,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见礼。 “九爷吉祥。”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大商人们,哪怕有不认识老九的,也都知道了,皇九子来砸场子了! “哟,是赖七啊。你看见没有,爷都搁这坐半天了,有人可是异常之狂妄啊,既没有过来见礼,又无人上茶,这是安的哪门子心呐?” 赖七是依附于老九的大商人,他自然要捧老九的臭脚了。 “九爷,我看啊,那叫仗势欺人,连九爷您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不急,爷不是来闹场子的,而是来吃茶,磕瓜子的。” 玉柱召集了整个四九城最有钱的大商人来开会,专门捞黑心钱的老九,心里明白的很,他若是不亲自出面护着大家,依附于他的大商人们,肯定都要折大财了。 实话说,到场的大商人之中,有不少人,其实是老九的白手套。 老九料定了,就算是每人出一千两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所以,格外爱财的老九,史无前例的来了。 可惜的是,老十被皇帝打发去了黑龙江,不然的话,老九就不会来了。 老九是个超级明白人,只要搅黄了场子,让玉柱堕了气势,就算是巨大的胜利。 如果,他拿着马鞭闯进来,性质就不同了,那是动粗。到康熙跟前打官司的时候,就很有些说不过去了。 老十胤?的身份地位,比老九高太多了。 胤?的生母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姨母是已崩的孝昭皇后,郭罗玛法是一等公遏必隆,亲舅舅是刚刚被玉柱整垮了的阿灵阿。 只是,康熙三十七年大封儿子们的时候,老九和老十连个贝子都没有捞到,至今都是无爵的空头皇子阿哥罢了。 这就给了玉柱钻空子的机会了! 无爵的皇子阿哥,不先来拜见钦差,恭请圣安,规矩上就肯定说不过去的。 玉柱懒得理会来闹场子的老九,故意大声说:“诸位,本钦差已经奏明了圣上,若是以往有偷漏税之情状,只须补缴了五千两银子,便可既往不咎。” 老九一听这话,暗暗庆幸不已,他来的可真及时啊。 每家商户五千两,二十几家白手套,又是多少银子? 草包老十的数学水平很烂,根本就不值一提。 老九却是学贯中西的大才,他不仅精通数学,还会搞发明,英语甚是流利。甚至,老九还可以用拉丁语写信,可谓是厉害之极。 然而,所有的皇子阿哥之中,康熙最讨厌的就是颇有才学的老九了。 玉柱既然开出了方子,老九很自然的要站出来反驳了。 “岂有此理?说咱们偷税漏税,证据何在?”老九此言一出,顿时获得了商人们的共鸣。 是啊,玉柱太欺负人了,仗着控制城门的绝对优势,居然在无证据的情况下,逼迫大家献上巨资。 五千两银子,是个啥概念呢?已经可以在人满为患的外城之中,买一座五进的四合院了。 四九城的内城和外城,房子的价值,实际上相差甚远。 道理其实很简单的,二环的房子和五环的房子,能一样么? 善财难舍,人同此心。 不是被逼无奈之下,谁乐意把已经落了袋的银子,再交出去呢? 于是,原本异常平稳的现场气氛,立即变得浮躁了起来。 魏珠看得很清楚,原本不敢说话的几个同桌人,居然都敢小声表达不满了。 “有证据么?没证据,就敢罚这么多银子?忒霸道了吧?” “幸好有九爷来出了头,不然的话,咱们谁敢当这个出头鸟啊?” 魏珠听了这话后,下意识去看黄老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黄老爷的脸色,整个的黑了。 要出大事了! 魏珠比谁都清楚,玉柱不是替他自己捞钱,而是替万岁爷的内库搞钱。 毒蛇老九砸了玉柱的场子,就等于是扫了万岁爷的颜面和利益啊。 嗨,老九捞了海量的黑心钱,却一个大子都没给万岁爷,全让老八拿去收买重臣了。 唉,这不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崽子么? 当魏珠瞥见,黄老爷手心里的佛珠,转得贼溜快之时,他的心都快吓出了嗓子眼,唬得忘记了呼吸。 几个不知道死活的商人,一直在黄老爷的耳边鸹噪。 “九爷真是好样的,他这一闹,银子只怕是罚不下去了吧?” “那是自然,九爷是谁?他老人家可是整个四九城里的大财神爷,轻轻跺跺脚,地皮就得抖三抖呢。” “这个玉柱,如此的年轻,又长得如此的俊美,嘿嘿……”此人笑得异常鸡贼,格外的意味深长。 “让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啊……” 接话的显然是个明白人,一听就懂,玉柱只怕是和老皇帝有那么一腿吧? 魏珠吓得两腿直发抖,心肝儿颤动的几乎停止了跳动,歹命鬼,简直是不知道死活啊! 可是,黄老爷不发话,借魏珠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提醒这几个胡言乱语的商人。 这时,老九见全场的商人们,都开始心浮气躁了,不由得意洋洋的说:“诸位东家,可不能由着毛没长齐的楞头青,肆无忌惮的乱来啊。若有冤屈,只管来告诉爷,爷自会到汗阿玛那里,替你们伸张正义。” 自从黄老爷来了后,因与众不同的没有来拜见玉柱,孙承运就盯上了黄老爷。 孙承运这辈子,只见过两次皇帝,第一次是进宫请期的时候,被皇帝召见了。 但是,由于乾清宫的光线比较暗,孙承运又不敢抬头去看龙颜,还真没看清楚黄老爷的相貌。 第二次,孙承运领着玉柱溜进公主府里赏景,被黄老爷抓了正着,他才算是真正的看清楚了龙颜。 孙承运越瞧,越觉得黄老爷,像极了万岁爷。 因为啥呢,万岁爷得过天花,脸上麻麻坑坑的很明显。 玉柱盘算着,黄老爷至今没有发作,显然是气氛烘托得还差了口气。 “九爷,您不请自来,煽动闹事。却可曾知晓,坏的是朝廷的大事儿么?”玉柱故意刺激了老九一下,让他尽情的表演。 老九做梦都没有料,黄老爷就坐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他把脸一板,厉声道:“啥叫朝廷的大事,爷管得着么?爷就知道,你小子胆子长了毛,敢从爷的兜里往外掏银子,活腻味了吧?” 玉柱心里暗暗好笑,站在他的角度,看不清楚一直低着头的黄老爷的脸色,却看得见魏珠的腰,哈下去快要和桌子平齐了。 “九爷,您真的要为了个人的私利,不顾朝廷的大计?”玉柱说的其实很诚恳,处处显露出不想扩大事端的态度。 黄老爷可不是一般人,只要不是老八和太子的事儿,啥猫腻看不清楚? 把黄老爷当傻子耍,嘿嘿,那才是真的傻。 换句话说,玉柱是真心想劝退了老九,免得父子反目的闹开了,非常影响老皇帝的声誉。 玉柱想息事宁人,可是,老九却不想放过眼前的大好时机。 道理是明摆着的,今天如果不打掉玉柱的嚣张气焰,老九以后的损失,就大得承受不起了。 今天来参会的两百位大富商之中,至少有超过二十几个,和老九暗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九明知道,会往死里得罪了玉柱,但是,他如果不出这个头,堕了气势,以后就没办法指挥手下的白手套了。 此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 “玉柱,别以为你每天陪着老头子下棋,爷就会怕你了。哼,你也不想想看,有那么一天,你的脑袋保得住么?”老九还算是有点理智,说得也十分隐晦。 但是,那一日意味着啥,黄老爷岂能听不懂么? “胤禟,你好大的口气呀?” 玉柱被老九堵得没话说之时,忽然有人赤果果的叫了老九的名字。 老九火冒三丈的扭头一看,却是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惊叫出了声,“呀……” (ps:诚意满满的先加更了,后求月票。老少爷们,后头咬得很紧了,帮帮我,甩开距离,让我继续站稳第二,哭着跪求了!) 第195章 朕宰了你 那一日是个啥意思?只有傻子才不懂呢。 康熙真的气昏了,不,是气疯了! 他一直想长命百岁,并永远掌握大权。却不成想,亲儿子竟然盼着他早点驾崩。 “朕宰了你这个不孝的逆子!” 怒不可遏的康熙,在发出怒吼的同时,反手从身后侍卫的腰间,“刷!”拔出了长刀。 捏紧刀柄的右臂下垂,刀尖拖在地面上,吱吱吱……”发出刺耳的异响声。 “汗阿玛……”老九看见皇帝居然拖着长刀,大踏步的向他冲来,当场吓懵了,两腿不由自主的软了,瘫倒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玉柱一看,不好,真要是让康熙宰了老九,等老皇帝回过神来,绝对会后悔的! 老皇帝一旦后悔了,就该轮到玉柱倒霉了呀! 玉柱,那可是地道的明白人。。 “老孙,快来帮忙。”他头也不回的喊了孙承运后,就像是脱兔一般,撒开两腿,狂奔到老九的跟前。 正在发傻的孙承运,见玉柱叫了他,也没想明白啥,盲目的就跟了过去。 “快,帮我架住他,往后门拖。” 危急时刻,玉柱异常简短的喊孙承运帮忙,根本就没时间多解释了。 孙承运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就听了玉柱的安排。 他和玉柱两个人,分别架起老九的一条胳膊,拖着他就往后边逃。 这时,文德纳已经有点醒过神了,赶紧跑过来帮忙。 很快,三个人就拖着腿已软的老九,逃进了正堂之中。 慌乱之中,老九脚上的黑色靴子,竟然脱落到了正堂前的地面上。 这都啥时候了,谁还顾得上这个? “站住,朕要宰了那个孽障。”康熙毕竟年纪大了,又是盛怒之下,看着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冲过来的速度,其实并不快。 魏珠吓得小心肝一阵狂颤,惟恐老皇帝跌了跤。 他张开了双臂,像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异常紧张的盯着老皇帝喘着粗气的身影。 御前头等带刀侍卫诺罗布,这时也明白过味了。他几个健步就窜到了康熙的身侧,大大张开双臂,恰好和魏珠形成了犄角之势,以防止脚下虚浮的康熙,随时可能的跌倒。 康熙也是气糊涂了,竟然忘记了叫侍卫们拦阻玉柱他们几个,只是一味的提刀猛追。 一边狂追,康熙一边念念有词,“我宰了你个白眼狼……” “只当没你这个儿子的……” 康熙一边追,一边骂,追着骂着,到后头,竟然泪流满面的哭了。 一直守护在老皇帝身侧的魏珠,不由心下一片透凉。 哀莫大于心死,万岁爷竟然落了泪,可想而知的心有多痛? 唉,老九真的是做孽啊! 魏珠才懒得管老九的死活呢,他和诺罗布颇有默契的护在老皇帝的身旁。 一向自诩仁君的康熙,史无前例的拔了刀,要杀亲儿子。 魏珠和诺罗布都心里透亮,肯定劝不住的。强行要劝的话,他们两个必定死于刀下。 玉柱带着孙承运和文德纳,三个人齐心协力的拖着老九,一路狂奔到了衙署的后门前。 只是,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衙署的后门,十几名御前带刀侍卫,站成了一排,恰好挡住了玉柱他们的去路。 怎么办? 玉柱急得浑身直冒热汗,情急之下,急中生智的说:“快闪开,九爷突发急病,我们送他去求医。” 为首的一等侍卫,满是狐疑的看了看玉柱,又蹲下身子,看清楚了确实是老九。 但是,他并没有放玉柱他们出去,而是板着脸说:“未奉上司的令,谁都不许离开衙门半步。” 得,玉柱心里非常清楚,侍卫不放他们走,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职责所在。 康熙提刀就追在后头,玉柱也完全没时间和那侍卫掰扯。 于是,玉柱又领着孙承运和文德纳,拖着老九,转道奔向衙门后头的花园。 康熙毕竟年事已高,越跑越没劲儿了,他望着玉柱他们几个狼狈逃窜的背影,心知,不可能再追得上了。 “呼呼呼……”康熙索性停了下脚步,以长刀拄地,长喘了几口气,略微调匀了呼吸之后,便吩咐诺罗布,“去,只带玉柱回来。” “嗻。”诺罗布答应得很爽快,却没有马上就去追玉柱。 等大队的带刀侍卫们,都赶来之后,诺罗布才带了几名心腹侍卫,撒开两腿,朝着玉柱他们的方向,狂追了下去。 诺罗布可是大内第一巴图鲁,妥妥的练家子,他很快就撵上了玉柱他们。 “皇上口谕,命玉柱单独过去觐见。” 诺罗布宣布了皇帝的决定后,玉柱长吁了一口气,原本硬挺的那口气,顿时泄了大半。 玉柱脚下发软,也顾不得堂堂钦差大臣的体面了,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狂喘粗气。 诺罗布从头到尾,都看得很清楚了。他的嘴巴上,啥也不敢说,心里却异常感激玉柱。 若是,真的由着皇帝一刀劈死了老九。嘿嘿,今天在场的侍卫们,以诺罗布为首,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不夸张的说,正是由于玉柱的敢做敢当,大智大勇,把侍卫们都拉出了悲剧性的深渊。 也正因为如此,诺罗布和他手下的几个侍卫,都故意别过头去,装没看见玉柱狼狈不堪的窘样。 等玉柱喘够了粗气,重新站起身子后,诺罗布发现他的三品官袍的后摆上,沾满了灰尘。 “面君必须仪容齐整,玉大人,不可不察。” 没等玉柱反应过来,诺罗布已经顺手替他拍干净了臀上的灰尘。 玉柱刚站直了身子,文德纳已经机灵的凑了过来,搭着手的帮他整理清楚了衣冠。 由于每天进乾清宫里陪着老皇帝下棋的缘故,玉柱虽然没问过诺罗布的姓名,却对他的相貌很是熟悉了。 去见康熙的路上,玉柱故意放慢了脚步,没走很快。 诺罗布明明心里有数,皇帝越冷静,对玉柱越有利。但是,他却并没有催促玉柱。 如果不是玉柱的大智大勇,皇帝于盛怒之下,宰了亲儿子,明天找借口杀几个侍卫,算个啥呀? 玉柱对侍卫们有救命的再造之恩,诺罗布等人也都心甘情愿的暗中大开方便之门。 等再见了康熙之时,老皇帝已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虽然没再喘粗气了,两眼通红,明显留下了哭过的痕迹。 玉柱也不禁有些心酸,为了至高无上的那把龙椅,父不像父,子不是子,何其的凉薄? “罪臣玉柱,恭请圣安。”玉柱走到了老皇帝的脚边,乖乖的跪下请罪,“请万岁爷狠狠的责罚。” 老皇帝斜睨着玉柱,阴森的质问道:“汝竟敢护着那个逆子,是何居心?” 玉柱叩了首,解释说:“不瞒万岁爷,罪臣其实护持的是您老人家的圣君之名。但是,罪臣毕竟冒犯了万岁爷的龙威,甘愿受罚。” “笑话,护持朕的圣君之名?”康熙死死的盯着玉柱的双眼,凛冽的眼神,杀机四溢。 “这天底下,岂有杀子之圣君?不瞒万岁爷您说,哪怕是再来一次,罪臣依旧还是要带着九爷逃走的。”玉柱忽然挺直了腰杆,大声说,“臣有罪,但是,臣的一片忠君之心,天日可鉴。” 见玉柱竟敢当面如此的不逊,康熙气得嘴唇直哆嗦,霍地的站起身子,抬起右腿,狠狠的一脚踢在了玉柱的背上。 “小混球,官服都湿透了,竟然不知道?万一着凉了,那就麻烦大了。”康熙厉声喝斥玉柱,“还不滚去换了官服,再来见我?” “嗻。”玉柱一边叩首,一边暗暗长松了口气,爬起身子就去后衙换衣服了。 一旁魏珠,暗暗感慨不已,玉柱果断出手,避免了骇人听闻的父子相残,万岁爷肯定是牢牢的记在了心上啊。 简在帝心的玉柱,前途莫可限量也! 路上,玉柱望见明媚的春光,欢快的洒在一棵槐树上,不由微微一笑。 老九只要不死,老八就不可能缺钱花,也不会缺少出谋划策之人。 老十死了,其实无足轻重,压根就不影响大局。 但是,若是老九死了,老八的势力肯定会大为减弱的。 老八势弱之后,很可能就无法把太子拉下马了。 当前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继续紧密的抱团,看似势大难制。实际上,这种局势,既符合历史的进程,也符合玉柱的根本利益。 说白了,最不希望改变历史的人,其实是玉柱。 等玉柱换好了官服,再次去见老皇帝的时候,老皇帝已经坐到了正堂的主座之上。 老九跪在堂下的最前排,在他的身后,两百名富商们,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战战兢兢的跪满了一地。 玉柱行了陛见大礼后,老皇帝温和的吩咐道:“赐座。魏珠,给这个小混球,上盏茶。” 见老皇帝有心情给他赐座上茶,玉柱的心里便明白了,老皇帝已经彻底的冷静了。 不夸张的说,康熙只要冷静了下来,玉柱拖着老九就逃的事儿,还有啥想不明白的呢? 父杀子,岂是仁君所为? 真要是提刀宰了老九,康熙在史书上,肯定会落下恶臭难闻的骂名。 玉柱冒着被砍死的风险,带着老九就逃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是完全替君父的圣名,做打算的至忠也! 至忠之臣,就应该赐座儿,上茶! 等玉柱象征性的端起茶盏,润了润嘴唇后,康熙冷不丁的说:“这些人,绝不可轻易的放过,该灭族就灭族,绝不可心慈手软。” 哼,有些该砍脑袋的贱胚子,竟敢说玉柱是康熙的男宠,皇帝简直是孰不可忍也! 玉柱赶紧放下茶盏,毕恭毕敬的领了老皇帝的口谕。 “如何惩治老九,朕现在就想听你的看法。” 令玉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康熙竟然会问他,如何惩处老九? (ps:删改了三、四次,自认为写得很精彩了,也该赏月票了呀。追兵就在身后不远处呢,帮帮我,多拉开点距离,跪求老少爷们了!) 第196章 柱公为刀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皇帝气昏了头,拔刀要杀亲儿子。 换位思考一下,老皇帝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把现场的所有人都杀光么? 不可能的事情! 晚年的老皇帝,极其的好名,追求的是仁君的气度。 很显然,老皇帝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二个字:台阶。 给老皇帝搭梯子下台阶,还要下的漂亮,下的没有后患,可谓难于上青天! 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危才有机。 越是难办,就越能显示出玉柱的真本事。 “回皇上,若是按照臣的本意,对九爷确实是有些看法的。”玉柱也不藏着掖着,把对老九的憎恨之情,表露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点点头,他肯定听得出来,这是玉柱含蓄的真心话。 “皇上贵为天子,天子教训不成器的儿子,实乃家事也,外臣安敢置喙?”玉柱站稳了立场,表明了态度。 老皇帝摆了摆手,显露出有气无力的样子,给人一种心力交瘁的疲态之感。 “汝乃家中晚辈,身份不同于他人,但讲无妨。”康熙明显听出了玉柱的意思,顺势下了坡,却还是没有放过玉柱。 父亲气疯了,拿家伙事儿吓唬儿子,妥妥的家务事呢! 既然是家务事,臣子们就不应该多嘴多舌的瞎掺合。 照玉柱这么解释,康熙的盛怒抽刀,就不是君要杀臣,而是父吓子也! 哪家的父亲,很生气的时候,不说几句过头话,不做几件过头事呢? 这就说得通了! 歪理也是理,核心是老皇帝可以自圆其说,心里的坎,也过得去。 老皇帝是玉柱的姑父兼表叔,把玉柱视为家中晚辈,于公于私,确实都说得过去。 “长辈生气之时,若是真孝,理应大杖走也!否则,便是陷长辈于不义。”玉柱心里明白,老皇帝心里的那道坎,远没跨过去。 玉柱站稳了孝道,顺带着把他自己也彻底的摘了出去。 “哼,你个小猴儿,故意绕那么远,做甚?”老皇帝嫌弃玉柱的说话很绕,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晚辈方才听您提及过,我世祖章皇帝托梦于您,思念九表兄了。不如就派他独自去孝陵,吃斋抄经,清心寡欲的尽了孝道?” 玉柱这话一出口,一旁的魏珠,暗暗挑起大拇指,妙哉,实在是高明之极也! 皇祖托梦想孙儿了,这个借口,实在是妙不可言! 康熙心里窝着火,有个坎始终过不去。 照玉柱的理解,老皇帝既要狠狠的惩罚了老九,又不想惹来闲言碎语,还要合情合理。 老皇帝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也就是玉柱有急智,异常机灵的找到了极为合适的台阶,让老皇帝只要一伸脚,便可顺利的出了胸口憋着的闷气。 “那些人怎么办?”康熙没提怎么惩罚老九的事,却把矛头指向了跪满一地的豪商们。 玉柱心里有数,皇帝已经默认了他的提议。让老九去守陵,实乃一箭三雕之计也! 既暂时让老八失去了得力的狗头军师,又帮着康熙出了口恶气,还可以借此平息负面舆论带来的被动局面。 如果,老九去守陵了,老皇帝显然要清静许多了! “以臣之见,将他们全部记下名字,实行连坐。一人乱说话,所有人都跟着重罚一百万两银子。”玉柱的狠辣手段,立时把老皇帝逗笑了。 “还是要宽仁为本。唉,实在是家门不幸,才会叫外人看了笑话。”康熙这么一说,玉柱秒懂了。 若只是一两个人知情了,康熙只怕是会采取杀人灭口的手段了。 死人,是不可能说话的,那就永除了后患! 问题是,现场有二百名豪商,还有大批的差役和侍卫。 大家都看见了康熙拔刀追子的丑闻。客观的说,即使想灭口,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光了吧? 玉柱提的主意,恰好挠到了老皇帝严重缺钱花的痒处之上,甚合圣心也! 只要消息传了出去,老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抄几家富商,用他们的钱,去打罗刹国。 “嗯,你是税监,正经管着贱商们,他们就都交给你去处置了。”康熙不缺钱花了,他一直憋着的那口恶气,总算是泄掉了大半。 “不过,有些人就必须重重的治罪了。”老皇帝嘴里的有些人,这三个字咬得比较重。 玉柱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严办那些替老九,也就是替老八捞银子的豪商了。 “臣领旨。”玉柱一边跪下领了口谕,一边心想,老皇帝真的是厉害之极。 老皇帝不动声色的推了一把玉柱,让他彻底站到了对抗老八和太子的最前线。 玉柱挖断了老八的财源,老八就算是少有的贤王,又岂能和玉柱善罢甘休? 老八若要折腾玉柱,太子胤礽就很可能会出手帮玉柱了。 这么一来,原本聚集在老皇帝身上的巨大斗争旋涡,就暂时性的转移到了玉柱这个挡箭牌的身上了。 玉柱,原本就是坚定的纯臣派。对康熙越有利用价值,他才会爬得越高,才有机会拿到兵权。 老皇帝走了,老九也被带刀侍卫们架走了,污蔑玉柱是皇帝男宠的那几个嘴巴欠的家伙,也被带走了。 宫里的大队人马,还没有撤完,隆科多就带兵来了。 “嘿嘿,皇上说了,你说抓谁,我就派兵去抓谁。”隆科多笑眯眯的说。 玉柱微微一笑,说:“阿玛,该抓谁,还需要儿子多嘴多舌么?” 隆科多哈哈一笑,随即下令:“来人,将老九的人都抓了。” 按照隆科多给的名单,老九在明面上的白手套们,一一就擒。 老皇帝恨极了老九,他的吩咐玉柱肯定是要听的。 于是,玉柱走到战战兢兢的豪商们跟前,提高了声调,说:“你们之中,还有谁是胤禟的党羽,只要招了,就有活命,甚至是保住家产的可能性。” 有康熙的旨意做后盾,跪满一地的富商们的生死或荣辱,皆在玉柱的一念之间。 柱公为刀俎,富商为鱼肉,安敢不从耶? 别人的招供倒也罢了,赖七的招供,却令玉柱大吃了一惊。 昌隆号甄氏的父兄,竟然都是老九的人。 “来人,带上赖七,去抄了甄家。” “嗻。” 牛泰打千领了命,调动了他手下的税丁们,倾巢出动,直扑甄家。 “大人,民女冤枉啊,民女的父兄和九爷从无瓜葛,定是赖七血口喷人,故意诬陷我家。”已经被擒下的甄氏,倒也不笨,一猜就中。 甄家已是砧板上的肉,随便玉柱怎么去切了,他才懒得理会甄氏的喊冤呢。 老皇帝呕了这么大的气,不抄个几百万两银子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真正消气的。 既然赖七咬上了甄家,那就活该甄家倒霉了。 这年头,贱商们再有钱,也只能匍匐于皇权和官权之下,成为待宰的羔羊。 真相? 别逗了,真相压根就不值一提! 康熙要的是钱,玉柱要完美的交差,他们都不需要真相。 玉柱转身就走,他乃是堂堂钦差税监,岂能和一个女流之辈纠缠不清? “大人,民女有要事禀报,乃是通天的大事。”甄氏急眼了,若是玉柱走了,整个甄家就彻底完蛋了。 “通天的大事?”玉柱眼眸一闪,心说,莫非是和老八有关? 玉柱刚得罪了老九,若是甄氏手里有老八的秘密,那就很美妙了。 “带她去内书房候着。”玉柱吩咐过文德纳后,就去陪着隆科多说话了。 隆科多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不由抚额叹道:“我儿果有大智慧也。” 以隆科多的政治智慧,他自然很清楚了,若是老九真的死于康熙的刀下,玉柱也肯定活不成了。 隆科多喝了好几盏茶,才算是压了惊。 父子两个协商妥当之后,当即派兵把老九手下的白手套们,全都抄了家。 隆科多和玉柱,心里都很清楚,皇帝已经被老八和太子的激烈争斗,折腾得夜不能寐了。 趁这个机会,剪了老九的羽翼,挖断了老九的财源,八爷党肯定要消停一段时间了。 这是隆科多的想法。 玉柱就想得更深了,老九和他的人都被收拾了后,老八就失去了收买重臣的本钱。 只要老八的攻势减弱了,太子肯定要加紧行动,以获取彻底压倒老八的绝对优势。 可问题是,太子一旦再起,康熙肯定还会扶持老八起来。那个时候,守陵的老九,又会被放回到老八的身边。 形势就是这么的奇妙。 客观的说,在老八、太子和康熙之间,已经形成了不可化解的死循环。 嘿嘿,当纯臣,替皇帝排忧解难,左砍老八,右剁太子,乃是玉柱青云直上的根本也! 该抄家的都派兵去抄了,玉柱再次出现在富商们的跟前,当众宣布:“每家补缴三万两的税银,一两都不能少,限三日里缴齐。不缴者,一切后果自负。”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富商们再舍不得钱,为了保住性命,也只得乖乖的接受了。 只是,等玉柱去见甄氏的时候,又是另一个传奇故事了。 (ps:开会拖晚了,抱歉哈。下一章,更值得期待,月票赏的多,写得越精彩!) 第197章 玉柱怎么还没来? 京城的富豪,实际上,也是严重的两极分化。 大多数的富豪,都属于利用特权搞垄断的寄生虫阶层。 这些人,对于玉柱而言,毫无用处。 所以,三万两银子的买命钱,他们是一文都不许少的。 在两百家顶级富豪之中,凡是和民生有关的东家们,只要来找玉柱诉了苦,玉柱也都会高抬贵手。 先凑齐三万两,交了之后,玉柱再返还两万五千两给他们。 之所以要绕一圈,主要是明面上要一碗水端平,免得折了财的权贵们心里不舒服。。 但是,丝绸商,票号商人,钱庄商人,盐商,铁商等寄生性豪商,玉柱丝毫也没有手软,该罚多少,就收多少。 说白了,这些银子,与其让他们挥霍了,还不如给玉柱拿去充作开票号的本金呢。 票号的本金越大,就越是赚钱。 孙承运原本以为,每人三万两银子的罚款,有很多人拿不出来。 谁曾想,这些人放出去之后,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有五十几个豪商,派人用马车送来了罚银。 “弟弟,这是为何?”孙承运很有些看不懂了,就十分好奇的问玉柱。 玉柱端起茶盏,小饮了两口,笑道:“财不露白也。他们收的银子太多了,又花不光,怎么办呢?挖地窖藏起来了。只是,他们藏的银子太多了,导致市面上的银子,就不够用了。” “哦,原来如此啊。”孙承运恍然大悟,摸着下巴,冷笑道,“这一次,老九惹怒了皇上,也该他们这些吸血鬼们,大大的出出血了。” 是的,玉柱奉旨罚款,豪商们交的其实是买命钱。 谁若是敢不交的话,擎等着抄家,掉脑袋吧? 按照玉柱的原计划,二百人,每人收五千两,正好是一百万两银子。 其中的六十万两,属于康熙的私房钱,必须交给内务府广储司。 剩下的四十万两银子,整好给玉柱用于调控京城里的物价。 税的重和轻,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 比如说,挑着两只菜担子进城的小贩们。他们还没有开始赚钱,就要在城门口,交二百文钱的城门税,这就属于是重税了。 正因为,城门税的存在,极大的抑制了菜农进城的积极性,导致京城里的菜价,高得离谱。 京城里的小门小户之家,常年累月的以腌萝卜条佐餐,就是因为菜太贵了,吃不起。 另外,菜价贵,也和各个街坊都有地痞街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菜贩子,在街上搁两只菜筐,好家伙,又要交二百文。 针对这种情况,玉柱打算成立一家官办民营的菜行,专营蔬菜瓜果之类的农产品。 与此同时,玉柱还打算办一家连锁性质的平价米行,只卖次等米,不卖好米,平价销售给老百姓。 老百姓,可以十年买一次布,却必须每天都要吃饭咽菜。 玉柱之所以要搞两家官督民办的商号,主要是防备着权贵们,很可能对他展开的反攻倒算。 比如说,米商们联手涨价,逼着老百姓吃不起饭了,再造谣说是玉柱干的。 嘿嘿,一旦声势造起来之后,这口黑锅,玉柱基本就背定了。 到那个时候,哪怕皇帝再喜欢玉柱,也会因为民怨沸腾,被迫换人监税了。 玉柱是什么人? 他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给权贵们和奸商们去利用呢? 管住了米和白萝卜,老老实实的顺民们,没有被逼急了,谁敢炸刺儿? 只要有口饭吃,有便宜的大白萝卜佐餐,顺民们也就满足了。 敢炸刺的,肯定不是好人,或抓或杀。隆科多手里掌握的治安兵马,绝对不是吃素的。 玉柱怎么可能和刁民们客气呢? 凡是来交了罚款的富商,都接到了笔贴式们的口头通知,商税涨为十税一,明日起执行。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商税是可以转嫁出去的,所以,大家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孙承运又有些懵圈了,就来问玉柱:“涨了一倍的商税,这些豪商们怎么不强烈的反对呢?” 玉柱很想点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告诉孙承运,羊毛出在羊身上也! 百余万人的大市场里,有消费力的人家,怎么着也有三十万左右了。 比如说,内城里就有近三十万旗人,领的还是每月都有的铁杆庄稼。 旗人,就算是再穷,顶多也就是不能天天吃肉罢了,算是收入异常稳定的中产阶级了。 这些人,其实是后世的银行卡部,最喜欢的信用卡优质用户,他们的坏帐比例极低。 外城,也有各地来的精英人士,少说也有十万有钱人吧? 这些有钱人,不仅自己要消费,而且,身边的奴仆妾婢们,领着远高于草民的月例银子,都是妥妥的中产阶级呢。 守着偌大的消费市场,不夸张的说,一年一百万两税银,分分钟落袋。 玉柱见银子已经兑现了不少,便笑着对孙承运说:“弟兄们也都辛苦了,每人赏银五两。” 孙承运有些担忧的说:“刚收了银子,就发钱,不太妥当吧?” 玉柱笑了笑,说:“皇上答应过我,每年上交给宫里六十万两银子,剩余的部分,随我怎么支配。又不是全都瓜分干净了,怕个啥?” 听玉柱这么说,孙承运也就放心了。 结果,消息传开后,整个监督衙门里,欢声一片,人人都喜笑颜开。 直到玉柱把手头上的公务都处理完毕了,文德纳觑准了空隙,这才凑过来禀报:“回老爷,昌隆号的甄氏,还在呢书房里等着您呢。” 玉柱哑然一笑,他太忙了,居然把甄氏给忘在了脑后。 昌隆号,最大的业务,并不是盐铁和粮食,而是票号。 玉柱要开票号,肯定不可能以李四儿的名义,那也太显眼了,将来万一出事了,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至于,隆科多和玉柱都是朝廷命官,实在不方便出面办票号。 这就需要合适的白手套了! 正好,昌隆号甄家,落到了玉柱的手上。 心急吃了不热豆腐,现在,急红了眼的是甄氏,而不是玉柱。 玉柱想了想,就吩咐文德纳:“你去告诉她,三日后,去我在汤山的温泉别墅里详谈。另外,和她说清楚了,过时不候。” 撂下了话后,玉柱就乘轿离开了监督衙门,去了汤炳那里。 汤炳听了完整版的故事后,捋须微笑,道:“你一年就赚来了十年的银子,嘿嘿,善于理财的好印象,算是在皇上那里彻底的立住了脚。” 玉柱也笑了,说:“皇上一直想再次亲征准噶尔,只可惜,户部三库没银子,只能想,却不能去做,实在是遗憾得很呐。” 汤炳点着头说:“九阿哥若去守陵了,八爷只怕是要消停一段时间了。嗯,太子爷那里,恐怕会有动作了吧?” 玉柱暗暗点头,汤炳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但是眼力却是异常之精准,属于难得的明白人。 “我才虚十七岁而已,已经是三品爵四品官了,就算是立功再大,暂时也不可能升官了,只可能提爵。”玉柱的这个看法,汤炳深表赞同。 他笑着说:“我听说,年羹尧在私下里发过牢骚,说你是稚龄幸臣。” 玉柱微微一笑,这人呐,就是不知足。 不和玉柱比,年羹尧在别人的眼里,其实也是少年新贵的幸臣。 且不说别人了,就说汤炳吧,沉沦于下僚,都多少年了? 年羹尧,未及而立,已经是四品京卿了,惹来多少人的羡慕嫉妒恨? 汤炳叹了口说:“年亮工太过自傲了,远远不如你这么的低调。吾默察之,此子迟早要出大事。” 玉柱笑而不语,心里却暗暗佩服汤炳的眼力毒辣,一语中的。 时人,常喜欢扣道德帽子,把人分为君子和小人。 实际上,玉柱活了两世,就从未见过真正的君子。 曹孟德能够雄霸中原,主要便是唯才是举,不追求虚无缥缈的道德。 到了曹丕登基后,搞的九品中正制,看似无比正确的唯德是举。实际上,奠定了司马氏篡魏的政治基础。 玉柱不是一般人,他是有着丰富基层政务工作经验的老官僚了。 他的用人原则,其实就一条:赏罚分明,控制使用。 忠诚这玩意,其实是和实力,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柴荣活着的时候,拼命的防范张永德等人。然而,柴荣刚死不久,他最信任的赵匡胤,便上演了黄袍加身的好戏。 玉柱的身边,既有孙承运这种可靠的心腹,也有赵东河这种典型的小人,还有汤炳这种有缺陷的老官僚。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也! 第二日中午,玉柱用罢午膳后,进宫陪皇帝下棋。 原本,玉柱以为老皇帝的心情不佳,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找他下棋了。 谁曾想,康熙仿佛猜到了玉柱的心思一般,居然专门派了个小太监出宫。小太监告诉玉柱,中午进宫下棋的活动,一如往常。 玉柱在乾清门前验腰牌搜身的时候,就见四周的御前带刀侍卫们,态度都很和善,迥然不同于往日的冷硬。 彼此之间,都不好交谈或是说话,但是,双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矣! 玉柱刚走到静心斋的门前,就听见了皇帝的询问声,“玉柱怎么还没来?去看看去。” (ps:汤山的温泉别墅的故事,待续。月票赏得多,大家会满意的。) 第198章 皇帝要钱花 门口的梁九功通禀之后,玉柱就听见皇帝的笑声:“叫他快点滚进来吧。” 玉柱真的有些纳闷了,昨天还激动的拔刀要杀老九,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进去之后,玉柱赫然看见,棋盘上,搁了一座塔形建筑物的样式。 玉柱正打算行礼,就听老皇帝笑着说,“罢了。” 罢了? 怎么可能罢了呢?那叫目无君父! 小事很随意,大事不逾越,一向是玉柱伺候着康熙的基本准则,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 玉柱硬是跪下行了礼,恭请了圣安,这才凑到近前,仔细观察那建筑物的样式。 “你这个小混球,不该多礼的时候儿,偏要多礼。”康熙显然说的是真心话,不想叫玉柱太过拘束了。。 但是,这是老皇帝心情很好的时候。若是盛怒之时,想起了玉柱的僭越无礼,那就有大麻烦了。 礼者,敬也。 私下里和老皇帝相处的时候,不能太多礼了,却也不可以没有。 哟,这不是杭州的雷峰塔么? “怎么样?雷金玉‘烫样’的杰作。”老皇帝笑眯眯的问玉柱。 玉柱心里清楚得很,老皇帝表面上问的是烫样,实际上,这是伸手要钱的隐晦说法罢了。 一次性搞到了十几年的税款,老皇帝的心思活泛了,想折腾了。 不客气的说,从康熙开始大兴土木的圆明三园,简直就是一只吞金怪兽。 晚年的康熙,耽于享乐。没钱去打罗刹土匪和准噶尔,却堆钱修园子,算哪门子的圣君呢? 圣祖?圣祖个毛线! 不过,康熙将来的庙号和谥号之类的称呼,和玉柱岂有半毛钱的关系? 玉柱装作欣赏烫样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出钱之前,应该和老皇帝提哪些条件呢? 老皇帝想要钱花,玉柱想干大事,正好一拍即合。 几乎眨个眼的工夫,玉柱便想妥了对策。但是,他却不慌不忙的继续“研究”雷峰塔的美景。 直到老皇帝轻咳了一声,玉柱这才猛然惊醒,脱口而出:“此景甚妙也!我好象是在梦里见过一般?” 老皇帝被逗乐了,笑吟吟的说:“尽说混话,你又没有去过杭州,上哪里去见?” 听话听音儿,玉柱秒懂了,老皇帝这是既想修园子,又惦记着第六次下江南了。 不管是修园子,还是下江南,最大的问题,钱从哪里来? 嘿嘿,满朝文武,谁能搞来这么多的银子? 唯有和绅,不,玉柱也! “老爷子,这么美的景,恐怕要不少的银子吧?” 玉柱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让康熙形成一种固有的观念。只要是找玉柱要钱花,就该谈谈条件了。 “瞧你那副财迷样儿,我还没有说话呢,就被你堵了嘴。” 老皇帝何等精明? 玉柱才一张嘴,他就知道,这小子恐怕已经猜到了,税监衙门剩下的那四十万两银子,多半保不住了。 “此景儿,甚美。”康熙含蓄的进逼了一下,明白无误的告诉玉柱:修定了,你的银子,拿来吧! 聪明人之间,有必要把话儿,都说透么? “老爷子,您也是知道的,这次看似收了这么多的银子。实际上,仅仅是一锤子买卖罢了,再无第二回了。” 到了玉柱的强项之中,他自然是要叫苦不迭的哭穷了。 老皇帝自然明白,罚没或是抄家得来的银子,属于杀鸡取卵的范畴,不可能天天都用。 但是,老皇帝已经相信了一件事,玉柱必定有法子,替他搞来银子。 “老爷子,我一直琢磨着,开几家商号。到时候,您给题几幅匾额,可好?”玉柱故意没提太大的条件,只是讨要了两幅亲书御笔。 不花一个大子,只是费点笔墨而已,康熙岂有不允之理? “可也!”康熙点了头之后,玉柱兜里还没有捂热的三十万两银子,就成了老皇帝的囊中之物。 “老爷子,我琢磨着,不能既想马儿跑得快,又不叫马儿吃黑豆吧?”玉柱顺势提出了发福利的想法,“我想的话,监督衙门里,也该发点银子了。” “嗯,以后啊,类似的事情,不必细禀了,你看着办吧。”康熙拿了大头,心情甚好,自然是异常的好说话了。 “老爷子,您还是赐道手谕吧。免得言官清流们,到时候眼红我这里发钱多,死盯着咬我,烦。” 魏珠心想,满朝文武,包括最混球的鄂伦岱在内,也就玉柱敢这么和万岁爷说话了。 自古一物降一物,玉柱有本事搞来大钱,康熙还真就吃了他一套。 为了笼络玉柱帮着多搞钱,康熙居然写了亲笔手谕,用玺之后,递给了玉柱。 “这下子,满意了吧?”康熙这么说,其实是在问,那四十万两银子,啥时候转到内务府广储司的银库里来? 玉柱却说:“老爷子,我想姑爸爸了。” 康熙也明白,玉柱这是来了小性儿了。 也是,玉柱刚刚弄来的银子,就都被榨干了,换谁也会不舒服的。 “哈哈,去吧去吧,明天再来陪我下棋。”康熙心情很舒畅的时候,格外的通情达理。 这一次,康熙没让梁九功陪着了,玉柱直接出了乾清宫,就去了景仁宫。 小佟贵妃听说玉柱居然又来了,她马上就明白了,她的小侄儿甚得圣宠。 这么多年来,还没听说过,谁家的小侄儿,可以频繁进宫见姑爸爸的。 姑侄见面后,小佟贵妃拉着玉柱的手,从用膳,问到穿衣,再又问到了秀云的肚子问题。 只是,从头到尾,小佟贵妃就没有提及过佟国维。 趁小佟贵妃故意支开了宫女之机,玉柱刻意压低声音,说:“我去看过了,身体尚好,只是一直未曾娶妻。” 小佟贵妃的脸色立时一黯,那个混蛋竟敢这么的混,这不是虐她的心么? “他……”小佟贵妃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好在玉柱很机灵,他小声说:“官运倒是不错,现在是副都统了。” 小佟贵妃还想继续追问,只是,宫女恰好端着托盘回来了,只得作罢了。 因不知道下次又是何时能见面了,小佟贵妃便留了玉柱一起用晚膳。 膳罢,坐着喝茶的时候,玉柱就把九公主府上教引精奇嬷嬷的事儿,告诉了小佟贵妃。 小佟贵妃点点头,说:“原本呢,小九的事儿,我是懒得插手去管的。毕竟,她的额涅还活着呢,是吧?既然,你这个小猴儿替她说了话,那我就心里有数了,再换人的时候,就指个脾性温顺一些的便是。” 玉柱一听这话,就知道了,下次再派过去的教引精奇嬷嬷,多半就是小佟贵妃的人了。 又是快到“下千两”的时候,小佟贵妃才放了玉柱出宫。 这一次,因为梁九功没在旁边监视着,玉柱的收获,就比上次大得太多了。 很多上次不太好说的话,这次也都和小佟贵妃说清楚了。 回府后,玉柱刚换下了官服,就听门房来报,“回二爷,南边的曹家派人来传信儿了。” 玉柱心想,曹寅终于想起他来了,只怕是快到通州了吧? 果然,曹家驻京里的大管家说,曹寅明天早上到通州码头。 等那管家走后,玉柱随即吩咐人,备好马车,他要出门去找庆泰。 由于玉柱是兼祧两房的缘故,庆泰才是曹寅的正经亲家翁。 正经的亲家来了,照道理,庆泰应该亲自去通州码头迎接才是。 庆泰得知消息后,不由拈须一笑,说:“可见,上次你在江宁之时,把你的阿布哈,得罪得太狠了!” 玉柱微微一笑,准确的说,是他仗着庆泰的势,黑了曹寅的很大一笔银子。 说句心里话,曹寅也太小气了。上次,讷尔苏知道的行程,玉柱却一无所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庆泰自然不会让玉柱为难,他当即点了头,明天一大清早,就陪着玉柱一起去通州码头,迎接曹寅的到来。 当晚,玉柱就歇在了庆泰留给他的院子里。 大管家赵山,忙前跑后的伺候着,惟恐怠慢了玉柱。 玉柱知道赵山的心思,也就随便他去了。下人们,你若是不让他找点事情做,反而会心里发毛的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天不亮的时候,玉柱和庆泰同车出城去通州。 从朝阳门出内城,到通州码头,大约五十里地的样子。 坐马车到通州,大约需要二个时辰左右。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驮马不是汽车,不可能连续跑那么久的路程,中途必须要歇息一阵子,喝点水,吃点草料和黑豆。 卯初出发,直到巳初之时,庆泰和玉柱赶到了通州码头。 原本,玉柱以为讷尔苏肯定是早就到了,结果,仅有平郡王府的一名大管家守在官船码头上而已。 庆泰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轻声一叹,说:“亲家重视的女婿,没来。不重视的女婿,却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玉柱听出庆泰不爽的情绪,便陪着笑脸说:“阿玛,回头啊,致美楼的雅间,我帮您弄一间来?” 庆泰见玉柱如此的孝顺且知趣儿,也就不再追究曹寅的有眼无珠了,由玉柱陪着坐进了码头上的茶馆二楼。 (ps:温泉的事,投月票支持的不多啊,暂时待续。没办法,老丈人要先接待啊。月票赏得多,才敢继续写温泉里的事儿。) 第199章 惊掉了下巴 巳时末,曹寅的官船顺利的靠了岸。 庆泰心里再不爽,为了玉柱不为难,他还是站到了跳板旁边,含笑迎接亲家的到来。 曹寅下船后,却只见了庆泰和玉柱,没见讷尔苏的踪影,嗨,他的心态立时就不平衡了。 原本,以曹家的包衣出身,大曹佳氏能够指婚给讷尔苏,绝对是康熙对曹家的偏疼。 现在,曹寅亲自送大曹佳氏进京,与讷尔苏正式完婚。谁曾想,讷尔苏竟然端着郡王的架子,连面都没露,这实在是太打脸了。 方才,曹寅东张西望的样子,早就被玉柱看得一清二楚。。 玉柱心里明白得很,曹寅这是在找好女婿讷尔苏呢。 嘿嘿,好女婿没露面,坏女婿和坏亲家却亲自来迎接了。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别扭。 实际上,曹寅也不是傻子。 在太子和老八之间,曹家人的策略是两面下注。 太子来要钱,要多少,曹家就给多少,毫不含糊。 老八没儿子,苏州织造李煦就出重金买下几个江南的绝色女子,暗中送给了老八。 而且,曹家也背着太子,偷偷的给了老八几十万两银子。 讷尔苏是老十四的人,老十四又是铁杆的八爷党,笼络好了讷尔苏,曹家从此无忧也! 至于玉柱,虽然也是女婿,但是,他仅仅是庶女之婿也。玉柱的重要性,天然比讷尔苏这个世袭罔替的郡王差不少,这是其一。 其二,远在江南的曹寅,也已经听说了,玉柱的脑子进水了,居然同时得罪了太子和老八。 这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腻歪了呀! 所以,曹寅才会刻意的和玉柱保持了距离,免得被太子或是老八,将他错认为玉柱的后盾。 庆泰和曹寅假客气了一番之后,故意问曹寅:“若是曹兄未安排好下榻之处,小弟府上倒也宽敞。” 曹家在京城里,是有老宅子的,占地还不小,足有三十几间屋子。 曹寅进京之前,早就吩咐人进京,把老宅子收拾了一番。曹家的老宅,虽然远没有江宁的气派奢华,倒也勉强可以住人了。 “庆兄太客气了,愚弟已经安排妥当,就不麻烦您了。”曹寅的推托,令庆泰很满意。 庆泰不过是碍于亲家的颜面罢了,哪是真心邀请曹寅上庆府去住? 随着曹寅的一声吩咐,曹家的人,依次下船。 大曹佳氏乃是玉柱的妻姐,又是待嫁的状态。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玉柱故意把头一低,看向了地面。 直到,大曹佳氏从他的跟前走过之后,玉柱才抬起头,看见的只是她的窈窕背影罢了。 只是,令玉柱没有想到的是,大曹佳氏已经在船上看清楚了他的相貌。 回城之后,庆泰先告辞回府了。 玉柱这个女婿却是无法脱身的,他陪着曹家人,回了老宅子。 曹家的老宅子,位于内城正白旗地界上的烧酒胡同。 玉柱把曹寅送到了二门后,曹寅装作疲惫的样子,说:“贤婿辛苦了,只是,老夫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乏了。” 曹寅的这个借口,正中玉柱的下怀,他马上顺水推舟的说:“那就请阿布哈早点歇着吧,小婿改日再来给您老接风洗尘。” 岳婿两人又假客套了几句,玉柱便告辞离开了曹家老宅。 第二日,陪康熙下棋的时候,老皇帝忽然问玉柱:“曹寅昨日到了吧?” 康熙这么一问,玉柱心里也就明白了,曹寅脚踩三条船的事儿,尚未暴露。 “臣的阿玛和臣一起去接的,阿布哈还住在烧酒胡同的老宅里。”玉柱知道康熙想听啥,就详细的解释了去通州码头接曹寅的全过程。 康熙听说讷尔苏根本没去通州,不由沉下脸,冷冷的说:“曹家大妞配得上他。如果不是曹寅要监管江南织造,早就是朝廷重臣了。” 玉柱明白的很,曹寅搞皇家织造的能力,简直是弱爆了。 康熙真正看重曹寅的地方,一是发小,感情深。二是曹寅是老皇帝监视江南的眼睛。 玉柱心里有数,康熙对曹寅是真有感情,讷尔苏公然慢待了曹寅,显然是对赐婚包衣之女,大为不满。 也是,讷尔苏可是姓的爱新觉罗,居然娶了包衣之女,面子上确实有点那个啥了。 上次,讷尔苏为了钱,主动向玉柱低了头,玉柱毕竟和他是连襟,也就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了。 康熙也知道,玉柱和讷尔苏虽是连襟,却极为不和。 玉柱没有趁机说讷尔苏的坏话,落到康熙的眼里,就成了做人厚道的典范了。 两个人正下着棋,魏珠进来禀道,曹寅递牌请见。 “叫他进来吧。”康熙没有丝毫的犹豫,随口吩咐了魏珠。 很快,曹寅被领了进来。 当曹寅看清楚陪着皇帝下棋之人,居然是玉柱,“啊……”立时惊得呆若木鸡。 “玉柱,替你的阿布哈搬个凳子来。”康熙对曹寅格外的优容,明知道曹寅在君前失了态,却故作不知的岔开了。 玉柱走出去,从小太监那里,接过了一只锦凳,搬到了曹寅的身边。 曹寅已经见过了礼,正红着眼圈,陪着康熙说体己话。 “主子爷,好几年没见了,您的鬓角也白了。” 这话,也就皇帝的发小敢说。连玉柱都不敢主动提醒皇帝,您老了呀! 康熙轻声一叹,说:“唉,一晃眼间,朕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小少年了。子清啊,你也老多了呀。” 玉柱竖着耳朵,听康熙和曹寅拉家常话,却不料,老皇帝冷不丁的训斥了他,“像个呆头鹅似的,该你落子了呀。” 嘿,玉柱故意紧锁着眉头,嘴里小声的念念有词。 “唉,老爷子,您这一手,厉害了呀!”玉柱故意拍老皇帝的马屁。 康熙捋须轻声笑道:“咄,你个小猴儿,逃得出大佛的手心么?” “嗨,大佛的五指山里,躺得很舒服,逃啥呀?”玉柱说的俏皮话,立时把康熙给逗笑了。 “好了,滚吧,明儿个再来陪我下棋。”康熙有私密话和曹寅说,便摆了摆手,赶走了玉柱。 曹寅全程观摩了,玉柱和皇帝没大没小的交流,心下难以抑制的震撼。 说句心里话,曹寅做梦都没有料到,玉柱竟然和老皇帝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以曹寅对康熙的了解,他能对玉柱说出滚字,必定是拿玉柱当正经的晚辈看待了。 玉柱从宫里出来后,直接去了巡税营。 如今的巡税营,孙承运兼的千总,不过是挂个名罢了,真正带兵的是牛泰和拜兴。 玉柱进营的时候,门口居然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他差点气笑了。 进去一看,拜兴正在带兵搞训练。他独自光着上身,在队伍前边,奋力的挥舞着大刀,劈砍的十分有力。 头上包着蓝布条的税兵们,不仅个头参差不齐,而且,号褂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 同一排的税兵,有人手里拿着刀,有人拿着长枪,还有人拿着铁锁链,不一而足。 隔着老远,玉柱就发现了,拜兴的手下之中,居然还有好几个四十多岁的干瘦大叔。 咳,一看就知道,那是来营里混日子的。 见玉柱来了,拜兴赶紧过来见礼。 玉柱问拜兴:“这是在训练么?” 拜兴点点头,大声说:“回大人,标下正在训练所部税兵。” 玉柱略微一想,秒懂了,拜兴的所谓练兵,就是他光着膀子,在人前挥舞大刀,教这些税兵们怎么砍人。 落一叶而知秋,由拜兴的不入流表现,可知丰台大营里的八旗兵们的训练状态,应该也是毫无章法的乱来。 要知道,拜兴以前可是丰台大营里的佐领呢。 精锐部队的佐领,都是这个鸟样,更何况,普通的八旗兵呢? “嗯,继续训练吧。”玉柱想看清楚税丁营里的真实情况,便没有打搅拜兴的训练。 等拜兴回去接着训练后,玉柱命人搬来了一把椅子,就坐在队伍的后边,默默的观察着队伍的情况。 怎么说呢,这些税兵们,既不是作战部队,也不是编制内的治安部队。 改善装备的事儿,完全不能提。 所以,税兵们的基本装备,也就只能是刀枪了。 一支军队,不管是治安部队也好,还是朝廷的正规官军也罢,能不能打仗且放一边,首先,要做到令行禁止。 令行禁止的关键,又必须有精干的基层军官。 最典型的例子,其实是元首上台之前的魏玛德国,仅仅有十万国防军而已。 但是,这十万人,个个都是按照军官的标准,接受的系统性训练。 所以,等元首上台扩军之后,就是靠着这十万军官,把国防军扩编到了八百万人的恐怖规模。 兵在精,不在多也! 税兵营里用晚膳的时候,玉柱故意走了过去。 唉,玉柱一路走,一边暗暗摇头不已。 税兵们的碗里,全是颜色发黄,甚至有些发黑的糙米。佐餐的菜肴,就一个,腌白萝卜条。 离开税兵营后,玉柱的脑子里,始终转着一个念头,兵不可用,务必推倒重来也! 与其百鸟在望,不如一鸟在手。 玉柱只能因地制宜的,作出最合理的练兵选择。 (ps:嘿嘿,宫保之小站,柱公之税兵也。兵权的滋味,香得很,该赏月票了呀!) 第200章 税丁操典 税监衙门里,通过罚银的手段,捞了一百万两银子。 其中的九十万两,交给了内务府的广储司。剩下的十万两,属于玉柱自由支配的衙门红利。 不过,抄了老九的那十几家白手套后,玉柱的手里又有了五百万两银子,以及大量的田产、商铺和仆婢。 玉柱心里有数,这五百万两银子里的绝大部分,他是保不住的。康熙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拿到宫里去。 但是,再怎么说,养五百名税丁的钱,肯定是足够了。。 康熙要钱的花样很多,今天修个假山,明天修个亭子,后天要给丰台大营补欠饷,很快就从玉柱的手里,弄去了四百万两。 眨个眼的工夫,康熙修圆明三园部分景点和南巡的钱,就都凑齐了。 让康熙满意了,玉柱想办的很多事,也跟着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复。 比如说,京郊的菜农们把菜送到城门口,由玉柱派人收购了,再转卖进城的事,康熙就答应得很痛快。 为啥不直接免了菜农们的城门税,让他们进城来卖菜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京里内外城的各个街道,皆有地痞街霸。 单独的菜农,压根就斗不过这些地痞流氓。 放菜农们直接进城卖菜,最终,玉柱免的城门税,又会以占位费涨价的形式,流入二流子们的囊中。 但是,玉柱成立的官督民营的平价菜行,性质就不同了。 哪个地痞流氓敢来敲诈勒索玉柱手下的官营菜贩子,那就属于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 玉柱手底下的菜贩子,得来也全不费工夫,都是抄家抓来的掌柜及伙计们。 原本,按照朝廷抄家后的惯例,这些掌柜的和伙计们,将被转卖为奴。 现在,玉柱给了他们一条可以自由生活的出路,岂能不卖命的图表现? 按照一千米,安排一个菜贩子的标准,玉柱的平价菜行,很快就铺满了整个京城的内外城。 这么一来,郊外的菜农少交了税钱,只要把菜送到城门口,就可以拿钱走人了。 不夸张的说,十里八乡的菜农们,得知消息后,个个喜笑颜开,欢喜不禁。 玉柱呢,垄断了京城内外的菜市场,采取的又是微利多销的策略,无论如何都要小赚一笔的。 上午的菜,新鲜,贵一些,适合有钱人去消费。下午申时以后的菜,因为无法久存,品相也差了,就卖的格外便宜。 区区十余天而已,内城和外城的菜价水平,至少降低了五倍以上。 菜便宜了,老百姓们才吃得起。 随之而来的变化是,老百姓的菜篮子里,除了白萝卜之外,还有各个便宜的品种了。 这么一来,也就形成了一个很良性的循环,菜农,玉柱,菜贩子和城里人,四方都获益匪浅。 这一炮打响之后,玉柱的平价米行,也悄无声息的铺开了。 米铺子,都是抄来的商铺,玉柱没花一个大子。米铺的掌柜和伙计们,也都是抓来的,属于免费的奴工。 卖的粮食,其实是旗人们的每月禄米。这种禄米,掺了太多的沙子和石头,连下人都不肯吃,只能拿出来卖了。 玉柱收购来后,派人制作了选米的筛子。这种筛子,就和翻沙工的那种筛网,一模一样。 铁锹铲了米,往筛网上一洒,米过去了,大石头筛了出来。 在大清的皇帝之中,康熙是最重视民生的一个。京城的物价水平,每天都有密折,报进宫里。 玉柱没费多大的劲儿,就稳定了京城里的菜价和米价。 大清的统治基础又稳固了几分,康熙很自然的又高看了玉柱好几眼。 下棋的时候,康熙笑眯眯的说:“你干得很不错,以后啊,通州京仓淘换下来的漕米,就都归你了。” 玉柱微微一笑,康熙现在还没看出来,他其实已经掌握了京城里最大的现金流之一。 这年头,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既不是丝绸,也不是棉布,而是盐、米和菜。 盐、菜和米,老百姓们天天都要吃的。 尤其是米和菜,看似钱不多,细水长流之下的现金流,其实是异常可观的。 盐的事儿,玉柱并不打算插手去管。那里头的水太深了,只要动了,就必定会得罪一大片权贵。 “老爷子,有些奸商很不地道,经常性的偷税漏税,实在是不能忍。但是,巡税营里的税丁们,很不得力,我打算好好的整顿一番,留强汰弱的遣散了他们,重新招募一批税丁。” 自古以来,凡是涉及到兵权的事,都绝对不能急,必须慢慢儿的来。 玉柱并没有蛮干,而是铺垫了很久。 直到康熙看到了巨大的政绩,瞧明白了稳定米和菜,对于维护旗人统治基础的重要意义后,玉柱才漫不经心的说了他真正想干的事。 区区税丁营而已,既无火炮,又无鸟铳,还无盔甲,连弓都没有,而且才几百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玉柱不是汉人,而是正儿八经的旗下大贵族,妥妥的自己人呢。 康熙,再怎么老辣精明,受限于大时代的环境束缚,他的见识怎么可能和玉柱相提并论呢? 这一次,康熙是真的大意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宝塔山下那所军政大学的深远意义,很轻率的就答应了玉柱的全部要求。 玉柱出宫之后,就派了孙承运亲自去办,重新招募税丁的事儿。 玉柱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城里人一个都不要。只要穷山村的雇农家里,养不活的三崽或是四崽。 不管是哪个时代,城里人都要比乡巴佬狡猾许多。 心眼多,见识广,还有点家底的城里人,天然就不适合跟着玉柱干大事。 这个并不是阶级血统的问题,而是利益相关的问题。 有恒产者,普遍不具备干大事的基础。 毕竟,玉柱要做的事儿,风险极大。一旦出了问题,全家都要死光光的。 只用了十天,孙承运便带回来了五十几个面有菜色,却孔武有力的少年郎。 这些少年郎们,站成了三排。队形虽不整齐,精神头尚足。 “诸位,都脱下左脚的草鞋。”玉柱第一次下令,就遇见了尴尬的事儿,大家都没有听懂他说的是啥。 少年郎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的懵懂,颇有些不知所措。 玉柱仔细一想,不由一阵汗然,是他错了。前后左右的方向感,现代人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古人不知道啊。 “我来示范一下,脱了这只脚上的鞋。”玉柱蹲下身子,脱了左脚的官靴。 “好,大家照我的示范,一起脱了这只脚上的鞋。”玉柱指着只穿了白色布袜的左脚,让大家一起脱鞋。 然而,有人脱了左鞋,有人却脱的是右鞋,看上去怪怪的。 玉柱明白了,他面对着众人,大家又都没有前后左右的方向感,自然很容易搞错了。 “吴盛,你站过来。”玉柱向来是不怕困难的,他把吴盛叫来,让他背对着众人,站到了大家的最前头。 玉柱蹲下身子,脱了吴盛左脚上的布鞋,让他光着左脚。然后,玉柱再教大家脱鞋的时候,错的人就很少了。 经过几次反复的纠正之后,少年郎们,都和吴盛一样的光着了左脚。 “光脚的这边,是左。穿鞋的这只边,是右。”玉柱不厌其烦的反复教导大家左和右的区别。 没办法,由于他们都属于文盲的范畴,玉柱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教会了他们认清左和右。 所谓万事开头难,玉柱在教育大家的同时,自己也在不断的总结经验教训。 让大家知道了左右后,玉柱开始训练大家,学会几个简单的军事训练口令。 “我说全体都有的时候,大家就这样做。”玉柱快速的并拢双腿,做了个立正的动作。 然而,仅仅是立正这么一个动作,就足足练习了一个多时辰,依然还有不少人错漏百出,频出洋相。 虽然现场的人不多,但是,玉柱要挨个纠正五十几个人的错误动作,他不仅身累,而且心累。 中途休息的时候,玉柱觉得,他有点像纸上谈兵的赵括。嘴上可以夸夸其谈,说的头头是道,到了实际训练的时候,还是遇上了诸多从未见过的问题。 比如说,现代军训的很多口令,并不能直接照搬照抄,需要作出适合大家状况的改进。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玉柱索性提笔在手,开始撰写属于他自己的第一本兵书《税丁操典》。 全体都有,显然是不合适的,玉柱琢磨了一下,索性改为:全体注意。 立正,不需要改。向右看齐,没必要改。跨列,和立正差不多的意思,对于这些文盲来说,还是太繁琐了,删了。 玉柱写操典的时候,少年郎们围坐成一团,旁若无人的大声说笑着。 嗯,还需要执行军纪的专人,玉柱心中微微一动,提笔添上了这一条。 训练文盲,和训练小知识分子们,方法肯定不可能一样。 进入新世纪之后,现代军队里,已经不招收初中生了。但是,玉柱手下的这些人,几乎全是文盲。 打军棍的念头,一旦浮上了玉柱的脑海之中,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另外,军队属于等级森严的地方,军官和士兵的待遇,怎么可能一样呢? 再次集合队伍之后,玉柱大声喊道:“牛泰,你过来。” 牛泰迈开大步,走到玉柱的跟前,哈着腰说:“请主子吩咐。” “喏,这个给你。”玉柱将提在手里的粗木棍,塞进了牛泰的手里,吩咐说,“下午的操练,凡是练错了的,一律在屁股上打三棍子,这事就交给你了。” (ps:柱公教导队,开始操练了,月票没啥动静啊,该赏了呀。) 第201章 不一样的练兵 表现好的,赏肉吃。表现差的,饿晚饭。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今天表现特别好的五个人,每人端着满满一大碗肉,就蹲在众人的身旁,津津有味的大嚼特嚼。 嗨,可把那些要饿着肚子睡觉的家伙们,馋得直流口水。 文盲们,懂啥大道理? 这人呐,就怕比较。只要一比,争强好胜,羡慕嫉妒之心,必定大盛。 听话,就吃肉。。不听话,就饿着。 简单和粗暴,却异常之管用。 昨日,玉柱教大家认清了左右,排队的时候,知道谁在自己的两边。 今日,玉柱按照备课的教案顺序,教大家听懂简单的口令。 “我说,全体注意,大家都要并拢双腿,两眼看着我。” “我说,向右看齐,大家的身子都不动,像我这样的,只动头,向右边看向旁边人的鼻尖……” 玉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示范着动作,教大家学会最基本的军姿。 操间休息的时候,裁缝们来了,他们拿着尺子,给大家量了身高腰围等等。 以往,税丁们并没有统一的服饰,玉柱觉得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反正有大量的公款,玉柱索性派人去叫了裁缝过来,打算替大家做几套制式的税兵服饰。 无顶子的官帽,显著的突出了税兵们高人一等的身份。 黑色的短衫,黑色的长裤,灰色的布腰带,灰色的绑腿。 原本,每人脚下都穿着的草鞋,也都要换成布鞋。 除了颜色和款式要统一之外,清一色的长裤配短衫,衣摆扎进裤腰带内,裤腿上必须打绑腿。 税兵,不可能配备马匹,要想具备机动力,只能靠两条腿了。 至于,盔甲、火炮和火铳,玉柱连想都不敢想。 裁缝们量了体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按照玉柱的要求,现场赶制灰色的绑腿。 等裁缝们走后,玉柱召集大家列队,现场做示范,教他们怎样打绑腿。 区区两条绑腿而已,玉柱足足教了一个半时辰,依然有人不会打。 “牛泰,把他拖下去,打三棍。”玉柱气得直冒火,直接下令打屁股。 一味的棍棒教育,肯定不行。但是,针对文盲来说,没有棍棒的教育,促进不了学习的进步。 “啪啪啪!”牛泰是个利索人,捉了人去,麻溜的就是三棍下去,打得那个傻汉子,哼哼着叫疼。 今日的午膳,是玉柱亲自安排的。 蒸的白米饭管饱,佐餐的菜肴有四个:腌萝卜条、小咸鱼、猪肉烧白菘,还有一大铁锅肉骨头汤。 玉柱的身份不同,他不可能学卫青的亲民搞法,而只能选择霍去病的模式。 只见吃饭的人群之中,有个黑脸汉子,满碗都是大肉,他吃得酣畅淋漓,满嘴冒油。 玉柱见大家都羡慕的看着黑脸汉子,不由微微一笑,对于这些苦汉子来说,有机会吃上这么大一碗肉,那还不可劲的狠造? 据玉柱所知,在北方农村的佃户们,一天也只能吃两顿拌了野菜的稀饭。至于干饭嘛,只能是农忙的时候才有机会吃到。 佐餐的菜,佃户们大多是以腌萝卜条为主,一年到头都难见荤腥。 训练达标的,吃一大碗肉,正是玉柱有针对性的措施。现在看来,效果异常显著,埋头吃肉的黑脸汉子,非常的招人恨。 嘿嘿,这就对了嘛! 巡税营里的原有税兵们,玉柱是带不走的。 但是,孙承运单独招募来的这五十几个穷孩子,自然是玉柱去哪里都可以带上的。 五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基层军官,就跟在身边,不管是玉柱将来升任什么官,随时随地都可以拉起一支队伍来。 用罢午膳后,玉柱带着吴盛,在军营里随意闲逛。 忽然,一股子熏死人的臭味,扑鼻直入,玉柱顺着气味的来源看过去,却见,地面上,到处都是屎尿,绿头苍蝇们在秽物堆里,嗡嗡嗡的飞来飞去。 玉柱马上意识到,他又当了一次赵括。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排泄问题不解决好,肯定会污染水源,从而导致瘟疫的发生。 而且,饮用水的防疫问题,也被他疏忽了。 “该打,该打!”玉柱暗暗自责不已,当即找来了孙承运。 “大家到处便溺,营内搞得臭气熏天,此非长久之计。孩儿觉得,应该单独修建几座茅房了。”玉柱想了想,又补充说,“咱们的饮水,必须用井水,静置一个时辰后,然后铁锅加盖,彻底煮沸半刻钟后才能喝。咱们若是染上了瘟疫,我娘不吓死,也会哭死的。” 孙承运一直在冷眼旁观,他发觉,玉柱的练兵方法,处处透着古怪,格外的与众不同。 但是,昨日还连队列都站不齐的穷孩子们,现在站成一排之后,勉强成了一条直线,进步是非常明显的。 “我没啥本事,管一下辎重之事,还是可以的。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孙承运颇有自知之明,既然玉柱想折腾,就随他去折腾了。 二十天后,玉柱手下的这五十几个军官种子,在队列方面,已经初具规模。 “全体注意。”伴随着玉柱一声令下,排成两列的军官种子们,“啪!”一齐并拢双腿,仿佛标枪一般,站得笔直。 磨刀不误砍柴功。 玉柱始终坚信,他只要把面前的军官种子们操练纯熟了,扩军不过是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罢了。 如今,玉柱的部下们,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方向感,在棍棒的加持之下,也培养出了初步的服从性。 接下来,按照训练进度的考量,玉柱就要开始长枪阵的小配合训练了。 所谓长枪阵,就是排成数排,挺枪朝前突进也! 税兵们的手里,只能配备刀枪。当然了,长远的看,肯定是每人一支燧发枪了。 这不是,条件暂时不允许么? 近代化军队的武器装备,除了燧发枪,就是火炮了。这两样,玉柱目前都不可能拿到。 但是,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了? 现在的长枪阵训练好了,将来,换成带刺刀的燧发枪,简直是易如反掌也! 线列步兵,最重要的东西,除了燧发枪外,就是拼命的勇气了。 如今的巡税营里,装备固然简陋。但是,新式税兵们,只要敢于冲锋突刺,就已经比渐渐丧失了白刃肉搏胆气的八旗兵,强得多了! 前进者,吃肉赏钱,升官发财。 后退者,打三十军棍,饿三天,直接遣散回老家吃糠去吧! 兵营,不是游乐场。能不能打仗,且放一边,当前必须做到令行禁止。 随着练兵进度的持续深入,各种突发状况,也是层出不穷,让玉柱必须想办法予以补救。 玉柱觉得,他刚开始练兵的状态,像极了纸上谈兵的键盘侠。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谁曾想,计划始终没有变化快,需要时不时的修正措施。 “第一排,上前三步走,刺!”随着玉柱的一声令下。 第一排的税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前走三步。 “杀。”他们齐声呐喊,一齐出枪突刺。 无人可杀,但是,突击的气势已经非常唬人了。 玉柱摸了摸下巴,不由微微一笑,大肉,大钱,加军棍,对付这些文盲们,果然好使啊。 白天训练,晚上识字,这是玉柱定下的规矩。 负责教导大家识字的老师,是特意请来的一名秀才,姓高。 在这个白纸极贵的时代,这么多人每天用白纸写字,成本太高了。 玉柱琢磨了两天,命人找来木匠和油漆匠,做了一大块刷了白漆的白木板,斜着摆在课堂最前头的木桌上。 高秀才教大家识字的时候,就提笔在手,只沾一点点黑墨,在白板上写下大大的字,方便大家识别。 黑墨,即使渗进了白漆之中,也是不怕的,用刀子刮去后,再刷一遍白漆,也就是了。 哪怕是黑墨干透了,拿湿棉帕擦了,再用干棉帕吸干水,正好合适。 这位高秀才虽然是个老实人,却也不是不知道变通的书呆子。 既然,玉柱只是要求看得懂军令而已,四书五经之中,除了论语之外,都被高秀才彻底的放弃了。他暂时只教启蒙的那些书籍,尤其是《百家姓》和《千字文》。 老师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学生跟着练字的器物,就更简单了。玉柱命人找来木匠,订做了很多的长方形的敞口大木匣子。 这种木匣子,非常简单,也就是几块木板,榫卯拼接而成。 匣内装沙,学生们手拿树枝,就可以跟着高愈练字了。 又过了两个月,队列、军姿和突刺训练,基本完成。 每天早上,税兵们都要在牛泰的带领下,全副武装的绕营跑步十里。 没马的情况下,脚下功夫不行,那还打个屁的机动战呀? 按照绿营的兵制,守兵升步兵,步兵升马兵,马兵升额外外委。 额外外委,就是最低级的军官了,地位相当于排长。 另外,绿营的作战编制之中,以营为基本作战单位,人员无定数。 在营的下边为汛,汛是最基层的组织单位,相当于连级单位。 比较大的问题是,朝廷的规矩里边,对于营和汛的编制人员,完全没有规定,可大可小。 这就给了玉柱钻空子的好机会了。 五十四人,正好凑足一汛,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加强排了。 汛下设什长,也就是班长,管着十名士兵。 一共五个什,四个战兵什,一个亲兵什。 战兵什,包括什长在内,共十一人。亲兵什,十人。 战阵初成之后,当然要检验一下训练的成果了。 随着玉柱的一声令下,让各个什长,拉出自己的队伍来,他要当面进行考核。 第202章 我的队伍 只见,玉柱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腰间挂着佟家祖传的腰刀,绕着税兵们排列的方阵,完整的转了一圈。 忽然,玉柱冷不丁的发令,“甲什全体注意,听我口令,立正。” “啪。”甲什的税兵们注意力非常集中,玉柱刚刚传下命令,他们马上并拢了双腿,仿佛标枪一般的站得笔直。 玉柱暗暗点头,有竞争的训练,才会达成最佳的效果。 他已经有言在先,今天的考核,不合格的什长,将会被免职,换新什长上来。 此前,穷山沟里的泥腿子们,谁都没有当过官。。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之后,已经尝过当官滋味的那四名什长,谁还舍得放弃已经到了手的权势? “丁什全体注意,听我口令,向右转!”玉柱提高声调,大声下令。 “啪,啪。”两声,整个丁什的十一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全体向右转的动作。 玉柱注意到,丁什之中,没有人转错了方向。要知道,这些税兵在几个月之前,都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家伙呢。 见了此情此景,玉柱不由微微一笑,大碗吃肉,大把银子的赏赐,和打屁股的惩罚,显然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若想把纯粹的文盲,训练成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军人,光靠嘴巴上的说教,其实是不可能的事。 没办法,教育这些完全不识字的税兵,打军棍的威慑力,比说破嘴巴的说教,要管用的多。 什长们经常找理由体罚他们的手下,玉柱明明知道,却故意装聋作哑,睁一眼闭一眼。 “丙什全体注意,听我口令,向前一步走。”玉柱变着花样的折腾部下们,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训练中的不足。 也许是站久了,有个税兵有些走神,动作慢了半拍。 负责执行军法的牛泰,没等玉柱下令,便领着他的手下们,恶虎扑羊一般,将那人架了出去。 “执行规定动作不到位。照军规,应打三棍。”牛泰指挥手下,将那名税兵,按到长条木凳上,挥起军棍,就狠狠的打了三下屁股。 打完军棍之后,挨打的那个倒霉蛋,被牛泰领着,一瘸一拐的归了队,他还要接着参加校阅行动。 “乙什全体注意,听我口令,向前十步走。”玉柱的这个命令,就颇有些难度了。 连什长在内,一个什有11个人,这11个人并排向前走十步,这就非常考验平日的训练水平了。 原本,玉柱以为,乙什里头,肯定会有人出丑的。 然而,现实却令人大跌眼镜,那11个人排列整齐的并肩走了十步之后,竟无一人出错。 玉柱暗暗点头不已,在心里记下了为首的什长吕武。 类似吕武这种好苗子,怎么可以不提拔重用呢?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校阅行动结束。 玉柱秉承赏罚分明,且公平公开的基本原则,当场免了训练成绩最差的那名什长。 被免职的什长,哪怕心里再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 玉柱有言在先,提拔晋升以现场考核成果为准,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考核的结果,事实俱在,所有人都看见了,谁都无法睁眼说瞎话! 队列和军姿训练基本结束后,旗鼓号等指挥作战的必备物件,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现代战争,有电话,电报,甚至是利用卫星发短信的作战手段。 这个时代,两军交战之时,各种军旗、铜锣和军鼓,代表着各自不同的意义,辨别不清楚就没办法打仗了。 玉柱想得很清楚,他率领的毕竟是税兵,如果搞出太大的动作,很容易被政敌抓住明显的把柄,智者所不取也。 所以,玉柱的帅旗,也就是一块白布的中间,用红线绣出一个玉字。 帅旗,轻易不能动。 若是,帅旗指向何方,就是向何方全力进攻的信号。 有了基本队列基础之后,部下们练习长枪阵的进度,比刚开始要快得多。 长枪阵,基本要领是,第一排的战士,不能后退半步,听口令一齐出枪,刺杀敌人。 说白了,长枪阵讲究的就是整体性的配合,极其类似于拼刺刀的集体白刃战,而不是单打独斗的你刺我不刺。 自从玉柱开始练兵之后,隆科多就有些担心他不懂军事的瞎搞一气。 所以,这天下午,隆科多来巡税营里找玉柱了。 谁曾想,隆科多快到营门口的时候,却见一队头戴无顶官帽,身穿窄袖黑衣黑裤,胸前绣着硕大的“税”字,腿上缠着灰布条的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列,快步从营内跑了出来。 这支队伍不足百人,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杆长枪,腰带的左边挂着战刀,右边则是水葫芦。 陡然之间,眼前来了这么一支兵马,立时勾起了隆科多的极大兴趣。 隆科多眯起两眼,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表情立时严肃了许多。 正因为潜心钻研过兵书,隆科多比谁都明白。 几十人的队伍跑步前进,若想排列整齐,纹丝不乱,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且不说别人了,隆科多手下的八旗步军营,就算是走路行军,都是东一撮西一堆的稀稀落落,几乎没有队形可言。 “立定!”突然,在跑步前进的队伍之中,传出清脆的口令声。 原本匀速跑步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下,并自觉的两两对齐。 站在隆科多的角度,无论是左看还是右看,横看还是竖看,整个队伍都是一条直线。 “滋。”隆科多乃是知兵之人,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暗暗叹道,此精兵也! 这时,隆科多忽然发现,玉柱骑着一匹枣红马,从整个队伍的后边,赶了上来。 “全体注意,听我口令,向左转。”玉柱发出了指令后,隆科多惊讶的发现,原本侧对着他的大队伍,突然一齐转向,变成了面朝玉柱。 “向右看齐。”玉柱再次下令之后,原本均匀相距一人的队伍,开始向一侧聚拢,变成了两列整齐的直线。 “报数。” “一,二,三……五……十……五十四……” 泥腿子们居然会报数了,隆科多惊得目瞪口呆。 “禀玉大人,我汛应到五十四人,实到五十四人,全员已到齐,请您指示。”今日的总值星官乙什什长吕武,大踏步的跑到玉柱的马前,并拢了双腿,一边捶胸敬礼,一边大声禀报了人员到勤的情况。 面对此情此景,隆科多已经彻底的看傻了眼,精锐之军,他喃喃的念叨着这四个字。 远胜八旗劲旅多矣! 隆科多本就聪明绝顶,又钻研过诸多的兵书,手下管着三万兵马,他对于八旗兵和绿营兵的状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眼前整齐划一,如臂使指的税兵,只需要有一万人,对上隆科多手下的三万兵,谁胜谁负,还用问么? 隆科多走神了,呆立了半晌。等他回过神来,玉柱已经领着几十名部下,跑出去很远了。 全副武装的越野十里,乃是玉柱每天必抓的常规项目。 没有马,脚下功夫还稀烂,机动力何在? 一支丧失了机动能力的军队,还没开战,就已经输了一大半。 玉柱带着税兵跑远了,隆科多便想到军营里去看看。 谁曾想,隆科多刚刚靠近军营,守门的一名税兵挥动着手里的长枪,指着地上画的白线,厉声喝道:“未奉军令,胆敢越过白线者,格杀勿论。” 隆科多微微一楞,在这座四九城里,除了紫禁城之外,还没谁敢拦他呢。 “你知道我是谁么?”隆科多来了兴致,就想逗一逗守门的税兵。。 谁料,那税兵高高的昂着头,冷冷的说:“我管你是谁?没有玉大人的军令,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擅入军营。” 好,隆科多暗挑大拇指,佩服玉柱的治军有方! 自古以来,敢战善战之军,无一例外,军纪都异常之森严! 隆科多非常的好奇,虚十七岁的玉柱,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练兵良方呢? 全副武装的越野十里,玉柱的要求是,两刻钟内完成,就算是合格。 不过,全程跑下来,最后一个回来的税兵踏入营门之时,还剩下大约七分之一的时间。 “柱儿……”就在玉柱准备拨转马头,回营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玉柱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却见,一身宝蓝色儒衫的隆科多,正在营门外,笑眯眯的冲他招手。 “哟,阿玛,您怎么在这儿?”玉柱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隆科多的面前,打千行礼。 隆科多看出了玉柱是真心的尊敬他,不由微微一笑,说:“我来此地已经很久了,不请我进去喝盏茶?” 玉柱是何许人也,他一听就明白了,隆科多恐怕是在营门口受了挫吧? 如果是一般人,玉柱也就拿军营不进闲人,就可以搪塞了过去。 隆科多不同,他是知兵之人,如果玉柱拿这种理由出来,只会惹人笑话。 “该打,实在是该打,都怪我,不知道阿玛大驾光临,叫您受委屈了。”玉柱一语双关,既点破了隆科多吃瘪的现实,又赔礼道了歉。 隆科多何等精明,他现在只想进军营里,去见更大的世面。因为直觉告诉他,军营里一定隐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 第203章 强军 沿途之上,遇见了经过的税兵,他们无一例外,都没有向玉柱行跪礼,而是并拢了双腿,捶胸行礼。 隆科多看得有趣,就问玉柱:“为何是敲胸为礼?” 玉柱笑着解释说:“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税监而已,天天叫人跪着行礼,那不是招惹祸事么?” 隆科多心里明白,小坏蛋肯定没有说实话。但是,他并没有点破这些,暂时不动声色的略过了。 来到玉柱的屋子前,隆科多惊讶的发现,屋子的四方各站了一名持枪挎刀的战士。 隆科多眯起两眼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子,他惊讶的发现,这四个人所站的角度,恰好锁死了所有靠近的方向,没有任何的死角。 嗯,玉柱这个小混蛋,藏得还挺深的,必须慢慢儿的深挖,隆科多暗暗打定了主意。 隆科多进屋之后,便被屋子中正间的,一具硕大的木制军用沙盘,给彻底的吸引住了目光。。 京城,那可是隆科多的出生之地。隆科多又掌握着京城内外的兵权,他闭着眼睛都知道,京城内外的山川河流的走向。 然而,沙盘显示出来的东西,远比隆科多知道的情况,还要细致几倍以上。 见隆科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军用沙盘上,玉柱暗暗点头,毕竟是知兵之人,是个识货的家伙。 实际上,如今的军用沙盘,还十分的粗略,只有一个大概的外形而已,并不十分准确。 因为啥呢?玉柱手下的税兵们,固然知道山川与河流的走势,但是,他们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一时半会的哪里能学得会‘等高线’的概念? 但是,就算是完成度不到十分之一的这种军用沙盘,也已经是大清朝最顶级的存在。 “此物唤何名?”隆科多仿佛看稀世珍宝一般,欣赏了足有一刻钟之久,这才扭头询问玉柱。 玉柱轻声道:“此物名为军用沙盘,是根据地图的显示,还原的是京城附近之山川河流桥梁道路等情势,只不过缩小了比例而已。” “嗯,此乃神物也!”隆科多指着军用沙盘,兴奋的说,“此物若是献出朝廷,封伯都是轻看了。” 和明白人说话,不需要说太多东西,仅仅是神物二字,就让玉柱知道了,隆科多已经看懂了军用沙盘的实战意义。 “好儿子,快告诉我,你怎么练出这么一支精锐之军的?”隆科多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阿玛,您且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不管看不看得懂,我都会给出合理的解释。”玉柱故意卖了个关子,开始摆起了架子。 “我哪儿都不去,就和你在一起。”隆科多又不是笨蛋,跟在玉柱的身旁,还有啥看不到的? “阿玛,我还有些文书需要处理,您看……”玉柱想把他打发走。 隆科多微笑着说:“你忙你的,我就看看这个。”拿手指着军用沙盘。 玉柱开始处理军务文书,隆科多也不骚扰他,独自守在军用沙盘旁边,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什么。 “滴滴滴……”忽然一阵竹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隆科多下意识的抬眼去看玉柱。 玉柱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直提笔处理军务文书,异常之专著。 隆科多听见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了响亮的口令声,“全体注意,听我口令,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甲什出列,布长枪阵。” 隆科多见玉柱一直不动如山,他实在耐不住性子,凑到了门边,朝外面一看,当场傻了眼。 大约四十几人的一队税兵,分为四队。他们持盾挺枪,正在进行进攻操练。 隆科多哪怕读烂了兵书,也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长枪刺杀,他下意识的走出了屋门,站到空地上,津津有味的研究起来。 其中的一队十一名税兵,站在最前排的是,二个手持盾牌的彪形大汉。在他们的后边,则是六名长枪兵。 长枪兵的身后,则是左手持小盾,右手提刀的两名战士。 这是什么阵式?隆科多想了又想,哪怕是绞尽脑汁了,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杀!”队列中的军官,厉声大喝,接着挥刀指向前。 就见,大盾手高高的举起了厚盾,他们身后的长枪兵,则猫下身子,从大盾的缝隙之中,狠狠的刺了出去。 最后的刀盾兵,则左手舞动着小盾,右手挥刀猛劈! 这一下,隆科多算是大致看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告诉了他一个铁的事实:这是冲击敌阵的完美阵形。 美中不足的是,若是面对火炮和火铳的敌人,这种阵式就不行了。 隆科多不是一般人,他是熟读兵书的半个内行。他自然看得出来,此阵一出,敌军只有靠火器才能取胜了。 巨盾兵以及刀盾兵,在近代化的火器时代,其实已经落伍了。 但是,玉柱留下了这个大破绽,是故意用来迷惑人的。 康熙的手头,掌握着一支火器部队,名叫八旗火器营,就驻扎在紫禁城的附近。 八旗火器营内,编有鸟枪护军和炮甲,主要的装备是鸟枪和仿造的佛朗机炮,大约有几千人。 税兵们再厉害,也要被火器营一轰就垮了。 这么一来,玉柱的这几十个人,康熙也就完全不屑一顾了。 午膳时,五个伙夫的面前,摆了几口大缸和小缸,大缸里盛满了白米饭,小缸里则佐餐的菜肴。 隆科多好奇的伸头看去,却见,腌萝卜条、冒着油花子的肥肉煮白菘、大头菜拌胡萝卜丝和一大缸肉骨头汤,以及插筷子不倒的白米饭。 别看仅仅是三菜一汤而已,知兵的隆科多却知道,这对于税兵们来说,已经是极其丰盛的午膳了。 要知道,隆科多手下的八旗兵们,平时也就是腌萝卜条佐餐而已,根本就见不到肉星子。 只看这种伙食,隆科多就知道,玉柱非常舍得给税兵们吃饱吃好,压根就没有贪污军费。 轮到玉柱取饭食的时候,隆科多注意到,玉柱走到冒着腾腾热气的铁锅前,用长长的木筷子,夹起了锅里的大号粗瓷碗,并捞出了一双竹筷子。 “这是为何?”隆科多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高级武将了,却从未见识过这种搞法,不禁十分好奇的问玉柱。 “军中人畜混杂一起,最怕染上疫病。用滚开沸水煮过的碗筷,就不容易染病。”玉柱的解释,令隆科多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个什么道理? 宫里的知名太医,隆科多也认识不少了,却从未听他们说起过呀? 玉柱已经开始打饭菜了,隆科多却在捞碗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烫得丢了手里的碗。 滚水烫碗,真可以防疫? 隆科多当场丢了人,脸色难免有些发红,心里却在琢磨着滚水煮碗的缘由。 玉柱已经打了饭菜,却没去搭理有些发呆的隆科多,很多看不懂的事情,就先由着他自己去瞎琢磨吧。 反正,以隆科多酷爱兵事的毛病,最终,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好不容易,隆科多打好了饭菜后,却见玉柱蹲在了粗鄙军汉们的人堆里。 隆科多走向玉柱的时候,忽然发现,有几个人捧着一整碗肥瘦相间的肉,正在狼吞虎咽。 他敏感的注意到了,这附近,很多碗里没肉的军汉们,都盯着这几个大口吃肉的家伙,羡慕得直咽口水。 这可是真的是稀罕了,这么大一碗肉,就算是普通旗下人家的主人们,也不是每天都可以吃得到的。 隆科多学玉柱的样子,也蹲到了他的身旁,满是疑惑的问:“那么大一碗肉,为何?” 玉柱扒了一口饭,解释说:“上午训练的优胜者,午膳可食肉。同理,下午的优胜者,晚膳也可食肉。” “哦!”隆科多明白了,敢情是常规性质的赏肉吃啊。 别的且不提了,单单是这一大碗肉,至少是一斤的分量。 京城的肉铺里,一斤五花肉,至少是一百文钱。 对于玉柱的舍得下血本,敞开来给税兵们吃饱吃好,隆科多立时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头一次蹲着吃饭,隆科多觉得格外的新鲜,此前,他哪里会这么的粗鄙无状? 正因为蹲下了身子,隆科多又发现了一件稀罕事,军汉们的脚上竟然不是草鞋,而是黑色的土布鞋。 要知道,京城绿营的正规官军士兵,至今穿的都是草鞋呀。 隆科多很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此间的土税兵,待遇竟然比朝廷的官军,还要好得多! 谁才是真正的官军? 从巡税营出来后,隆科多就不担心玉柱了。 他隆科多的爱子,文可取状元,武会练兵马。将来,玉柱还真有可能,靠着军功自己挣个伯爵回家。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大清的民爵之中,以正一品的子爵作为分水岭。子爵之上的公爵、侯爵和伯爵,皆分为一、二、三等,全为超品的爵位。 清初时期,异姓民爵之中的超品爵位,控制得极严。真正做到了,无军功不得授。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富察·马齐了。他身为满洲首席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可谓是位高权重了。 但是,因无军功的缘故,马齐在康熙和雍正两朝,始终无爵。 到了乾隆朝,因为亲侄女富察皇后的缘故,马齐沾了外戚的光,才因推恩而被封为伯爵。 (ps:先加更,后求月票,诚意足吧?) 第204章 康熙赏了大脸 这段时间,玉柱的小日子,过得颇有规律。 上午拥美睡懒觉,午膳后,进宫去陪着老皇帝下棋。 下午出宫后,玉柱就窝在巡税营里,操练他的军官种子们。 玉柱的生活过得异常之紧凑,大曹佳氏和讷尔苏大婚之事,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之中。 曹寅本是内务府包衣出身的织造郎中,又管着两淮盐政院,曹家就算是闹出了再大的亏空,大曹佳氏的嫁妆,也是早就准备妥当了。 大曹佳氏嫁的是世袭郡王,嫁妆不敢说二十里红妆,至少也要十里红妆吧? 银子,倒不是问题。 问题是,康熙的兜里有了银子之后,正式下旨,动工修畅春园里的部分景点。。 原本早就商量好的雷家班,以及内务府所属的各个御用木匠班底,都被抽进了畅春园里,替皇帝赶工去了。 这么一来,郡王府里,正院新房中的家什等物,就没办法按时打制了。 照规矩,新房里的家具等杂物,都归女方打制。 现在,婚期都定了,新房里的家具等物,却找不到合适的顶级木匠赶制了。 如果是一般人家里修园子,不管是曹寅出面,还是讷尔苏出面,都有可商量的余地。 不外乎,请来出面的人地位足够,再多出些银子补偿补偿罢了。 问题是,老皇帝自己的颐养工程,谁敢擅自停工?不要脑袋了么? 随着婚期一天天的临近,曹寅临时请的草台木匠班底,几乎天天出错。 这些不入流的木匠,浪费了大量的珍稀紫檀木料。他们打出来的家具,质量糟透了,简直看不下去。 曹寅异常的着急上火,嘴上燎泡,心火甚旺,再加上晚上受了点凉,又急又气之下居然病倒了。 得了曹府的通知之后,玉柱这个做女婿的,不管怎么说,都要带着厚礼,登门去看望曹寅。 下午,从宫里出来后,玉柱径直坐轿去了烧酒胡同的曹府老宅。 到了曹府门前后,曹家的大管家赖大,已经眼巴巴的等在了大门外。 玉柱刚从官轿里出来,赖大便快步跑过来,毕恭毕敬的打千行了礼。 “小的赖大,请姑爷大安。” 玉柱点点头,摆了摆手,说:“罢了。” 赖大起身后,便哈着腰,陪着玉柱往里走。 路上,玉柱信口问赖大:“讷王爷应该早就来过了吧?” 赖大的脸色一紧,心里发苦,本不想说这种丢人的事儿。但是,讷尔苏压根就没来看望曹寅的事儿,肯定是瞒不过人的。 “回姑爷,兴许是婚礼的大事太多了,讷王爷一直忙得脱不开身吧。”赖大的说词,破绽百出,连鬼都骗不了。 玉柱一听就懂,讷尔苏这个铁帽子的郡王,压根就没把曹寅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呢。 嘿嘿,老丈人病倒了,玉柱来了,讷尔苏却一直没有露面,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只不过,曹寅带着大曹佳氏进京之后,几乎不联系玉柱,玉柱也乐得装糊涂罢了。 进了正房之后,玉柱装模作样的问候了曹寅一番。从请太医,到按时吃药,再到盖好被子,全都照顾到了。 女婿的义务尽到了,也就足够了。 曹寅不乐意亲近玉柱,玉柱还不想背上曹家这个亏空巨大的拖油瓶呢。 病榻上的曹寅,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看着就挺可怜的。 玉柱把客套话都说完了,曹寅却不想放他走,又不说有啥事。 最后,一旁的赖大,接了曹寅的眼色,把缺好木匠班底,打制家什的事儿,硬着头皮的告诉了玉柱。 玉柱才不想惹麻烦上身呢,直接就问赖大:“讷王爷可曾去求过皇上?” 是啊,当事人都不急,何况玉柱这个外人呢? 赖大哪里知道这些呀,他只得扭过头去,眼巴巴的望着靠在榻上的曹寅。 曹寅有些害臊,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阵子,喝了温水之后,才说:“讷王爷最近领了差事,比较忙。” 玉柱秒懂了,讷尔苏这是害怕老皇帝不卖帐,没敢进宫去求。 曹寅的意思,玉柱很明白。但是,曹寅这么拐弯抹角的态度,玉柱很是看不顺眼,就故意装了傻。 开什么玩笑,讷尔苏和玉柱很熟么? 再说了,曹家和玉柱也甚为不亲近,玉柱又不是圣母表,岂有主动揽事儿上身的道理。 曹寅见了玉柱躲躲闪闪的态度,也就知道了,玉柱不肯帮这个忙。 说白了,曹寅也就是让赖大这么一说罢了,并不真信,玉柱竟有让老皇帝借出工匠的本事。 于是,客套了几句后,玉柱便辞了曹寅。 谁曾想,玉柱刚出门不久,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妹婿请留步,妾身有话说。” 玉柱听出是个好听的女声,又叫的是妹婿二字,便知道了,身后必是大曹佳氏唤他。 转过身子后,玉柱依旧秉承非礼勿视的原则,两眼看地,长揖行礼,十分客气的说:“小弟玉柱拜见长姐。” 大曹佳氏赶紧侧身避开了,并蹲身回了礼,诚恳的说:“妾身知道妹婿你受了冷落,心里对曹家有看法,不乐意出手相帮。” 玉柱就是这个意思,却不可能公开承认罢了,他赶忙拱手道:“阿布哈待小弟甚亲……” 谁料,也许是玉柱敷衍的太过潦草了,话还没说完,竟然逗笑了大曹佳氏,“噗哧。” “妹婿,妾身本不该逾越的。只是,新房内的家什,若是打制不妥,妾身必定会被人看笑话的。”大曹佳氏也是迫于无奈,只得再次蹲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的恳求玉柱帮忙,“家父和我们家,都只能是干瞪眼了。妾身知道妹婿有能力帮忙,只是心里有些隔应罢了。” 玉柱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而且,他也知道,新房内的家什杂物,若有不妥和男方无甚关系。真出了岔子,大家只会责怪女方,也就是大曹佳氏和曹家。 “不瞒长姐,皇上要修畅春园,事关重大。小弟,也完全没有把握可以帮到长姐您呢。”玉柱就算是答应了帮忙,也不可能把话说死。 大曹佳氏听出了转机,赶紧又蹲下身子,行礼道谢,“多谢妹婿乐意出大力帮忙,大恩不言谢,妾身牢记于心便是。” 玉柱并不是登徒子,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说话,并没有看清楚大曹佳氏的容貌。 只是,玉柱并不知道,早在通州码头上,大曹佳氏已经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第二日午膳后,玉柱进乾清宫陪着老皇帝下棋。 老皇帝凭空得了五百万两银子的零花钱,正是看重玉柱的时候儿,说话间,也就透着格外的亲热了。 如果,仅仅是一锤子买卖也就罢了。 问题是,玉柱掌管了崇文门之后,通过控制米行和菜行,每天都可以收上纯利润八千多两银子了。 绝对垄断的生意,到了玉柱的手上,楞是玩出了新高度,简直是太好收钱了。 京城里的大几十万穷人,每天要吃便宜菜和便宜米。小几十万有钱人,要吃新鲜菜,要替下人买便宜米和便宜菜。 这种垄断的生意,看似每笔的交易金额不大,这么多人累计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嘿嘿,一天八千多两银子,一年就是近三百万两的零花钱了。 这么多钱到手,康熙每年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下旨动工,修畅春园内的诸多景点了。 老皇帝不缺钱花了,他看玉柱,自然是越看越顺眼了。 畅春园和圆明三园,可不是一天修成的,花的银子海了去了。 其中,尤其是圆明园,年年都要拨款去修,一共修了一百五十余年。 直到英法联军打进四九城,一把大火烧了圆明园之时为止。 等光绪帝亲政前,慈禧老太后要修养老的地方之时,大清已经没钱重修圆明园,只能修了颐和园。 “嘿嘿,瞧你东张西望的样儿,说吧,碰上何等麻烦事儿了?” 玉柱故意作出的抓耳挠腮的样子,早就被老皇帝看见了。 老皇帝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直到三盘棋赢下来之后,喝茶的时候,才问了玉柱。 玉柱就等着这么一问呢,他就把曹家头疼没有好木匠的事儿,添油加醋的和老皇帝说了。 “老爷子,您赐婚于曹家,本是极大的恩宠。若是因为新房的家什打制得不好,跌了份儿,叫曹家被人看了笑话,难免会有闲话传出来的。” 如今的讷尔苏,空挂着世袭郡王的头衔,手无实权,玉柱也完全没有必要上他的眼药。 但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又不可能惹出老皇帝的同情心。 两害相权取其轻,玉柱很利索的就把讷尔苏给卖了。 老皇帝想了想,并没有马上作出决定,而是派人去把雷金玉叫了来。 等雷金玉说清楚了具体的动工流程和时间之后,康熙这才点了头,答应赏玉柱一个天大的面子,暂时把雷家班的木匠们,借给曹家一个月。 但是,老皇帝担心误了修园子的大事,也把话说死了。只借一个月,多半天都不行。 辞别了皇帝,玉柱刚出乾清宫门,就见雷金玉凑过来打千行礼,毕恭毕敬的说:“替柱公您办事,小人就不收工钱了。” 玉柱不由哑然一笑,御用木匠的工钱,又不是他掏银子,自然是该怎么收曹家的钱,就怎么收钱了呀。 咳,雷金玉的这个马屁,确实是拍错了地方。 (ps:老皇帝赏了金面,老少爷们该赏月票了呀!) 第205章 老十三突然失宠 这个时代的票号或是钱庄,客户存银子的时候,不但没有利息收入,还要给手续费。 玉柱的宇宙行票号,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开业。 但是,区区几个月而已,不算李四儿砸进来的三百万两银子,已经有了五百万两的存银。 这就是八百万两的准备金了。 实力如此雄厚的票号,肯定是大清的第一号了。 宇宙行票号的大掌柜,不是别人,而是昌隆号的甄氏。 玉柱让甄氏去温泉山庄见面,甄氏却送来了五十万两银子给他,目的就一个:求放过! 甄氏如此的自强,玉柱自然也就起了怜惜之心,不仅没收她的银子,反而聘了她为宇宙行票号的大掌柜。。 至于整个甄家,牵连到老九的事,玉柱也知道,那纯粹是诬陷,便高抬贵手的放过整个甄家。 有了这一层天恩的渊源,甄氏也就心甘情愿的替玉柱卖命了。 这个时代的一般票号,就是绝对的吸血鬼。 借一万两银子,年息至少是三成以上,还是利滚利。 这是何等的暴利? 宇宙行票号贷款,必须有抵押物。抵押物,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京郊的良田。 在这个没有股市,没有期货,更没有国债的时代,大商人们赚了钱后,唯一的乐趣,就是买商铺和买良田。 说白了,京城附近的良田,绝对算得上是最优质的资产。只要肯卖,绝对有买家接盘。 就怕你不想卖京郊的良田! 这就极其类似于魔都一环里,老租界内的独院洋房,只要愿意出手,就会有人砸大钱接盘。 因为,这是绝对的稀缺资源。卖一栋,就少一栋! 既然开办了宇宙行票号,汇通天下肯定是未来的目标了。 但是,现阶段,由于得力掌柜和伙计们的人手不足,汇通扬州、广州、江宁等少数几个豪商云集的大城,才是比较合适的目标。 贷款的利率,在有抵押物的情况下,暂定为年息三成,只是没有利滚利罢了。 玉柱没敢定的太低,那就太遭人恨了,迟早要闹出大事。 众所周知,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凡是敢放高利贷的阶层,都是普通人绝对惹不起的顶级权贵阶层。 别的且不说了,老四的管家,利用放高利贷的机会,就侵吞了几十万亩京郊的上等良田。 玉柱若是把贷款利息定得过低了,包括老四在内的皇子阿哥们及满洲权贵们,个个都会成为玉柱的死敌。 如此险恶的局势,智者所不为也! 不搞利滚利,说白了,单单是这一条,就让宇宙行获得了各大商人们的青睐。 历史上的和绅,也开了票号。只要和中堂不倒,有他的亲自背书,票号就一直非常赚钱。 票号或是钱庄这玩意,天然就需要权势的背书,才能取信于人。 左公季高活着的时候,就没人敢挤兑胡雪岩的“阜康”钱庄。 李合肥没死的时候,盛宣怀就可以风光无限。 同理,只要佟家和玉柱父子不倒,除了老皇帝之外,宇宙行和甄氏就没人敢碰! 老皇帝突然答应了借出雷家班,给曹家打制家什。 曹寅还在惊疑不定的乱猜之时,大曹佳氏却已经明白了。这只可能是皇上看在玉柱的面子上,赏的人情。 银子、珠宝、首饰和衣料等等,大曹佳氏真的是一样都不缺,就缺少御用的木匠。 这个吃人的社会里,有很多的东西,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到了大曹佳氏大婚的这一日,玉柱作为女方的亲戚,早早的就来了烧酒胡同的曹家老宅。 大管家赖大,再次看见玉柱的时候,腰哈得更低了。 因为嫡亲的姐姐即将出嫁了,曹颙已经从江宁赶到了京城。 “小弟曹颙拜见姐夫。”曹颙一直在大门口处迎接玉柱,见了面后,他当即打千行了礼,态度既恭敬又亲热。 玉柱抬手扶起曹颙,笑眯眯的说:“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谁曾想,曹颙很老实的说:“长姐吩咐过了,命小弟我见了姐夫您,一定要替她好好的道个谢。” 玉柱摆了摆手说:“区区小事尔,不足挂齿也。” 曹颙领着玉柱进了西花厅,并陪着他一边吃茶,一边闲聊。 过了一会儿,老十三来了。 老十三这人重义,在江宁的时候,他和曹颙一见投缘。虽然,更深的交情被玉柱中途截了胡,比历史上淡得多了,却也说得过去。 “唉,我是个穷阿哥,只能送五十两了。”老十三一见了曹颙,就很是自责的道了歉。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他大婚的时候,老十三送的是二百两银子。 大曹佳氏成婚之日,老十三能亲自过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曹寅先后在江南,接待过康熙多次。曹家的下人们,也早就有了办大席的经验,所以,也没啥需要玉柱帮忙的。 最近一段时间,玉柱忙得连轴转,和老十三倒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这两家伙,凑到了一块,有着说不完的话。倒把插不上话的曹颙,给晾在了一边。 “我说兄弟,等我分封出了宫,咱们好好的大喝一顿。”老十三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玉柱心里暗暗一叹,康熙活着的时候,老十三都不可能被分封了。 但是,玉柱自然不可能主动去打破老十三的梦想,配合着笑道:“那是自然,住在宫里的阿哥所,哪有自己的府第里那么的自由自在?” 玉柱的话,恰好挠到了老十三的痒处,他叹息道:“就看汗阿玛何时开恩了呀。” 这个时代的皇子阿哥,只要分封出了宫,享受的待遇,就是不同。 至少十万两的开府银子,大片的皇庄,以及内衣府的包衣和阿哈,还有太监伺候着。 说起来,老十三还真的是怪可怜的。他出宫之后,哪怕是喝多了,也只能落脚于老四的贝勒府里。 以前,不管是看史书,还是看电视剧,玉柱死活想不明白,老十三突然从极为受宠,变成如今的倍受冷落。 现在,随着每天和康熙一起下棋的经历增多,玉柱对康熙的脾气,也有了较深的了解。 敏妃得宠的那段时间,完全没有受过挫折的老十三,性子还远未成熟。 只怕是,老十三在那个时候,暴露出了和老八一样的心思吧? 晚年的康熙,最忌讳的就是两件大事:太子想搞玄武门,老八要学唐肃宗。 但是,在敏妃薨逝之前,康麻子对太子胤礽,依旧是信任大于猜忌的。 若是,老十三因为年轻,暴露了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就难免会被康熙所厌弃了。 除此之外,玉柱完全找不到,老十三突然失宠的原因。 康熙三十七年,皇帝大封诸子之时,老十三啥都没有捞着,尚情有可原。他毕竟还年幼嘛,老九、老十和老十四也没封呢。 但是,到了废而复立太子的康熙四十八年,老皇帝第二次大封诸子的时候,草包老十居然封了郡王,就连老九、老十二和老十四也是贝子了。 偏偏,老十三依旧还是个空头阿哥,这就极其不正常了呀。 电视剧《雍正王朝》,编的故事是,老十三被圈禁了十年。 实际上,老十三并未被圈禁这么久,很快就放出来了。 但是,从那以后,不管是圣祖实录,还是起居注里,老十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他的任何消息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畅春园之夜,康熙驾崩之时。 距离畅春园之夜,为时尚早。 没脑子的老大,必然被废的老二,太早暴露了野心的老八,这三个是肯定出局了。 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十二和老十三,谁最有人君之相,玉柱完全没有必要,马上就作出抉择。 玉柱和老十三,聊得太投机了,各自喝茶润喉。 曹颙犹豫了半天,忽然问玉柱:“姐夫,五弟曹頫托我问下您,晴雯她……” 玉柱暗暗好笑,曹頫那小子,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呢。 “你告诉他,晴雯现在过得很好,她跟着塾师读了不少书,也会打算盘看帐本了。”玉柱也懒得解释太多了。 毕竟,曹家把晴雯送给了玉柱之后,就不应该再问晴雯的任何事情了。 换句话说,晴雯早已经是佟家婢了,玉柱想收房、纳妾或是放嫁,都有全权。 这个时候,曹頫再问晴雯的事,已经属于是逾越了规矩。 曹颙是玉柱的正经妻弟,玉柱自然不好说啥。 老十三却看不顺眼了,当着玉柱的面,数落曹颙:“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曹頫不懂事,你也能这么的不懂事儿?岂有当面问你姐夫身边女子的道理?” 曹颙也意识到了不妥,当即臊得满面通红,赶紧起身给玉柱陪了不是。 “姐夫,确实是小弟鲁莽了,思虑不周,还请见谅则个。”曹颙倒也直爽,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呢。 曹颙问晴雯近况的事儿,玉柱其实也没在意,便拉住他的胳膊,硬是坐了并排。 “你入侍卫处当差的事儿,都办妥了么?”玉柱不想曹颙太过尴尬了,便主动岔开了话题。 (ps:各位老少爷们,都月底了,月票又不能生崽,该赏了吧。) 第206章 求荣反辱的曹寅 这一次,曹家人大举进京,一是为了嫡长女曹颐的婚事,一个是协商曹家二妞和玉柱的婚事,最后一个则是曹颙的差事了。 曹家属于正白旗汉军的包衣,也就是上三旗的包衣,属于皇帝的私人。。。 曹寅是正三品通政使衔的内务府织造郎中,照惯例,他的独子曹颙可以进入侍卫处,充当蓝翎侍卫。 蓝翎侍卫,正六品,一共只有九十人的规模。 宫里人数最多的侍卫,其实是三等侍卫。 上三旗满洲出身的三等侍卫,各有九十人,共二百七十人。 但是,上三旗汉军出身的三等侍卫,约有六百多人。 不夸张的说,整个三等侍卫的群体,一直保持在千人左右。 只要在旗,不管是不是纯正的满洲,都是大清的自己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属于满族一脉的索伦部野女真,并不是旗人,也就不是大清的自己人了。 为了防范索伦部在龙兴之地的壮大,只要有大战,清朝的皇帝就会狠命的抽调索伦部铁骑出战。 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后果,索伦部的壮丁,越打越少。到了晚清之时,索伦部已经抽不出千人以上的队伍了。 利用战争削弱索伦部的人丁,和削弱喀尔喀蒙古诸部,本质上说,其实是一样的。 这属于是大清的基本国策,被历代皇帝执行的很彻底。 曹颙进京之前,念旧的康熙已经发了话,命他直接充任蓝翎侍卫。 玉柱这个做姐夫的,自然要关心一下小舅子的前程了。 曹颙答道:“等长姐大婚之后,我就要去侍卫处报到了。” 老十三想了想说:“我和正白旗的三等侍卫纳章顺颇为交好,回头我给他打个招呼,让他照应着你。” 曹颙赶紧起身,打千行礼,谢过了老十三的一番美意。 佟家属于是镶黄旗满洲,佟国维这个领侍卫内大臣,管不到曹颙的头上。 老佟家确实帮不上忙。 但是,玉柱的会试同年瓜尔佳·塞楞额的亲大哥色累,却是正白旗的散秩大臣。 从二品的散秩大臣,在清初之时,并不是闲散大臣的代名词,而是协助内大臣管理侍卫们的实权副职。 玉柱笑着叮嘱曹颙:“你去侍卫处报到之后,就去找本旗的散秩大臣瓜尔佳·色累,他会用心照顾你的。” 以玉柱的豪横实力,色累正愁找不到搭上线的机会呢。 玉柱每天中午要陪着老皇帝下棋,这是个啥概念? 色累是从二品的散秩大臣,他又不是瞎子,自然是心里有数的明白人。 这不,玉柱托了同年塞楞额帮着递话之后,色累没有丝毫的迟疑,满口就答应了下来。说是请玉柱放心,他一定会帮着照应曹颙。 老十三叹息道:“你的交游比我这个皇子阿哥,还要高得多啊。” 玉柱笑而不语,老十三的酸话,他怎么都是不好接的。 曹家在京城里,倒也有不少的旁支亲戚。很快,整个老宅里就热闹了起来。 曹颐大婚,本和玉柱没啥相关,他只需要陪好老十三即可。 黄昏时分,正在喝酒闲聊的玉柱和老十三,被请进了主院正厅观礼。 只是,本应该登门亲迎新娘子的讷尔苏,居然没有来。 来的这位,是讷尔苏的弟弟,三等辅国将军讷尔德。 在皇族宗室九等爵之中,三等辅国将军,从二品,位次于镇国将军,高于奉国将军,属于倒数第三的爵位。 嘿嘿,这一下子,曹寅的脸面被打得啪啪作响了。 站在人群里的玉柱,看得异常清楚,曹寅的脸色白里透红,红中带紫,气得浑身直哆嗦。 “唉,简直是岂有此理啊!”老十三喜欢的只是曹颙而已,他自然不可能替曹寅出头了。 玉柱呢,更不可能替曹寅出头讨公道了! 路是曹寅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曹寅是成年人了,他乐意亲近讷尔苏,想拍老八的马屁,玉柱这个女婿怎么可能管得住呢? 见玉柱只是低着头,却一声不吭,老十三也想到了什么,不由长叹了一声。 所谓旁观者清,老十三心里明白得很,如今的玉柱,已经是康熙身边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了。 人物大不大,不在官职,而在于和皇帝关系的远近。 不客气的说,包括皇太子胤礽在内的所有皇子阿哥们,谁敢小瞧了仅为六品的魏珠呢? 曹寅敢怒不敢言,玉柱故意不吭声,老十三和曹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现场无人出头。 这就仿佛是西伯利亚大寒潮,陡然降临一般,正厅里的喜庆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老十三一直等着曹寅拍案而起,大吼一声,欺人太甚。 只要曹寅翻了脸,老十三就敢硬拉着玉柱一起替他出头,讨回这个公道。 然而,从头到尾,曹寅都只敢生闷气,而不敢掀了桌子。 就这么着,在曹家人的忍气吞声之中,蒙着红盖头的曹颐,被讷尔德迎上了花轿,走了。 气氛都被败坏光了,老十三也没了留下喝酒的兴致。 等花轿一走,老十三就硬拉着玉柱,也撤了。 老十三的心里憋了一口气,硬拽着玉柱去了四贝勒府。 老四依旧在工部里奋战,不可能这么早就回家的。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早就熟悉了老十三的率性而为。 随着她的一声吩咐下去,厨下便置办了一桌子上等席面。其中,玉柱最爱吃的涮羊肉火锅,自然是少不了的。 “我说,你阿布哈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吧?换作是我的话,去tnnd的世袭郡王,早就掀桌子了。”老十三扪下一碗酒,骂骂咧咧的愤愤不平。 玉柱陪着老十三满饮了一碗烧酒,他学着老十三样子,抬手抹了把唇角的酒渍,微微一笑,说:“他怕得罪了你的十四弟,间接得罪了你八哥,哪敢造次?” 一语中的! 老十三眨了眨眼,竟然无话可以反驳,心下发闷,又干了一碗烧酒。 别看老十三就是个空头阿哥,手无半点实权,他的消息灵通得很。 因为啥呢?老十三贼喜欢和八旗步军营的中下级军官们厮混在一起。 这些中下级军官,他们自己的地位,确实不高,实权也不大。但是,他们的父兄,可都是旗下的高官呢。 旗下人家的家族之中,类似佟半朝这种顶流外戚,只能算是特例罢了。 一般情况下,旗下人家的家族之中,因家族资源有限的缘故,无论有多少子弟,只可能捧一到两个最出色的子弟出头。 其余的子弟,就只能随大流的谋个官职,混日子罢了。 老十三成天和这些人一起吃酒赌博玩姑娘,他的消息来源,可想而知的广泛。 大家都说,曹寅有眼无珠,放着红透了半边天的玉柱不去笼络着,偏要去巴结讷尔苏那个空架子郡王,简直是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 以前,老十三始终认为,曹寅不是傻蛋。 今天这一遭之后,曹寅的懦弱表现,彻底的颠覆了老十三的固有印象。 傻子都知道,只要玉柱肯替曹家出这个头,把事情闹到了老皇帝的跟前,狗屁平郡王府肯定要倒大霉的! 从宗室恩山开始,到太子的奶公凌普和重臣阿灵阿,再到不可一世的老十和老九,都被玉柱整得灰头土脸,大倒其霉了! 老十被弄去了长白山,至今还在路上吃土呢。 老九就更惨了,在皇帝的勒令之下,他的身边只带了个老太监,就孤零零的去守孝陵了。 今天这事,就连不擅长整人的老十三,都轻而易举的想到了借口:藐视圣躬! 怂包曹!鼠目曹! 玉柱毕竟是曹寅的正经女婿,碍着玉柱的面子,老十三只敢在心里这么骂了。 嘿嘿,玉柱早就看出了老十三的腹诽。只是,他只当没有看见一般。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曹寅和曹家的事,玉柱的心态就一句话:避之惟恐不及也! 历史上的曹家之败,根源就两点,不知俭省的奢侈无度,以及先后站错了两次队! 康熙故意指婚曹家二妞的心思,玉柱早就看明白了。 萨布素的心腹老部下们,遍及整个黑龙江,康熙岂能不知? 富察家有兵,配上曹家这个包衣出身的欠债大户,正好拖住玉柱的后腿,免得佟家的权势太过于膨胀了。 另外,康熙也是一片好意,想让玉柱提携着曹家,帮着曹寅慢慢的还清了欠债。 玉柱的脑子又没有进水,曹家还不起欠债,和他有半毛钱的关系么? 上次,曹颐不顾礼教大防的亲自相求,也确实是被逼急了。 假如说,小曹佳氏仅仅是妾室而已,玉柱肯定是懒得搭理大曹佳氏的求助。 碍着曹氏姐妹之间,将来好见面的缘故,玉柱这才找了老皇帝说情,帮着要了雷家班出来打制家什。 等老四回府的时候,席面上已是杯盘狼藉,酒液洒得满桌子都是的状态了。 “今儿个怎么回事?我在工部都听说了,曹家的婚礼,闹出了大笑话?”老四问的是老十三,瞄着的却是玉柱。 玉柱心里有数,老四和曹家没有任何瓜葛,他便不偏不倚的把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老四冷笑道:“求荣不成,反受其辱,该!” (ps:这一更删改了两次,自认为写得比较精彩了,月票太少了,求赏!) 第207章 敢和康熙顶牛 老四做梦都想把玉柱笼进他的袖内,只是,一直没有得逞罢了。 曹寅那个蠢货,放着红透半边天的厉害女婿不拉拢,却把脸面送给讷尔苏去踩,这就不是一般的愚蠢了! “搭理那个蠢货做甚?来,我正好馋酒喝了,咱哥儿三个,整几盅,不对,整几碗。。。” 老四顺势就坐到了玉柱的身旁,由着四福晋斟满了一碗酒,和玉柱碰碗而干。 对于老四家的厨子,玉柱最满意的就是切出超薄羊肉片的刀工了。 碟内的羊肉片,每一片都切得薄如纸。 如果不是怕有寄生虫,玉柱很可能只烫五下,就要卷了酱料,塞进嘴里了。 畅春园那边开始动工后,老四明显比以前更忙了。 比较麻烦的是,工部只管动工,银子和设计方案,都被攥在内务府的手心里。 为了工程上的事,爱较真的老四,几乎天天和内务府的人吵架。 可是,人家内务府的人,底气十足,压根就不鸟老四这个工部的太上皇。 现任内务府总管,名叫赫奕,正黄旗满洲,出身于赫舍里氏的旁支。 赫奕的父亲帅颜保,乃是赫舍里·索尼的堂弟。 如今的赫奕,已经算是整个赫舍里氏家族,实权最重的一个了。 索额图父子皆被杀,同族的赫奕却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一直稳居于内务府总管的宝座之上。 必须承认,赫奕是个颇有些真本事的家伙。并且,此人尤为擅画也。 玉柱心里明白,老四这是想他去老皇帝的跟前,帮着敲敲边鼓了。 问题是,老皇帝可不是任由玉柱摆布的昏君。 无缘无故的插手内务府的事儿,太敏感了,纯属犯忌讳的事儿,玉柱才不可能去做呢。 见玉柱故意装了傻,老四只得悻悻的举起酒碗,狠狠的和玉柱碰了碗,然后一口扪下了肚内。 老四的酒量,其实浅得很。别说和玉柱拼酒了,就算是老十三,他一个人足以灌倒三个老四,也是毫无压力的事儿。 “表弟,你真不打算帮我?”老四有些不甘心的问玉柱。 玉柱笑了笑,说:“表哥,我若是贸然插手内务府和工部的事儿,皇上会怎么想?” 这个世界上,除了玉柱之外,就数老四最了解康熙的性子了。 玉柱的反问,令老四哑口无言,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 这天,陪老皇帝下棋的时候,老皇帝忽然问玉柱:“最近,事儿不多吧?” 一般人看来,皇帝都这么问了,就算是再忙,也不能说忙啊。 可是,玉柱不是一般人,他涎着脸说:“老爷子,我都十七岁了,尚无嫡子呢。另外,监督衙门里的杂事儿太多了,哪里忙得过来呀?” 康熙只要看见玉柱这种惫懒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他冷冷的一哼,数落道:“小小的年纪,就如此的贪图安逸享乐,怎能成得大事?” 玉柱知道老皇帝并没有真的生气,便笑嘻嘻的说:“老爷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还打算加把劲儿呢。” 原本,若是玉柱很有企图上进心,康熙倒不见得要用他了。 现在,玉柱拼命的躲闪着,不想多办差事。康熙反而觉得,他是上佳的人选了! “嗯,今年是正经的乡试年,江南乡试还缺个正主考。朕原本觉得,你太年轻了,不怎么合适。现在仔细的一想,你倒是最佳的人选了。”康熙越说越有精神,炯炯有神的盯在玉柱的脸上。 江南乡试的贡院门口,哪一次乡试张榜之后,没有穷酸秀才们聚众闹事? 玉柱才不想掺合进江南士子们的烂泥中去呢,他连连摆着手说:“老爷子,我才几岁呀?读书人会非议朝廷,我大清难道无人乎?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嗯,江南士子们一直口服心不服,你还是太年轻了点。嗯,那就去广东吧。“康熙明显看出玉柱不乐意离开京城的安乐窝,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摆出和蔼可亲的模样,小声安慰玉柱,“很快的,几个月就回来了,耽误不了你生嫡子。” 得了,康熙一锤定音,派了玉柱出典广东乡试。 出任广东乡试的正主考,玉柱肯定是够资格的。 按照朝廷的惯例,出典乡试的主考官,可以是七品官,也可以二品官,这个没啥限制。 但是,乡试主考官和副主考,都必须是进士出身的翰詹科道官。 前科状元,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直南书房,日讲起居注官,侍经筵。 嗨,这一系列耀眼的翰苑头衔,让玉柱压根就没有理由拒绝康熙的要求。 玉柱前脚刚刚到家,魏珠后脚就追来了。 摆好香案后,魏珠宣了旨意。 “内阁奉上谕,翰林院侍读学士玉柱,著钦差出典广东乡试,授正主考,钦此!” “臣玉柱领旨谢恩。” 玉柱接了旨意后,不露痕迹的冲着吴江使了个眼色,吴江随即出了门。 “有劳魏大人了。”玉柱请魏珠坐了上座,他打横坐着相陪。 这时,吴江哈着腰,捧着茶盘进来了。借着上茶收托盘的机会,吴江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顺手塞进了魏珠的马蹄袖内。 塞银子的力量是无穷滴! 魏珠摸了把银票,就知道,两千两到手了。 “下官不能坐太久了,免得耽误了去张衡臣的府上传旨。” 魏珠这么一说,玉柱马上就明白了,本次广东乡试的副主考便是张廷玉了。 张廷玉在南书房里待了好几年,现在被老皇帝派了学差。很显然,表现不错,获得了皇帝的青睐,眼看要大用了。 在大清,出典乡试的学差,都属于油水很足的优差,令穷翰林官们羡慕眼热不已。 比如说,汤炳,他此前官运不佳,一直原地踏步。 但是,因为出过好几次学差,有不少门生逢年过节的孝敬着,汤家其实并不穷。 翰林,有红和黑之分,有无入直过南书房,以及出没出过学差,便是其中的最大分水岭。 通俗的说,只要出过几次学差,哪怕官运再不济,有京里的门生照应着,也可以过得比较滋润。 玉柱的家底异常之殷实,他并不在乎门生们的银钱礼敬。 但是,十七岁的正主考,桂榜公布之日,好几百广东的举子,便成了他的门生。 现在还看不出啥来,等十多年后,玉柱身居高位,掌握一定的大权之后,那就了不得了。 到那时,柱公登高一呼,门生们只要不傻,必会追随于他的麾下。 张廷玉出过很多次学差,等他成为和鄂尔泰鼎立的军机大臣之后,门生故吏遍及朝野,势大难制矣。 乾隆登基之初,对张党和鄂党,都异常之头疼。 忍了十几年,直到张衡臣因年老致仕之前,乾隆才敢找了个异常蹩脚的借口,恶狠狠的对他下手了。 按照惯例,各省的乡试正副主考接旨的第二天上午,都要去午门外,接正式的大诏。 国家抡才大典,不容儿戏,必须要有庄重的仪式感。 只是,玉柱的心里有事,等不到第二天上午了,便坐轿出门,递牌子进了乾清宫。 康熙肯定是猜到了玉柱想说啥,就故意把他晾在了宫门外。 等玉柱在乾清宫的台阶下,站足了一个时辰之后,老皇帝才勉强召见了他。 “老爷子……”玉柱刚想套近乎,康熙便闷哼道,“君臣奏对,休得造次。” 在正式的君臣奏对之时,挨了皇帝训斥,玉柱赶紧摘了顶戴,叩首请罪。 “臣有罪,请皇上重重的责罚。” 一旁的魏珠,急得直冒冷汗,恨不得没在现场。 瞧着玉柱平时挺机灵的,今儿个这是脑子进水了么?万岁爷故意不见他,他却偏要和万岁爷顶牛? 魏珠看得很清楚,万岁爷语气不善,玉柱就应该磕头之后,赶紧的退下了呀。 可是,今天的玉柱,脑袋仿佛被驴踢了一般,不仅不走,还偏要请哪门子的罪呀? “你长能耐了呀,竟敢逼朕破例?”康熙的语气并不重,但是,整个殿内的温暖,陡然降低了八十度以上。 魏珠冷得瑟瑟发抖,吓得两腿发软,换个人只怕是已经瘫到了地上。 玉柱再次叩了首,苦丧着脸说:“回皇上,臣的那点小毛病,您也是知道的。没办法,臣每日无女不欢呀。若是臣独自南下,肯定是忍不住的要去螵姬。” 魏珠的小心脏,仿佛被人拿着大铁锤,狠狠的砸了一锤,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的小乖乖呀,谁敢当着万岁爷的面,公然说要去螵姬? “哼,那你去陪着老九守陵吧。”康熙没打算惯着玉柱,直接下了狠手。 谁曾想,玉柱磕头谢恩了后,起身倒退着往外走了。 呀,竟然是接了守陵的口谕! 魏珠看得目瞪口呆,却暗挑大拇指,异常钦佩玉柱的色心和色胆。 照例,乡试的主考官,是不允许携妻妾同行的。 玉柱这小子,宁可去守陵,也要带着女人南下。 “混帐。”康熙真的火了,脱下手腕上的佛珠,恶狠狠的砸向玉柱。 “啪。”佛珠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就在魏珠以为玉柱要倒大霉的时候,万岁爷忽然冷冷的说:“只许携一婢。滚吧,再敢惹我生气,就拧下你的脑袋当马子。” (ps:这一更,写得比较深了,但是余味无穷。某些细节看不懂的,可以书评区留言问我,也可以等着下一更看我的解释。但是,如此精彩的桥段,月票岂能不赏呢?) ------题外话------ 解释一下: 1、领侍卫内大臣,上三旗,每旗各两名,共六名。其权限范围是:只能管本旗下的蓝翎及一二三等侍卫、内大臣和散秩大臣,不得插手他旗下的侍卫之事。 2、御前侍卫,特指守卫乾清门和乾清宫内外的侍卫,分为带刀和不带刀,各有一二三等之分。不归领侍卫大臣管辖,单独由御前大臣率领。 3、马子,夜壶也! 第208章 皇太后的抬举 玉柱没滚,而是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未碎的佛珠,捧在手心里,凑到康熙的跟前,一本正经的说:“老爷子,赏给我了吧?我路上想您的时候,我就看着这些珠子。” 康熙冷哼一声,骂道:“亏你说的出口,看着残珠想我?魏珠,去取了枕头下的那串佛珠来,赏他。。。” 魏珠拿来的那串佛珠,玉柱再熟悉也不过了,就是康熙每日带着上朝的那串小叶紫檀佛珠。 在康熙的诸多佛珠之中,这一串的材质是最差的。但是,这一串也是最老旧的一串,明黄色的丝线已经发暗了。 皇帝富有四海,啥没有? 却偏偏每日把玩这一串佛珠,定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果然,老皇帝看着玉柱手里的佛珠,重重的一叹,说:“当年,擒鳌拜之时,我便是戴的这串。” 玉柱一听这话,赶紧跪下了,叩首道:“侄儿叩谢玛玛的恩赏。” 康熙有些奇怪的望着玉柱,问他:“为何唤我玛玛?” 玉柱朗声答道:“生我者,阿玛也。真疼我者,玛玛也。” 玛玛,老东北大山沟里的满人,因为姑爸爸普遍比较疼侄儿的缘故,都唤姑父为玛玛。 在一些老东北地区,玛玛,也会用于称呼父亲。 这主要是满语的词汇,太过于贫瘠了,有很多重复的地方,容易混淆不清。 私下里,玉柱唤康熙为玛玛,自是以父事之的格外亲热了。 康熙沉吟了半晌,忽然笑了,指着玉柱的鼻子骂道:“差点让你个小猢狲给骗了。哼,别说叫玛玛了,就算是叫达玛法,你也只许携一婢南下。” 达玛法者,老祖宗也! 闹过之后,康熙反而来了兴致,便领着玉柱去觐见皇太后。 康熙登上了肩舆之后,梁九功在左,魏珠在右,殷勤的伺候着。 在肩舆的右后侧,魏珠的身后两步,玉柱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这个位置,既不影响魏珠的忙活,也不耽误玉柱听清楚老皇帝的说话声。 老皇帝说话的时候,有个右倾的习惯,玉柱站到他的右侧,方便有事随时招呼。 魔鬼,永远都藏在细节之中。 当今皇太后,是孝庄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据说,顺治爷在世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碰过她的身子。 当然了,传闻也仅仅是传闻罢了,难道还有可能验证不成? 为了显示出纯孝之君的气象,皇太后活着的时候,康熙每日的晨昏定省,可谓是风雨无阻,从未间断过。 肩舆的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乾清门,向右一拐,朝着隆宗门而去。 隆宗门位于乾清门前广场西侧,与东侧景运门相对而立,形制相同。面阔5间,黄琉璃瓦单檐歇山顶,单昂三踩斗拱,彻上明造,梁枋绘墨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明间及两次间辟为门道,设有礓磋(读江搓)慢道,以便车舆出入。 台阶不用一步一级的踏跺,而用砖或石砌成的锯齿形斜面的上下坡道,叫礓磋。 除台阶外,上下城墙的马道,亦采用礓磋,这种形式非常便于车马上下。 路上,老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吃吃一笑,逗着玉柱说:“玛玛我料事如神吧?” 玉柱一听就懂,涎着脸说:“确实。我在乾清宫外头,站了一个多时辰,喝饱了东南风呢。” “哼,小猴儿,你一递牌子进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家女人了。”康熙得意的一笑,扭头看向玉柱,“你额娘出身不好,也没啥见识。但是,你阿玛倒是真的心疼你,也把你养得太过于娇惯了。嘿嘿,也不能让你白叫了玛玛,我就替你阿玛,教导你真正的长大成人,将来,做我大清的栋梁之臣。” 梁九功悄悄的瞥了眼玉柱,他心想,万岁爷若是年轻个二十岁的话,玉柱娶的嫡妻富察氏只怕是保不住的。 万岁爷年轻的时候,必须夜御三女以上,那方面的能力特别的强,所以子女也众多。 只可惜,皇子们有一多半没有保住。 梁九功心里明白得很,如今的万岁爷,最喜欢的是,年幼的十八爷。 但是呢,十八爷只能纯粹的逗着玩儿,散散心罢了。他既不可能替万岁爷办差,又不可能陪着万岁爷下棋,更不可能替万岁爷赚来大把的银子。 方才在静心斋里的风波,梁九功在外头忙活着,并不知情。 魏珠却是从头看到了尾,嘿嘿,有人上了密折,专门参劾玉柱的翘衙行径。 万岁爷见过富察秀云,自然也就猜测得到,玉柱经常性的上午不去衙门,八成是陷入了美人儿的温柔乡之中了。 当然了,万岁爷不可能说啥,魏珠纯粹都是猜测。 皇太后很会享福,夏季的时候,只要不去畅春园,就会待在慈宁宫花园里的咸若馆内。 慈宁宫花园入口的揽胜门设在东墙,为一朴素的随墙门。 进门北望,主殿为咸若馆,面阔5间,前出抱厦,黄琉璃瓦顶。 馆前有花坛一座,东西两侧有宝相楼和吉云楼,馆后正北为慈荫楼。 三座楼形制相近,皆为两层,覆绿琉璃瓦黄剪边卷棚歇山顶,成“凵”形环抱着咸若馆。 老皇帝到的时候,皇太后的身旁,坐满了内命妇和满洲外命妇。 “奴才佟佳氏,恭请皇上圣安。”以贵妃小佟佳氏为首的内命妇,纷纷屈膝,甩帕子行礼。 满洲旗下的外命妇们,则都避到了大屏风的后头,一边甩帕子屈膝行礼,一边娇声叫道,“奴才恭请主子爷圣安。” “伊立。” 康熙摆了摆手,大步走到了皇太后座前,拍开马蹄袖口,左膝前弯,右膝略低于左膝,右臂下垂,打了个标准的请安千。 “儿子请皇太后额涅圣安。” “皇帝来了?坐吧,本宫正好找你有事儿呢。”皇太后说的一口流利的蒙语。 “儿子谢皇太后额涅。”康熙再次扎千行了礼,这才隔着小几子,坐到了皇太后的右侧。 老皇帝都规规矩矩的扎千行礼了,何况玉柱乎? 等康熙坐定之后,玉柱赶紧趋前几步,跪到了皇太后的座前,三叩首后,朗声道:“翰林院侍读学士,臣玉柱,恭请皇太后圣安。”很讨巧的也是一口极其流利的蒙语。 “哟,这年头,会说蒙语的孩子已经不多了呀。本宫听老五提过很多次了,长得这么俊,又是老五的安达,必是隆科多那个混不吝的漂亮儿子吧?”皇太后至今不会说汉话,依旧是蒙语。 这是问的康熙。 康熙瞥了眼乖顺异常的玉柱,恍然想起,老五和玉柱格外的交好,他又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的,岂有不帮着玉柱说好话的道理? “皇太后额涅圣明,他正是隆科多的傻儿子。”康熙配合着皇太后,故意拿玉柱寻了开心。 “嗯,本宫早就想见见他了。唉,宫里的夏日太热,还是园子里凉爽得多呀。”皇太后这番话一出口,立时刷新了玉柱对她的观感。 晚年的康熙,除了喜欢幺儿之外,就是热衷于修园子了。 皇帝想修园子,皇太后喊热,配合得可谓是完美无缺也! “好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你。”有老五一直帮着吹耳边风,皇太后也对玉柱格外的好奇了。 玉柱叩首后,仰起了脸,由着皇太后看了个一清二楚。 “啧啧,贵妃啊,你们家的孩子们,就数这孩子长得最好看了。” 皇太后这么明显的抬举,小佟佳氏岂能不知? 小佟佳氏赶紧蹲身行礼,谦逊的说:“回皇太后娘娘,这孩子长得也就一般般吧,虽识得几个字,却是一贯的好逸恶劳。” 她也学会了流利的蒙语,倒是令玉柱颇有些惊讶了。 不过,仔细一想,玉柱也完全可以理解。 深宫中的女子,若想有好日子过,必须讨得皇太后的欢心。 “咯咯,贵妃真会说话,这孩子都考得中状元了,何止是识得几个字呢?”皇太后见玉柱还跪着,便格外和善的说,“起咯吧。你的蒙语说的很好,有空的时候,多和老五一起进宫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太。” 皇太后品茶的时候,玉柱在小佟贵妃的引见下,先后拜见了一长溜的宫妃。 其中,最令玉柱印象深刻的是,老八的生母良妃。 嗨,良妃娘娘,漂亮的令人无话可说,成熟的风韵勾人心动。 论容貌和气质,熟透了的良妃,竟然和秀云,各擅胜场,不分伯仲。 至于,老四和老十四的生母,德妃娘娘。她虽然年事已高,却也看得出来,年轻之时,必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繁琐的见礼之后,皇太后又开口了。 “皇帝,如果不是玉柱这孩子,天知道畅春园里的那几个好去处,何时才能动工?”皇太后如此卖力的帮着玉柱说话,康熙岂能不懂? 皇太后这是看在老五的面子和搞了不少银子的份上,主动替玉柱讨赏呢! “皇太后额涅,不如就赏他一块御前腰牌,让他随时可以递牌子进宫,陪您聊天说话解闷儿?” 皇太后从来不管闲事,今天却主动帮着玉柱说了话,康熙又喜欢装纯孝,自然要给嫡母面子了。 于是,玉柱又得了一块特制的御前腰牌,凭此牌可直抵慈宁宫门前。 在宫里行走,向来是不看身份和地位,更不看人,只看腰牌。 就这么着,玉柱在宫里的通行权,比皇太子胤礽,还要大得多。 贵为皇太子的胤礽,未奉谕的情况下,进不去乾清门。玉柱呢,他却可以直抵乾清宫前的台阶下。 (ps:不吹牛,这一章里头的讲究和规矩,回味无穷,纯正无比。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发书评问我。另外,都月底了,月票又不会生小月票,就赏给用心写书的玉柱吧。) 第209章 都得逞了 从慈宁宫里出来,肩舆上的康熙,心情甚佳,笑眯眯的吩咐玉柱:“陪玛玛用晚膳,可好啊?” 得,老皇帝都这么问了,玉柱能说啥? “嗻。” 天热的时候,老皇帝喜欢去乾清宫东侧的斋宫里用膳。。。 到了斋宫之后,老皇帝吩咐下去,特意给玉柱备了一张小桌子,就在皇帝的左侧。 斋宫里的两侧,搁了好几张长条桌,桌上摆满了御膳。 照例,皇帝和皇太后的常膳,皆为108道菜。 当然不可能吃掉这么多菜了,可问题是,天家的牌面是必须端着的。 上次是天冷,菜肴端上来的时候,都凉透了,玉柱自然是没有吃饱的。 这一次,老皇帝格外的照顾玉柱,吩咐人,给玉柱的小桌子上,时不时的添几道炒时蔬。 说句心里话,宫里御厨的炒菜手艺,还是很可以的。 只是,油腻的大鱼大肉,实在是太多了,十分不利于心脑血管的健康。 膳罢,老皇帝带着玉柱去养心殿内喝茶。 玉柱饮了几口茶,就等着老皇帝发话了。 和老皇帝相处的时间越久,玉柱越明白,老皇帝的心思极为深沉,属于走一步算十步的主儿。 今天,皇帝又是带着玉柱去见皇太后,又是赏膳,还要请喝茶,显然是别有目的。 “梁九功,取粤海关的那份折子来,念给玉柱听听。” 老皇帝也很了解玉柱的性子,哪怕是在私下里,玉柱也不可能去看未批阅过的奏折。 这孩子很懂规矩,颇知分寸,并不是恃宠而骄的跋扈之辈! 听完了粤海关监督的奏折,不需要康熙说半个字,玉柱已经秒懂了。 嘿嘿,皇帝嫌弃粤海关赚钱太少了! 偌大的一个粤海关,一年仅收上十几万两银子而已,那帮子蛀虫们实在是丧心病狂的贪! 如今的大清国,共有四个海关,分别为江海关,粤海关,闽海关和浙海关。 闽海关由福州将军兼管,江海关和浙海关,则归本省巡抚管辖。 最特别的就是粤海关了! 粤海关监督,其实和崇文门监督一样,都是钦差收钱的皇帝心腹。 名义上,粤海关归户部管辖。实际上,也是皇帝简派内务府的官员,坐镇于广州收洋税。 由于朝廷重士轻商,粤海关并不直接和洋商们打交道,而是通过广州的十三行,间接收洋税。 纳兰性德去世的这一年,也就是康熙二十四年,广州十三行正式诞生。 广州十三行,俗称天子南库,是拥有特许经营进出口贸易权的洋货行,具有半官半商性质的外贸垄断组织。 在大清,两淮盐商、广州十三行的商人以及山陕商人,这三大商人集团,是最富有的商人群体。 一言以蔽之,和崇文门监督的性质一样,粤海关是替皇帝捞钱的御用税关。 抄家搞钱,老皇帝也明白,这其实是属于杀鸡取卵的范畴,不可持久也。 可问题是,玉柱利用垄断城门的优势,开了米行和菜行之后,崇文门监督衙门每天都可以收上八千多两银子的活钱。 这个就不得了呀! 一天就有八千多两,一年接近三百万两呢! 这是个啥概念呢? 咳,内务府去年一整年的开销,包括了修园子的钱在内,也就只有两百多万两而已。 嗨,老皇帝早早的下好了套,提前给足了好处,赏满了体面。 玉柱若是现在敢装傻,准保要倒霉滴。 “老爷子,若是我当粤海关监督,还是老规矩,我要可以说了算的全权。” 玉柱从当崇文门监督开始,就一直和皇帝讨价还价,潜移默化的让皇帝适应他的办差章程 银子,我帮你赚,但是独揽的大权必须给我。否则的话,臣实在是做不到啊! “好,每年二百万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做得到,我就全依你。”康熙也习惯了狮子大张口的找玉柱要钱。 说实话,康熙精明得很。区区崇文门监督衙门,都可以搞来那么多钱,更何况是和洋商们做垄断的买卖呢? 玉柱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若是管不住海上的走私,想收这么多的银子,肯定是做不到的。” 康熙眼眸微微一闪,玉柱一提走私这两个字,他便联想到了已经被裁撤掉的广东水师。 当下,成建制的广东水师,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虎门重地的上横档岛上,还驻着一个查稽走私的水师营。掌管水师营的带兵官,是个绿营参将,归广东提督节制。 第一次鸦片战争前,上横档岛建有横档台和永安台2座炮台。 只可惜,英军来袭的时候,两座炮台的清军官兵,望风而逃,不战自溃。时任广东水师提督的民族英雄关天培,以身殉国,壮烈牺牲。 如今,区区千余人,仅有二十几条木船的虎门水师营罢了,和一年多收二百万两银子入内库相比,康熙有啥舍不得的? 玉柱若是南方的汉臣,康熙倒是要犹豫一阵子了。 问题是,玉柱乃是正经的镶黄旗下的满洲大贵族呢,妥妥的大清自己人,有啥不放心的? 全国各地的驻防将军们,带着八旗兵,就近监视汉臣,早就是朝廷的定制了。 “就依你。等你主持完乡试之后,就兼任粤海关监督。到时候啊,虎门水师营也划归你的节制。”康熙很痛快的便答应了玉柱的讨价还价。 “魏珠,去把朕的旨意拿来。”随着康熙的一声吩咐下去,魏珠捧来了早就拟好了的密旨。 玉柱打开密旨一看,心下不由一阵骇然,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很显然,康熙早就料到了,玉柱会要虎门水师营的兵权。所以,早就拟好了的密旨里,已经给了玉柱节制虎门水师营的大权。 老皇帝绝对不是一般人,他的心思,可谓是深不可测也! 伴君如伴虎,诚不我欺也! 从鳌拜开始,一直到索额图,都吃了轻视康熙的大亏。结果呢,一个被圈死,一个被饿死,都遭了报应。 玉柱按捺住心里的震撼,故意惊叫道:“老爷子,我心里想的啥,您竟然都了如指掌啊。” “小猴儿,你能吃几碗干饭,你玛玛我,尽知之矣。” 玉柱的马屁拍得甚是到位,康熙不由捋须轻笑出了声。 一旁的魏珠,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思量。 除了皇太子胤礽之外,万岁爷待玉柱已经是比其余的皇子阿哥们,都要亲近的得多了。 如今的老皇帝身边,还真离不开梁九功和魏珠。 但是,魏珠既不能帮着万岁爷赚钱,更没本事陪着万岁爷下棋。 更重要的是,玉柱可以帮着万岁爷,抑制住老八和太子日益膨胀的野心和权势。 这些事儿,魏珠一件都办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柱,在万岁爷的驾前,冉冉崛起。 “老爷子,我琢磨着,若要每年赚回二百万两银子,还是要买西洋的大船,组商队下西洋做买卖。”玉柱故意试探着,和康熙打商量,连造船都没敢提。 康熙却摆手笑道:“我天朝的棉布、麻布、丝绸、茶叶和瓷器,在西洋供不应求,何必亲自派人去西洋做买卖呢?” 玉柱心里有数,这就是典型的英国式保守型贸易思维了。 英国的衰败,除了丘吉尔那个败家子出力甚大之外。更重要的是,封闭且垄断的殖民地市场,导致生产技术水平,长期停滞不前。 因为,英国的大商人们躺着就赚了大钱,哪来的动力搞技术革新?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本质,其实是德国的优质工业产品,无法进入英国控制的殖民地市场。 老皇帝都这么说了,一般人肯定是不敢再说啥了。 可问题是,玉柱不是一般人呀。 玉柱笑嘻嘻的说:“不瞒老爷子您说,我也想借着您的神威,打算造几条船,下西洋赚点零花钱呢。” “哦,这样啊。”康熙不是刻薄的雍正,他信奉的治国逻辑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一般人捞钱,都是偷偷摸摸的捞,惟恐叫皇帝知道了。 玉柱和大家都不同,他是明目张胆的找老皇帝要出海造船的特权。 这个时代,大清的商船,充其量也就是近百吨罢了。 康熙以为玉柱造的是这种商船,也就点头答应了。 没办法,康熙是人不是神,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西洋风帆战列舰是个啥样子。 思维上的空白和断层,让康熙在无形之中,中了玉柱的暗算。 “顶多三条船,不能再多了。”康熙还和以往一样,给玉柱画了个不许越过去的圈圈。 玉柱心里明白的很,饭只能一口一口的吃,绝对不能心急。 在这个专利权并不严谨的时代,委托澳门的洋人,花重金请来英国的造船工匠,帮着造三条几百吨的三桅风帆式商船,其实已经可以锻炼出玉柱自己的造船队伍了。 老皇帝绕了一大圈,要的是更多的银子。 玉柱呢,陪着老皇帝玩了一场猫戏鼠,猫舒坦了,鼠也得逞了的心理游戏。 晚年的老皇帝,就是喜欢拐弯抹角的布置差事,提前做很多的铺垫和暗示,由着玉柱自己去悟。 说白了,这也是当皇帝的时间太久了,腻味了无聊的君臣奏对。 历史上,除了朱重八和雍正等极少数勤奋的皇帝之外,绝大部分的皇帝,到了晚年都处于怠政或倦政的状态。 几十年如一日的,枯燥乏味的固定执政流程,以皇帝们的自制力,也很难受得了! 乾隆难道不知道和绅之贪么? 可问题是,离开了和绅这个既会捞钱,又会办事的得力拐杖,晚年的乾隆就没办法偷懒去享福了。 (ps:月底了,月票不会生小月票的,就赏给用心写出精彩故事的玉柱吧。) 第210章 钦差的气派 在午门正式接了大诏之后,玉柱和张廷玉略微商量了一下,决定三日后启程南下广东。 从京城南下广东,按照惯例,都是先走大运河,抵达了杭州之后,再从杭州湾换船走海路去广东。。。 实际上,很早就有人主张,罢漕运,改为海运。 但是,漕运牵扯到了运河两岸,百万漕帮人士的生存大计。 康熙担心逼反了这些人,惹得江南大乱,也就否决了漕粮走海运的提议。 这个就和包产到户一样的逻辑。单个农民的生产效率,肯定远远不如米国那种机械化的大农场。 但是,包产到户给农民们留下了一条退路,最大程度的维持了社会的稳定。 同样是钦差出京,玉柱是从三品的三等阿达哈哈番,属于钦差大臣的范畴,出京必须乘坐八抬官轿。 张廷玉只是区区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只能是乘坐四抬官轿的钦差官员了。 照例,钦差大臣出京,必有礼部的堂官,于京城东郊的十里接官亭,置酒筵送行。 今天,来给玉柱送行的是,礼部右侍郎富山。 隔着老远,富山就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行来。 只见,玉柱的队伍之中,当先的是八名差役,抬着四面硕大的铜锣,一边走,一边敲,锣声连响十九下。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矩,督抚出行,锣响十三下,称为十三棒锣。 钦差大臣出行,则是锣响十九下,以显示皇权的威严。 密密麻麻的回避和肃静的警告牌,扑面而来,其后则是十几面玉柱的官衔牌。 官衔牌之中,最醒目的一对,上书几行金字:康熙四十五年丙戌恩科殿试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本朝尤重科举正途取士,所以,玉柱点状元的官衔牌,居然比钦差出典广东乡试正主考的官衔牌,还要大一圈。 八抬大轿的前边,由一对代表了至高无上皇权的金瓜开道,其后是旌和金节,一对黄龙旗,一柄黄罗伞盖,一柄题衔大乌扇。 在大队伍的末尾,一队大约五十多人的差役,肩扛红缨枪,腰挎长刀,排着整齐的队列,肃然而行。 这个是玉柱和老皇帝讨价还价之后,得来的福利。 粤海关附近的海面上,海盗丛生,安全确实很成问题。玉柱就找老皇帝要了巡税营的五十几个军官种子,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广东。 区区五十几个税丁而已,又不是正经的绿营官兵,老皇帝难免就大意了,满口答应了玉柱。 为了突出好色之心,减轻老皇帝的戒备之心。 玉柱故意和老皇帝纠缠着打嘴巴官司,直到“下千两”之前,楞是磨得康熙松了口,答应他可携二婢南下。 所以,钦差八抬大轿的后头,跟着几辆马车,马车里坐着杏蕊和杏娇。 玉柱原本是想带上寒霜的,秀云却说,寒霜并不是通房婢,即使带去了广东,也不太方便。 嘿,这分明是借口而已! 玉柱心里有数,秀云故意安排了两个杏,陪着他南下,就是不想他在外头沾花惹草,招了麻烦上门。 杏蕊和杏娇,既是秀云的陪嫁大丫头,又是玉柱名正言顺的通房婢,一起带着南下,倒也合适。 在玉柱大队伍的身后,张廷玉的队伍,就要寒酸多了。 不过,张廷玉乃是城府极深之人,他自然是不可能表露出任何异样情绪的。 等玉柱下轿之后,礼部右侍郎富山率领僚属们,一起跪下,大声说:“礼部右侍郎,臣富山,恭请圣安。” “圣躬安。”玉柱代表了皇帝受了礼之后,紧接着,长揖到地,恭谨的说:“卑职玉柱拜见右堂大人。” 六部的尚书和左右侍郎,皆为堂官。其中,尚书又称部堂大人,左侍郎为左堂大人,右侍郎则为右堂大人。 官场上的称呼,只要叫错了,就会得罪人。 富山见玉柱十分的知礼,原本的不佳看法,立时减轻了许多。 毕竟,在官场之上的幸进之徒,还这么的年轻,必定会惹人眼红嫉妒的。 大约半刻钟之后,客套已毕,富山手捧酒盅,递到玉柱的面前,温和的说:“祝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借右堂大人的吉言,卑职惟愿平安尔。” 玉柱先后三次接过酒盅,先洒苍天,再洒厚土,最后敬君父。 仪式到了位之后,玉柱、富山和张廷玉三人,一起仰脖饮尽盅中酒,含笑拱手而别。 因为钦差出京的缘故,通州的官船码头上,已经早早的戒了严。 码头之上,停了五艘两层楼高的大官船。 落轿之后,身穿黄马褂的玉柱,刚一露面。 前来恭送钦差的父母官,顺天府丞、顺天府东路厅捕盗同知、通州知州和三河知县,一齐跪倒相迎。 “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 行过拜君之礼后,玉柱拱着手和顺天府丞见礼。 玉柱的本官是从四品,比正四品的顺天府丞略低半级。但是,玉柱有从三品爵位在身,这就属于上官的范畴了。 东路厅同知,正五品,是专门负责捕盗的官员,分管范围包括,通州和蓟州,及其所属的各县。 通州知州,是直隶州的知州,也是正五品。 这两人的官职都略低于玉柱,于是,他们都长揖行礼,玉柱只须拱手还礼即可。 比较特殊的是,仅为正七品的三河知县。他和玉柱之间的品级,差距太大了,必须三揖行礼。 若是到了晚清时期,品级相差如此之悬殊的情况下,七品知县是要行跪礼的。 大清朝的官场之上,就是俗礼颇多,等整套繁文缛节折腾完毕之后,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钦差大臣出行,正管通州官船码头的三河知县,属于当仁不让的第一责任人。 码头上的几艘大楼船,都是钦差出行必备的官船。 因为是夏天的缘故,玉柱出行带的箱笼并不多。 秀云没去过广东,本来还收拾了厚裘冬衣冬袄,被玉柱含笑劝阻了。 开什么玩笑?再怎么是小冰河时期的末尾,广州的冬天也是不可能太冷的。 全员登船之后,在号炮声、鞭炮声和锣鼓声的欢送下,挂着黄龙旗的钦差官船,依次解开了缆绳,顺流东下天津卫。 大约一年前的南下,玉柱坐的是男爵府的官船,虽然也有通行的特权。但是,普通官船怎么可能比得过钦差大臣的官船呢? 船头插着黄龙旗的大楼船,所过之处,无论是官船还是民船,都被官府的差役们,勒令靠了岸。 必须等钦差大臣的官船经过之后,他们才能继续启程赶路。 按照规矩,钦差大臣的官船,要由沿途的官府,征用民夫拉纤。 拉纤的民夫,也有定数,不多不少,一船正好九十名。其中,三十名为一组,每一个时辰轮换一次,分三班轮换。 由于是征发徭役的概念,这些拉纤的民夫们,不仅没有工钱,还要自带铺盖卷,自带粮食,自带生活所需的银钱。 专制皇权之恶,莫过于此也! 玉柱负手立于船头,默默的望着肩背粗粗的纤绳,艰难跋涉前行的纤夫们,不由暗暗感叹不已,这样的大清,难道不该亡么? 尽管是现代人的灵魂,玉柱并没有下令让纤夫们去歇着。 说白了,只要大清不亡,玉柱能帮得了几个纤夫? 大丈夫,未曾掌握大权之时,便暴露了不臣之心,实属不智也! 船舱之中,杏蕊和杏娇,正头挨着头的窃窃私语。 “小娇娇,咱们姑娘特意命你陪着姑爷一起南下,你应该明白是个啥意思吧?”杏蕊贼笑着问杏娇。 明明知道杏蕊是想看她害羞脸红的笑话儿,杏娇又岂能如了她的意? 杏娇故意重重的一叹,说:“唉,我守门外的时候,经常听见有人的嗓子都喊哑了,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你,你个死丫头片子,看我不撕烂了你的贱嘴。”杏蕊羞涩之极,忍不住动手去掐杏娇的腰肉。 玉柱一向待身边的女人,甚为宽和,杏蕊和杏娇才敢闹作一团。 等她们两个闹够了,声息渐歇,玉柱恰好从船头回转舱内。 瞧见两个美婢,钗横发乱的倒在大床上的旖旎光景,玉柱又不是吃素的,当即反手关上了舱门。 等玉柱舒坦的熟睡了过去,杏娇悄悄的起身,收了染红一大片的大白绸帕子,偷偷摸摸的装进了秀云早就替她准备好的锦匣之中。 就算是秀云和杏娇二人,情同姊妹。规矩就是规矩,是必须遵守的。 初次侍寝的杏娇,被玉柱破了身后,必须交出代表了贞洁的证据。 玉柱把老皇帝闹腾得脑仁疼,硬是要来了携双婢的特殊待遇,怎么可能是用来当摆设的呢? 广东乡试正式开考的日子,照例是在八月的初九、十二和十五,分三场举行,每场三天。 若是,玉柱在路上逍遥快活,导致耽搁了主持乡试的时间,那就要出大事了。 可想而知,言官们弹劾玉柱的奏章,只怕会堆满老皇帝的案头。 所以,玉柱一路之上,除了在德州见了山东巡抚,在扬州见了江苏巡抚,又在杭州见了浙江巡抚之外,一律没有无聊的迎来送往。 钦差的官船抵达了杭州之后,当地的官府,早就准备好了五条大海船。 玉柱和张廷玉分别登船后,由海上入闽,再入粤省的广州府。 (ps:这一章,写的真心艰难,各种资料查遍了,总算是还原了钦差大臣出京的迎来送往。唉,年纪大了,就让我小小的膨胀一下吧。老少爷们,某家如此的用心,赏月票了呀!) 第211章 海景甚妙也 ,骗了康熙

海船出了杭州湾后,并没有驶向远海,一直紧贴着海岸线大约二里左右的距离,张帆航行。

由于海上风平浪静的缘故,玉柱在船上四处走了走,看了看。

这是一艘总共三层的海船,甲板上有两层楼高,甲板下是一层。

玉柱不是海洋专业的,对船很陌生。不懂的地方,就只能问船尾舵楼里的老舵工了。

老舵工见玉柱来了,赶紧跪下行礼,战战兢兢的说:“草民叩见钦差大人。”

玉柱温和的摆了摆手,说:“罢了。”礼不可废,若是不叫舵工行礼了,他反而会一直惊疑问不定。

舵工离开操舵杆的时间,不能太久了。

等老舵工坐回到原位上后,玉柱笑着问他:“此船有多重?”

那老舵工倒也见过些世面,尽管嗓音略微有些发颤,却吐字尚算清楚。

“回钦差大人,此船重约一百八十料。”

玉柱听得清楚每个字,却依旧迷惑不解,一百八十料究竟是多少吨呢?kánδんu5.ζá

没办法,在大清,不管是造船,还是架桥,或是修路,工程方面的度量衡,就从来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玉柱细问了一大圈,额头上已经见了细汗,才勉强弄明白了。。一百八十料的海船,换算成吨的话,大约九十多吨,不到一百吨。

据老舵工自豪的说,玉柱坐的这艘海船,已经算是整个大清国的所有海船之中,排名前三的大船了。

嗨,半个多世纪前的1652年,爆发了著名的英荷争霸战。

四次英荷战争中,不管是哪次战役,英军和荷军每一方投入的总海军兵力都超过了两万人,而且参战的火炮,最多达到了八千门之多。

以前,因为爱好的缘故,玉柱家中的书房里,就有一艘“海上主权”号风帆式战列舰的高仿模型。

据说明书的介绍,那是英王查理一世时,由造船大师彼得·佩特建造的战列舰,吨位已达到1500吨。舰上有104门火炮,其中,20门60磅炮,8门30磅炮,32门18磅炮,44门9磅炮。

舰上装饰奢华,雕刻精细,是当时造船工业的结晶,为世人所惊叹。

唉,这已经是半个多世纪前的军事技术成果了。

以带英垄断海权的尿性,这都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战列舰的吨位,肯定已经超过了令人恐怖的3000吨。

三千吨以上的风帆战列舰,一艘就有几百门重炮,对上不足百吨的所谓大海船,嗨,碾压的体无完肤矣!

差距太大了!

如果不改变现状,到了鸦片战争之时,大清国依旧要败得惨不忍睹,而且毫无胜算!

好在,玉柱来了大清,这就有了转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玉柱只要有空了,就钻进舵楼里,坐到老舵工的身旁,谈天说地,东扯西拉。

据老舵工回忆,他爷爷的那个时代,也就是前明时期的所谓大海船,也就只有一百多料而已,都不大。

玉柱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大明朝的禁海令,其实比大清还要严苛得多。

但是,郑成功的水师,却是不弱的。郑成功指挥的收台之战,荷兰人在台湾有4艘船,其中“赫克托”号和“斯·格拉弗兰”号是装备60门大炮的五桅风帆战舰,最大的大炮可装三四十斤的铁弹。

据史料记载,郑成功最大的船,吨位上只比荷兰的战船小一些而已。真正的差距是,船载的火炮数量,相差极为悬殊。

就算是康熙五十六年时,老皇帝又禁了南洋的海上贸易。只隔了不到十年,等雍正缺钱花的时候,还是下旨开了海。

乾隆撤了三个海关,但是,也保留了粤海关,作为唯一的对西洋贸易的港口。

客观的说,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前,大清真正禁海的时间,其实很短,断断续续的也就几十年罢了。

大部分时间里,大清都是允许开海,利用海上贸易赚钱的。

带英引领的工业文明,对于带清的农业文明而言,具有碾压性的优势!

海上航行,不仅具有速度的优势,而且舒适性也远胜于陆上乘马车赶路。

和秀云这个正室少奶奶不同,杏蕊和杏娇皆为通房婢。

玉柱已经十七岁了,正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时候。

在两个美婢的尽心伺候下,海上的小日子,美得直冒泡也!

杏娇则像是水做的豆腐一般,嫩的直滴水。

海上无事,天气又很热,玉柱在舱里,上身只穿了件无袖的薄绸半褂,下身则是五分的棉布沙滩裤。

反正两个美婢闲着也是闲着,玉柱为了不打草惊蛇,故意画了图样,安排杏蕊用棉布做了几件文胸。

等杏蕊开工之后,玉柱又哄着杏娇,做了几条g弦裤。

等小物件都做好了后,玉柱依旧不动声色,吩咐杏蕊,用黑色的丝绸裁了几条九分裤。

等九分裤做好了之后,玉柱又让杏蕊,在裤子上,挖出一系列的小窟窿。

窟窿眼锁边后,大功告成之时,玉柱望着眼前的大眼黑丝,不由心下大乐。

杏蕊比杏娇乖顺听话不少,玉柱装作要她的样子,先把她剥了个光溜。

穿上了文胸的杏蕊,并且在两条美腿上,套上了大眼九分裤,可谓是养眼之极。

好家伙,玉柱望着美不胜收的妙景,一个没忍住,就那个啥了。wΑp.kānshu伍

杏娇比杏蕊狡猾得多。但是,玉柱是什么人?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杏娇研墨的时候,稍微磨快了点,一不留神的染污了玉柱的稿纸。

玉柱正好借题发挥,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通。等杏娇被训懵了之后,玉柱再把她剥成白羊,强行套上了和杏蕊一样的三件套。

怎么说呢,杏蕊比杏娇的个头高不少,但是,杏娇的皮肤却要白嫩得多。

两位大美人儿,穿上不同颜色的三件套,妖娆的立于面前之时,四条大白腿晃得人眼晕,玉柱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玉柱并不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大种马。但是,他拼命在康熙的面前,伪装成荒唐浪子的样子,总要有点花边之事,叫康熙知晓吧?

嘿嘿,各自穿了三件套的杏蕊和杏娇,就算是玉柱自污名誉后,收的一点点利息好了。

和玉柱的快活逍遥不同,张廷玉坐不惯摇晃的海船,他晕船了。

玉柱的身边,有老皇帝特批的两名美婢相陪。张廷玉的身旁,只有两个小厮伺候着,这待遇就差太多了。

实际上,玉柱缠着老皇帝,硬要美婢跟着南下,主要是贡院里锁院之后,日子太寂寞了。

照例,玉柱抵达了广州城之后,第一时间就要被锁进贡院之中。直到桂榜张贴之后,才许出来会客。

前前后后,两个多月的时间,就锁在贡院里,那个日子确实太熬了!

玉柱故意自露其丑,就是想潜移默化的告诉老皇帝,他可以很好的办差,却是个贪图享乐的家伙。.xiumb.

实际上,很多满洲旗下的重臣,因为从小就含着金匙长大,享乐惯了。他们充当钦差出京的时候,基本上都暗中带着美人儿一起上路的。

玉柱呢,不管香的臭的,好事烂事,在康熙的面前,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从不瞒着,颇有些明人不做暗事的气概。

偏偏,康熙还就爱吃玉柱的这一套。玉柱敢说真心话,那是事君以诚的纯孝也!

说白了,以康熙的执政阅历,真话假话,真诚还是假意,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这人呐,就怕比较!

老八的人,和太子的人,他们嘴上的是忠君办差。实际上,只怕是都盼望着康熙早点死,然后他们可以扶持着老八或是太子,顺利的接掌大位吧?

钱,可以帮着搞,但是,上午不去衙门,已经成了玉柱的习惯。时间一长,康熙也就看麻木了。

现在,玉柱稍微出点远门,身边就离不得女人了。看在康熙的眼里,这不就是典型的耐不住寂寞的坏毛病嘛?

帝王心术之下,耐不住寂寞才是好事,耐得住寂寞的那便是操莽了!

就在张廷玉吐得昏天黑地,茶饭不思的时候,玉柱枕在杏娇的腿上,笑眯眯的说:“这可是在船上呢,床单褥子换得太勤了,没得换了,又该怎么办呢?”

杏娇是个小机灵鬼,她瞥见玉柱的眼神,老往太师椅那边瞟,芳心里便已经知晓,男人打的是什么坏主意。

“爷,您前儿个还夸奴婢像嫩豆腐来着,今儿个就嫌弃换洗太勤了?”杏娇故意不上勾。

杏蕊剥了一粒葡萄,塞进玉柱的嘴里后,随即吃吃的一笑,说:“杏娇,你个小浪蹄子,总说我嗓子哑,如今轮到你丢人显眼了吧?该!”

“哼,你的嗓子原本不哑的。”杏娇的这话就说得很有些深度了,一般人压根就听不懂。

玉柱心下暗暗有些自得,男人展神威,体力其实只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经验和技巧。

偏偏,玉柱并不是十七岁的少年郎,而是四十多的油腻大叔了,啥手段不知道呀?

他懂的东西,够两个美婢喝好几壶的了!

和自家的女人们,打着哑谜玩儿,逗着闺房之趣儿,玉柱心里美滋滋的。

旅途之上,真的不那么寂寞了!

第212章 雷霆亦是天恩也 大海船过温州府后,很快驶入福建省境内。 一直在两省交界处海域巡逻的福建水师战船,发现了玉柱的大海船后,第一时间便派快船,把钦差大臣的行程滚单,递往福州府城。。。 钦差大臣的陆路行程滚单,都是以府为单位,一府接力一府的往省里递的。 但是,海路的行程滚单,则由水师的快船,直接递进了福州,而不是递去厦门岛。 福建水师提督,驻于泉州府的厦门岛,而不是福州。 但是,玉柱要来的消息,早就由八百里明发上谕寄发到省,再由巡抚和总督衙门分别抄录之邸报,通知了整个福建省的大小官员们。 因此,福建水师提督已经提前赶到了省城福州,准备迎接朝廷的钦差。 在大清,官场的规矩不仅繁琐,而且等级森严。 钦差大臣过境福建,福建全省的府同知以上的官员,以及绿营参将以上的将领,都必须云集于省城的码头迎接。 又过了数日,玉柱的官船,在福建水师的战船引导之下,缓缓靠岸于福州官船码头。 码头上,旗帜招展,官员云集,兵勇林立。 整个福建省的官员们,在福州将军常青的率领下,恭迎玉柱的到来。 实际上,福州的官员们,都颇有些尴尬。 因为,福州城里窝了三个地方大员,即福州将军、福建浙江总督和福建巡抚。 除此之外,还有藩台、臬台,以及福建绿营提督。 驻于福州的省一级文武官员,足有六个之多。幸好,福建水师提督驻于厦门岛,不然的话,就更麻烦了。 举人出身的福州知府王鹏,曾经私下里对师爷抱怨说,恶贯满盈,附廓福州。 码头上,已经搭建好了迎接钦差大臣的彩台。 外罩黄马褂的玉柱,从官舱里,刚一露面。 整个码头上,立时鼓乐喧天,鞭炮狂响,信炮一声接着一声的放。 玉柱迈着四方步,缓步走下跳板,登上迎接钦差的彩台,面南背北而立。 “福州将军,奴才常青,恭请主子爷圣安!”这是满洲旗人。 “福建浙江总督,奴才金世荣,恭请皇上圣安!”这是汉军旗人。 “福建巡抚,臣李斯义,恭请皇上圣安!”这是汉臣。 随着玉柱的站定,整个福建省的大员们,跪满了一地。 当着钦差大臣的面,只有旗人将军和封疆的文臣们,才有资格自报家门的给皇帝请安。 在今天的这种场合之下,哪怕是一省之绿营提督和水师提督,亦无资格说话。 大清之文贵武贱,到了何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也! “圣躬安。”玉柱抱拳,向左侧高高的一拱,替皇帝作了答。 就在常青等人以为可以起身之时,玉柱忽然从袖内拿出了一份黄色的物件,厉声喝道:“钦奉上谕!” 福州将军常青,不由心头猛的一紧,此前台湾府那边爆发的民变,皇上要追究责任了。 顺治、康熙和雍正朝,这三朝的福建总督和浙江总督,时分时合,一直未有定数。 此时的福建总督和浙江总督,又合为一处,正式的官称为福建浙江总督,而不是后世的闽浙总督。 现任福建浙江总督金世荣,乃是正黄旗汉军旗人,他在福建省内,已经做官几十年,算得上是福建通了。 福建巡抚李斯义,两年前才由都察院左都御史,调任福建巡抚。只是,身为文臣的他,也有权节制福建水陆两路提督。 如今的福建省内,除了福州将军常青只管八旗兵和闽海关之外,总督金世荣和巡抚李斯义,其职权范围,其实颇有重叠之处。 按照道理说,金世荣身为主兵的福建浙江总督,除了八旗兵外,节制福建绿营提督和福建水师提督,乃是他的本职工作。 可问题是,福建巡抚照例加了兵部右侍郎衔,还拥有王命旗牌,他也有权调动这两位提督。 在大清的官场之上,只要是职权范围出现重叠的情况,彼此扯皮,互相推诿,也就司空见惯也。 终清一世,督抚的职权不清,乃是常态。而且,督抚相争,也是朝廷喜闻乐见的事儿。 若真的是督抚同心了,反而会惹来朝廷的猜忌。 台湾的山民,聚众民变,居然攻破了两座县城。 现在,民变虽然被及时的镇压了下去。但是,都有兵权的金世荣和李斯义,互相指责说,是对方的失职。 督抚互相参劾,朝廷照例是要派重臣前来福建查办的。 按照朝廷的明发上谕,负责查办此事的钦差大臣,还没出京呢。 谁曾想,原本以为仅仅是过境福建,前往广东主持乡试的玉柱,竟然就是负责查办此事的钦差大臣。 康熙的帝王心术,实在是令人胆寒也! 实际上,大清的皇帝,从康熙开始,都有指东打西式的查办地方封疆大吏的好习惯。 前任江苏巡抚,被署理江宁将军庆泰密折参劾后,就是被奉旨巡视钱塘江堤防的钦差大臣,在过境苏州的时候,冷不丁拿下的。 “金世荣接旨。”玉柱不带任何感情的叫了金世荣的名字。 “奴才金世荣,恭聆圣谕。”金世荣心里猛的一沉,暗道不妙,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叩首接旨。 “内阁奉上谕,福建浙江总督金世荣,怠慢军机,推诿塞责,著拿交刑部议罪,钦此!” “奴才金世荣,领旨谢恩。” 金世荣已经倒了大霉,还要谢恩,可见皇权之厉害也! 玉柱颁了旨意之后,佩刀背弓的牛泰,便主动上前,摘了金世荣的顶戴,带人将他架了下去。 就在李斯义面露得色,以为胜券在握之时,玉柱又从袖内摸一封上谕,厉声喝道:“李斯义接旨。” “臣李斯义……恭……恭聆……圣谕。”李思义浑身发软,颤声说不出囫囵话。 “内阁奉上谕,福建巡抚李斯义,胆怯畏敌,遇变不前,勒兵自重,实属辜恩枉上,著革去一切差缺,拿交三法司从重治罪,钦此。” 旨意既颁,李思义也被拜兴带兵摘了顶戴,径直拿下了。 十七岁的玉柱,刚在地方上露面,就一次拿下了两位封疆大吏。 消息在官场上传开之后,人人皆谓,此圣上之宠佞也! 福州将军常青,从头听到尾,倒也看懂了皇帝的心思。 总督金世荣虽然被拿下了,却只是交给刑部议罪而已。说实话,只要朝里有重臣帮着在御前说几句扎实的好话,倒也不至于倒太大的霉。 巡抚李斯义就不同了,他是被拿交三法司治罪,还被革去了一切差缺,这个就很严重了。 按照惯例,凡是交给三法司从重议罪的大臣,最后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没办法,大清乃是旗人的大清。金世荣虽然是汉军旗人,却也是大清的自己人。 而李斯义呢,虽位列封疆,却是个地道的汉人。在督抚彼此打官司之时,旗臣和汉臣之间,往往以汉臣吃大亏而收场。 比较明显的例子,其实还有咸丰朝的湖广总督,旗人官文。 官文这家伙,捞钱是把好手,干正事却不行。 中兴三名臣,胡曾左之一的湖北巡抚胡林翼,本想上章弹劾官文,却被幕僚阎敬铭给劝阻了。 阎敬铭认为,对于胡林翼而言,官文做总督是最佳人选。官文虽然没有能力,并且贪财好色,但是如果胡林翼赶走了官文,来一个有能力的人,两人斗得你死我活,胡林翼就腾不出来管理地方政务,不利于湖北的发展。 既然官文贪财,一年给他几万两银子就行了,省心省事。 胡林翼听进去了。 官场上的交好,契机往往特别重要。 到了官文最宠的五姨太过生日的时候,整个湖北的官场,居然无人登门道贺。 这个时候,湖北官场的老大胡林翼登场了,他不仅主动去道贺,还让官文的五姨太,拜了胡母为干娘。 据说,此妾曾开导官文,说:我胡哥哥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你懂个什么?事情都让胡哥哥来做,你就别瞎掺乎了。 官文遵命而行,整个湖北也由胡林翼说了算,于是湖北大治也。 结果,官文也在官场上一路飙升,一直升到了协办大学士、太子少保以及一等伯爵。 在大清,差即差事或差遣的简称也。临时性的职务,都叫作差事。比如说,玉柱兼任的崇文门监督,就属于差事的一种。 缺,官缺也,乃是朝廷经制官职的意思。官缺,按照会典的规定,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缺,不可能多,也不可能少。 比如说,金世荣所任的福建浙江总督,就属于正式的官缺。 同时拿下了总督和巡抚之后,玉柱又宣了两道上谕。 其中,福建浙江总督,由福州将军常青兼任。而福建巡抚,则由现任福建布政使,汉军旗人李全顺护印署理。 办完了正经的差事,福州将军常青,异常亲热的把玉柱请到了提前预备好的钦差行辕,福州西湖花园。 福州西湖,论名气,确实没有杭州西湖那么大。 但是,福州西湖,到如今的康熙四十五年为止,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被人称为闽地园林之明珠也! 福州西湖,也有八景,曰:仙桥柳色、大梦松声、古堞斜阳、水晶初月、荷亭唱晚、西禅晓钟、湖心春雨、澄澜曙莺。 著名大词人辛弃疾,在《贺新郎·三山雨中游西湖》中赞曰:烟雨偏宜晴更好,约略西施未嫁。 玉柱住进了西湖之中后,携美婢,嬉戏于假山怪石之间,快何如哉? (ps:更新的速度确实不快,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也。每天的两更,不敢说质量如何的过硬,至少是用心去写的。月底的月票,跪求赏给颇有诚意的玉柱吧。) 第213章 开考 玉柱入住了福州西湖之后,常青便主动凑过来,想和他套上近乎。 因为,玉柱出发前,不敢泄露了皇帝的密旨,便没和隆科多商量。 所以,他对常青的底细,一无所知…… 官场上,凡是不知道派系的情况下,都必须要谨慎从事。 玉柱也就只和常青敷衍了一番。 常青送的美婢,没收。 常青塞的银票,玉柱也只收了五百两。 在官场上,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五百两以内,可以算作是程仪,言官们也不会咬这个事。 毕竟,穷言官们,也是要收冰敬、炭敬和程仪的。 程仪者,前明之盘缠,今之路费也。 在本朝,钦差、学政或是京官外任的时候,在迎来送往之际,收一点小小的程仪,其实是皇帝都知道且已经默认了很久的潜规则。 到了雍正朝时,这种陋习,就被严厉的禁止了。 但是,雍正也是采取的既往不咎的态度,以前收了也就收了,以后不许再收。 常青本就是满洲旗下,家中早就传来了消息,玉柱每天午膳后,要陪皇帝下棋。 这个里头隐藏的丰富内涵,身为封疆大吏的常青,岂能不懂? 常青想结交玉柱,也不过是为将来牵个线搭个桥,留个下次好见面的台阶罢了,并不指望马上就有回报。 玉柱的时间其实很紧,等金世荣和李斯义,被押解上路之后,他便再次登船,直奔广州府而去。 七天后,船到广州,玉柱在官船码头上,宣了乡试的旨意之后,就被请进了贡院之中。 和玉柱一起被锁进贡院的官员,除了身为监临官的广东巡抚之外,还有诸多的同考官、誊录官、弥封官等等。 按照大清会典的规定,乡试的正、副主考官,在贡院里都有自己的独院。 因玉柱是三品爵的钦差大臣,也就照往年一样的例,享受到了三进独院的待遇。 张廷玉仅为七品的钦差副主考,他就只能是一进的独院了。 按照老规矩,乡试的监临官应该就近监视正、副主考。所以,现任广东巡抚范时崇,就住在玉柱隔壁的四进独院内。 临来广东之前,玉柱问过隆科多,关于广东官场的底细。 据隆科多所言,这位范巡抚,乃是开国大功臣范文程的嫡长孙,其父为前浙江巡抚范承谟。 三藩之乱时,范承谟因拒不投降,被耿精忠砍了脑袋,以身殉了大清。 范时崇的祖父和父亲,都死忠于大清。按照现代的语境,简直就是死不悔改的老牌汉奸世家了! 和另一个大汉奸洪承畴的落魄晚景迥然不同,范文程的众多子孙之中,就算是混得最差的那个孙子范时纪,也是官至红顶子的二品侍郎。 玉柱对范文程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但是,豫亲王多铎,仗着是镶红旗旗主的势,把旗下阿哈范文程的美妻抢了去,霸占了三个月的花边事件,玉柱还是知道的。 老婆被抢,范文程不仅忍了,而且,忍出了新境界,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也! 皇太极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把多铎叫来好一顿训斥。 只是,皇太极的惩罚措施,令人啼笑皆非。 让多铎向范文程道歉,送回范文程的老婆,罚银万两,削夺多铎所属牛录的三分之一。 住进了贡院之后,玉柱只可能和张廷玉有所交往,其余的人都不能有任何接触。 张廷玉也是个很能坐得住的家伙,他只是按照礼仪,来拜访过玉柱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了。 玉柱心里有数,张廷玉的座右铭就两个字:慎独! 慎独,不党也! 实际上,玉柱也属于慎独的类型。只是,因为玉柱占着满洲旗人的优势,不需要担忧老皇帝的忌讳,可以和老五、老七和老十二等边缘化的皇子阿哥们密切交往罢了。 张廷玉不来,难道玉柱还要过去巴结他么? 开什么玩笑呢? 玉柱坐在书桌前,脑子里思考着请英国工匠来帮着造船的大计,只是,他的两条腿都被霸占了。 左拥杏蕊,右抱杏娇,柱公呀,逍遥快活得很咧! 杏蕊笑嘻嘻的说:“爷,等出去了,您一定要领着奴婢,去街上逛逛?” 玉柱微微一笑,杏蕊比杏娇漂亮不少,但是,心眼子远不如杏娇那么多。 这孩子,天赋异秉,以玉柱丰富的经验和手段,也快要摁不住她了。 杏娇眼珠儿一转,探手拥住玉柱的脖颈,腻声道:“爷,奴婢很久没用过避子汤了。” 玉柱听了此话,不由暗暗感慨不已,瞧瞧,啥叫足智多谋? 真正厉害的,既不是杏蕊,也不是看似狡猾的杏娇,而是远在京城的秀云。 秀云早就料到了,玉柱被锁进贡院之后,肯定会闷得发慌。 若是,玉柱带了寒霜南下,日久生情之下,寒霜也很可能要侍寝。 假如说,让寒霜怀上了庶长子,那就麻烦大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与其便宜了寒霜,不如把机会给了自家的姊妹,这便是秀云的远见了! 玉柱还年轻,才十七岁而已,子嗣的问题还不是那么的急迫。 贡院不是菜园门,自有朝廷的规矩在。 玉柱的院内,除了杏蕊和杏娇之外,也就是住在外院的吴江和吴盛了。 除此之外,多一个下人,都带不进来。 玉柱揽住杏娇的柳腰,在她的香腮上,狠狠的香了口,这才笑道:“若是有本事怀上了爷的种,必有重赏。” 谁曾想,杏娇却扭动着小腰肢,贼笑着说:“奴婢是骗您的呢,就算是奴婢不想喝避子汤,杏蕊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杏蕊吃吃的一笑,数落道:“骗鬼去吧,你自己主动要喝的,我可没有逼过你。” 玉柱不由哑然一笑,杏娇这只小狐狸精,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管是在海船上,还是在福州西湖,乃至于锁进了贡院内,两个美婢在事后,都会很自觉的喝下一碗避子汤。 由小见大,可想而知,富察·秀云待杏蕊和杏娇,确实是真的好。 不然的话,两个美婢偷着不喝避子汤了,玉柱也不可能管得这么细。 男女之间,只要独处的时间一长,日久真的要生情! 别的且不说了,杏娇这个鬼丫头,只要是玉柱不忙的时候,就敢主动坐到他的腿上,这里香一下,那里挠一下,别提多放肆了。 自家的女人缠着撒娇,玉柱自然是乐见其趣。 反正吧,闲着也是闲着,陪着女人玩耍一番,兴致逗起来了,就折腾一番,倒也不枉了荒唐大少之名也! 时间过得很快,眨个眼的工夫,就到了乡试开考的这一天。 以玉柱的考试经验,这一天内,直到应试的秀才们,全都进了贡院,并且锁院了之后,才轮到他这个正主考,正式登场。 所以,早上,太阳都照屁股了,玉柱还拥了二美,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隔壁的张廷玉,早就起来了,正在窗前的书桌前,提笔练字。 窗外,张廷玉的两个小厮,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说,玉大人,又没起床?” “是啊,天天如此,唉,也不怕人说闲话呢。” “他?他怕啥呀?他可是宠臣,你到处打听打听,哪个乡试的正主考,敢带女子入贡院的?” “他难道真不怕被言官们弹劾了?” “嘿嘿,这个你就不懂了吧?他既然敢公开带女子进贡院,肯定是不怕的。” 如果是以前,张廷玉早就喝斥出声了。 只是,关进贡院里的时间一长,院内又无外人,张廷玉听着也觉得有趣,便默许了两个小厮的乱嚼舌头根子。 实际上,早上开龙门,响信炮的时候,玉柱就被吵醒了。 只是,他既然想装纨绔大少,索性就装得像一些。 玉柱敢保证,他在这座贡院内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用密折上奏给老皇帝的。 用罢午膳,玉柱又拥着二婢,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直到,贡院的上空,响起信炮声,以及差役们的呼唤声,“锁龙门喽。” 玉柱才整装,出现在了明远楼内。 “卑职,拜见玉大人!”同考官们行礼如仪,玉柱笑眯眯的说,“罢了。” 监考的,阅卷的,誊录的,弥封的官员们,早就到齐了,就等玉柱了。 广东巡抚范时崇,按捺住心下不快,敷衍着和玉柱拱手行了礼。 玉柱装作没有看见众官异样的眼神,他一马当先,领着大家,先拜了圣旨,再拜了孔圣。 然后,玉柱命人取来纸笔,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下了四道考题。 按照惯例,乡试之时,正主考至少要出三道经题。 但是,玉柱却打破了惯例,除了三道经题之外,另出了一道时务策论。 三道经题,一曰:不患人之莫己知;一曰:宜民宜人,一曰:子产听郑。 在场的人,谁不是饱学儒士? 张廷玉拿到了三道最主要的考题后,心里暗暗钦佩不已。玉大人虽然行事有些荒唐,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满洲旗人呢。 三道考题,分别出于《论语·里仁》、《诗·大雅·假乐》和《孟子·离娄下》。 玉柱其实并不在意这三道所谓的主要考题,他真正看重的其实是,最不起眼的那道加试题。 策问:与西洋之海上贸易,何以扩之? 第214章 作弊的秀才 出完了考题后,玉柱将笔一扔,坐下喝茶了。 考题既出,誊录官们赶紧各自抄录了下来,然后分发给各个考舍里的应试秀才们。 玉柱一边喝茶,一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年之前,他也是应试的生员。现在,他已经是决定生员命运的主考官了。 老天爷何其妙哉? 玉柱故意直到今天,才写出完整的考题,就是不想泄露了绝密。 历史上,俞鸿图就是因为被宠妾偷了考题,被雍正腰斩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玉柱是要干大事的人,他自然是不敢不慎独也! 监临官,誊录官、同考官和弥封官,都是广东本地的官员。 只要玉柱不提前泄露了考题,即使抓住了作弊的秀才,也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广东巡抚范时崇,却是信不过玉柱的。 玉柱到哪里,他就跟到那里,惟恐眼睛一眨,玉柱便凭空消失了。 咳,玉柱的心里又没有鬼,他怕个毛线呀? 既然范时崇故意盯上了他,玉柱索性踱回了自己的三进独院,逗着两个美婢玩耍去了。 只是,范时崇丝毫也没有含糊。玉柱刚进院子不久,他的人就把独院,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当然了,范时崇也没有放过张廷玉。 实际上,张廷玉从来没有怀疑过玉柱会出问题,反而一直担心范时崇那里会出妖蛾子。 因为啥呢? 张廷玉和玉柱,一起在南书房里共过事。玉柱做事,也是个滴水不漏的性子。 而且,玉柱的前途一片金光闪闪,隆科多又是出了名的大贪官,他压根就不差钱。 反倒是范时崇的父亲,范承谟,那可是有名的刮地三尺呢。 只是,现行的乡试制度,其实是对正副主考很不利的一种制度安排…… 贡院内外,全是范时崇的人,他想做点手脚,可谓是轻而易举。 就在张廷玉很伤脑筋的时候,玉柱已经宽了衣,惬意的拥二美,高卧于榻也。 乡试,有没有作弊的? 肯定会有的! 因为,牵扯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秀才到举人,套句现代用语,那简直就是阶层的飞跃! 问题是,玉柱不是来选旧举人的,而是要从五千多人的秀才之中,找出懂得西洋贸易的秀才。 三道经题上,考生们作不作弊,玉柱真的不关心呀! 加试的策问,如果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即使给书他们去抄袭,也没有地方可抄。 说白了,作为正主考,只要玉柱不泄露考题,并且录取的举人前几十名,没有大的争议,也就过关了。 考试的第一天,风平浪静。 早上,玉柱用早膳的时候,范时崇派人来报,无人提前交卷。 玉柱不由微微一笑,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敢交卷的家伙,非蠢即痴。 哪怕是天才,也不敢这么玩呢。 第二天下午,贡院里终于出事了。 范时崇派人来请玉柱过去议事,玉柱换上官袍,慢条斯理的踱回了明远楼中。 可以在贡院内四处巡视,这就是主考官的特权了。 同考官们,就只能待在他们的考房内,等着试卷上交了,哪儿也不能去。 玉柱到的时候,张廷玉已经到了。 只要考试没有结束,玉柱就是这座贡院里的最高长官,具有最终拍板权。 等玉柱落座之后,范时崇详细的介绍了情况。 原来,有个秀才,藏了一本四书全集。作弊的书,被制作得比巴掌还要小一号,居然被他夹带进了考场。 玉柱接过那本小书,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嘿,好家伙,字非常的小,不眯起两眼,压根就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人脏俱获,有啥可说的? 玉柱当场表了态,冷冷的说:“范中丞,您是监临官,先派人将此贼看押起来。等开了龙门,再咨文学政衙门,勾去此人的功名后,枷号示众一个月,并由您亲自严审,可好?” 范时崇一直冷眼旁观。只是,玉柱的安排,滴水不漏,他也无话可说。 按照惯例,乡试的考场上出了弊案,主考官可以亲自审问,也可以交给监临官去审问。 考试期间,广东学政无法进入贡院。 能够参加乡试的人,全是秀才。他们可以站着见官,也有不受刑罚的特权。 哪怕是一省巡抚问案,只要是作弊的秀才没有被革去功名,也不可能对他采取任何的体罚措施。 这个,才是读书考功名,真正的厉害之处。 商人们再有钱,见了官,也必须跪下答话,还可以被老爷们肆无忌惮的责打。 作弊的考生,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玉柱连提审都懒得去做。 见玉柱处理的纹丝不乱,合理合规,一直静观其变的张廷玉,也不由暗暗佩服不已。 考试的第二天,也就出现了一个作弊的小插曲罢了。 要知道,哪一年的广东乡试,不抓几个作弊的秀才,才真的是稀罕事情呢。 接下来的考试,倒也算是平静,再没有抓到作弊的秀才了。 一连考了三场,共九天,总共抓了五名作弊的秀才。 玉柱还是老办法,一律不掺合其中,全都交给范时崇去处置了。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的观察,张廷玉也已经看明白了,玉柱这种高高挂起的做法,看似胆怯无能,实际上高明之极。 因为啥呢? 只要是考场上出了弊案,玉柱都是第一责任人。 现在,玉柱心里无鬼,完全不插手弊案之中。就算是其中有何隐情,也和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开始阅卷的时候,玉柱、张廷玉和范时崇,都待在一间屋子里。 按照惯例,玉柱录中单数的考生,张廷玉录中双数的考生。 只是,本朝的乡试,只重解元。至于,二至十名的所谓亚元,不过是坊间的尊称罢了,根本就没啥价值。 也就是说,只要是中了举人,哪怕是最后一名,含金量和解元其实没有任何差别。 玉柱和张廷玉,开始阅卷之后,范时崇就很无聊了。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范时崇觉得,他以前还是看低了玉柱。 按照范巡抚的原本想法,以玉柱的这个岁数,不应该正是血气方刚,容易冲动行事的时候么? 然后,贡院里连续出现了几次弊案后,玉柱沉稳老辣的处置方法,刷新了范时崇对他的固有看法。 玉柱阅卷的时候,心里自有一杆秤。 加试的策问题,不管考生们做得多好,也不可能取中前茅。 乡试的录取总名额,无定数,一向是根据参加考试的秀才人数来定总员额的,比例是三十取一。 本次乡试,参加考试的秀才人数,突破了五千大关,最后一名举人也就是第一百六十七名。 这是正取的举人,除此之外,还要录取副榜贡生。 所谓副榜贡生,也就是说,列入此榜的秀才,可以入国子监读书。等他们从国子监肄业之后,经过考试合格了,就有资格出任县教谕等八九品的芝麻小官。 副贡的前途,肯定和正经的举人,是没办法比的。 到了晚清的时候,连进士出身的老虎班,都要候缺很久了,何况是所谓的副贡呢? 乡试不是会试。乡试的主考官,对于解元的人选,具有绝对的决定权。 副主考张廷玉和监临官范时崇,也可以对解元的人选,发表他们的看法。但是,采纳与否,就全看玉柱自己的态度了。 玉柱看完了最后一份策问之后,不由暗暗叹息不已,可惜了,偌大个广东,竟无一人熟悉与西洋的贸易。 所有的策问卷,都是文不对题的瞎胡扯。 玉柱一边揉动着眼眶和太阳穴,一边暗暗反省不已。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如今,重农轻商才王道。 就算是沿海地区的广东省内,秀才们也是异常之轻商,以沾惹洋务贸易为耻。 真正知道西洋贸易实情的那些人,反而是贱商之中的广州十三行了。 玉柱的心里凉了一大截,门生之中,无人精通洋务,那就只能从头开始培养了。 张榜之日,巡抚范时崇在榜单上亲手加盖了大印之后,玉柱不由长松了口气。 嗨,这次的学差,总算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桂榜张贴到贡院门口之时,玉柱领着两个美婢,悄悄的出了贡院的后门,逛到了广州的街道上。 逛了足足四条街,玉柱竟然没有找到一家早茶的茶楼。 嗨,玉柱仔细的一琢磨,这才恍然大悟,竟然是他自己魔障了。 广州的早茶,最早起源于咸丰时期的“一厘馆”。 这种“一厘馆”的门口挂着写有“茶话”二字的木牌,供应茶水糕点,设施简陋,仅以几把木桌木凳迎客,供路人歇脚谈话。 再后来,又出现了独立的茶楼,称作“居”,如老字号陶陶居。 再到光绪期间,“居”改为“楼”,如老字号莲香楼、成珠楼、惠如楼等。 也就是说,玉柱在四九城里,指点着自家的厨娘,搞出来的各种广式茶点,比如说,无骨凤爪,虾饺、烧麦等等,竟然成了发明的祖师爷了! 第215章 恩师,好年轻 走在广州的街道上,玉柱细听大家的说话。他分明感觉到,和后世他熟悉的广州白话,并无太大的区别。 玉柱知道,广东境内有广府话、莞宝话、四邑话、罗广话、高阳话、吴化话、连山话等,所有的粤语标准音都是取自粤语广州音。 粤语方言的韵尾保留较好,如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此诗的深、心、金、簪四字粤语音同韵,而现代汉语却不同韵,所以用粤方言朗读更上口。 在街上逛了一圈,杏蕊的新鲜感过去之后,觉得广州远不如四九城那么的繁华。 玉柱微微一笑,如今的广州城,确实比京城差远了。 到了乾隆时期,裁了三大海关,只保留了粤海关,十三行做起了垄断的买卖之后,广州才真正的开始繁荣崛起。 这就和天津的崛起过程,比较类似了。 如今的天津卫,和洋务运动后的北洋天津,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硬要做对比的话,也就是县和直辖市的区别,差出去太远了! 玉柱走累了,坐进茶楼里,吃了几盏茶,用了几块广式点心,便领着杏蕊和杏娇回了钦差行辕。 第二日一大早,玉柱尚在拥美高卧之时,行辕的大门口,已经挤满了,带着厚礼来参拜座师的新举人门生。 此次广东乡试,一共录中了一百六十七名新举人。其中,从解元开始的八十几名单数的新举人,都是玉柱的正经门生。 为了显示出尊重座师的诚意,有些门生,天刚刚亮,就来了。 新科解元李秀全,也是早早的就到了。 只是,玉柱还没起床,李秀全的名帖递进行辕之后,暂时没有回音。 这八十几名新举人,都算是乡试的同年。 穷秀才,金举人,银进士! 乡试的同年,和院试的同年,意义迥然不同。 乡绅们的主流,便是举人老爷……大家彼此之间保持紧密联系,说不准啥时候,就用得上人家了。 李秀全也是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中解元,这么一步步考过来的。 以文会友,乃是读书人的必由之路。只要是这么一路考试过来的,举人中的熟人,肯定是有的。 接受道贺,恭贺别人也中了举,一时间,李秀全忙得团团乱转。 但是,再忙,他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诸事皆顺,美中不足的是,听说座师大人年仅十七岁而已。 嗨,李秀全今年已满二十七岁,这就多少有些尴尬了呀。 古有甘罗十二岁奉王命为相,佳话也。 今有玉柱十七岁领圣谕为师,算不算美谈呢,勉强算吧? 等玉柱用罢了早膳后,行辕的戈什哈,出来传话,“我家大人有请南海李解元,东安张举人,西宁刘举人……” 按照惯例,座师召见举人门生,第一批次就是前十名的门生们,以示恩遇之意。 东安,云浮县也。 西宁,郁南县也。 这个时代的老爷们,都是以籍贯的县为代称。 没办法,行辕内的正厅面积有限,容不下八十几人一同进去。 玉柱的举人门生们,就只能分批分次的被领进去了。 正厅内,玉柱没穿官服,只著了便装,高居于座上。 以李秀全为首的门生们,进门之后,全都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 “门生南海李秀全,拜见座师大人。” “门生东安张顺桥,拜见座师大人。” “门生西宁刘自远,拜见座师大人。” “……”五个门生,行礼如仪,不敢稍有怠慢。 此时的玉柱,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他太年轻了,面白不说,居然无须可捋,这就有些尴尬了呀! “罢了。都坐吧。来人,上茶。”玉柱扫了眼门生们,不咸不淡的吩咐了下去。 接见门生之前,玉柱也做过基本的会客功课。 眼前的门生们,年纪最大的要数西宁刘自远了,这家伙今年已经满四十岁了。 四十而不惑也! 然,再不惑,却也要被玉柱的年纪,给惑害得不轻也。 一般的座师见门生,总要引经据典的教训一番,以显示恩师的水平很高也。 玉柱却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等门生们都落座之后,玉柱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抬头笑眯眯的问众人:“不知诸位家中,可有亲朋经商?”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和商人,看似天壤之别。本质上说,士商不分家也。 绝大部分的官宦世家,家中总有白手套,在外头经商,利用官员身份的特权,大肆捞钱。 玉柱心里有数,解元李秀全的家中,颇为豪富,有良田千顷之多。 可是,令玉柱颇感意外的是,李秀全并没有吱声。 倒是年纪最大的西宁刘自远,起身恭敬的答道:“回座师大人,门生幼年家贫如洗。为了贴补家用,考中秀才之后,曾为贱商之事十余载也。” “哦,松远,勿须如此多礼,坐下说话。”玉柱亲切的唤了刘自远的表字,命他不要太客气了。 “不知松远,从事何等生意?”玉柱一边问刘自远,一边暗中仔细的观察着众人的神态。 如今的玉柱,已经成了有资格选人的伯乐也。 伯乐选人,全看个人的需求。 玉柱是要干大事的人。 他最需要的人才,并不是满嘴道德文章,之乎者也的腐儒。而是,懂得经商之道的干才。 客观的说,玉柱能够获得康熙的青睐和重用。除了他是佟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有本事搞来康熙最缺的银子。 擅捞钱,这是玉柱崛起的根基也! 和平年代,不打仗的时候,玉柱的带兵能力,康熙其实是存疑的。 但是,玉柱会赚钱的能力,却是可以被不断证明的。 座师选门生,门生也选座师。 贡士门生,天然具有依附性。除非,座师混得很不好,罩不住门生。就如汤炳之前的那样,十几年官职不动。 但是,举人门生可选择的余地,就很大了。 能够考中举人的门生,不可能有真傻子! 师生名份已定,不容更改的情况,大家即使再不想认十七岁的玉柱为师,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了。 儒门子弟,最看重的,礼也! 礼教之森严,绝非某个人可以螳臂挡车。 客观的说,十七岁的年轻座师,玉柱的身上,有着一系列令人发指的光环。 三品爵,从四品的翰苑官,侍经筵的南书房近臣,奉旨捞钱的崇文门监督。 这些头衔之中,随便列举一个,便足以震慑所有的门生。 玉柱第一次问话,解元李秀全居然退缩了,这就很令人遗憾了。 年过不惑的刘自远,却抓住了极为难得的大好时机,挺身而出,自曝其短的说了经商十余载的糗事。 这个是啥?大智慧也! 路都是自己选的,别怪伯乐不提拔你。 前途远大的年轻座师,第一次召见门生,你就退缩了,印象能好么? 刘自远长揖到地,恭敬的答道:“不瞒座师大人,门生的生意之中,最赚钱的当数西洋货的买卖了。” 玉柱的眼眸微微一闪,他故意加试的策问题,却是无一卷可读的全军覆没了。 不成想,年纪最长的门生,却一直从事着西洋的贸易。 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呐! 玉柱故意细问刘自远:“西洋货的那些货品,销路较佳?” 刘自远赶紧答道:“回座师大人,最畅销的当数西洋之自鸣座钟、怀表……”详细说了一大堆的洋货名。 玉柱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鼓励刘自远详说商事。 重商的姿态,摆得格外之足。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师傅一个法。 玉柱的故作姿态,摆明了就是告诉大家,为师重商也! 伯乐选人,按需而为! 不重商的门生,对玉柱没有什么用处,他很自然的也懒得多花心思去敷衍了。 贡士门生,座师只要够分量,有罩着的义务。 举人门生,玉柱想罩着就罩着,不想罩着,逢年过节收点礼敬,敷衍住面子情,也就是了。 有了刘自远做榜样,东安张顺桥很快加入了经商的讨论之中。 “不瞒座师大人,门生家中一直从事着丝绸和瓷器的生意。西洋商人,最喜欢精致的瓷器。门生在景德镇派有专门的大掌柜。西夷喜欢什么样的瓷器,门生便命人画了图样,送去景德镇,由大掌柜延请名匠烧制出来。”张顺桥的一席话,立时就惹来了玉柱的兴趣。 根据需求来定制产品,其实已经算是高端的经商行为了。 玉柱的心里满意之极,只可惜,无法抚须轻笑呀。 “扬舟,某愿闻其详,请细细道来。”玉柱亲热唤着张顺桥的表字,史无前例的用了个请字。 这么一来,玉柱的立场和态度,门生们再看不懂,那就是个睁眼瞎了,活该被座师大人放弃掉。 从头到尾,李秀全都是一声不吭,惟恐谈及商贾之事,反而辱没了他的解元金身。 莫说区区解元罢了,就算是亲手点的贡士,不为所用,也是勿须搭理的。 因聊得甚欢,时近正午之时,玉柱便破例留了张顺桥和刘自远,一起用午膳。 至于,解元李秀全嘛,嘿嘿,玉柱不客气的请他自便了。 家里明明有人经商,做的生意规模还不小,李秀全却一直端着解元的金架子,不肯言商。 这种不诚恳的举人门生,要之何用? 第216章 玉柱被耍 早上,玉柱用罢早膳后,换了便装,带着杏蕊和杏娇,还有牛泰和拜兴,分乘车马,去了“广州十三行”。 广州十三行,只是在广州从事洋货贸易的商行之俗称罢了。所谓的十三行,少时才四家,多则二十几家,但是对外做生意均打着十三行的名义罢了。 十三行商馆集中在广州城郊西南角,紧靠珠江,那里是一个繁忙的水运码头。 这个时代,西洋船只在黄埔港停泊后,只允许若干高级职员溯江而上,到西关(沙面)的广州十三夷馆区内居住。 夷馆,夷人之寓馆也。 十三夷馆区的漱珠涌附近,酒肆鳞次栉比,画舫穿梭如鲫,商贾在此饮酒欢宴,文人在此吟咏消闲,渔女在此脆生生叫卖海鲜。 酒旗招展绿杨津,一船明月一船人,尽显消闲取乐者的惬意。 玉柱来这里,是想看看这个时代的英国东印度公司,究竟是个啥样子? 只是,经过一番打听,玉柱有些失望了。 大名鼎鼎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至今为止,在十三夷馆区内,并无固定的商馆。 每次,英国商船来时,才会临时在馆区内租赁一所房子,作为休息或谈生意的临时场所。 东印度公司所属的商船,做完了生意,交完了税后,租的房子就会被退掉。下次来了,再租。 如此的周而复始。 玉柱眼前的十三夷馆区内,大量的中式建筑之中,偶尔夹着一座西式建筑罢了。 “爱丽丝,我亲爱的妹妹,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就在玉柱漫步于街头之时,忽然听见了纯正伦敦腔的英语,不由倍感亲切。 只见,一名身穿英式细腰大摆连衣裙的金发洋妹,正在前边埋头狂走。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头顶黑色礼帽,手拿文明棍,身穿西式马甲的洋人绅士。 “可恶的约翰,我辛辛苦苦积攒的一百英镑,一下子就被你输光了。还有啥可说的,你别碰我,给我滚。”叫爱丽丝的洋妞,怒不可遏的痛斥赌鬼哥哥…… “爱丽丝,你兜里连一个便士都没有了,别到处乱跑。万一走丢了,被人卖进那种地方,那就糟糕透了顶。”约翰确实理亏了,但是,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关心她的安全,还是真心的。 “要你管?走开。”爱丽丝显然是气昏了头,再也懒得搭理嗜赌的约翰。 杏蕊和杏娇,一齐微张着小嘴,呆看着金发碧眼的爱丽丝。 她们两个听的是天书。只是,玉柱不仅听得懂,而且还会说纯正的英语。 就在约翰扯住爱丽丝不放的时候,从后头追来了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洋鬼子。 “约翰,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只要输了,就让你妹妹陪我睡一个月。” 后来的洋鬼子,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势都格外的与众不同,一看就知道,是洋商中的上位者 负手而立,含笑看热闹的玉柱,多少有些诧异。 带英可是颁布了人权宣言的法治国家啊,约翰怎么敢把妹妹的陪宿权,输给别人呢? 说句心里话,玉柱没有留过洋,还真有些搞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带英,还远不像是后世的法治化大英帝国。 带英的规矩,父亲死后,继承了家族财产的儿子,对于妹妹的出嫁,拥有极大的决定权。 因为,妹妹的嫁妆多寡,全都掌握在这个儿子的手里。 在大英,有爵位的家族之中,女子的嫁妆,着实不便宜呢。 老电视剧《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位英国的勋爵为了不掏女儿的高昂嫁妆,宁可养毒蛇,咬死他的亲生女儿,就是嫁妆已经不堪重负的真实写照。 通俗的说,十八世纪初的英国,女性不仅没有选举权,而且社会地位也较低。 当然了,和大清的女子相比,英国的女性们还是很幸福的。 “威廉,你说什么?”爱丽丝简直快要气疯了,她指着约翰的鼻子,厉声喝斥道,“父亲刚去世才几年,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亲妹妹么?” 满脸大胡子的威廉,冷笑道:“爱丽丝,约翰已经身无分文了。” 玉柱一听这话,不由暗暗挑起大拇指,这位威廉先生,还真的是高家庄的高呢。 以玉柱的见识,他估摸着,约翰多半是在赌局之上,中了威廉的暗算。 “约翰,你究竟输了多少?不会是连父亲留下来的‘麦士理菲尔德号’,也输给了威廉吧?”爱丽丝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拉住约翰的手,急切的追问他。 “我亲爱的爱丽丝,我实在是愧疚之极。”约翰深深的低下了头。 爱丽丝一看就明白了,约翰竟然把他们回家的商船,都输给了威廉那个坏家伙。 胜券在握的威廉,很有风度的说:“尊敬的爱丽丝女勋爵阁下,只要您愿意陪鄙人一起共度若干个良宵,‘麦士理菲尔德号’,我会还给你们的。” 精彩,很精彩! 玉柱暗暗赞叹不已,威廉拿捏着爱丽丝和约翰的命脉,压根就不怕爱丽丝不就范。 站在玉柱的角度,自然已经看清楚了爱丽丝的容貌。 怎么说呢,眼前的爱丽丝,和英国籍的著名影后,奥黛丽·赫本,长得极为相似。 嗯哼,难怪,老丑的威廉,会垂涎三尺的设计陷害约翰了。 “爱丽丝,你也是知道的,满人的官员们,和我都是老交情了。”威廉的这话一出口,玉柱暗暗点头不已。 钱和船都没了,长得漂亮之极的爱丽丝,其实还可以投靠别的洋商。也就是说,尚有别的出路可选。 只要爱丽丝舍得放下尊严,总有不怕威廉的洋商,敢于接济她的。 但是,威廉此话一出口,就彻底的封死了爱丽丝所有退路,宣告了对她的志在必得! 不管啥时代,官商勾结到了一起,威力都是无穷的。 李合肥,李中堂,未死之前,他的钱袋子盛宣怀,那可是翻云覆雨的风光无限,谁敢缨其锐? 玉柱没打算玩出英雄救美的戏码,那也太烂俗了! 站在他的立场上,爱丽丝一步步的被逼上绝路,自甘堕落之后,反而更容易用钱和她打交道了。 玉柱心里很明白。这个时代的带英,对于造船、造炮和造枪的工匠们,约束极严。 英国的法律,完全禁止他们出国去欧洲,更别提远赴大清国了。 不然的话,沙皇彼得一世,又怎么会冒着巨大的安全风险,潜入英国学习科学技术呢? 等爱丽丝彻底的沉沦之后,变成只认钱的英国女勋爵。 玉柱再砸大钱,收买了她,让她充当他的工业间谍,则事半功倍也! 只是,令玉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爱丽丝被逼急了之后,居然主动走到他的跟前,牵裙屈膝行礼,说:“尊敬的东方绅士,我知道您听得懂我们的对话。只要您愿意帮我,给我一千英镑,我愿意成为您的女人。” 玉柱真的被她惊到了,这个洋妞,也太精明了吧? 不过,玉柱并没有上当,他故作懵懂的样子,摊开两手,摇着头,故作听不懂的样子。 谁料,爱丽丝居然噗哧一笑,说:“尊敬的绅士,您就别装了。刚才,威廉说‘麦士理菲尔德号’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您第一时间就看向了河岸那边。” 汗,玉柱确实没有料到,爱丽丝竟然如此的眼明心亮。 漂亮的鬼妹,还真的是不好对付呀! 一时间,玉柱的心理上,起了微妙的变化。牙痒了,除了想抽人的冲动之外,心头也泛起了,干脆骑了爱丽丝,彻底征服她的念想。 “一千英镑,是多少银子?”玉柱刚来广州,并不清楚英镑兑银子的汇率。 “每金衡盎司,纯度0.9,约为3英镑17先令10便士。一英镑也等于一罗马磅,约为370克白银。一千英镑,也就是7400两银子。” 好家伙,爱丽丝详细解释了一番,英镑和白银的换算关系,连玉柱都听呆了。 “你太丑了!”玉柱刚想展开反击,准备借口说她太丑了,不打算成交。 谁曾想,爱丽丝竟然主动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玉柱,湿湿的吻在了他的脸上。 牛泰和拜兴都看得很清楚,爱丽丝手无寸铁,又是西洋女子。 好男不打女人,他们俩这一犹豫之间,就被爱丽丝得逞了。 不好,鬼妹要使诈! 玉柱的这个念头,刚刚转完,就听见了威廉的怒吼声:“不许和我抢爱丽丝!” 紧接着,威廉就快步冲了过来,指着玉柱的鼻子,怒道:“你,快点滚,不然的话,我就让官兵抓了你坐牢。” 玉柱双臂略微用了点力,挣脱了爱丽丝的拥抱,叹息道:“你既然这么想给我骑了,那我就成全了你。”说的是汉语。 尼玛,玉柱连皇帝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竟然被个鬼妹给玩了一把,自尊心严重的受了损。 玉柱的心里不舒坦了,又不好打女人,那就只能拿威廉这个倒霉蛋,出出气了! 就在玉柱准备下令牛泰和拜兴,拿下威廉,带回钦差行辕之时,忽然来了大队官兵。 为首的一名把总服饰的武官,厉声喝道:“何事喧哗?” 威廉面露喜色的站出来,指着玉柱说:“刘把总,您来的正好,这家伙竟敢强行银辱我的女人。” 第217章 谁是猫?谁是鼠? 刘把总收过威廉不少的贿赂,自然要帮着他说话了。 “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夷馆区内?” 玉柱的衣著出众,身边又有美婢和健仆,刘把总并不是傻子,便想探一探玉柱的底细。 “回大人,草民乃是直隶的商人,来这里是和洋商谈买卖的。。。” 由于威廉的叫声,让玉柱知道刘把总多半有问题,他便故意藏了拙。 “可有路引?”刘把总依旧没有莽撞,打算先探底,再做决定因为,杏蕊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么美的小娘们,若是抱在怀里,那个滋味该多美啊? 没办法,杏蕊只比仙姿秀云稍逊一筹而已,很容易惹来男人的觊觎。 玉柱是即将接任的钦差粤海关监督,他出京的时候,带有官凭、腰牌、铜印等物,以及兵部签发的勘合,方便住各地的驿站。 最重要的是,玉柱不管去哪里,都必须随身带着皇帝给的密旨。 “回大人,草民出来匆忙,路引留在了商馆之中。”玉柱不想打草惊蛇,自然不可能和刘把总说实话了。 “哦,没有路引啊,那跟我去衙门里走一遭吧。“刘把总那可是吃黑的老手了,当街大动干戈,肯定不如先把玉柱骗进衙门里。 只要玉柱进了衙门,那就插翅难逃了。 到那个时候,杏蕊和杏娇,还能逃得出他刘把总的手掌心么? 再说了,威廉一向出手很大方,刘把总帮了他,肯定还会得到一大笔银子。 粤海关监督衙门,位于今西堤码头的斜对面,也就是老粤海关大钟楼的所在地。 只是,老监督衙门尚未拆除重建,建筑风格依旧是典型的大清衙门味。 按照粤海关和广州府的职权划分,十三行码头区和十三行夷馆区,都归粤海关监督管辖。 除此之外的地区,由广州府所属的南海县和番禺县分别管辖。 具体而言,广州府城的西边是南海县,东边则是番禺县。 两个附廓县的交界处,大概就是现在广州市荔湾区的解放路。 刘把总、,是粤海关监督辖下的巡税营把总。 巡税营,参考的是绿营建制。其干总和把总,都是朝廷命官,税丁们则是无编制的差役。 按照权责,巡税营只有抓人的权力。若想关押玉柱,必须粤海关监督亲自审理后,发下火签。 所以,玉柱他们几个人,都被带到了监督衙门里。 现任粤海关监督,乃是正黄旗下包衣出身的内务府从五品员外郎,文尔善。 刘把总的级别太低了,见不到文尔善本人。他先去找了文尔善的心腹,杨师爷。 杨师爷从绍兴来到广州,可不是为了草民们服务的,他的原则向来是:收钱才办事。 刘把总也知道杨师爷的习性,见面耳语了几句,便递上了一张威廉私下里塞的一百两银票。 杨师爷故意皱紧了眉头,说:“老刘,此事不好办呐。此人只是路过夷馆区罢了,又没有带货做买卖,没有抓他的名目呀?” 刘把总一听就知道了,杨师爷这是嫌弃银子给少了。 为了得到令人心痒的两个小美人儿,刘把总猛一咬牙,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轻轻的推到了杨师爷的面前。 杨师爷只瞥了一眼银票的颜色,便知道了,刘把总又塞了二百两。 嗯,这才是懂事的样子嘛。 三百两银子,才是帮着干坏事的合理价码。 少于这个数目,杨师爷才懒得淌进混水里去呢。 “老刘,你也是知道的,咱们的牢里,只能暂时关押人犯罢了。若要正式定罪,你还要打通南海县那边的关节呀。”杨师爷那可是干坏事的老内行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还不沾惹后患的麻烦,一向是杨师爷的做人准则。 刘把总笑了笑,说:“不瞒杨师爷您说,南海县那边,有老熟人,好办事。” 官官相护之下,南海县衙里的官差们,若想暗中走私发洋财,就需要巡税营的放水。 同理,巡税营的恶棍们,想干坏事了,也需要南海县衙里,坏蛋们的协助。 坏蛋帮着恶棍,一起欺压草民,才是大清的官场常态! “如此甚好,我这便去请监督老爷升堂。”杨师爷一听没有后患,当即点了头,起身去后堂找文尔善了。 玉柱他们五个被带进了监督衙门之后,差役们暂时没有对他们动粗,只是监视着罢了。 反正吧,人都弄进了衙门,只要把程序走完了。到时候,想捏圆或是捏扁,还不是随心所欲么? 杨师爷不仅是绍兴师爷,还可以替海关监督文尔善,做八成的主。 刘把总搞定了杨师爷后,得意洋洋的来找威廉,直接了当的找他要银子。 “五干两,少一两都不成。” 威廉刚刚骗光了约翰的钱和船,反正是白得的,舍了也就舍了。 只要,爱丽丝落入威廉的怀抱之中,他不仅没有损失,还得了个大美人儿,怎么说,都是大赚的。 “成,爱丽丝归我。”威廉没有怎么犹豫,满口就答应了刘把总的敲诈勒索。 刘把总的心里美极了,给了杨师爷三百两而已,他不仅白得了五干两,还有两个小美人儿即将到手。 哈哈,发财得美人,人生两大快事也。 不过,刘把总也没打算放过敲诈玉柱的机会,他走到玉柱的跟前,仰起下巴, 故意给他下套。 “你若是肯献出两干两,外加她们两个,本官就饶了你,怎么样?” 玉柱一听差点气笑了,这种鬼话,他若是信以为真了,嘿嘿,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 “刘把总,你勾结洋鬼子,故意诬陷良民,就不怕将来遭报应么?”玉柱不动声色的反问刘把总。 刘把总仰面狂笑了数声,得意的说:“鸟已入笼,还怕你逃得出本官的手握心么?我还是奉劝一句,乖乖的交钱免了灾为好。不然的话,免得皮肉受苦,还要泡进水牢里,不死也要脱好几层皮呢。” 玉柱明白了,刘把总这是见色起意,死盯上了杏蕊和杏娇了哼,他的女人,刘把总也敢觊觎,简直是活腻味了。 这时,一直等着玉柱下令的牛泰,忽然听见了响亮且怪异的狼嚎声牛泰便凑到玉柱的耳旁,小声说:“主子,大雪和咱们的人都到了。” 实际上,只要玉柱便装出门,他身边的暗处,都会跟着便装的自己人。 就在钦差行辕里,除了差役之外,尚有玉柱带着南下的五十几名军官种子。 玉柱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见玉柱没有下令动手,牛泰又十分机灵的退回了原处。 监督衙门里,算是刘把总的地盘,四周都是他的人。 牛泰和玉柱的窃窃私语,刘把总不仅不担心,甚至还认为,他们应该害怕了, 商量着献钱献美人保命的事儿呢。 杏蕊长得太诱人了,刘把总忍不住的凑过去,色迷迷的说:“小美人儿,跟个土鳖能享啥福?不如就此跟着本官家去,从此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玉,怎么样啊?” 杏蕊气死了,扭过螓首,懒得理他。 杏娇一向是个蔫儿坏的性子,她有心逗逗刘把总,便装出害怕的样子,颤声道:“别抓我,我怕。” 刘把总心下大乐,摸着下巴说:“小乖乖,别怕,只要从了我,准保让你过上好日子。” 牛泰很能沉得住气,只要玉柱不下令,他就不会动手。 拜兴就不同了,他怒瞪着刘把总,厉声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觊觎她们?” 刘把总望着不知死活的拜兴,不由心下大乐,哈哈大笑,说:“本官现在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等监督老爷发下火签,嘿嘿,你就会知道了,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得意忘形之下,刘把总一时不慎,脑袋上的红缨大檐凉帽,竟然掉落到了地上。 这可不是啥好兆头,刘把总赶紧弯腰去捡官帽子。 看见刘把总慌张的熊样,杏娇再也忍不住的咯咯直笑。 杏娇只是笑也就罢了,她居然伏到杏蕊的肩头上,乐不可支的说:“活像一只大笨熊。” 刘把总捡起官帽,重新戴在了头上,见了美人儿轻颤娇笑的动人妙曼,他不由心里一酥。 “小美人儿,你不仅长得俊,笑起来可真好看啊!”刘把总被杏娇嘲笑了,心里也不恼,只当是得手之前的戏耍,逗个趣儿罢了。 这就有点灵猫戏鼠的味道了! 玉柱呢,压根就没看刘把总。没办法,权势和地位,相差太远了。 多看刘把总半眼,都算是玉柱木有品位。 只是,刘把总肆无忌惮的戏弄杏蕊和杏娇的事儿,玉柱已经记下了。 玉柱这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杏娇和杏蕊,就是他的逆鳞。 谁敢觊觎她们,那就擎等着惨烈的报复吧。 这边厢,刘把总得意了。那边厢,威廉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爱丽丝,你只要愿意跟着我,不仅麦士理菲尔德号归了你,一年还有至少两干磅,怎么样?”威廉依旧苦口婆心的想利诱爱丽丝,“要知道,皇家海军舰队的司令,一年也就2000磅而已。” 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威廉上次差点强干了爱丽丝,让她实在是厌恶透了顶, 她很可能就心动了。 现在,爱丽丝恨极了威廉,哪怕是要坐牢,也不想被他碰。 为了气威廉,爱丽丝故意凑到了玉柱的身旁,伸出小手,挽住他的胳膊,并示威性的冲着威廉仰起了精致的下巴。 威廉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正想发作,就听有人大喝一声,“钦差监督大人, 到!” (ps:最后一天了,月票就赏了吧!) 第218章 致爱丽丝 听杨师爷说,抓了几个在夷馆区闹事的刁民,文尔善并没有当一回事儿。 这年头的夷馆区内,哪天不发生几起纠纷? 文尔善搂着荷兰大洋商送的洋情妇,好一阵亲热之后,还小憩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更了衣。 在如今的康熙四十五年,文尔善已经算是极其的时髦了。他不仅抽上了雪茄烟,还学会了饮洋酒。 苏格兰的威士忌,文尔善的后院,摆了十几箱这种洋酒。 洋烟,洋酒,再加上每天都要骑的洋婆子,齐活了! 换好官服之后,文尔善迈着四方步,在杨师爷的陪同下,出现在了监督衙门的大堂内。 等文尔善坐定之后,刘把总赶紧打千下去,恭敬的说:“标下请监台大人金安。” 大清官场的习俗如此,只要是个官儿,都喜欢加个台字。 巡抚叫抚台,提督叫提台或是军门,布政使是藩台,按察使则是臬台,知府是府台。 同理,文尔善这个海关监督,就是监台大人了。 刘把总的把总职务,是掏了大钱,找文尔善买来的。本质上,刘把总算是文尔善的人。 “罢了。”文尔善倨傲的仰起下巴,颇有些不满的说,“汝有何事,非要在这个时候儿,惊扰本官?” 刘把总哈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回监台大人,若不是刁民闹事,怎么敢惊动大人您呢?” “刁民何在?”文尔善没好气的盯了眼刘把总。 刘把总心想,若不是抓人进大牢,必须文尔善发下火签,他只怕是已经抱着两个小美人儿快活了。 “回监台,刁民在那儿。”刘把总拿手指向玉柱。 文尔善顺着刘把总手指的方向,定神一看,哟,这不是钦差出典广东乡试的玉柱么? 玉柱抵达广州的那天,文尔善也去码头迎接了。 在大清的官场之上,文尔善还没见过比玉柱更俊美的男人,印象自然极为深刻。 “可是钦差主考的玉大人?”文尔善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问玉柱。 玉柱微微一笑,答道:“正是本官。” “呀……”文尔善赶紧从堂上跑下来,快步走到玉柱的跟前,深深的扎下千,毕恭毕敬的说,“卑职文尔善,拜见玉大人。” 嗨,堂堂太子爷的奶公,内务府总管凌普,都被玉柱一个弹章就拿下了,何况是从五品员外郎的文尔善呢? 钦差见钦差,官大者为尊。 旗人见旗人,位卑者行千礼,此乃规矩也。 比较尴尬的是,文尔善认出了玉柱,玉柱却不认识他。 不过,没关系,文尔善还算是机灵,他马上转过身子,厉声喝斥刘把总:“狗东西,竟敢诬陷朝廷钦差,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请罪?” 刘把总张大了嘴巴,整个呆住了,直楞楞的傻望着文尔善,竟然没有听出文监台的搭救命之意。 玉柱是何许人也? 他自然听得出来,文尔善是有心替刘把总开脱。这就和上次的御门听政之时,老五主动站出来,叫玉柱退下,性质大致相仿了。 都是开脱之意也! 玉柱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既然文尔善想袒护部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文尔善接旨。”玉柱从袖内拿出黄色的上谕,高高的举过头顶。 文尔善可是皇帝的内务府包衣呢,见惯了旨意的人,玉柱手里的明黄色,他再熟悉也不过了。 好家伙,文尔善赶紧面北背南的跪下了。 监台都跪了,大堂里的杂役税兵们,也都跟着跪满了一地。 只是,刘把总难以置信的瞪着玉柱,结结巴巴的说:“你……你……竟然是钦差?” 玉柱轻蔑的瞥了刘把总,和这种小角色,多说半句话,都算他木有品味。 走到正堂前,面南背北,玉柱展开手里的旨意,朗声念道:“内务府奉上谕,粤海关监督文尔善,贪婪无忌,奸恶成性,著拿交内务府治罪。授玉柱,内务府坐办堂郎中,兼任钦差粤海关监督,钦此。” 文尔善听了旨意后,不由长松了口气。他是皇帝的心腹包衣奴才,只是被拿交内务府,而不是交给三法司治罪,已经是皇帝高抬贵手,要以家法来惩罚他了。 “奴才文尔善,领旨谢恩。”文尔善乖乖的接了旨。 玉柱颁了旨意之后,当即吩咐了下来,“来人,摘了文尔善的顶戴,拖下去。” “嗻。”拜兴当即上前,摘了文尔善脑袋上官帽子,将他带了下去。 就在这时,已经得了讯的几十个军官种子们,拿着家伙事,冲进了大堂。 “刘把总,你胆敢诬陷钦差大臣,擎等着抄家灭族吧?来呀,拿下了。” 玉柱扫视了全场一周,刘把总的手下们,全都垂首跪着,没有一个站起来替他出头的。 “嗻。”牛泰带人上前,打掉了刘把总脑袋上的顶子,反扭双臂,五花大绑了。 见势不妙,杨师爷慢慢的后退,想找机会溜之大吉。只是,为时已晚,玉柱的人,已经控制住了整个大堂,他也只得乖乖的束手就擒了。 解决了文尔泰和刘把总后,玉柱面带微笑的坐到了,文尔善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威廉先生,你惹下大麻烦了呀。”玉柱浅浅的一笑,用英语告诉威廉,“诬陷朝廷钦差,抄家都是轻的,满门老小都要上断头台的。” 如今的大清,可不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后的晚清。 大清尚未挨锤。所有的洋人,在大清国境内,都不可能享有所谓的治外法权。 说白了,威廉落到了玉柱的手里,玉柱想搓圆搓扁,皆可随心所欲也! “大人,我有话说,请听我的解释……” 十几年来,威廉每年都要往返于印度和大清之间,至少一次。他的汉话虽然腔调怪异,却也算得上是清国通了。 只是,玉柱另有打算,压根就没心思听威廉的辩解。 拿下了威廉之后,玉柱顺手把约翰也捉走了。 杏蕊和杏娇笑嘻嘻的去收拾卧室和正房了,玉柱则把爱丽丝带进了内书房中。 “美丽的小姐,您招惹了莫大的祸事,懂么?”玉柱笑眯眯的望着爱丽丝。 爱丽丝虽然听不懂汉话,但是,威廉被抓,已经足以敲响警钟。 “尊敬的绅士,请原谅我的鲁莽。”爱丽丝抑制住内心中的慌乱情绪,勉强牵裙蹲身行礼,想利用女人的优势,侥幸逃脱玉柱的惩罚。 原本,玉柱确实是打算利用爱丽丝,充当去英国招募工匠的工业间谍。 现在,更有用的威廉,落到了玉柱的手上。 嘿嘿,爱丽丝就没有大用了! “尊敬的小姐,你若是不乖的话,我会把你卖去非洲,给某些酋长,当幸奴。”玉柱缓步走到爱丽丝的跟前,抬手勾住了她精致的下巴,笑眯眯的说,“你不会告诉我,你还不知道黑色非洲的奴隶贸易吧?” 无辜的玉柱,被爱丽丝狠狠的摆了一道,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正是心狠之时。 被女人耍了,收点利息回来,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 “你……你想干什么?”爱丽丝的芳心颤抖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的玉柱,异常之危险。 “尊敬的小姐,你难道不觉得么,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呵呵,你比奥兰治王妃那个话唠,还要啰嗦十倍呢,实在是鸹噪得紧。”玉柱此话不一出口,爱丽丝的脸色立时大变。 爱丽丝的父亲是英格兰的侯爵,她是地道的英国女勋爵,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奥兰治王妃,正是死于天花的英国国王玛丽二世呢? “你……你是谁?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爱丽丝惊慌失措的脱口而出。 玉柱仰起下巴,微微一笑,说:“尊敬的小姐,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呀。唉,我还知道,四年前,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法国舰队,被安妮女王的情夫,乔治·鲁克上将率领的英荷联合舰队,打了个全军覆没。” “你……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呀……”爱丽丝做梦都料不到,玉柱竟然对英国拿下直布罗陀的战役,了如指掌,芳心之中,就更是慌乱了。 “尊敬的小姐,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乖乖的听话,那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必将被卖去黑色的非洲。另一个选择嘛,喏,自己乖乖的趴到书桌上去。” 玉柱吩咐过后,却在无意中发现了雪茄的踪影。 他不由大喜过望,嘿嘿,很久没有享受过烟草的滋味了。 爱丽丝迟疑着没有动,玉柱戏耍的很开心,暂时懒得理她。 玉柱走过去,拿起一支雪茄,放到鼻子前,深深的嗅了嗅。 嗯哼,浓郁芳香之极,确实是上等的古巴雪茄那味儿! 玉柱用手轻轻的按压整支雪茄,雪茄表面,并没有太硬或太软的点。 而且,雪茄里既没有结块,端部的烟草和茄衣,都没有变色。 就在爱丽丝讶异的注视下,玉柱拿起雪茄烟,凑到蜡烛上,点燃了烟草。 玉柱深深的吸了口雪茄,并迅速的吐了出来,并未咽下喉内。 嗨,久违的烟草味道,火辣够味儿,玉柱又吸了一口。 玉柱惬意的吐了个好几个烟圈,一圈接一圈的朝着半空中荡去。 “呀……”爱丽丝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声,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玉柱很擅长吸雪茄。 “尊敬的小姐,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趴到书桌上去,乖乖的接受我的惩罚吧。” 卖去非洲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呀。 玉柱嘴里叼着雪茄,又品了几口威士忌,略微用了点手段,将心乱如麻且半推半就的爱丽丝,摁在书桌前,狠狠的欺负了一通。 第219章 流氓有文化 玉柱的嘴里叼着雪茄烟,翘起了二郎腿,爱丽丝双眼略带红肿的横坐在他的腿上。 吐了个烟圈后,玉柱笑眯眯的问爱丽丝:“那个威廉是个什么来历?” 爱丽丝低垂着头,没有搭理玉柱。 玉柱微微一笑,爱丽丝有小情绪,他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被他欺负之前,她居然还是个雏。 没办法,他太过粗鲁的弄疼了她。 “你若是乖乖的听话,将来,就可以作为我的代表,出面接洽各路洋商。” 玉柱的手下暂时没有一个洋务人才,但是,他又确实需要一个白手套,充当他的传声筒。 爱丽丝正好合适!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个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只是,玉柱确实没有想到,在男女关系异常复杂开放的带英,身为女勋爵的爱丽丝,居然没有破过身。 嘿,这算不算是捡到了宝? 爱丽丝还是不想理会玉柱,玉柱也不生气。 恰好,被泡在水牢里的威廉,第八次求见玉柱,玉柱便拽了爱丽丝,一起去了水牢那边。 说实话,大清的黑牢里,最可怕的并不是打屁股,也不是抽鞭子,而是被泡进水牢里。 正常人,在游泳池里,泡上两个小时,手脚的皮肤,已经发白,甚至是起皮了。 若是在水牢里泡上几天,嘿嘿,腿上的肌肉都会烂掉。 到了水牢之后,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威廉的哀求声。 “求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实在是站不住了。” “行行好,我腿上的皮,已经泡烂了。“ “我有钱,真的很好有钱,只要放我出去了,再多的钱,我也愿意出。” 玉柱听得出来,威廉带着哭腔。 监督衙门的水牢,并不是露天的,而是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 下水牢的台阶很陡,玉柱主动向爱丽丝伸手过去,爱丽丝却把头一扭,装没看见似的。 嗨,这个洋妞被整疼了,心里憋着气,还在使小性子呢。 玉柱故意把脸一板,冷哼了一声,硬拽了爱丽丝的小手,扶着她,连下了几十级台阶,平安的来到了的地底下。 到了平地上,玉柱由着爱丽丝挣脱了他的手。 走在前头的牛泰,拿起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在前头照路。 地牢的两侧,全是灰砖砌成,呈椭圆形一直到顶。 过道的两边,各有一条粗长的铁链子。 每隔大约三尺的样子,铁链子上就有短铁链带着的大铁环,一看就知道,这是锁人的地方。 继续往前走,每隔大约一丈的距离,墙上就会有一个铁栅栏门。 “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水,我要喝水,渴死了呀。” “放我出去,我没犯王法……” 地牢里,喊冤的声音,叫屈的呐喊,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地狱般的悲歌。 在火把光的照射下,隐约可见,铁门里的空间很矮,根本无法站立。 玉柱注意到,爱丽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了。 嗯哼,这个洋妞其实不仅聪明,而且很狡猾,她显然已经想明白了,为啥铁门里的牢房,让人无法站立。 在地牢的尽头,威廉那熟悉的声音,一直不断。 “求求你们了,我泡得受不了了,腿会烂光的!“威廉是个清国通,他喊的是略带生涩的汉话。 玉柱站到了水牢的铁栅栏门前,却看不太清楚牢里的情况。牛泰很聪明的将手里的火把,穿过铁门的细缝,伸了进去。 这一下,爱丽丝看清楚了。 只见,威廉的脖子上,戴着重枷,两只手被锁死在枷内,根本无法动弹。 定神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威廉的小腿以下,全都泡在散发出恶臭味的黑水之中。 内心已经崩溃的威廉,看见玉柱来了,他赶紧淌着臭水,走到铁栅栏前,哭着说:“求求您了,放我出去吧。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玉柱冷冷的一笑,仰起下巴,用英语说:“尊敬的绅士,你来天朝都这么久了,膝盖还这么硬?显然是还不服啊,那我先走了。“ 威廉在臭水里,已经泡了两个多时辰,他实在是受够了,双膝不由一软,径直跪到了臭烘烘的黑水之中,哭喊着求饶。 “大人,您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玉柱没看威廉,却一直留心爱丽丝的表情。 就见,爱丽丝的俏脸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微微发颤,隐隐听见磨牙的细微动静。 嗯,她怕了,怕得很厉害,这就对了嘛! 说白了,玉柱故意领着爱丽丝下地牢来,就是想让她看清楚,不乖乖听话的下场,是个啥样? 随着玉柱的一声吩咐,威廉被领出了水牢。 威廉的两只脚刚碰到干地上,他便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青灰色的地砖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带他去换身衣服,吃顿饱饭,歇息一下。等他想清楚了,再领来见我。“玉柱扭头吩咐牛泰。 牛泰大声说:“。” 出去的时候,爱丽丝沿着陡峭的台阶在前边往上爬,玉柱在后伸着手掌,托着她的臀,免得她摔了下去。 牛泰,则护在玉柱的身后。 出了地牢后,玉柱伸手拉住爱丽丝的小手。这一次,她没敢用力甩脱了,乖乖的任由玉柱牵着她。 回到内书房后,玉柱再次点上一支雪茄烟,依旧翘起二郎腿,并和方才一样的,让爱丽丝横坐于他的腿上。 “嗯,做我的女秘书,兼情妇。若是表现上好,你很有可能带着几万英镑,甚至是几十万英镑,非常风光的回伦敦去。”玉柱抬手强行扳过爱丽丝的脸,忽然沉下脸,“若是不乖的话,你也已经看见了威廉的下场了吧?” 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得到外邦进贡的一匹名号“狮子骢”的宝马。 此马不但日行干里且性子暴烈,使人难以驾驭,很多人对这匹烈马都无计可使。 武则天曾经说过:臣妾需三物便能驭之,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 女人天生慕强,若想压服她,就必须展现出强大的实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玉柱的软硬兼施之下,不愁爱丽丝不就范。 书桌上的精彩故事,再次上演之后,玉柱明显察觉到,爱丽丝不仅顺从了许多,而且还小小的主动了一把。 驰骋过后,玉柱搂着爱丽丝,详细的问了很多东西。 包括,爱丽丝的出身,家族,人脉等情况。 当然了,重头戏是威廉的各种情况。 这一次,爱丽丝明显是屈服了,有问必答,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傻子都看得出来,男人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水牢里,那散发出恶臭味的黑水,爱丽丝只要一想起来,就禁不住的干呕。 爱丽丝的父亲,过世前,是个拥有大片庄园的侯爵。 威廉的家世,就更显赫了。他的父亲是位公爵,他的伯父还是皇家海军上将。 嗯哼,皇家海军上将的家族,那简直是妙极了呀! 舰炮使用的颗粒黑火药,燧发枪,炼钢的技术,造船的技术,这些都是玉柱最需要的好宝贝。 爱丽丝乖了之后,玉柱也没有亏待她,径直从抓回来的下人之中,找来了威廉的专用厨子。 七分熟的煎牛排,法式煎鹅肝,鸡丁沙拉,烤大虾苏夫力等等,美味佳肴,接二连三的端上了餐桌。 美中不足的是,监督衙门里,并无长条餐桌,而是大圆桌。 爱丽丝原本以为,玉柱肯定不懂刀叉的用法。 谁曾想,玉柱左手拿叉,右手刀,切牛排的动作,不仅娴熟而且极为流畅。 随着玉柱的一声吩咐,仆人们监督衙门的地窖里,取来了冰块,切小之后,捧上了餐桌。 托了小冰河时期的福气,冬天的广州,最冷的时候,珠江的岸边也会结冻。不然的话,也就没有冰块可用了。 在爱丽丝的默默注视下,玉柱先在酒杯里放入一块大冰块,接着以1:2.5的比例先后倒入威士忌和水,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水割法”。 被冰块和水稀释后的威士忌,没有原本那么浓有郁刺激,反而呈现出一种淡雅的风味,非常适合用来配餐。 “cheers,我的甜心小宝贝!”玉柱笑眯眯的拿起高酒杯,和爱丽丝手里的酒杯,轻轻的一碰。 爱丽丝的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不知道是个啥滋味了! 内心藏着恶魔的男人,整个作派,像极了英国上流社会的顶级绅士。 还真别说了,玉柱用水割法调制的威士忌,令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的爱丽丝,有了一种大开眼界之感。 士大夫之家用膳,讲究的是食无语,筷无声。 西餐则不同,洋人们习惯于边吃边聊,甚至是高谈阔论玉柱喝了口威士忌,笑眯咪的问爱丽丝:“我尊敬的小姐,有本著名的小说, 叫傲慢与偏见,不知道,您看过没有?” 十九世纪才出版的傲慢与偏见,爱丽丝自然是摇头不知的。 于是,趁着吃饭的时机,玉柱给爱丽丝讲了故事的梗概。 小乡绅班纳特有五个待嫁闺中的千金,班纳特太太整天操心着为女儿们物色称心如意的丈夫。 "新来的邻居宾利(bingley)是个有钱的单身汉,他立即成了班纳特太太追猎的目标。在一次舞会上,宾利对班纳特家的大女儿简(jane)一见钟情, 班纳特太太为此欣喜若狂…”随着玉柱声情并茂的描述,爱丽丝很快就沉浸到了世界名著的海洋之中。 嘿,文学女青年,最好骗了! 唉,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ps:这一更,应该满意了吧?我自己觉得,写出了新意。) 第220章 大事业 用罢晚膳后,威廉跪到了玉柱的跟前,拜兴和牛泰分列玉柱的两侧。 玉柱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了纸,手里拿着威廉那里得来了的鹅毛笔和墨水。 “尊敬的威廉先生,我现在问你的问题,都必须如实的回答,明白么?”玉柱没有威胁威廉,但是,威廉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威廉怕极了水牢里被臭水泡着滋味了, 赶紧表明了心迹。 “嗯,我想知道爱丽丝小姐家的真实情况。”玉柱不想打草惊蛇,故意先问了爱丽丝家的情况。 “爱丽丝小姐的家里,是个落了魄的侯爵,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家里是她哥哥约翰说了算…”威廉打着爱丽丝的主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对她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玉柱一边仔细的听,一边拿着手里的鹅毛笔,在纸上记录下要点。 据威廉说,爱丽丝的哥哥约翰,继承了侯爵的爵位,做生意还是很有几手的, 缺点是好色和好赌。 另外,爱丽丝的家族,已经败落了,在英国的地位一落干丈。 玉柱吸了口雪茄,又品了一口加冰加水的威士忌,嗯,有这么一个贪财好色的便宜大舅哥,肯定算是好事了。 只是,这个时代的英语词汇,和现代的英语,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玉柱必须追问具体的词汇拼法,才能掌握其中的真实含义。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即使是大扩招的年代,博士非但没有扩招,反而减招了。 不夸张的说,在玉柱的那个时代,只要是能够顺利毕业的博士,都有一定的真本事。 博士论文,肯定是用英文书写的。 掌握了爱丽丝的情况后,玉柱又问威廉:“皇家海军舰队里,最大的战列舰, 有多少吨重?多少门重炮?” “报告大人,如今的皇家海军的风帆战列舰,最大的那艘已经有三干五百吨了……”威廉不敢隐瞒实情,一五一十的介绍了实情。 据威廉的招供,皇家海军现有一级风帆战列舰五艘,每艘的吨位大约在2500- 3500吨之间。 这种海上的大怪物,拥有三层火炮甲板,火炮的数量在106到122门之间,水手和炮手们的定员900人以上。 另外,英国皇家海军装备的火炮,以弹丸的重量划分,主要是9磅、12磅、18 磅、24磅和32磅五种火炮,口径分别为10.4厘米、11.5厘米、13.1厘米、 14.4厘米和15.9厘米。 通过威廉的介绍,玉柱知道了,皇家海军的旗舰,造价昂贵之极,一艘就要 10万英镑以上。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英国对外贸易总额,也就是一千万英镑。并且,英国的关税总收入,也就一百多万英镑罢了。 嗯,带英确实是真心重视海上霸权,历史上拼命搞军备竞赛,狂造无畏级战列舰,就是要保持两强标准的巨大优势。 两强标准,即带英的海军实力,必须超过海军二、三号强国的总和。 接下来,玉柱又详细了询问了威廉的家族情况。 当玉柱得知,跟着威廉一起来广州的儿子,居然有两个的时候,玉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 很好,好极了,很强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玉柱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管是威廉,还是爱丽丝,都不过是迫于他的权势威压,暂时的屈服罢了。 现在,威廉既然带了两个儿子来大清做生意,那简直是天赐良机了。 威廉肯定是要扣在广州做人质。只是,威廉的两个儿子之中,玉柱只打算选一个出来,放他回英国去帮着办事。 玉柱确实不懂怎么造船,但是,他懂人性。 威廉的两个儿子,只回去一个,玉柱就不怕他阳奉阴违了。 逻辑其实也很简单,回去的那一个,若是不肯用心替玉柱办事。 也就是不诚心想赎回父亲威廉,嘿嘿,到那个时候,家族财富的继承权,那是不想要了啊。 十八世纪初的英国,是典型的自由资本主义社会。 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性,就是钱多,就有地位,就可以收买官员赚更多的钱。 大英的社会里现实得很,没钱,就是无人问津的小赤佬。 大清和大英正好相反,在大清,有权就有钱。比如说,和中堂,玉圳卿。 玉柱问得越来越细,威廉心里震撼,完全可以用海啸来形容了。 通过威廉的介绍,玉柱赫然发现,这个时代的法国舰队,其实也很强大。 虽然,几年前,太阳王路易十四的舰队,全军覆没了一把。 但是,法国人很有钱,造舰规模异常之巨大,居然超过英国舰队的总吨位。 具有海洋意识的带英资本家们,其实很不好哄骗。但是,土包子一般的法国资本家,就不同了。 嘿嘿,玉柱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曲径通幽的金光大道。 更重要的是,让英国国籍的小威廉,去骗法国人,完全没有心理障碍啊。 玉柱连吸了几口雪茄,竟然因为吸快了,呛得眼泪鼻涕横流。 这是高兴的眼泪呢! 审问了威廉之后,玉柱可谓是惊喜连连。 因为,就在威廉的商船之上,就藏了十几支燧发枪和两门18磅炮,颗粒装火药若干桶。 玉柱完全可以理解威廉的搞法。海盗众多的当下,海商的船如果不藏些枪炮, 那才是想死! 嘿嘿,戴梓就藏在这座监督衙门里呢玉柱决定带着戴梓一起南下,其实也是冒了一定风险。 不过,他是地道的旗人,不是南方的汉人。即使,康熙将来起了疑心,玉柱也有推脱的余地。 研究清楚了洋人的枪炮,将来好打准噶尔,理由都是现成的。 深夜,玉柱回房就寝的时候,却赫然发觉,杏蕊和杏娇二女,伺候得格外卖力,惟恐榨不干也。 玉柱是人不是神,在二杏的夹击之下,没过半个时辰,就成了面条山高皇帝远。 在这座监督衙门里,玉柱就是说了算的祖宗。 太阳照屁股的时候,玉柱又是睡到自然醒。 玉柱醒来之后,杏娇已经起了身,就剩下杏蕊还躺在他的身边。 圈住了杏蕊的蛇腰,玉柱笑眯眯的逗她:“昨儿晚上,你们俩差点没把爷吸干喽。” 杏蕊抿唇一笑,说:“杏娇说了,不把您榨干的话,肯定会打那个洋婆子的主意。” 玉柱暗暗咬牙,杏娇那妮子,果然是奸诈狡猾无比,深通男人的弱点。 雨露,给了二杏,很自然的就无法洒给爱丽丝了,就这么简单爱丽丝的哥哥约翰,很不靠谱。 据玉柱的判断,即使用爱丽丝作人质,约翰恐怕也不可能真的在意她的安危。 所以嘛,玉柱并不打算采用对付威廉家的办法,而是换了一招。 嗯哼,女人不在乎男人的情况,多如牛毛。 但是,不在乎孩子的女人,还是很少见的。 客观的说,爱丽丝的肚子被搞大了,生了娃,也是私生子,不可能影响玉柱正经儿子们的家族继承权。 在带英和高卢鸡那边,权贵们几乎个个有情妇,没有家族继承权的私生子们, 可谓是遍地爬。 五日后,玉柱下请帖,请来了十三夷馆的所有大洋商,到监督衙门里作客。 私下里,玉柱可以狂飙英语,但是公开的场合之下,他就不能这么莽撞了。 洋商们齐集于一堂之时,各种自助性质的餐点和酒水,摆满了监督衙门的后花园。 就在洋商们窃窃私语的揣测新监督的心意之时,玉柱携了爱丽丝,正式闪亮登场。 今天的玉柱,没穿大清的便装,而是一整套白色的西装,手拿一支文明棍,头戴英式高顶的黑色圆礼帽。 这种礼帽,正好可以遮得住脑袋上的丑。 “达令,请允许我帮您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东印度公司澳门分公司的主席,丘吉尔勋爵阁下。” 挽住玉柱手臂的爱丽丝,含笑把主动凑过来的丘吉尔,介绍给了她的男人。 “监督阁下,鄙人很荣幸见到您。”丘吉尔脱了头上的礼帽,弯腰挥帽行了礼。 玉柱惦记着东印度公司的股票,自然对丘吉尔很客气了。 “尊敬的丘吉尔勋爵阁下,鄙人代表粤海关,热诚的欢迎您光临广州。”玉柱故意装作听不懂英语的样子,由着爱丽丝居中做翻译。 丘吉尔真以为玉柱听不懂英语,便笑着对爱丽丝说:“尊敬的爱丽丝勋爵阁下,鄙人听说,威廉阁下,一直到处找您呢。” 爱丽丝听得出来,显然是丘吉尔善意的提醒。 只是,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不仅威廉落入了玉柱的手心里,就连爱丽丝本人,也成了恶魔男人的笼中鸟了。 玉柱很享受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奇妙感觉,他故作茫然的盯着爱丽丝,一副等着女人翻译的样子。 爱丽丝暗暗咬紧了牙关,歹命,她居然傻到招惹了这么可怕的男人,实在是悲剧了呀。 据威廉的介绍,1670年查理二世发布了五条法律,授予东印度公司自主占领地盘、铸造钱币、指令要塞和军队、结盟和宣战、签订和平条约和在被占据地区就民事和刑事诉讼进行审判的权利。 玉柱心里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股票,将来会非常值钱。只要买入了,就是大赚而特赚了。 这就好比,2004年,企鹅公司在香港上市时,开盘价是4.37元。 如果当时,有幸运儿买入了几百万股,并且长期持有了。 嘿,擎等着翻九十倍的暴利吧! (p5:新的一月开始了,求保底的月票,今天下午必有加更!) 第221章 港岛划圈 玉柱仔细的看过帐本,东印度公司从大清国,购买最多的产品,第一是茶叶, 第二是瓷器,第三才是丝绸制品。 而且,玉柱还知道,大半个世纪之后的英国茶叶委员,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从不肖商人那里,获得种茶树的方法。 三原因其实很简单,英国人养成了喝下午茶的习惯后,中英之间的茶叶贸易,被东印度公司垄断了。。。 垄断猛于虎! 马嘎尔尼访华时,从大清带走了江西的茶树,并转交给一名叫约瑟夫班克斯的植物学家。 约瑟夫·班克斯,很有本事,他真的在印度的加尔各答,移植成功了。 但是,东印度公司考虑到了垄断清国茶叶的暴利,并没有用加尔各答的茶叶。 最早时,东印度公司销量中国茶叶的销量,只有万磅左右。现在,已经飙升到每年500万磅之多,英国人已经离不开来自中国的茶叶了。 东印度公司,需要茶叶,而茶叶都掌握在十三行的手里,也就是掌握在了玉柱的手里。 大家都是生意人,彼此互有需求,这就很好合作了! 玉柱手里拿着一只酒杯,和丘吉尔两个人凑在一起,通过爱丽丝的所谓翻译, 相谈甚欢。 和一般的散商不同,东印度公司是一家值得尊重的公司。 这种尊重,并不是情感上的尊重,而是实力上的重视。 战略上可以藐视它,但是,战术必须重视它。 江湖,实力论也! 这一次,丘吉尔从澳门赶过来,除了参加玉柱的party.之外,还想在十三夷馆区内,买个地皮,建个正式的商馆。 按照大清的规矩,洋人建洋商馆,必须获得玉柱的同意。 玉柱听了丘吉尔的想法后,二话不说,当即点头答应了。 很明显,丘吉尔不过是个试探罢了。玉柱第一时间点了头,马上就令他意识到,年轻的监督大人和文尔善那个老官僚,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距离用午膳,还有段时间,玉柱把大家请到后花园的草坪上,然后击掌了两下。 这时,后花园的上空,突然响起了《帕凡舞曲》悠扬的曲调。 爱丽丝立时瞪圆了两眼,一眨不眨的盯在玉柱的脸上,这是个什么样的魔鬼男人? 令爱丽丝,和所有在场的洋商们,做梦都没有料到的是,在大清国钦差监督的后花园里,居然出现了欧洲各个宫廷异常流行之帕凡舞曲。 帕帆舞,又称之为孔雀舞,是一种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盛行的缓慢双宫廷舞步,由许多对双人舞者组成一个队列,2/2拍,舞步缓慢而庄重。 通常情况下,帕帆舞与盖里尔舞,配对演出。 “女士们,先生们,舞曲已经响起了,尽情的跳吧!”玉柱冲着爱丽丝眨了眨眼,让她把他的话,翻译给大家。 爱丽丝克制住内心的震撼,当众宣布了随意跳舞的好消息。 结果,各国的洋商们,为大清的钦差监督大人,如此的开明,一起欢呼鼓掌起来。 一时间,洋商们带着自己的舞伴,纷纷下场对舞。 玉柱其实不会跳这种沉重而缓慢的宫廷舞,可是,爱丽丝硬要教他跳舞。 “甜心小宝贝,我可不想当众出丑。不如,换个地方,你来教我吧?”玉柱提的要求,合情合理,爱丽丝也就答应了。 结果,在玉柱的内书房里,玉柱拉着爱丽丝,跳起了贴面舞。 爱丽丝被玉柱磨得面泛红潮,羞涩难当。 闹够了后,玉柱还是很配合的跟着爱丽丝,学会了帕帆舞与盖里尔舞。 当玉柱携着爱丽丝,一起出现在了舞场中时,洋商们立时都沸腾了,口哨声, 尖叫声,满天飞。 舞罢,用午膳自助餐的时候,玉柱高高的举起酒杯,说了祝酒词。 “女士们,先生们,我要想向诸位宣布一个好消息,从即日起,每艘船的船钞额,一律降为50两白银。”玉柱当众宣布的消息,的确是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这个时代的洋船抵达广州的港口之后,除了正常的货物纳税之外,还需要按照船只的大小,征收“船钞”银。 船钞银,根据商船的大小,分为三等,依次为六百两、一千一百两和一干四百两。 据威廉所说,如果没有这种昂贵到离谱的船钞额,来广州做生意的洋商,至少会多出九成以上。 玉柱当然能够理解,威廉的说法,颇有道理! 所谓的船钞银,就和大清的各个城市,进门都要收城门税的性质一样,都极大的阻碍了商业的流通。 今天,玉柱掏钱请客,目的就是想通过各路洋商的嘴巴,把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广泛的传播出去。 说白了,来的洋商越多,玉柱就越高兴。 经过私下里的讨价还价,老皇帝给了玉柱半年的缓冲期。那之后,必须交给内务府每年一百万两银子的关税银。 请客吃顿饭,跳几场宫廷舞,就把招商的好消息传遍了洋商之中,这是何等厉害? 酒酣耳热之际,玉柱顺势把宇宙行票号的甄氏,当众介绍给了洋商们。 控制了金融,才能赚取最大,也是最丰厚的利润! 另外,玉柱把提前印刷好的报关单,命人分发给了洋商们。 从此后,税兵检查的时候,按照报关单的明显,一一进行核对。若有瞒报,或是夹带违禁品,查一罚千。 爱丽丝,越看玉柱,越觉得迷惑不解了,这还是颟预无能的大清官僚么? 散会之后的第二天,玉柱就带人去了香港岛。 玉柱的随行人员有,林燕儿的亲哥哥林章武,以及杏蕊、杏娇和爱丽丝。 至于拜兴和牛泰,以及那五十几个军官种子,也都跟着来了。 这个时代的香港岛,只有一个小渔村罢了。 岛上的土地,根本无法种田。 小农社会,无法种粮食的地,再多也不值钱。 玉柱在香港岛上,待了两天,命林章武尽可能多的买下荒地,尤其是海边的荒地。 离开香港岛后,玉柱转道又去了澳门岛。 这个时代的澳门岛,和香港岛迥然不同。 葡萄牙人,很早就来了澳门岛,并获得了大明和大清的允许,可以在岛内定居。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澳门岛也变得很繁荣了。 粤海关下辖省城大关、澳门总口、乌坝总口、庵埠总口、梅菉总口、海安总口、海口总口七个总关口,每个总关口下面又有若干小关口。 其中以省城大关和澳门总口,地位最为紧要,乃中枢命门所在。 省城大关设在广州五仙门内原盐院旧署(今起义路与素波巷之间),而最具战略位置的虎门口和黄埔口,均隶属省城大关。 玉柱过来澳门总口视察,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据威廉所言,澳门的某个商行的院子里,其实是走私枪炮的总窝点。 玉柱一听这事,马上就来劲儿了。 免费的燧发枪和火炮,天予不取,绝对是暴殄天物也! 先去香港岛,那是玉柱不想打草惊了蛇。 玉柱到了澳门岛后,每天宴请洋商们,或是赴洋商们的宴请。 带着雕的牛泰,成了侦察那家商行的主力军。 玉柱是个很谨慎的性子,要么不动手,动手就必须是一击必中。 实际上,威廉的消息、,也仅仅是耳闻罢了,他并不是走私枪支的业内人士。 按照玉柱的估计,燧发枪和火炮,藏在那座院子里的机率,其实是很小的。 更大的可能性,燧发枪和火炮,都藏于海面的商船之上。 因为,康熙裁了广东水师之后,大清对于澳门等外海的控制力度,简直是没法说了。 不过,幸好牛泰养了金雕。 金雕虽然不会说话,却可以在牛泰的训练下,从空中,盯上走私的头目,再找到那条走私的船。 说实话,澳门港内停靠的大小船只,足有好几十艘。 如果不能精准的瞄准走私的那条船,官兵只要从岸上过去,就会被发现的。 到那个时候,火器肯定都会被抛入海里,只能抓了个寂寞。 把牛泰留在澳门岛后,玉柱带着人,去了上横挡岛的虎门水师营。 没办法,从威廉那里抄家得来的燧发枪,需要专门的训练场地。 监督衙门里,肯定是合适每天放枪的玉柱的手里,只有虎门水师营这一股武装力量。而且,上横挡岛,属于军事禁区,没有闲杂人等。 不管是广州将军,还是两广总督,或是广东提督,都无法插手进来。 玉柱不熟悉燧发枪,但是,当过皇家海军军官的威廉,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教官。 客观的说,玉柱用人,向来都是唯才是举,不在乎所谓的忠诚。 老话说的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平常时期,大家都会表现得很忠诚。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真正忠诚的手下,又有几人? 所谓的忠诚,实在是太过昂贵了,不如干脆赏罚分明的唯才是举! 威廉的人品很差,但是,这位前皇家海军的军官,也确实不是白混日子,对于提高燧发枪的射击速度,颇有些个人的心得。 军官种子们,上岛之初,排枪射击的速度,仅为一分半钟一发而已。 过了半个月后,射击的速度,就加快成了一分钟两发。 说白了,有了组织性和纪律性基础的军官种子们,再来训练射击的速度,事半功倍矣。 第222章 急召回京 半个月,牛泰回来禀报说,走私火器的洋船,一直不肯靠岸,并且突然驶向了南洋。 没办法,三桅洋船的速度,比虎门水师营的战船速度快得多。洋船成心想跑, 根本就追不上去。。。 三只能放弃了! 玉柱当上粤海关监督后,既没有大规模的裁员,又没有做过多的调整。 大幅度降低了船钞的收费之后,到港的洋船,与日俱增,络绎不绝。 而且,报关纳税的形式,被改变之后,洋货的关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半年内,增加几十倍之多。 原本,康熙给玉柱提的要求是,一年半内,上交一百万两银子的关税。 现在,仅仅过去了半年,粤海关收到的关税,已经超过了九十万两。 很显然,康熙交给玉柱的捞钱任务,必将轻松完成。 这个主要是,在详细的报关单之下,洋船携带的洋货,一目了然,导致的税款自然增长。 降低船钞之前,到港的洋船,每月仅为十几艘。如今,每天都有好几艘洋船, 从印度和南洋过来。 洋商多了之后,难免会频繁出现商业纠纷和治安摩擦,广州府不堪重负之下, 告了玉柱一状。 结果呢,玉柱等的就是地方官的告状。他顺势上了折子,向康熙申请,开辟香港那片荒地,作为洋商们的新聚集地。 康熙精通的是政治和军事,对于海外贸易和怎样搞钱,自然是要依赖玉柱去办。 于是,在康熙点了头之后,玉柱就把香港岛,划为贸易特区了。 洋商们,不许出香港岛,华商们则可以自由进出香港岛。 这么一来,原本坐地收钱的广州十三行,眨个眼的工夫,就被玉柱架空了。 如今的天子南库,已经变成了香港八十行。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玉柱正要大展鸿图之时,老皇帝忽然来了旨意, 命他速速回京,续任崇文门监督。 没办法,换下了玉柱之后,新任的崇文门监督,颟预无能,坐在宝山上,捞的钱却一天比一天少。 老皇帝生气了,索性把玉柱又调回了京城。 历史上的嘉庆帝,干掉了和中堂之后,只快活了三年而已。然后,不管是国库,还是皇帝的私库,收入都直线下降,很快就入不敷出了。 不管啥时候,人才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这一次的南下,玉柱最大的收获是,五十几个军官种子,不仅能够熟练的排枪射击,而且也达到了一分钟内四发的优秀水准。 再就是,玉柱提前买下的香港岛地皮,在洋商们的争抢之下,转手之间,就赚了几十倍的纯利润。 令人遗憾的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小威廉只是招募来了一批法国的造炮工匠, 造船、造燧发枪和炼钢的洋人工匠,一个都没有。 玉柱离开广东的时候,爱丽丝的肚子被搞大了,只能留在香港岛上,待产。 康熙四十六年夏至的这一天,玉柱的官船,顺利的抵达了通州码头。 按照惯例,钦差大臣回京,不能直接回家,而应住进京郊的馆驿。等陛见了之后,才能回家。 只是,玉柱还没有下船,有人就找上门来。 “著玉柱即刻进宫,陪朕下棋。”魏珠笑眯眯的传了康熙的口谕,“玉大人, 万岁爷想念得紧,命老奴专程来接您进宫呢。” 吴江压根就不须玉柱帝眼色,觑准了个空子,就暗中塞了一张银票给魏珠。 大半年没见了,魏珠见玉柱还是这么的通透,不由起了谈兴,小声说:“青龙胡同的西边,最近不怎么太平。” 玉柱一听就懂,青龙胡同的西边,正是老八的贝勒府。 老四和老八是邻居,老四的贝勒府,就在老八家的西侧魏珠那可是老油条了,他说话,哪怕是暗示,也都是点到为止,含而不露。 听不听得明自,就全靠你自己去细品了进了乾清宫之后,玉柱刚进静心斋,就跑过去,抱住了康熙的一条腿,红着眼圈哭道:“老爷子,可想死我了。” “唉…”康熙被玉柱这么一招惹,眼圈也不禁红了,噎了半天气,才说, “我也挺想你的,快,快坐下,陪我说说话儿。” “魏珠,茶已经凉了,换热的来。“随着老皇帝的一声吩咐,魏珠赶紧张罗了。 只是,换了茶之后,魏珠缩在门边,心里却在想。 刚上不久的茶,万岁爷就说凉了。嘿,玉柱走的这大半年,圣宠不仅没衰,反而更胜于以往了。 万岁爷提前备好了茶,等着臣下来喝的事儿。除了玉柱之外,再无第二人,有此恩遇了。 也需要康熙发问,玉柱就把在广东那边干过的事儿,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康熙。 末了,玉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瞒您说,我没管好自己,居然把个洋婆子的肚子搞大了。” 此话可谓是粗俗之极,十分的无礼。 康熙被惊到了,沉吟了片刻,才问玉柱:“你不是带去了两个婢女么,她们都没动静?” 老皇帝这么一问,玉柱的心里便有了数,爱丽丝的事儿,老皇帝九成是提前知道了。 广州的满城之中,驻有广州将军。 玉柱的一举一动,广州将军肯定会密折上报给康熙。 “嗨,老爷子,您说气人不气人?我身边的女人,也不算少了,正室和通房都没怀上身孕,偏偏,一个洋婆子居然有了,这叫什么事儿嘛?”玉柱好一阵唉声叹气。 康熙忽然一笑,说:“无妨。待她生下你的崽之后,就接了她来京城里住着吧。我给她挑个好地方,住着也舒服一些。” 这话看似轻描淡写,魏珠却心头猛的一凛。 魏珠心想,若是玉柱稍有迟疑,万岁爷只怕是就要起疑心了呀。 玉柱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就说:“您手里的宅子,可都是好地方呢,我替她谢过您的恩典了。“ 下棋的时候,玉柱把干过的事儿,巨细无遗的讲给老皇帝听康熙听说玉柱在虎门岛上,训练了一支五十几人的洋枪队,不由微微一笑: “你太过于谨慎了,就这么点人,怎么不带回京城?” 玉柱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一半了 “老爷子,您不发话,我哪敢乱来呢?”玉柱心里提高了警惕,脸上却笑嘻嘻的。 老皇帝说的不过是句场面话罢了,谁信谁傻。 若是玉柱未经许可,擅自就把配备洋枪的军官种子们,悄悄的带回了京。 嘿嘿,那个性质就彻底的变了,玉柱岂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这个事情,玉柱主动说了,就说明心里没鬼,并无大碍。 一旁的魏珠,深深的看了眼玉柱。 虎门水师营里的那些事儿,万岁爷早就知道了。至于怎么知道的,魏珠也不太清楚。 “还是叫他们回来吧。我倒瞧瞧这洋枪队,和火器营,有何不同?”康熙这不是商量,而是决定。 “噫。”玉柱自然是遵命而行了。 棋,一直在下,和康熙的闲聊,却在持续进行之中。 康熙虽然漫无边际的说着闲话,玉柱却早就品出了其中的异味。 嘿嘿,老九去守陵之后,老八的声势骤降。 可问题是,老八消停了,太子胤初却要趁胜追击,扩大战果。 “热河总管,兹事体大啊。”康熙点到为止的说了热河总管的事。 玉柱一听就懂,太子想抓军权,盯上了热河总管。 热河总管,隶属于内务府,全称是总理迕庄园事务总管的兵权。 清军入关后,热河行宫修建在前,承德建府于其后。 热河只是在位于承德府范围内而已。位高权重的直隶总督,也管不了热河的军务,只能管承德府内的民政事务。 热河总管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仅管着热河的满蒙八旗驻军,还负责热河行宫的安全保卫工作。 问题是,热河距离京畿,近在咫尺也。若是有变,热河骑兵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必可抵京城。 历史上,肃顺最终被送上菜市口,手握兵权的热河都统胜保,就立下了汗马功劳。 疏不间亲,才是王道! 太子胤初,再有一万个不是,康熙顶多只是私下里发个小牢骚罢了。 说白了,胤初是康熙真正亲手养大的儿子,父子之间的感情很深。 现在的康熙,对胤初也尚有期待,而不是绝望。 玉柱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所以,他故意把头一低,装没有听见的。 见玉柱没有附和,康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追问道:“你怎么看?” “老爷子,您叫我回来,是体贴我,叫我享福的。我哪有工夫,想这些破事呀?”玉柱的回答,把康熙说楞住了。 此前,康熙也和马齐私下里抱怨过。结果,马齐公然对太子喊打喊杀,闹得很不愉快。 玉柱却摆出了那是皇帝的家务事,他不想搭理的态度,这就很有些意思了。 偏偏,玉柱越是不想掺合,康熙就越想听听他的意见。 “魏珠,你且退下。”康熙摆了摆手,赶走了魏珠。 等魏珠走后,康熙盯着问玉柱:“再无外人,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ps:先加更了,后求月票。) ****** 第223章 御前带刀侍卫 玉柱才不傻呢,魏珠算个叼? 真正麻烦的是,康熙自己的心态,像是着了魔似的。 “老爷子,这种事情,乃是您的家务事儿。我就算是侄儿,也不敢乱插嘴的。”玉柱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任由康熙威逼利诱,打死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因为,康熙的心态是,他立的太子,只有他可以骂,可以打,换个人就不成了。 实际上,只要是当爹的,大致都是这个心态。 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再烂旳仔,也不许外人碰半根手指头。 玉柱敢顶撞康熙,一则不论太子之非,乃是人间正道,他怕个鬼? 二则,玉柱和康熙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不怕耍赖后挨锤。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理由,康熙又想南巡了。 南巡,可不得要银子么? “你个小混蛋,每天太闲了,我实在是看不顺眼了。”玉柱打死不肯说太子的坏话,康熙也拿他没招了,只得叫来梁九功,命其宣旨。 等玉柱跪下后,梁九功展开明黄色的旨意,朗声念道:“奉上谕,著玉柱兼御前二等带刀侍卫,赏单眼花翎,钦此。” 接了旨意后,玉柱整个的蔫了。 御前二等带刀侍卫,正四品。看似又升官了,然而,二等的带刀,每天都要在乾清宫的各个角落里,站木桩。 而且,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站足了一个时辰后,才许换班休息。 不过,二等带刀,比三等带刀,待遇要好的多了。 三等带刀,不管冰天雪地,还是酷暑炎热,都必须站在乾清宫门外。 御前侍卫,都归御前大臣管辖。 颁旨之后,康熙拉着玉柱又下了三盘棋,赢舒服了,才放了他走。 出了静心斋后,玉柱找到了御前头等带刀侍卫诺罗布,询问找谁去报到的问题。 以前,玉柱属于外臣,诺罗布哪怕很领他的人情,也不敢和他有所交往,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就不同了,玉柱已经是御前二等带刀侍卫,妥妥的自己人。 诺罗布抬手轻轻的拍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的说:“兄弟,上次还没谢你呢, 回头啊,致美楼摆席面,我请,千万不许和我抢着付帐啊。另外啊,还要恭喜你呢,本朝以来,只要是二等御前带刀侍卫的出身,个个都飞黄腾达了。“ 据诺罗布所言,玉柱并不归他管辖,而是由御前大臣简亲王雅尔江阿亲自调遣。 嘿嘿,老皇帝的身边,快被铁帽子亲王和郡王们,包圆了。 诺罗布是铁帽子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的第三子,据玉柱的估计,他将来八成是要袭了王爵的。 简亲王雅尔江阿,是郑亲王济尔哈朗的曾孙,响当当的铁帽子亲王之一。 只是,玉柱找过去的时候,雅尔江阿正在屋里吸鼻烟玉柱被晾在了屋外,并不生气,径直站着,等雅尔江阿叫他。 这年头,不管是哪个衙门,新来的人员,总要经历一些磋磨的。 等雅尔江阿吸足了鼻烟,已经过去了一刻多钟。 雅尔江阿端着亲王的架子,教训玉柱:“乾清宫里,可不是你家里的花园门,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白吧?” “嗻。”玉柱心里明白,雅尔江阿肯定知道他有翘衙的坏毛病,这是提前敲打他来着。 “你的值岗,就在静心斋的门口,哪儿也甭去,就搁那待着了,明白吧?”雅尔江阿一口一个明白吧,玉柱还不懂,那就是大傻蛋了。 老皇帝,这是成心想抽了他的懒筋! “咱们宫里的御前带刀侍卫,都是上二日,歇四日。上值的时候,每个时辰换岗一次。下值了呢,也不许出宫乱跑,只能待在值房里,明白吧?”雅尔江阿的态度不善,讲解得倒也异常之详细,惟恐玉柱出了差错,他会跟着倒霉。 “另外,咱们御前的腰刀,可不是一般的刀,必须本王开了条子,你自己去领。” 雅尔江阿拿出早就开列好的条子,从怀中摸出一方小银印,在印上哈了口气, “啪。”重重的钤摁在了条子上。 “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刀在脑袋就在,丢了刀,脑袋必须搬家。”雅尔江阿语气说的很重,但是,玉柱却听得津津有味。 官场之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雅尔江阿看似有些瞧不上玉柱,却又处处留有余地。 玉柱这个小小的四品侍卫,在雅尔江阿的跟前,压根就不值一提。 但是,安排玉柱值守在静心斋门前的内涵,雅尔江阿显然也是很清楚滴。 玉柱拿了条子去领了刀之后,就去找直接上司,头等御前侍卫延信延信,肃亲王豪格的孙子,温郡王猛峨的第三子。 只是,袭了铁帽子显亲王的并不是猛峨,而是他的四哥富绶嗨,大名鼎鼎的延信,玉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延信的经历,实在是太复杂了。 老十四领兵去西北之前,延信就是潜伏着的十四爷党了。 后来,雍正登基,老十四垮台之后,延信又和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交往甚密等年羹尧被赐死,延信也被革职夺爵,被圈禁而死。 这且罢了,雍正深恨延信的不忠,把他的子孙全都赶出了黄带子的行列,贬为庶民。 唉,延信这家伙就是个悲剧,先后两次都走错了道,站错了队。 和雅尔江阿的冷淡不同,延信对玉柱,那是异常之亲热。 “玉柱弟弟,以后啊,别和我客气,有啥不清楚的,尽管来问我。”延信领着玉柱,去了懋勤殿的附房。 这里是御前带刀侍卫们的宿房。 延信笑着说:“不带刀的御前侍卫,不住这里。”语气之中,颇有些自得。 玉柱微微一笑,带刀和不带刀,一、二、三等,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大清,这些都是可以炫耀的资本。 进了宿房后,玉柱惊讶的发现,并不是他预料之中的大通铺,而是两人两床的小单间。 看出玉柱的吃惊,延信介绍说:“带刀的二等虾,都是两人一个单间。三等虾,十人一间。” 玉柱心想,头等虾,恐怕就是住单间了吧? 御前带刀侍卫另有特殊的腰牌,玉柱领了腰牌之后,仔细的一看,就见上书几行金字:御前二等带刀侍卫佟佳·玉柱,满洲镶黄旗,直乾清内宫,面白,无须,体长。 腰牌的反面,则是一行警语:擅造者,斩立决。 “照宫里的规矩,你进宫的时候,需要把这块腰牌,缀在腰带上。”延信不厌其烦的介绍说,“我必须提醒你,配发给你的腰刀,必须随身戴着,任何时候都不许解下。” 玉柱赶紧拱手谢了,延心摆了摆手说:“腰刀,必须佩于左侧,刀把必须朝后,绝对不能朝前。” “多谢大人指点。”玉柱心里明白,延信说的是正经话。 宫里的带刀侍卫,都必须是太平腰刀的佩挂法。 反戴腰刀,源自满族的骑射传统,同时也是一种礼仪。 反着佩刀,不好拔出,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尤其是待在皇帝的身边之时。 延信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后,给了玉柱一张纸,上面列明了他轮值的时辰表。 临分手前,延信笑着告诉玉柱:“按照规矩,你可以去上驷院,选两匹上等的好马。嘿嘿,皇家带刀侍卫的气派,必须要顾全的” 等一切办妥之后,玉柱出宫回了家。 玉柱领着秀云去请安的时候,隆科多笑眯眯的说:“你成了御前带刀侍卫,顶戴上多了一条孔雀翎,嘿嘿,好多人都向我道贺来着。“ 隆科多就是侍卫出身,他岂能不知道,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圣宠呢? “嗯,这一遭过后,我儿的前程就完全有把握了,最差都是个都统。”隆科多捋须轻笑,越看玉柱越觉得满意。 生子,当如玉柱也! 李四儿很久没见着宝贝儿子了,喜得拽住他的手,就想往怀里带。 玉柱很理解李四儿的欢喜情绪,他又是远道而回,便没有躲闪,由着李四儿托着他的脸,看了个够。 一旁的秀云,禁不住的打了个冷战。她的男人都快十八岁了,李四儿还这么的轻浮,唉,真的是受不了啊。 用晚膳的时候,玉柱发觉,秀云只是替李四儿夹了三次菜,就告退去了偏厅里。 嗯,很显然,玉柱不在家里的这些日子,李四儿并没有怎么折腾秀云了。 用罢晚膳,全家人聚在一起用茶的时候,李四儿冷不丁的说:“我想抱大孙子了。” 站在玉柱身后的秀云,一听这话,当场窘得脸红。 这年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女人,长得再漂亮,再有学问。只要生不出崽来,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咒骂成,不下蛋的母鸡。 不仅仅是李四儿着急了,就连隆科多都有点坐不住了,他轻咳一声,道:“柱儿,你阿玛的岁数也不小了呀。”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谁还听不出来,是個啥意思呀? 实际上,隆科多已经抱过了岳兴阿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嫡长孙。 可是,隆科多彻底的偏心于李四儿和玉柱之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含饴弄孙的滋味了。 谁都可以抱怨,唯独玉柱不行。 他只能替秀云打掩护,便陪着笑脸说:“阿玛,额涅,我这不是刚刚回家嘛。 您二位就放心吧,一定会让您二位早日抱上金孙的。” 爱丽丝的肚子被整大了,证明了一件大事,玉柱的种子没问题! 儿女成群,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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