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训狗手册》 人类学习手册01深燃计划 “深燃计划于今日正式宣告暂停。” “1861号实验体确认回收,塞壬-1861号项目终止。歌蒂瓦、芙洛拉、温弗列德……以上七位原1861号项目研究员,将在歌蒂瓦博士的带领下辅助勘测1993号项目。” 会议室内,隔音系统悄然运转。银色墙壁上方的排气管道嗡嗡作响,风扇转动,冷气持续注入。 金色短发的中年女人屈指弹了弹手中的意见报告书,目光扫过会议桌两侧默坐的实习研究员们。 没人说话。 但有目共睹的是,她们怀揣着相当的焦虑。 漫游者海上第一基地里,中央智脑“狄安特”负责统筹基地一切事宜,安保的调集、实验器械的配给、项目资料的收录、实验数据的辅助计算…… 其中也包括人员的调拨。 会议桌正中央,光脑投影出狄安特的虚拟形象,半透明的蓝色光幕如同一卷铺展开来的海洋波浪。 每个科研基地都配备有不同的智脑,用以辅助调度基地事宜。它们有着不同的性格,而第一基地的狄安特是恰巧个“絮叨”的家伙。 “1993号项目——原名塞壬二代,现名……” “够了狄安特。”歌蒂瓦揉了揉耳朵,示意旁边的助手屏蔽狄安特,“这些我都知道。” 她做出保证,“我会好好讲解给她们听的。” 狄安特顺势闭上嘴巴,眨了眨眼,赶在芙洛拉手动开启屏蔽仪之前,向着歌蒂瓦屈膝行礼。 它们本是专门服务于人类的智脑,无论使用者是谁,态度理应保持绝对的谦逊。然而面对帝国智脑系统核心密钥的编写者,它更是有着无限的敬意,“是的,如您所愿,歌蒂瓦博士。” 芙洛拉验证指纹,启动电子屏蔽仪。 电流滋滋闪烁,狄安特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淡蓝色投影如退潮的海浪般敛入光脑。 “好了。” 解决了监听者,歌蒂瓦耸了耸肩,猛然坐回了身后的皮质靠椅里,滑轮在光洁的地板上快速滚动,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响声。 她重新审视着这些离开象牙塔不久、来到海上基地接受现实捶打的实习研究员们,不禁在心中叹息——各个都像吓破了胆子的鹌鹑。 就这点胆量,还能做出什么实验成绩来? 好吧,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她望向一旁安静坐着的芙洛拉,懒洋洋地一笑。 和帝国专门培养的顶尖精英相较起来,这些从普通学校调来参与实验的实习研究员只能算是耗材。 残酷的真相无人得知,在必要的时候,他、她、它,都将会为伟大的科学未来献身。她们在满心忐忑中,听见歌蒂瓦博士隐约的叹气,恨铁不成钢似的。 “本来也不指望你们。” 其中一个红发的女性研究员抬起头来,布满雀斑的面上,略有些紧张。 在日常生活里,听懂老师的言外之意相当重要。她不愿意被就此放弃、被排除在核心实验之外,仍然试图为自己争取,于是嗫嚅着开口道,“老师……” 噢,这个是唯二算得上合格的小温弗列德。 歌蒂瓦对她可以算得上宽容地一笑,然后将手从桌下递过去,轻轻扯了扯芙洛拉的袖子。 “乖女孩,”她将声音压得很低,“老师的烟。” 女孩——没错,她最骄傲的学生芙洛拉,如今还处于从一个婴儿转变为一名成年女人的过渡阶段,在一众研究员中年龄最小,甚至还没迎来帝国子民一生中最重要的成年礼。 帝国贵族的成人礼,被他们视为一封进入权力中心的邀请函。 它在为你省下麻烦的同时,也将带来不计其数的敌人。 在你羽翼未丰之前——你身边的那个人,将成为引导你的教母或是教父。 每个人初涉权力时,都像蹒跚学路的婴儿,需要有人指引、保护,并为此承担代价。 歌蒂瓦正是芙洛拉·克雷伯格的教母。 芙洛拉摇了摇头。 “现在请老师主持会议。” 她从缄默中开口了,或许是因为冷气太足的原因,这道听惯了的嗓音竟然有种奇妙的艰涩和沙哑,“您觉得疲倦的话,不妨由我来主持……” 歌蒂瓦不情不愿地收回手,稍微回想了一下会议内容,怪了,她有写过这玩意么? 作为基地高级研究员,她的日常生活基本都被实验填满,哪怕是在两个实验之间微小的间隙,也会被烟草的苦味细细地充填。 通常这些不太重要的杂事,都是交给芙洛拉代笔。 她吹了吹指甲,随意地点头,索性开始摆烂,“嗯哼,你来吧,亲爱的。” “我相信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芙洛拉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这句话。 她的教母总是这样,该靠谱的时候不靠谱。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是整个帝国中枢智脑系统底层逻辑代码、“莉莉丝”核心密钥的编写者。 莉莉丝问世那一年,帝国中央报铺天盖地都是有关“歌蒂瓦·怀亚特”的相关报道。科技院将她的壮举载入荣耀长廊,垂挂她的画像;帝国历任最崇高的皇帝自铁王座之上俯首,亲自为她颁布“先驱者”勋章…… 哇,“先驱者”可是科研人毕生追求的巅峰诶。 她在少年时,便已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 人到中年,似乎就步入了寥落的秋天。年轻时的豪情壮志一去不返,即使被分配到漫游者基地做着枯燥重复的实验,她也毫无异议。 该说心大呢,还是根本不在意呢? 人类学习手册02畸变 寂静的会议室里,仅存完好的制冷装置在一声笛哨般悠长的嗡鸣后,宣布罢工。 燥热,封闭,没有空气流通的密闭空间。 这是一间位于基地17区的小型会议室,原本计划在去年翻修。但因为各种突发原因,院方最终停止了对旧17区的修缮计划。 这里被常年闲置,设备老旧,每一样设施都已经是被时代淘汰多年的旧型号。 倘若用职场的话术来形容,在帝国科研基地,“项目”就是研究员们用来换取资源的业绩。 本来他们这一组应该在环境舒适、设施先进的第3区,召开临时会议。 然而,自从万众瞩目的塞壬-1861号项目在内部星网上公告终止,其实验体也被清道夫回收清除后,他们在基地里的名声和待遇可谓是一落千丈—— 芙洛拉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 歌蒂瓦的话语权在被上层逐一吞剥。 ……所以,我们必须做出漂亮的成绩,才能堵上科技院那群杂种喋喋不休的嘴巴。 如果常规的方法不行,那么换一种方法呢? 芙洛拉敛去眸光,剪断蛛丝般发散的联想,略微提高了声量,“关于失败的项目……” 在座的实习研究员们都打起了精神。 “在之前的实验里,塞壬1861号实验体拒不配合,导致实验多次失败。” 她从模拟投影上调出报告,每一项数据都在末尾标红,语气严肃,“我们面临一个无解的困境。” 投影逐步建模出了一个立体模型。 显然易见的是,这是一个异种。 上半身是人类男性的躯体,下半身却是章鱼的部分肢体与触腕,犹如古东方所说的移花接木。 一团膨胀的腕足在培养液中轻缓地舒展,整体是淡粉的颜色,几支副腕上环绕着一圈苍白的愈合痕迹。 随着实验体数据的逐渐完善,原本只有基础骨架的建模,正一步步编织出属于异种1861号的形貌—— 不知何时起,这种野兽畸变的怪物如同病毒般,开始侵入这个由人类掌控的世界。 起初,是一位地质学博士在山林间探索当地新物种时,发现了一头长着人脚的鹿。 最后,那座山下的镇子里,只剩下了人脚鹿。 世上第一个异种被人类发现时,选择了自爆。 向外爆发式扩散的磁场共振,引起了以边缘星系为涵盖范围的特殊磁场共鸣。多个地区的电源被短暂切断、全空上方出现多处引发仪器失灵的特异磁场,多处海域的潮汐起落均出现不同程度的落差。 它们会吞噬、同化目中所见的一切。 兴建军队,组建科研基地。解剖异种,提取畸变基因,将其注入人体,将实验体当做耗材—— 这就是人类的应对手段。 异能者自畸变中脱胎孕育,迎接第二次生命,血管中被注入异种细胞,存活概率却不足千分之一。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为此死去了。 博士们口中天赐的造物、人类未来的希望,在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看来,仿佛是地狱的魔鬼在海洋未知的深处窃取了神灵的血液。 魔鬼嘲笑着人类,再辅以人类的血肉,用血浆与肉泥,随意地捏出某种诡异的生物。 或许,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海洋最深处,到底存在着什么? 如果是纯净的黑暗,如果是混沌的虚无,又怎么会从中诞生这样不可理喻的扭曲造物? 芙洛拉总是为此感到毛骨悚然。 她望向构建完毕的投影。 这副面容美如神灵,比肩圣经油画中那充满诗意的永恒之美,宛如春日河畔引人溺死的水仙花。 根据血液报告显示,它还未进入异种的完全成熟期,只是亚成熟体。换算成人类大约也就只有十六岁,还是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 因此身形纤细,棱角柔美,却不至于过度瘦弱。 它在未来还有成长的空间,可惜有效的资料太少,她们甚至没能挖掘出它的异常能力。 不过好在,它没有传说中塞壬魔性的魅力,无法让研究员们为之投身模拟海水的培养池。 在数据构造出来的培养槽中,它闭着眼睛,两片眼睑在冰蓝色的培养液中轻颤。直至过去半晌,这只美艳而强大的异种依旧毫无苏醒的迹象。 “它是被渔民从大西洋捕捞上来的,当时它遭遇了天敌重创,正处于休眠期。” 芙洛拉接着说,“在将它从第四基地接入第一基地时,已经有当时负责运送的安保人员反映,它的细胞再生与修复能力远超正常异种。” “狄安特初步判定它为SS级异种。” “在被放入培养池的第十三天,它苏醒了。” “歌蒂瓦博士为它取名‘芒斯特’。” “最初,它躲在人造景观的阴影里,不肯开口说话,不肯进食,不肯让我们采集血液样本……” 她平静地注视着投影里的畸变异种,眼神中滑过一丝怀念,随后便将目光克制地收回,“和普通章鱼相同,它不满足于人类为它塑造的圈养环境。” 温弗列德试图第二次开口,她想打断芙洛拉的话语,嘴唇和舌头却像是被胶水黏在了一起。 她只好抓向脖子上的项链,一滴冰凉的汗水滑过女人泛红的鼻尖。温弗列德低语祈祷着,十字架在掌心里露出一截冷银的尾端。 天神啊。 “第十九天,芒斯特开始有意识地撞击玻璃,并尝试着爬出培养池——当然,它的出逃计划全盘失败。” “第三十天,它开始啃咬并进食自己的触腕。” “芒斯特不主动攻击人类,也不亲近人类,无法提供有效的实验数据。哪怕我们用电流伤害它,它也只会在尖啸后躲入山洞,亦或是选择自我修复。” 芙洛拉说,“芒斯特拒绝配合,塞壬1861号项目开始的第三个月,它依旧未能展现出应有的实验价值。” 哈,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她冷漠地想。 花费了数个月的时间,耗费大量资源,押上无数人的期待,两方角力对赌,最后却得到了零成果…… 芙洛拉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因此,我们最终选择放弃以1861号作为深燃计划的切入点。” 人类学习手册03塞壬 歌蒂瓦环顾一圈,笑了笑,“没错。”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她们从起初的焦躁中慢慢冷静下来了,被无数视线环绕,歌蒂瓦博士反而感到不自在了。 “看我干什么?” 下巴朝芙洛拉点了点,“专心听讲。” 一时间,除了制冷设施尝试重启的噪音,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温弗列德紧紧抓着项链,迷茫地开口,“芒斯特,它真的……不能被人类驯化吗?” 另一位实习研究员德罗斯也跟着开口,他戴着厚重的眼镜,无论何时都低着头,在小组里默默无闻。 德罗斯说得磕磕绊绊,“对、对。” “我觉得,它是可以被驯化的……” 他抬头,飞快地瞥了芙洛拉一眼,趁她注意到之前,又赶紧低下了头,高昂的声音忽然间低如蚊呐,像是在畏惧着什么,“它、它对芙洛拉是不一样的。” “我们都看见了!” …… 歌蒂瓦却说,“不。” “它在有的时候,确实对芙洛拉展现出了不一样的对待。但这只是短暂退化的雏鸟效应,芒斯特很聪明,随着时间流逝,它迟早会发觉并止损。” 歌蒂瓦仰着脸,眯着眼睛朝向天花板上那管内嵌的日光灯凝望,发尾扫在肩颈,黑斑在视野中闪烁。 她冷笑了一声。 “归根结底,它并不信任人类。” “它向往自由,并对拘禁有着强烈的不安感和破坏欲,注定不会配合。就算它现在不被回收清理,恐怕在研究出来成果之前,它也早就已经自杀成功了。” 没有人再开口反驳。 其实早就明白不是吗? 它足够独特,与寻常异种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此才能被科技院定为第一代塞壬的实验素体。 可就算再好,不能被人类所掌控,也等于无用。 即使明白没有她的干预,芒斯特依旧会步入不可逆的死亡,芙洛拉还是在心中说了声“抱歉”,默默地从光脑里调出另一份更详细的报告。 “嗯……其实也不是毫无价值。” 这次是实话实说,她指了指文档上金色三叉戟的图案,尾音慢悠悠,“塞壬二代,1993号项目。” 哔—— 本该气氛严肃的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不合时宜的口哨声。芙洛拉顿住了,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又来了。 靠近前门的一侧,实习研究员西梅莉娅兴奋得吹了个口哨,肩上的棕色卷发随着动作幅度缓缓飘卷。 这口气憋得太久,她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要不是现在还在开会,她简直想跳在会议桌上手舞足蹈。没有人能够拦得下脱缰野马般的她,也没人能理解她内心的轻松和快乐,西梅莉娅欢快地大喊一声,“我们的新项目!” 天啊! 鬼知道她到底有多想摆脱那个该死的芒斯特! 什么数据反馈也没有,每天就光看着他吗?! 就因为他是珍贵的实验体!!! 旁边端坐着的温弗列德患有严重的精神衰弱,脆弱得一碰就碎,被她吓得尖声大叫,“西梅莉娅!” 歌蒂瓦愣了一愣,她显然没能反应过来。当触及芙洛拉投注过来的视线后,她忽然狡黠地一笑,也跟着就差跳起舞来的西梅莉娅大喊,“耶!” 她一巴掌气势汹汹地拍在会议桌上,“见鬼的芒斯特,见鬼的塞壬1861号!都去死吧!” “老娘不伺候了!” …… “……难怪他们都叫我们疯人院小组呢。” 哎呀不沾点神经病也不会被分到这一组不是? 组里唯一的东方人陈桥看得一愣一愣的。 很快,她扭头看向芙洛拉,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向着芙洛拉虔诚地祈祷,“芙洛拉师姐,希望我们这个新的项目能够接到一个特别善解人意的实验体!” “我们和实验体那是一个掏心掏肺的关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双眼亮晶晶的,“啊,能让我解剖芒斯特的尸体吗?” “我要把它的触腕拿回去珍藏。” 好的,这个也发病了。 金色发梢垂在女孩的腰际,尾部微微蜷曲,洁白的研究员制服被打理得完美无缺。皱褶消失在雪白的底色中,连丝毫纹路都难以寻觅。 这下乱套了,碧绿的眼眸倒映着群魔乱舞的会议室,犹如一卷抽象派先锋的得意之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被注入了异种细胞,排斥反应强烈,正在被研究员们封锁在禁闭室观察状态。 芙洛拉蹲下来翻找,终于在抽屉里找出一沓废弃报告。拢着报告的一端卷了卷,合在掌心里。 啪啪啪! “安静!” 她用纸卷筒猛然敲击桌面,力道十足,震得头上横着的日光灯“啪嚓”闪了两下,很快又恢复原样。 芙洛拉抬头往上瞅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真是穷啊。 这里就是她们以后常驻开会的地点了。 想想都觉得绝望。 西梅莉娅坐回座位,理了理两侧被吹乱的发丝,面上带笑,“哈哈对不起。” 陈桥大失所望,“一根触腕也不行啊?” 歌蒂瓦从芙洛拉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根。低头咬住烟嘴,唇舌里溢出的回复含糊不清,“嗯哼。” “……” “知道我们为什么是辅助勘测1993号,而不是直接协助原项目研究员分析1993号吗?” 芙洛拉问。 陈桥回答,“呃,因为我们是后来者居上?” 人类学习手册04消耗品 她无视陈桥的话,指尖一点一扫,面无表情地调取出1993号实验室录像。 “因为1993号是隔壁小组的杀人海妖泽菲尔。和芒斯特同时期从大西洋捕获的,SSS级高危异种。” “……泽菲尔。” 歌蒂瓦咬住烟,难得烦躁地皱了皱眉。 这可是个麻烦精啊。 录像里穿插着雪花片,黑白灰混杂在屏幕方框里,在其中飞快地跳跃穿梭,也许是被某种磁场力量影响,拍摄中时不时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巨大的全息投影简直让人身临其境。 似乎是一位研究员临时起意的拍摄,首先流入耳中的是嘈杂的人声,术语和粗口相接,哭泣和大叫接替,整个氛围都充斥着难以形容的狂热。 光脑摄像头聚焦后,自动追踪抓捕目标生物。 面前透明的培养池里,硕大的蓝色鱼尾正在海水中徐缓地摆动着,轻纱状的鱼鳍随着水波舒展。 泽菲尔姿态优雅地穿梭在人造景观中,远远望去,仿佛一尾颜色绚丽的斗鱼在鱼缸中翻滚。 海妖“泽菲尔”,这是他们给他取的名字。 它是……海妖。 据说当时第四基地被海妖群围袭,军部出动了一整支异能者队伍,直接投放大西洋进行抓捕工作。 海妖是独居生物,天性注定它们不会群居,可泽菲尔却是其中的异类。 海妖的尖啸直插云霄,仿佛魔鬼吹奏笛哨的哀嚎。所有电子设备一霎间全部失灵,大约一百人的异能者队伍,为了捕获它,最后死得只剩队长了。 和芒斯特一样,它同样属于海妖的亚成年期。 成年体的类人异种最为明显的特征——发情期尚未到来,它还没能经历二次蜕变,此时的身形更偏向于雌雄莫辨的灵巧纤细。 异种没有穿衣服的习惯,少年全身赤裸,腰腹紧窄,收出一段美好的腰线。腹部更下,从疏到密,依次衔接着从浅蓝过渡到孔雀蓝的艳丽鳞片。 薄薄的肌肉覆盖在体表,看似漂亮无害,这其中实际却蕴含着巨兽般恐怖的力量,一拳击碎数层用以拘禁与观察异种的高强化玻璃不是问题。 像是终于注意到了镜头,正在漫游的泽菲尔一摆鱼尾,好奇地贴在了玻璃上,注视着研究员的光脑。 湿润的发丝滑过耳鳍,在透明溶液中弥漫开薄雾般的深蓝色。 它张开殷红的嘴唇,似乎是在说话。 芙洛拉和温弗列德都在尝试分辨海妖的唇语。 没错,泽菲尔已经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拥有智慧的异种,其学习能力与知识接受能力远超人类。哪怕单拎出来,它们也位于金字塔的顶端。 她们分辨着, 这、是、什、么? 食物? 然后是…… 我、饿、了。 自古以来,无论是童话还是歌谣,都述说着这样一个传言:海妖们美丽的容貌、动听的歌声,对于人类而言,有着某种魔性的魅力。 这恐怖的吸引力,吸引着年轻的研究员们,一个个爬上培养池外侧的梯子,宛如下饺子般…… 噗通、噗通。 水花下落,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直到数秒后,一蓬腥红的鲜血,才从海水中如烟花般扩散开来,鲜血汇入溶液,牵动淡红色的气泡细密翻涌。随后便是无数蓬红烟花,绵延不断地绽放。 肠子,肝脏,从被利爪剖开的肉体间蒸腾溢出。 它在进食…… 视频的最后,仍在录制的光脑沉入水中沙地。 一双苍白的手捧起光脑,泽菲尔将脸凑得很近,然后伸出尖长的指爪,好奇地戳了戳屏幕。 它有一双灿金色的、如同阳光与蜜糖的瞳孔,那是海洋巨兽般冰冷而澄澈的眼睛。 出身教会学校的温弗列德,对着世上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即使她有时认为那是不纯洁的、罪恶的、要被神主以盐柱和洪水毁灭的—— 芙洛拉似是不忍,忽然低下头。 其他人都还在皱眉惊叹,视线吸附在它的身上,为它的美貌,为它的暴力,为它的残忍。 只剩下温弗列德还在分辨泽菲尔的唇语。 ……Flora…… 她悚然一惊。 然而很快,泽菲尔就对这个只会发光的物体失去了兴趣,光脑被它随手抛向远方的沙地。 它落在破碎的血肉堆里,那里也许有着它主人残缺的肌肉组织。屏幕重归黑暗,到此,录像结束了。 所有人都靠回了椅背上。 温弗列德抹了抹额头,指腹黏腻,已经渗出一层薄汗。而胆子更小一些的德罗斯更是小腿禁不住地颤抖,紧贴工作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SSS级、高危异种。 再高一阶,就是传说中的灾厄级。 泽菲尔成年后或许能够达到灾厄级的标准。 如果不是提前给它戴上了抑制环,恐怕只是海妖发出的声波,也会在一瞬间将所有人震成肉沫吧。 “原1993号项目的研究员,十七个人里已经死得只剩最后一位实习研究员了。” 芙洛拉从黑屏上移开目光,扶住额头,语气格外沉重,“……它的胃口实在太大了。” 1993号项目小组将实习研究员作为喂给它的饵料,牺牲了将近三十多位研究员,他们所总结出的数据也依旧少得可怜。 拿人命堆砌而起的高楼,轻轻一推就会塌陷。 她将双臂撑在桌沿,抬起头,认真地说: “泽菲尔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到现在为止,它还在成长期。异种的亚成熟期较为虚弱,只要洞悉了它的能力,即使是海妖的精神影响也可以规避。” “我不希望你们也变成泽菲尔的饵料。” 在星际人口暴涨的时代,实习研究员是不值钱的耗材,这是科研基地里几个不成文的规定之一。 哪怕他们是从最高学府出来的精英、天才、怪才,有着无比光辉的未来,同样如此。 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唯独在这一点上,她和歌蒂瓦截然不同。 歌蒂瓦抿住嘴角,略显轻浮地一笑。她倒是很好奇,芙洛拉到底还能坚持底线到什么时候? “有风险就有回报,相对应的,如果能够顺利从泽菲尔身上得出数据……那我们,就能重启深燃计划。” 回升到过去的地位,甚至能够更上一层。 芙洛拉顿了顿,直起身子站定,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最起码我们不用在这里开会了。” “那事不宜迟啊。” 陈桥想都没想,摸了摸鼻子,直接摩拳擦掌。 但是—— 究竟要如何规避泽菲尔的能力呢? 芙洛拉揪着蜷曲的发梢,绕在指尖上又松开,困惑地拧紧了眉头。会议步入尾声,几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吵闹,柔和的灯光下,女孩的神色渐渐变得古怪。 它的能力,究竟是“只要看到它的脸就一定会被吸引”,还是,“只要不看它就没问题”? 嗯……反正先试试吧。 人类学习手册05猎手 “……说是七个人,怎么只有六个?” 陈桥睁大双眼,向着室内环顾一圈,目光在同事们身上逐一停留。 “维斯佩拉身体不适,缺席这次会议,事先已经向博士提交了申请。” 因为卓越的数据计算能力,维斯佩拉五周前被另一个项目组借调,协助进行异种细胞移植实验。 解散文件下达前,他在化验中不慎受伤,故而向歌蒂瓦申请了三周的病假。维斯佩拉出身帝校,履历非常优秀,在这群“羊羔”里算是不错的人选。 歌蒂瓦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将他从羊羔里剔除。 芙洛拉耸了耸肩,“等明天对泽菲尔的试验结束后,我得去慰问他,希望他一切都还好。” 她偏过脸看着陈桥,发出邀请,“你要来吗?” 陈桥揉了揉泛青的眼底,神色萎靡,“不了。” *** 早上九点,工程区-实验区,天桥通道。 日光灿烂,海风沿经基地外壳笼罩的空气过滤系统,天际滑过一道雪白的云线,建模于数据的电子海鸟向着远方的潮波急坠而下。 海浪被揉成泡沫,拍击巩固平台外层的铁板,来自文明社会的钢筋水泥,如触须般深入漆黑的海心。 芙洛拉披着隔离衣,手里端着咖啡。 一头金发凌乱地披着,另一只手捏着鼻梁,她闭着双眼,全靠身体本能萎靡不振地走在天桥上。 唉…… 她也好想睡懒觉啊。 原项目解散,上级宽宏地给了她们一周的假期用来调整状态,以便未来更好地投入到勘测工作。 只有她要提前去做实验。 漫游者是搭建于汪洋的实验基地,最初是由废弃的海上矿井改造而来,又在基础上增建填海。 这里占地面积很广,上层的实验项目更是配备了齐全的设施,每一样都造价昂贵。芙洛拉很快到达实验室,金属门无声滑开,她依旧低头啜饮着咖啡。 智脑忠实地汇报着实验情况。 最后做了总结,“实验体一切正常。” “……芙洛拉研究员,您的心率……狄安特建议您预约秋医生的体检,秋医生的排班……” 防爆门一道道滑开,在灯光下银亮如新。收容泽菲尔的实验水缸在实验室另一端,她走过去,却并不抬头看他,只是低声自语,“今天感觉怎么样?” 芙洛拉知道他在看。 咚、咚、咚。 水缸里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三声。 一道阴影从高处投下,少年耳鳍轻轻抖动。 也许是对陌生人感到好奇,平时里鲜少理睬研究员的泽菲尔竟然主动靠近了缸壁。 她左看右看,抱起正在做着清洗作业的小机器人,嘱咐它对准泽菲尔打开实时扫描。 光脑屏幕里,少年俊秀的面容一览无余。 隔着水缸与海水,视频里有一些细微的失真,却无损他出挑的美貌。他盯着她的头顶,金眸亮得惊人,嘴角慢慢上挑,似乎是在尝试露出一个微笑。 ……有点像家里养的萨摩耶。 芙洛拉矛盾地想。 海妖这种生物,用人类的审美去欣赏,无疑是纯粹而美丽的。 然而,哪怕是再纯洁的生物,若无世俗道德的约束,在守序的人类眼中,也是血腥的猎手。 它们将人类视为食谱里的佳肴,尤其钟爱孩子细嫩的皮肉;它们引诱水手跳入海洋,撕开他们的腹腔,在里面产下鱼卵,用人类温暖的体温孵化海妖。 人类是绝佳的温床,在这个过程里,被撕开腹腔的人,还会保持着绝对清醒的意识。 她毫不怀疑,倘若她的判断失误,自己绝对会被这只海妖拖进水中饱餐一顿。 幸好赌对了。 芙洛拉松了一口气,看来泽菲尔不会因为陌生人的到来而应激,以至于驱赶或是杀死入侵者。这种事在基地里很常见,她们经常因此损失珍贵的实验体。 而且,它对她的印象可能还不错。 当然,现在只是她和泽菲尔的第一次见面,芙洛拉也不指望这样就能和实验体打好关系。 她将脸转向泽菲尔的方向,垂着睫毛指了指自己,将语气放得尽量舒缓,“我是芙、洛、拉。” 她又重复了一遍,“芙洛拉。” “从今天开始,我将会是照顾你的研究员。” 泽菲尔长久地凝视着她。 “弗……” 他注视她半晌,眼睛越来越亮,仿佛孩童在集市上看到了钟意的玩具。泽菲尔身体紧紧贴着缸壁,然后费力地偏过脸,让头发盖住了一侧脸颊…… 芙洛拉正思考着他这个动作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忽然一顿,感觉某种诡异的恶寒猛然爬上脊梁。 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芙洛拉。” 他喃喃道。 她不带丝毫迟疑地点头,毫不吝啬地称赞他,“对,我是芙洛拉。你果然比其他实验体都要聪明。” 他眨了眨眼,目光跟着她的路线慢慢地移动,勾了勾嘴角,“我,聪……明吗?” 当然! 芙洛拉继续夸赞他。 他接触人类语言的机会不多,现在仍在学习阶段,说话磕磕绊绊,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泽菲尔安静了一下,“芙洛拉……喜欢……我吗?” ? 没听实验报告提到过这个啊,迟到的雏鸟情节? 不管怎样,当然是要顺毛摸。 紧绷的肌肉慢慢松懈,芙洛拉踮起脚,摸了摸冰凉的水缸,像是在隔空抚摸他的脸颊。女孩还是没有和他对视,只是轻声说,“喜欢。” ……第一次见面算得上和平。 泽菲尔呼唤她的名字,那条硕大滑腻的鱼尾近乎是以人类站立的方式,平稳地立在海藻之间。可她验证了心中所想便不再关注泽菲尔,只顾蹲下来,敷衍地应了几声,仔细收拾遍地沾着污渍的资料。 小机器人被放回地上,一时没站住,足底滑轮险些在纸张上打滑。 芙洛拉赶紧扶稳它。那双金属眼闪烁着湛蓝的灯光,依照她的命令继续扫描泽菲尔。 在上一批研究员被泽菲尔食用之后,这里连最低等的清洁机器人都被禁止通行了。 说不定能找出好东西呢。 她在这边翻找着东西,泽菲尔无法靠近,只能摆动着鱼尾,焦急地穿梭在景观与鱼群中间,多次用手掌和鱼尾拍击水缸,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啪! 传来格外巨大的一声。 “芙……芙……” 焦躁而急切。 海妖的声带其实不适合模仿人类的音韵,它们是野兽之子,可泽菲尔却学习得很好。 被人呼唤着名字,芙洛拉下意识就想抬头—— 糟糕! 她在一霎间绷直了颈。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泽菲尔甩了甩尾巴,好奇地指向桌上的咖啡杯。 “……要喝这个。” 他游过来,贴着缸壁,隔着数层轻薄而坚硬的玻璃,蹭了蹭她险些擦过水缸的面颊。少年的声音剥去箭镞般的锋利与刺痛,变得纤细而柔软。 “mommy……” 人类学习手册06“我会听话的。” 语言学是一门相当神奇的学科。 在她还在就读高级中学,母亲玛德琳带她参观帝校时,曾经拿到过一本宣传册,扉页是玛德琳女士的故居——“美丽园”。 那是一栋落灰已久的别墅,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矢车菊和紫罗兰绽放于栅栏之间,洁白的羊群排成蛇的形状,蜿蜒在湛蓝的天空之下。 “怎么样,亲爱的?”玛德琳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想要继承母亲的事业吗?” 芙洛拉将翻阅完毕的宣传册放回书架。 “您知道的,我对语言并不精通。” 那时候的芙洛拉一心将注意力放在教母身上,每次来到歌蒂瓦的家中,那枚摆在墙壁上的勋章总能轻而易举地攫取她的目光。 基因赋予她圣徒般的聪慧与传教士般的克制。父亲希望她能够进入军部,扬言她的才能不该被埋没,可最终还是止步于肉体的拖累。 野心在沃土孕育,欲望早早决定好了她未来的道路。 芙洛拉斟酌着回答,“不过,倒是可以作为另一门学位。” 雨水被吹散,玛德琳掀开帽子,任由一头金发披散。她遗憾地叹气,灰色的眼眸里思绪万千,又在太阳雨下熠熠生辉,“宝贝,你是多么才华横溢。” “感谢您的赞美。”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茶杯,和母亲手中的高脚杯相撞。 “玛德琳,你也是我毕生所追随的目标。” 人们将玛德琳奉为语言学的泰斗,也可称之为“怪物的译者”。 在那间别墅里,年少的玛德琳发表论文着作,将人类与异种列为不同的牧群,牧民的哨子是驯化牧群的言语,如同魔女的咒术。根据上流环节分析出来的成果,他们认为异种的牧群(社会)同样阶级分明,它们和人类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就连基因蓝本也高度接近…… 芙洛拉的童年在美丽园度过,她看过一部影片,女主角被士官询问:“战争的内涵是什么?” “战争即为扩大牧群。” 因此,社会的本质就是一座被约束在栅栏里的,巨大的牧群。 很多时候,异种和人的语言结构是相似的。 比如,所有生命共同的诞生之所,最初的染血之室——“子宫/母亲”。 *** “……看来你要失望了。” 也许是因为雏鸟情节,这个怪物没有伤害到她。 这是一场结果暧昧不清的豪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芙洛拉勾着杯柄把杯子提起来,将内部展示给他看:只有一些深褐色的咖啡渍,牢牢依附于杯壁之上。 不好意思,她已经喝完了。 不过,海妖能喝咖啡吗?会产生不良反应吗? 数据太少了,没有人知道。它对她表现出了善意,这是一件好事……芙洛拉想了想,屈起手指敲了敲水缸,回声清脆,像是在敲家里小狗的金属饭碗。 亚成年异种的学习能力普遍很高,心智却还很孩子气,与其说是喜欢某样东西,不如说是想要吸引某个人的目光,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争宠。 泽菲尔甩着尾巴游过来,尾纱在澄澈的碧蓝中漂浮。它将额头靠在玻璃前,俊秀的面容懵懂天真,抵着她的手指,黄金般的瞳仁专注地盯着她。 哦,海洋小狗。 她在家里也养了小狗,一只成年的萨摩耶,活泼热情,身上像裹满了毛茸茸的雪。 可惜后来因为工作,她被调往了海上平台,只能将小狗托付给玛德琳照顾。 芙洛拉笑了一下,这微笑悬停在嘴角,随着她的靠近而深深倒映在少年的眼底。 它用湿润的眼神凝望她,金色的晶体里流淌着某种渴求,赤裸得不加掩饰,她觉得这是食欲——尽管距离泽菲尔上一次进食并没有过多久。 泽菲尔甩了甩尾巴,微微仰起头,露出洁白而纤长的脖颈,宛如无声的催促。 她慢慢挽起隔离服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腕,贴在玻璃上面。 然后抽了抽鼻子,回想曾经逗弄萨摩耶的语气,让声线尽量变得轻柔,“泽菲尔?” 海洋小狗泽菲尔顿了一顿,将玻璃当成了她的手指,想要抓住却无从下手,只能轻轻地蹭来蹭去。 芙洛拉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回复她的,是海妖喉咙里婉转的鸣叫。 异种在动物的基因谱图上畸变,它们的习性也不可避免地趋于相同。唯一的区别在于,野兽可能会被牧民的哨子驯化,而异种只会吃掉主人。 原来它会唱正常的歌。 以语言学的角度来讲,海妖的歌声无疑相当动听。语言是同一个牧群交流的基础,他们归属不同的族群,警惕地互相靠近,试图摸索出与另一牧群接触的方法。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轻柔的音调可以尽可能地表达善意,表现自己的无害。 芙洛拉深深地凝视着泽菲尔,唇舌间隐秘的问询轻得几近于虚无,“你会伤害我吗?” 它一定听懂了。 泽菲尔嘴唇翕动几下,似乎是想要说话。它迟疑了,不知如何表达,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实验室的灯光暗了下来,储存幼体的罐体渐渐隐入阴翳,只有她头顶的那一盏呼吸灯还在散发光亮。它看上去有点被质疑的委屈,“喜、喜欢mommy……不会伤害mommy。” 我是人,生不了鱼……也行吧。 她勾了勾嘴角,细密的睫毛轻轻一颤。狡猾的人类一步步诱导它许下诺言,抽丝剥茧地磨去它尖利的獠牙和指甲,“……妈咪喜欢听话的好孩子。” “如果泽菲尔听话。” 芙洛拉垂下睫毛,“我就经常过来陪你。” 她就是泽菲尔的哨子。 这场豪赌以她的胜利宣告落幕,少年急切地点头,雪白的面颊泛起红晕,喉咙里跃出喜悦的吟叫。 它的眼睛也微微地泛红,仿佛哭过一样,鱼尾像小狗尾巴那样快乐地摇来摇去,“我、我会听…话的。” 急的差点咬到舌头了。 “mommy……妈咪,妈咪。”它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显然还未能完全掌握人类语言的结构,一字一顿,慎重而哀怜,“不要,不要丢下我。” 灯光下,女孩碧绿的眼眸像春天里的河,明亮剔透得毫无杂质。试验成功了!狂喜涌上心头,要不是有水缸的阻拦,她几乎想抱住泽菲尔用力地亲上一口,“好宝宝!” 好在她没有失去理智,真的爬上梯子去和它拥抱。 人类学习手册07秋医生 离开实验室的时候 ,芙洛拉带走了那只清扫机器人。将刚才新鲜出炉的录屏拷贝到个人芯片,然后收纳进文件夹——她的心情比之前更好,久违的愉悦像膨胀的蛋糕胚,充满心间。 即使只是前进的一小步,也能鼓舞人心。 幽蓝的电路镶嵌在墙壁两侧,如同扎根土壤的根系,时而跳过繁杂的电子波。落地窗外模拟出来的雨幕里,霓虹灯和复古广告实时更替,旧的烟草广告被换了下去,象征漫长的夏季即将到来。她看了看窗外,呼唤出狄安特,“替我预约秋医生明天的咨询。” “明天是天授日,亲爱的。” 狄安特还是那副死人电子音,“天授日属于公共休息日,明天所有人都将拥有为期一日的短假。” “在今日下午两点之前,秋医生就已经关掉了所有的预约时间。” “天授日——噢,我忘记了。” 芙洛拉顿时恍然大悟,不是所有人都是她这样的工作狂人。严格来说,天授日的前一天也算在假期里,倘若在这个时候将已经休息的医生拉出来给她做咨询,秋医生有权将此事投诉给监理会。 真是相当的人性化。 她揉了揉鼻梁,暗自为自己的粗心懊悔,只能取消预约,或是更换时间。 狄安特正要响应指令,忽地停顿了一下,人形AI半透明的身形在瞭望塔扫进窗户的光源中闪烁。 过了几秒,它重新开口,“秋医生请您现在前往咨询室。” 芙洛拉挑了一下眉头,“现在?” “是的。我事先已经提醒过秋医生,他有权拒绝您的申请,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今天是什么幸运日吗? “嗯哼。”女孩从鼻子里软绵绵地回应,“这可不是我逼他同意的。” 墙壁上繁多的电流线路一霎间灭掉大半,只留下一排指向咨询室的指示灯。 她又高兴起来,踢踢踏踏地离开了甬道。 咨询室并不难找。在很早以前,离开家园的星舰会在人员配置里增设“随行医生”,起初是为了医疗用途,毕竟在漫长的太空旅行里,总有一些意外产生;然而,直到第一个在太空脱下氧气罩的船员出现,心理医生才被列进星舰操控员的必备配置。 秋医生就是这样的存在。 芙洛拉推开门,率先涌入鼻腔的是抹茶的香气。 既苦涩又清新,新鲜打发的奶油点缀在抹茶之上,散发出一种格外迷人的韵味。 ……太香了! 这是一间涂漆雪白的房间,墙体安装了高级隔音棉,书桌上的香水瓶正挥发着水木调的信息素。 角落里放置有几株鲜花绿植,用来愉悦心情,非常真实,但其实是仿真植物。 年轻的心理医生坐在沙发上,正在低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材料。她却被香气吸引,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往前移动,最后膝盖压在软皮沙发上,抻着腰肢,想要去拿那杯茶。 嘴里还不忘打招呼,“秋……” 秋医生从材料里抬头,偏过脸,蹙眉看着她。 芙洛拉扶着他的肩借力,用这个姿势和他对视,他们离得太近,她几乎能看清这人纤浓的睫毛,还有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痣。 这位来自东方的心理医生,半年前才被调往漫游者实验基地。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秋这个美丽的姓氏,她对秋医生的出身有过好奇之心,秋医生本人却对其三缄其口。 俊秀的容貌为他添上一层诗画般的滤镜,不过,她在意的从来只是他的业务水准。 哪怕是这样的距离,芙洛拉依旧能够相当坦率地面对他。 他并拢双腿,胸膛在衬衫下微微起伏,“坐下来。” 她“嗯嗯”两声,敷衍地道歉,毫无悔改的意思。 于是秋医生只好按着芙洛拉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坐下,顺手再将抹茶塞给她。 “专门给你准备的,没人跟你抢。” 他松懈了略微紧绷的肩膀,有点无奈。 “抱歉,秋,真的太香了,所以——” 从没有什么食物能让她这样如痴如醉,芙洛拉嘟囔道,“还想喝。” 就着抹茶引出的话题,他们短暂地聊了一会——先是关怀她的心理状态,秋医生说话很有水准,温柔得令人昏昏欲睡。 他知道她对这个不感兴趣,芙洛拉坚信自己心态健康,只是不得不准时来咨询室报道,好在她的心理评估一直正常,不必多费心思牵出她的真心话。 秋看向她下唇那道泛白的缺口,眸光闪了一闪。 他移开目光,有些迟疑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是怎么回事?” 她没能反应过来,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干燥的嘴角,被獠牙咬破的地方已经不再刺痛。 “之前不小心咬伤了。”她随口解释,“你知道的,芒斯特非暴力不配合。” 确实是咬伤,只是隐瞒了一些细节。 “那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得到这个答案,秋笑了笑。 自从歌蒂瓦“落魄”后,很少有人会关注她的新课题,芙洛拉觉得他应该还不知道她们小组的新研究对象是谁,不然任谁都说不出“恭喜你”这三个字。 “谢了。”她耸了耸肩。 克雷伯格一向追求效率,她也是。芙洛拉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微微倾过身,鼻尖萦绕着秋身上很淡的香水味,女孩碧绿的眸子里掩着某种试探。明明只是安全距离,甚至比刚才还要安全,却像烟花裹挟着冷火的温度,直直朝他冲来。 他有点口干舌燥。 “明天就是天授日,你同意了我的会见申请——”余光扫过桌子上的冷奶油配抹茶,无疑是她的最爱。 像是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贿赂。 她接着问,“就是为了请我喝茶?” 秋往后靠了靠,幅度很轻微,以至于芙洛拉没有注意到。 “……你已经很久没有来咨询室了,出于对心理健康的考虑,这是第一件事。”他回了回神,克制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第二件事,我想请你去‘探望’维斯佩拉。” “探望”两个字,秋说得很重。 提及会议上缺席的维斯佩拉,她皱了皱眉。 “监理会没有下达评估文件,也没有让他返回陆地接受治疗,我以为并不严重。” 秋摇了摇头,“不,正好相反——他的状态非常反常。” “两周前,他预约了我的心理咨询。”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没有任何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目光也不与我对视。我当时认为,或许是他的面部或是肢体受到了损伤。” “然后呢?” “无论我问什么,他都拒绝配合,并且展现出了很强的攻击欲望。”那是很漫长的一段经历,秋决定长话短说,“当时,守卫为他注射了镇静剂。” “……” 忽然,他古怪地停顿下来。 似乎是对某件事难以启齿。 然而事实越是遮掩,越是令人在意。芙洛拉选择当一个好的听众,用眼神询问他。 过了半晌,秋充满困惑的话语,将这件事引向了一个更为古怪的境地,“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外……在守卫给他注射的时候,我看见他的手臂长出了鳞片。” “漆黑的,像是蛇鳞一样的东西。” 人类学习手册08怪物 鳞片? 她调动思绪,将他调去支援的项目组,研究的目标是…… “这件事被我压下去了,暂时没有让尤金知道。但是,我想,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很快就要知道了……作为监理会的一员,这里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我知道了。” 芙洛拉饮尽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骨瓷底座和木桌隔着一张绒布碰撞。 秋知道她同意了。这本来就是她的任务之一,因为某些前车之鉴,组员的身体健康也是他们需要密切关注的,而且芙洛拉还很心软。 她不会不同意的。 于是他及时止住话题,站起身来,换了新的茶具为她冲泡饮品。 脚步声渐渐远去,天花板内嵌的灯管投下大片光晕,在光滑的地板上,扩散为一层层雪白的光圈。雪浪般的光彩在地毯边上驻足,他背对着芙洛拉,漆黑的发丝披在肩上,看得出来稍微有些长了,发梢泛着一种很深的墨蓝——像蓝环章鱼触腕上闪烁的圈环。 很漂亮,但是他的头发以前也是这种颜色吗? 她面露疑惑,“你去染发了吗?” “没有。”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调好的饮品需要冰镇,冰块落进圆口玻璃杯,刮过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基地不对外貌有所限制,在这一点上算得上宽松,研究员也能染发化妆,而他显然不在此列。 秋偏过头,将头发随手撩到耳后,有一些凌乱的发丝还挂在耳朵上。 那种漂亮的蓝色消失了。 可能是因为光源的折射。 “噢,我看错了。” 芙洛拉心不在焉地捏着自己的一束金发,左看右看,只看见了满手融化的黄金。这是克雷伯格家族的标志,世人形容它是光辉灿烂却没有形体的荣耀之诗,宛如那永不坠落的、炽热如怒焰的中心天体。然而很快,她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考虑到维斯佩拉的不稳定因素,她不得不做些额外的准备,“给我准备镇静剂。” 他站在玻璃药柜前,取出她需要的药物。 按照基地规定,开具镇静、助眠类药物需要提前申请,但是现在谁还管这些? 液体被缓慢推入针筒,“需要多少剂量?” “能够让一头大象或者做座头鲸晕过去的那种。”她说,“越多越好。” *** 雨越下越大,痕路模糊的雨水密密麻麻,覆满了方型的玻璃窗。在这座海上平台,降雨都是虚假的,只是数据演绎的假象。 维斯佩拉喜欢饲养观赏鱼。 真实的,拥有温度的,活着的那种。 当他还在帝国皇家学院进修临床医学时,就在宿舍养了一条非常少见的金鱼。那是一条火焰颜色的原生种金鱼,全身仿佛被火焰包裹,鳞片流动着鲜血般动人的色彩。 而此时此刻,那条金鱼正躺在她的脚边。 大片的鳞片被剐蹭,剥出渗出血丝的嫩肉。它已经死了,死时缺水,非常的干枯,仰躺在水渍之上。芙洛拉将卡片插回口袋,提着金鱼的尾巴,把它放回了玄关处的鱼缸里。 房间没有开灯,空无一人。 维斯佩拉不肯开门,芙洛拉只好用些其他的手段。 克雷伯格的扩张还没能渗透漫游者,利用权限开的后门,监理会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尤金会在其他人得到消息之前赶来,用监理会总负责人的名义,对她兴师问罪。 床上有一个很显眼的鼓包。 芙洛拉低头一看,一截发丝没有被压住,翘在了外面。她稳定了下情绪,让自己尽量不要那么焦头烂额,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她安慰着自己,伸手摸索着,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再慢慢地坐过去。 “维斯佩拉,你……你还好吗?” 她担心自己会被袭击,但是令人惊奇的是,对于她的接近,维斯佩拉没有抵触。 面对未知,没有人会不感到恐惧,她嘟囔着“希望你还没死透”,心跳加速,仿佛有一条巨龙在胸腔里焦躁地喷火。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试图回忆,按图索骥,拼凑出真相的原貌,却发现那个借调维斯佩拉的项目组,在事故发生之后便已销声匿迹。 怎么看都非常可疑。 芙洛拉以为维斯佩拉不会回应。 她想错了,大错特错。 一只苍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压住了她的衣摆,隔着一层衣物与她的大腿触碰,简直冰冷彻骨。她轻轻地抖了一下,是维斯佩拉没错,她看见了被子下熟悉的银发。 很快,这种寒意爬上了脊梁。 ……鳞片,漆黑如夜色般的细小鳞片,镶嵌在维斯佩拉的手臂上。与其说是蛇鳞,不如说是黑曜石磨出的鳞甲,坚硬而冰冷,美丽而狰狞,无声地绽放在夜灯边缘。它应该是被锁在观察舱里的怪物,芙洛拉忍住潮水般升腾的恐惧,掀开了被子。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守卫带走你。” “他们会残忍地对待你,解剖你,最后杀死你。” 她尝试闭上眼,促使她打开房门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 意料之中的,维斯佩拉没有攻击她。微弱的呼吸声,还有轻如落雨的触碰,一阵窸窣过后,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如同蛰伏在黑海巢穴里亟待饱餐的海蛇。他靠近了,湿冷的存在感顺着芙洛拉微微汗湿的额头,一路下滑到鼻尖,最后停在她泛白的嘴唇。 他靠得太近了,近得让人觉得他会将她吞下。 她曾经在实验室里抚摸过刚破壳的幼蛇,它们年纪尚小,攻击欲望并不强烈,毒腺和毒牙尚无用武之地。哪怕被摸得不舒服,也只会用细嫩的蛇信舔舐她的手指。 维斯佩拉不是可以随便亲近的幼蛇。 “嘶嘶。” 蛇类的嘶鸣声,在巢穴的深处,黏腻地钻进耳朵。 “抱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人在紧张的时候,常常通过胡言乱语来缓解恐惧。 维斯佩拉还保留着理智吗?他能明白我说的话吗?他会伤害我吗? 冷汗腻在颈后,她没有野兽惊人的嗅觉,自然闻不到从维斯佩拉汗腺里分泌的,令人舌根发麻的香气。没有得到回应,芙洛拉只能硬着头皮,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臂。 镇静剂……对了镇静剂…… 芙洛拉有点手忙脚乱,但过程还算顺利。 她睁开眼,光线一霎间冲入眼睛,感光慢慢恢复。 维斯佩拉直勾勾地看着她,他的面部覆盖着鳞片,彰显着某种古神般的淫靡邪恶,只在鳞片没有覆盖的地方,依稀还能窥见这位研究员曾经身为人类的英俊。他的理智已经在黑暗中溶解,理性崩坏,连同这身温暖的血肉一起,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怪物。 她用温柔的语调安抚这只异变的野兽,“把手递给我,好吗?” 维斯佩拉背着光,只有瞳仁被勾勒出一圈冷白,满是兽类的阴鸷。长久的死寂之后,维斯佩拉点了点头。 他将手递给芙洛拉,这是一条人类的手臂,纤长健康,鳞片相当美丽。冷蓝的血管隐在皮肤下,他的皮肤在几周内迅速变得白皙,甚至极度的苍白,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病人。 她感到惊喜不已,连带着心情也随之放松。 他听得懂! “嘶——” 一声嘶哑的,警惕的呼唤。 “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智能AI拒绝监理会权限的接入。半晌,房间通话被打开。 那是一个上流社会特有的,令人不快的傲慢语调。 “克雷伯格。” “你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人类学习手册09“你是……奇迹。” 来得太快了。 芙洛拉轻轻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握住维斯佩拉的手腕。比恐惧他更快的是保护他的本能,她将手指插入维斯佩拉的指隙,宛如热刀切割黄油,黑蝰蛇坚硬的鳞片阻止不了她的侵袭。 滴—— 腕带式光脑疯狂地震动。 “快出来!” 尤金的嗓音通过一只腕带,冰冷地刺进了房间有所和缓的气氛里。 在模拟深海的无际黑暗里,维斯佩拉的视觉和听觉已经开始退化。受限于人类的躯体,位于口腔顶壁的犁鼻器发育缓慢,对信息素的接收并不敏感,也就是说,他现在无限接近于半失明状态。 模糊的黑斑爬满视野,看不清面前的人,维斯佩拉开始变得莫名的焦躁。 “嘶——” “拖住监理会,让他们滚回去。”芙洛拉举起手腕,对着光脑说,“我尽量快一点。” “……你到底做了什么?!” 尤金质问,他的语气满是愤怒。 他站在门外,冰冷的金属门隔绝了视线,但是里面的人显然没有开启排气系统,陌生的信息素如触须般被传递了出来。 作为五感被开发到极限的异能者,尤金可以肯定,这股恶臭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他毫无印象。 对芙洛拉身边的人,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从大海里爬上来了。 异能者对异种有着天然的厌恶,人性压过了兽性,才能在人类社会占有一席之地。他们本就是被割离异种的个体,就像一对被放在天秤上的双子,分明相似,却又互相仇视。 后颈的腺体开始发热,如火焰烧灼着尤金的喉舌。心跳加快,体温升高,身体指标飙升到最佳状态,他慢慢抚向大腿上绑着的手枪。 “芙洛拉,开门。”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另一股信息素,以同样的方式侵入了房间。 示威,警告,挑衅。 尤金在用这种方式驱逐天敌。 感受着维斯佩拉愈发难以控制的烦躁,芙洛拉皱紧眉头。为了不让他逃跑,她只能用身体压向他,竭力让他平静下来。 熟悉的味道罗织成一张网,冲淡了尤金刺鼻的信息素。维斯佩拉控制着身上因愤怒而不断翕张的鳞片,努力在她温柔的抚慰中变回原本的温顺。 他的嗅觉也退化了,好在还能闻到一点气味。 她压低了声音,语调是不留情面的严厉。 “快去。”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一片死寂。 仿佛冬日的海水洒在了胸膛,炽热的呼吸一霎间冷掉了。 尤金紧咬下唇,碧绿的眼眸微微有些湿润。他靠向墙壁,扯了扯脖子上向内部刺出刺针的项圈,尝试在她的命令下放松肌肉紧绷的身体,没事的……会没事的……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困倦渐渐涌上肢体,就连滚烫的腺体也被注入的安抚素强制冷静。 这只拘束环,将他的脖子刺出一圈狰狞的血痕。 看起来血肉模糊,但是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流血很快就会恢复,不会有任何伤疤留下。 没有命令传出来了。他没有出声,最后看了房门一眼,转身离开。 “滴”的一声,通讯终止。 芙洛拉知道尤金已经离开了,这只皇室出身的狂犬,对付他只能来硬的。鞭子已经抽了出去,好在他在这种时候确实听话,就是等到讨要糖果的时候,格外令人头痛。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有尤金去周旋,监理会的危机已经解决了。 讨厌的味道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散,维斯佩拉终于夺回了自己的领地。 和泽菲尔不一样,在喜悦时,维斯佩拉不会发出美妙的低吟。前端分岔的蛇信卷着空气中的气味粒子,犁鼻器正在发挥作用,他埋在她的肩上,感受腺体在后颈持续地发热。 芙洛拉靠在他的身上,保持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手臂环在他脖子上,注射器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对…就是这样……乖宝宝。” “天哪。你已经进化出了腺体……它在发热。刚才被吓到了,对吗?” “不要怕,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芙洛拉抚摸着维斯佩拉颈后微微突起的腺体,在他耳边低语,语调略微发黏,好似真心喜爱。 她简直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往常只有芒斯特和实验分析报告才能得到如此宠爱,不做任何抵抗,任由蟒尾一圈圈裹上她的腰,如绞杀般紧密缠绕。 嗯,她早有为科学献身的觉悟。 维斯佩拉现在已经不能用“人类”来称呼了。 这副形态很好辨认,污染他的是一种栖居于黑海深处的,罕见的海蛇。 这种海蛇介于野兽与异种之间,族群里偶尔会诞生基因半畸变的极端个体。它们性情凶猛好斗,毒腺里储存着致命剧毒,没有血清,因此极难捕捉。 然而,这种海蛇的鳞片与寻常的品种不同,它更像是鳞树蝰——覆盖体表的刺状鳞片微微翻起,排列茂密且形状尖锐,非常美丽,但也极端危险。 “好孩子。” 保险起见,还需要做些什么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想。 绿宝石般的瞳仁里倒映着维斯佩拉英俊的面容,她赞叹他的进化,如此狰狞而瑰丽。 “你是……奇迹。” 他“嘶嘶”叫唤,只觉心口被剖开一道缝隙,爱慕被暴露在聚光灯下,无法藏匿。 往常阴郁的注视不敢让她发现,在芙洛拉将要发现之际仓促地收回,如今这份压抑数年的心情也间接地影响了他。腺体滚烫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连带周遭的鳞片也沾染浓厚的热气,遍布贪婪无形的渴求。 “嘶…芙……” 太喜欢了。 那条昂贵的金鱼,也是因为她曾经好奇的抚触,才被他从宠物店里买下。 哪怕为此花掉了积攒一年的奖学金,也在所不惜。 真的,已经忍到极限了。 ……说起来,为什么要忍耐呢? 湿冷的嘴唇贴向她的面颊,芙洛拉眨了眨眼,锋利的银光在视野中闪动。 闪烁的是她为维斯佩拉戴上的耳环,一枚银色的十字星,和探向她唇缝的舌尖一样冰冷。 嗯? 为科学献身,包括这种吗? 芙洛拉有点不解,这有点超过了,但她很快就来不及思考了。 人类学习手册10“我的爱欲之主”(舔逼h) 她的手被抓住,指隙被占满,极具存在感的鳞片隔着一层衣服摩挲着她的腰肢。他控制着獠牙不碰到她的下唇,卷着由唾液腺分泌出来的涎液与她交换,因缺水而干涩的喉咙在露水的滋润下回春,分岔舌尖探向女孩喉腔深处——深得令人倍感不适。 芙洛拉还在思考,她没有挣扎。 异种会对人类起性欲吗,书上没讲过这个啊。 新发现! 她的衣服被撩开了,也许他更想用撕的。 研究员的外套落到手臂的位置,衬衫扣子也被维斯佩拉扯坏了几颗,露出纤细如天鹅的脖颈,和锁骨之上的小片皮肤。 “啊……” 她低下头,感觉舌根有点针扎似的发麻。 不是恐惧,也不是羞耻,而是—— 兴奋。 这是一项绝无仅有的新发现。 这怎么不是实验? 芙洛拉将手指扣回去,另一只手轻轻一推,便将维斯佩拉按在了床上。 “嘘,嘘。” 她牵着唇角,展现温柔的微笑。 芙洛拉摸着他赤裸的腰身,蛇的鳞片在腰肢以下开始扎根,不像外层那样外翻,随时都有可能刺伤他人;而是冰凉光滑,紧密地镶嵌排列。维斯佩拉难耐地吸气,蜷缩着尾巴,苍白的胸膛在灯光下微微地起伏,喉咙里发出类似兽类求欢的呜咽。 呃,蛇的生殖器…… 在哪里呢? 她回忆着生物课上的知识点,磕磕绊绊摸索半天,始终找不到地方。直到触碰到某处略微柔软一些的鳞片群,他在她身下剧烈地一抖,腰肢肌肉瞬间紧绷,似乎想要将她裹进粗硕的尾巴里。 “维斯佩拉,你的腰不乖哦。” 她按着他细窄漂亮的腰。 维斯佩拉想要开口说话,人类的语言能力却在他的本能里渐渐消失。 这种“逝去”很缓慢,尽管如此,芙洛拉还是能明白他的未尽之语。欲望被赤身裸体地展示,性器隐在翕动的缝隙中,形状已经不太像人类了,粗长诡异,腥红茎身布满柔软的刺状细鳞。 芙洛拉:“……” 真行啊。 本着科研精神,她开始研究起了他的性器。 “嗯……” 维斯佩拉发出含糊的低吟,是那种发媚的,毫无攻击性的,含着引诱的呻吟。 他注视着芙洛拉,面容充斥讨好的渴望,欲望在他从冰凉变得炽热的呼吸间传递。 光线漫在床上,在女孩的衣服上横出无数深邃的影痕。他有一双来自边缘星域的红色眼睛,这本是血脉低劣的象征,外部是暗红,瞳孔则是更深的红,下方有着一圈亮如太阳的金环。 人形的异种,似乎都有着金色的眼睛。 是因为神喜欢金眼睛吗? 她正发散思维,忽然察觉到被蛇尾圈住腿根,尾端在那块皮肤上热情地摩擦。 “求求你……” “芙洛拉……” 我的爱人, 我的天使, 我的爱欲之主。 爱我吧,求求你爱我吧。 他牵过十指相扣的手掌,用那副英俊到近乎邪性的面孔,如小狗般轻轻蹭着她的手指。 沸腾的欲望烧坏了维斯佩拉残存的理智,人性剥离的速度愈发加快。勃起的性器硬得发疼,他在女孩腿侧茫然地磨蹭,只想快点进入温暖的巢穴,令这具冻僵的身体得以回温。 腺体彻底发育成熟,传来不得纾解的刺痛。 狡猾的人类,残忍的人类。 不要相信人类,不要向人类求饶。 她俯视着身下的异种,眸光是具有温度的平静。 注射器已经空了。 “好啊。”她说。 荧光亮起,腕带以一种急切的频率震动。 芙洛拉抽空瞥了一眼,是本该在休假的陈桥。她持续地打来通讯,见芙洛拉不接,只好通过疯狂刷屏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师姐,十万火急!!!” “尤金那个疯子找上门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爹的,仪器显示这贱人信息素浓度都超标了?!他干嘛了?发情了?老师已经把他打发走了,可是我看他的意思明天还要来。狗屎!你在哪?要不要出去躲躲?” “……” 她回复道,“不用了,我明天和他谈谈。” “行,我知道了。”陈桥没再追问,“对了,你去看维斯佩拉了吗?怎么说?死了没?” 芙洛拉低下头,扫了一眼身下骑着的人。 “他不会回到项目组了。”芙洛拉平淡地说,“我会让他遣返陆地。” 在这种涉及帝国机密的海上实验基地,除了每年一次的祝颂假期和被管理层开除,只有重大死伤才能被特许遣返。陈桥“嘘”了一声,大约是心知肚明了,心中无限惋惜,“……明白。” 随后便挂断了通讯。 光脑的光芒暗了下去,只剩一圈照明用的绿色荧光。 他一无所觉,只是抓住她的腰肢,抬腰缓慢地磨蹭着。 剂量不够。 白色百褶裙略显凌乱,滚烫的硬物隔着内裤抵着腿心,冠首渗出的黏液沾湿了布料,散发着腥香。腺体的温度上升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得不到纾解他就会一直这样,除非用撕裂的、温热的、新鲜的血肉,来弥补身体被扯开的窟窿。 维斯佩拉痛得发抖,汗水浸湿了头发,芙洛拉的到来催化了他的畸变—— 他性成熟了。 “痛……”面部狰狞地扭曲,他在疼痛中发疯地渴望她的触摸,用那样可怜的、依恋的眼神乞求她。 ……总不能让他出去吃人吧。 芙洛拉认命地爬过去,提起裙子,指节勾着棉质内裤,扯到一边。 她轻抚维斯佩拉银色的长发,在食指卷成一束,不轻不重地拽了拽。 “收起你的獠牙。” 他很听话,双手压着芙洛拉的大腿,用力将她按向鼻尖。 她已经湿了,肉穴稍微有些湿润,他轻轻一舔,捕获到一种腥甜的,发情的味道。很甜,像水果硬糖,尽管他已经丧失对“糖”的认知。鼻尖碰到某个柔软的物体,被顶撞得歪到一边,肉珠在好奇的舔弄中颤抖,维斯佩拉含住她的阴蒂,生涩地吮吸。 腰肢在痉挛,在抽搐,“等……” 很怪的触感,火焰烧着身体,好像下体整个麻掉了。 芙洛拉跪坐在他脸上,很没有安全感,想要并拢膝盖,却只能被迫分开。 她能感觉到他舔得很细致,每一个敏感的神经末梢都被关照到了,在某个时刻重重地一吮,女孩藏在衬衣下的小腹顿时剧烈地收缩,肉穴深处抽了一抽,淅沥沥地喷出一股水。 白光在脑海一闪而过,尖叫与水声一同淋下。 芙洛拉高潮了。 他的脸全被淫水淋湿了,银色的睫毛泛着凉沁沁的水光。她高潮得很快,这让维斯佩拉很高兴,他咽下口中残存的水液,发出轻柔的,沙哑的嘶叫。 “很……很棒。”他嗓音低哑,喘息痒酥酥地擦过耳畔,“很甜的…味道。” “你发情…了。” 她还在打颤,维斯佩拉蹭了蹭女孩腿根被掐红的软肉,重新埋头到腿间。轻轻剥开那道细缝,几滴淫水流下,迫使它露出湿红肉道,舌尖刚刚探进去,就被痉挛的嫩肉死死夹住了。 芙洛拉夹着双腿,膝头互相摩擦,脸颊泛起滚烫的红晕。 好舒服。 “慢、慢一点……唔,”她快慰地呻吟,用力扯着他的头发,“不要吸。” 很紧,很窄,舌尖寸步难进。 维斯佩拉有一点苦恼,待会要怎么肏进去呢? 人类学习手册11发情期(h) 温热的触感在衬衣上晕开。 一阵裹挟悚然的快感,宛如过电般凶狠鞭进她的脊梁。芙洛拉试图爬开,金色的发梢落在洁白的被子上,像被揉碎的金箔纸,闪动着极微小的光芒。 可惜,她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异种是基因筛选的产物,它们的诞生本就该伴随着巨大的欢愉与死亡,哪怕是最温顺的异种,也埋藏着残忍戏弄的本能。 维斯佩拉扣住她的腰肢,不让她从过载的快感中逃离,舌技从生涩迅速变得圆滑,毫无让芙洛拉缓缓的余地——水液喷出,甜腥味在舌尖绽放。 “……!” 芙洛拉目眩神迷地捂住脸,几乎要就此仰倒,下体情不自禁地颤栗。 她哽咽道,“不要了……” 维斯佩拉扶住她,鼻尖重新贴向女孩隐秘的馥地。 穴口一片湿润,水丝牵连,剥开缝隙,能够窥见一段又湿又软的肉腔。她在收缩着,痉挛着,喘息牵动汗湿的小腹,芙洛拉在他的身上颤抖,面颊残存淡淡的水痕。衬衣被很轻易地撕开,维斯佩拉沿着女孩柔软的腹部摸索,直到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这是子宫,人间最初的染血之室。 “不要…哭。” 他失控地粗喘,瞳孔烧得腥红,想要和她结合的欲望在这一刻抵达了极点。 “我,爱…你。” 他说。 认知退行,某些特定的语言在空虚中逝去,它是献给古老之物的赞礼。腺体在高温中肿胀,散发着类似麝香的甜蜜气味,这股奇特的味道渗透她的血肉,蜿蜒在沸腾如火焰般的心跳里。 雄性异种的腺体会分泌出特殊的信息素,用以示威警告与标记领地,以及—— 诱导雌性发情。 她一定,因此变得不正常了。 “衬衣都被你撕坏了。” 芙洛拉嘟囔着,调整好“为科学献身”的心态,抓住他的手,轻轻揉捏着格外尖利的指甲。 然后,牵过来十指相扣。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腥红眼眸泛着水光,好像有点委屈,“对、对不起。” 内裤弹回原本的形状,在贴着肉的那块地方,淫水渗进布片的另一面。她抬起臀,身体压着维斯佩拉的胸膛,手指勾着那片薄薄的布料拧成细绳,紧紧贴向勃起的蛇兽性器。 滚烫,粗硬,狰狞。 一霎间,维斯佩拉的呼吸变得急促了。 海蝰蛇特殊的生理结构让他为之畸变,两根生殖器遍布细鳞,整体平滑,只在鳞片尾端微微翘起,细密地剐蹭着手指。形状太下流了,让人心惊肉跳,还没坐下就心生退缩之意。她盯着那两根硬挺的蛇类阴茎,不得不硬着头皮,浅浅拨开两片阴唇。 芙洛拉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膝盖压在两端,肉花泥泞绵软,被重力牵下一丝淫液。 慢慢地坐下去,让收缩的甬道柔软地吞下他,饱胀感一寸寸凿进肉穴。 据说,密林女神会用这样的姿势,享用人们献上的祭品。祂们与人类交媾,露珠落在地上,变作人世间的湖泊与雨水,初代神民自密林女神双腿间诞生。 ……可是,太深了。 腹部在抽动,像被刀锋剖开了身体的一部分,或是切割一块奶油蛋糕,饱满的蛋糕胚体被揉捏成扁平的一团。她似乎在隐约地哭喘,试图蜷缩起来,却被交缠的肢体温柔地掰开,睫毛全被泪水弄湿了,双腿受锢于另一双手,在爱抚下不受控地打颤。 她以前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非常的、可爱。 他向上挺腰,撞出一声沉闷的“啪”,喘息加重,脖颈间外翻的黑鳞正快速地翕张。 “慢点慢点……”芙洛拉拽着维斯佩拉的头发,鼻音很重,“让我缓缓——呃!” 她吃进去了其中一根,还有一根被夹在腿间。女孩绷紧的皮肤被汗水浸湿,人体炽热的温度一层层地裹缠上来,腿肉湿热滑腻,盘绕在柱身上的血管被激得一跳一跳的。 “……公主。” 热气吹拂在芙洛拉潮红的面颊,维斯佩拉在她的耳边轻唤。 嘶哑粗重,欲望横流,仿佛魔鬼的启示。 他说,“你终于,看到了我。” “我……非常的,高兴。” 初次的纳入没有伤到她,丰沛的体液提供了足量的润滑,甚至富余得有些过于黏腻。淫水积蓄在肉道深处,随着轻缓的凿弄而被带离内部,淋湿了布满皱褶的床单。芙洛拉闷哼一声,感受肉柱重重地撞在穴心,蛇茎微微外翻的软鳞十足邪恶,勾着那块淫肉轻扯,抽插间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女孩像小虾米似的蜷起腰肢,又被宽厚手掌掐住,往上抻开。 这副雪白的,柔软的,饱满多汁的,人类雌性的肉体,终于在他面前妖艳地展开。 湿热紧窄的穴道在摩擦中,持续不断地喷水。 “维斯——” 她从唇齿间吐出模糊而尖锐的泣音,伏倒在维斯佩拉身上,在他的手中频频颤抖。 他撩开芙洛拉颈后湿润的头发,深深埋进去,鼻尖磨蹭着,捕捉属于她的气味。她没有腺体,也不用香水,后颈处只有一阵似有若无的,沐浴露的味道。 “维斯佩拉,维斯佩拉。” “让…”芙洛拉耷拉着眼睑,发出急促而甜腻的呻吟,腰肢下意识往后缩去,“让我来……” 太超过了。 一滴淫水溅上维斯佩拉的鼻尖,远比之前更为腥甜。 他们的腹部紧紧相贴,沁出一层热汗,灯光瓢泼地洒向房间,勾勒出凌乱的、不断舞动的线条。维斯佩拉掐住女孩的臀肉往上提起,将性器抽带出来,压着红润的蒂尖重重地摩擦,直到它变得滚烫,促使肉穴再度抽搐着喷出一注水液,然后重新插了回去。 甬道深处被肏得又酸又麻,阴茎插入时,蛇茎体表的细鳞勾扯着敏感的嫩肉,里面细密的肉褶会被惯性强制撑开,受惊般裹住不断来犯的入侵者。 芙洛拉头皮发麻,呼吸和心跳一起加快,有什么要来了,“呜…等等,等等,拜托——” “不要!” 在一个致命的节点之后,哭喘戛然而止。 肉壁骤然吸附夹缩,挤压紧锢维斯佩拉的性器,向内收缩的力道足以令人疼痛。一切都结束了。维斯佩拉慢慢分开两人相连的性器,淫水满溢而出,沿着半撤出肉穴的柱身,如蛇行般蜿蜒流淌。 “没有……血的味道。”他低声说。 “没有受伤。” 高潮过后,她被维斯佩拉放到了床上,紧绷到僵硬的脊梁一碰到柔软的床铺,就立刻像漏气的充气玩偶那样酥软下去,只想软绵绵地依偎进温暖的被窝。 体力消耗过大,疲惫感便格外充盈温柔。 他的发情期……应该可以画上句号了吧? 芙洛拉闭上眼睛,放松下来,慢慢地调整呼吸,疲倦得几乎要睡过去了。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她的小腿,握住掰开了。身下的感觉太明显,芙洛拉从昏沉中清醒,揉着额头。 维斯佩拉跪在她面前,银发如冬日里倒映月光的冰河,落脚凌乱无序,在肩膀与颈间交织缠绕。他很高大,宽厚苍白的肩膀毫无血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雕塑般的非人质感。 他在观察她的下体。 被肏干绵软的穴口因为拍打撞击,变得相当殷红湿润,甬道滑腻,深处泥泞得不可思议,随时都在溢出爱液。高潮的副作用、信息素的催情效果相互迭加,让这具身体短时间内更加敏感,夹着手指饥渴地收缩,就连异种下流的性器都能轻而易举地插进去。 “嗯,不要了……” 芙洛拉面颊晕红,抬腿踢开他,手指随之抽离。 她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在靠墙的那一面,用塞满棉花的枕头垫住腰。正要重新闭上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向他伸出双手。 他听从她的指令,温顺地靠了过去。 芙洛拉抱住维斯佩拉,轻轻揉捏着青年挺拔优美的腰肢,从臀部滑过去,直至触碰到裂开的生殖缝。他埋在女孩饱满的双乳之间,阴茎依旧滚烫坚硬,勃起的肉器湿滑黏腻,满是从穴里带出来的爱液。 “射了吗?”她问。 人类雌性的体温令他感到温暖舒适,维斯佩拉发出撒娇似的鼻音,在她柔软的阴阜用力地摩擦。顶端差一点就能陷入湿热的穴口,他胡乱地亲吻她的耳朵,喉腔微颤,积蓄着难耐的呻吟,“没有。” “……想,射。” 他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声音闷闷的,“可以…吗?” 她安静片刻,忽然用力揉弄他的脑袋,唇畔牵起一个真实的微笑,“不行——” “不可以射哦。” “你的发情期已经结束了。” “下一次。”芙洛拉捧住他微微泛红的脸,落下一个面颊吻。维斯佩拉没有挣扎,而是主动迎了上去,然后乖乖地枕在她肩上,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 “下一次。” 她又重复了一次,用以加深他的记忆。 “如果你听话,我会让你射的。” 人类学习手册12冥河水母 天授日,帝国祝贺人类迎接新生的节日。 那是一个相当久远的故事,在星际大迁徙还未普及的时代,名为太阳的中央星体提前步入寿命末期,加速燃烧爆发出来的热脉冲贯穿星体内核。 死去的太阳即将迎来坍缩,超级风暴撕扯着周遭的一切物质。 缓冲带减缓了末日来临的时间,留给人类并不充裕的自救倒计时。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末日,所有人深知一切都是徒劳,那条号称最后防线的环带早已千疮百孔,零件被电磁辐射剥离,流浪在卫星碎片与环绕星体的陨石之间,每日都有数不尽的太空垃圾产生。 然而,就在自杀率飙升之际,在某个亮如白昼的夜晚,一只手抹去了太阳。 ……就像商场员工换掉过期的产品,从篮子里,换上了崭新的包装。 奇迹降临了。 在一个不便出行的夏日暴风季,葡萄酒重新摆上货架,墓园修葺扩建,新的太阳诞生于诸神的花园。星际敞开秘门,一支银色的舰队自亘古的风暴中向着外星域驶出,他们被称为不死的远征军,在宇宙中寻觅火种,企图将野心的版图扩大至略大于这个宇宙。 于是这一天,被称为“天授日”。 这是象征奇迹与新生的节日。 芙洛拉安抚好维斯佩拉,告知老师维斯佩拉已经被监理会遣返,委托陈桥帮忙注销他的身份芯片,然后折返他的房间,将他“偷渡”到了自己的宿舍。 过程很顺利,从今天起,她的浴缸就属于维斯佩拉了。 “我已经把你的身份信息注销了,至于你在帝国的公民身份……” 不管他还听不听得懂,芙洛拉还是如实地将这些事情告知,“我会让人也处理掉,然后向监理会开具死亡证明,这样你就能‘离开’这里。” “你无法回归人类社会,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以维斯佩拉的体型,只能蜷着尾巴缩在并不宽敞的浴缸里,芙洛拉在浴缸内部注入冷水,令他的皮肤不会因缺水而干燥。 深海种就是这点不好,它们托生于海洋,若是离开了广阔无垠的海域,就像被渔夫捕捞上岸的鲜鱼,往往只能任人宰割。 尾尖缠上藏在裤管下的小腿肚,他牵住了芙洛拉的手。 “早…早点回来。” 在窗外照进浴室的光线下,青年面部更显深邃立体,水珠从额头上滑落,沿经高挺的鼻梁,沾湿皮肉下锋利的骨骼痕迹。 他无疑非常俊秀,而畸变更是加深了这种美丽。在自然界里,雄性为了获取雌性的青睐,不仅需要强壮的肉体,还进化出了格外美艳的外表。 “好好。”看着维斯佩拉,她真有种偷养了小宠物的错觉,“回来给你带餐厅的蛋糕。” 尽管这只小宠物凶残邪恶,但无所谓,她会是一个优秀的饲养员。 回应她的,是从震颤的喉骨里翻滚而出的低鸣。 安顿好维斯佩拉,芙洛拉离开宿舍楼。 她准备前往限时开放的娱乐室。 作为帝国等级最高的实验基地,丰富的娱乐设施同样令人趋之若鹜,最重要的是全额免费。 帝国教育部提供的义务教育只保证到初级中学,从高中开始,公民之间便升起了一道天堑般的分水岭——贫富悬殊,特权横行。 因为学费昂贵,平民想要读完大学,基本都要向帝国银行申请助学贷款。 成为薪资位于职业前列的研究员,是最好的出路。 “叮”的一声,电梯在漫长的等待后打开,芙洛拉抬头,忽然愣了一下。 “不进来吗?” 尤金笑着问。 碧绿的眼眸有着和她相似的颜色,睫毛如林间阳光的韵脚,他微笑的样子非常熟练,皮笑肉不笑,冷血似鬣狗,毫无真心可言。尤金将手掌递给她,骨骼凌厉的形状在皮肉下清晰可见,金属箱体从各个角度映出模糊的人影,直至最后交迭重合。 尤金指节上的戒指闪烁,有那么一瞬间,奇异地刺痛她的眼睛。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关于你之前向监理会提交的申请,我们好、好、谈、谈。” 好的。 烦人的家伙来了。 “我觉得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只是一场突发事件,而我已经妥善地做出了处置。” 芙洛拉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道,“这么生气做什么?还是说,您因为我昨天的不敬而愤怒?”她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我以为您早就习惯了。” 关于怎么跟尤金认识的,她对此印象深刻。 身为克雷伯格的一员,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被父亲要求与皇室的孩子交好。 礼仪无可挑剔,容貌秀丽雅致,于是在聚会上,芙洛拉总能轻而易举地成为视线的中心。 在某个举办赛事的马场里,母亲将一个孩子塞进了她的怀抱。 “帮妈妈看好她。” 说完这句话,玛德琳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火焰般的红发,灼烈地流淌在芙洛拉环起的手臂间,鲜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温热的,柔软的,纤细的身体紧紧依偎着她,裙装上的宝石装饰硌得身上生疼,“她”埋在她的肩上,那一块布料很快有湿润的触感传来,女孩紧紧搂抱着她,小声地抽噎。 “……你还好吗?” 芙洛拉听出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她斟酌着询问,右手有节奏地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将声音放得温柔,“母亲将你交给我照顾,我是芙洛拉,你叫什么?” “我可以帮到你吗?” 渐渐的,安抚奏效了,当然也可能是她哭累了。 她竭力止住哭声,只有胸膛时不时地震颤,效果并不好,连带着喉咙里也压缩着轻微的哭腔,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她很小声地回答,“尤……尤金。” …… 男孩子? *** 芙洛拉站在监理会理事专用的电梯里,缄默不语。 进入电梯前,她发现尤金可能刚从训练室回来,没有穿西服外套,两条战术扣带牢牢箍住胸膛,看得出来勒得很紧,胸肌被勾勒得非常饱满,显得腰肢也很细…… 芙洛拉感到一阵难言的烦躁。 她有预感,今天可能很难从办公室里脱身。 其实没有必要将一切都托盘而出,芙洛拉这样想着,她会用一个谎言掩盖掉真相。 在无声的寂静中,古怪的香味升腾,快速充盈在了电梯里,触及电梯箱最上方镶嵌的微型警报器。灯线瞬间灭掉,令人不安的红光穿透玻璃,在镜面的反射中旋转。 一片并不清晰的暗红。 她听到了轻微的翕动声,像是虫豸爬过发梢。第六感在疯狂预警,下意识地往后靠,一条缎带般的肉触手抢在金属墙体之前贴住了她,从背后裹住了她的腰部。 狄安特识别到空间内存在危险个体,向上运行的电梯被迫截停。 尤金的办公室位于顶层,而他们现在停留在了办公楼的中部。 不祥的暗红愈发粘稠,连面前的人形都在视野中变得模糊,更多口腕垂在地上,没有目的地游走。它们通体呈现血红色,形状宽大,蜿蜒拖在地上时,如同落地的帷幔。 触手滑过的地方都被留下湿滑的粘液,很难站稳,芙洛拉跌进口腕组成的肉海之中,尝试抓住其中一只触手,试图爬起来。 失败了,触手从她手中滑走,她被迫坐回原地,屏住呼吸,下颌绷紧,感受刺痛从紧咬的牙槽跳向另一处,眼轮匝肌控制不住地抽搐。 尤金植入的异种细胞,深海种的冥河水母。 “你……” 芙洛拉蹬了蹬脚,一只触手顺势爬上,扯住了她的脚腕。 “好吧,确实如你所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所以,我决定换个方式。” 仿佛放在宝石上磨砺过的、醇美优雅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在人类的认知里,它毫无疑问是闪闪发亮的,动听如塞壬的歌喉,美妙如最甜的葡萄酒,只是聆听,便能带来潮湿丰美的欢愉。 唯有在灵感超过危险值的疯子耳中,它才会揭开面纱,显现浑浊淫恶的内在。 人类学习手册13“让我亲亲你。” 芙洛拉的灵感还不足以让她感知到这种力量的本质。 她扯开那条触腕,更多的触腕延伸过来,以一种温和而狡猾的力度将她裹紧。她极力睁大眼眶,视物愈发模糊不清,脑浆在湿润的呼唤中沸腾,急速攀升的热量烧灼着理智。 “你又想…篡改我的记忆……” 在那副树冠模样的进化谱图里,他进化的方向是精神控制。 “不不,”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略微的笑意,“我才不会对你做那种事。” “我才不舍得呢。” 尤金靠近了,这时他的面容才从黑暗中袒露。 他已经畸变了——好在这种畸变是可控的。无数条触手隐没在轿箱血海般的灯影间,随着主人的心意而游走蠕动,遍布神经的“头发”垂在地面,彼此之间不存在间隙,而是类似“肉膜”的质感,仿佛空气般没有重量,肉膜里交织穿梭的神经时不时闪烁着光芒。 上半身着装尚且算得上完整,下半身则被黑暗所隐。 脊鞭从尤金的脊尾伸出,灵活地捆住她的手腕。 狄安特向来神出鬼没,它在幽暗的潮水里慢慢显现身形。 它没有实体,不能帮芙洛拉脱困,只能近乎徒劳地给她带来一个聊胜于无的好消息。 “防卫科正在赶来。” 芙洛拉想张嘴说话,“唔——” 混蛋! 尤金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前,鲜血从皮带的缝隙里蜿蜒流下,小小一泊盈在锁骨里,随着变薄变慢的呼吸而微微起伏。他低下头,汲取女孩头发里的香味,脖子上的拘束项圈在向内收紧,银针将脖颈剜得血肉模糊,可他好像一点都不疼。 内置的安抚素已经注射完了。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嘶哑,“停止任务,让他们回去。” 狄安特人性化地皱了皱眉,“可是……” 以防卫科主任的权限,确实能够命令安保人员原路返回。莉莉丝没有装载丰富的感情插件,作为子代诞生的狄安特更没有这种特权,它做不出“困扰”或是“不赞同”的表情,也没法提出抗议,只好优雅地屈膝,向防卫科如实传达指令。 “您需要帮助吗,芙洛拉研究员?” 它转过头询问芙洛拉。 还用问吗,当然需要啊! “唔嗯,跟老师——” 甘美的歌声探入她的耳朵,在那一刻忽然置身潮湿的海水。 亮闪闪的珊瑚,能够清晰看见骨骼与血管的透明鱼群,穿透厚重海面的光斑,环绕着她游动的带羽水母……海洋雪穿过水母伞盖下的缝隙,那条触须已经触碰到了她的鼻尖。 绚烂的彩羽在水中缓缓游弋,即使在水中,这只神奇造物的羽毛依旧轻柔而飘逸。 这玩意绝不是真实存在的海底生物。 可是什么都听不清,那只生物牢牢地锁住了芙洛拉的视线。 耳朵里像是被灌了泥浆,芙洛拉急促地喘息,令抚摸她面颊的手指随之一同颤栗。狄安特离开了,轿箱一瞬间很安静,就连紧急警示灯都识趣地不再发出噪音。 某种美梦,或是幻觉,在被调离司法部之前,这是他最习惯的拷问手段。 她有点绝望,索性放弃了挣扎,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怒骂狗屎的监理会。 然而尤金只是抱着她,很快,他就撤去脊鞭,那条小狗尾巴似的脊鞭卷过她的手腕,然后重新缩回脊骨,将衬衣隆起一道明显的突起。 果然很难搞,芙洛拉心想。 “呼……你知道吗。” 他古怪地发笑,带动胸膛轻微的震颤,磨得她耳朵发麻。 “异种的信息素普遍被用来标记领地、标记配偶、警示天敌。它无法被人为清洗,信息素会在目标身上持续留存十天以上,不仅是腺体,体液里也会有这种味道。” 他拨弄着她的耳垂,注视那个小小的耳洞,“汗液,唾液,血液,精液……” 她后颈的寒毛一霎间竖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看到你的时候,这股味道和我当时在门外闻到的一模一样,甚至更浓。” “你们做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才从尤金胸膛前很闷地传来,“……为科学献身。” “就像你当年一样。” 尤金顿了一顿,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芙洛拉想要的,于是他移开话题,“你所负责的实验体已经被清理掉了,如果你不想接手泽菲尔,我会将你调到另一支研究队伍。” 他一定非常愤怒,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但他的语气还是很和缓。 芙洛拉头痛地叫停,“不需要。” 人改不了本性,狗改不了……算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数不尽的触腕迭成舒适的巢穴,靠上去时就像躺在最软的靠垫上,尤金跪了下来,暗火翻涌过翠绿的眼眸,嫉妒的火焰在其中勃然地燃烧。先前的一切都是虚张声势,怒火没有得到缓解——医生不建议他压抑自己的本性,适当地发泄出来会更好。 所以他才会拥有关押异种的地下牢笼。 尤金回顾刚才做的错事,尝试让自己从暴怒中冷静下来,“抱歉。” 这时他才会露出一点,只有她能看到的柔顺和脆弱。 “我只是,”他垂下睫毛,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熟悉的刺痛逼着他继续往下说,各种借口快速而熟练地被编织成一个合适的答案,“我只是担心你。信息素是异种沟通的桥梁,你没有腺体,闻不到信息素,你……你应该让我进去的。” “我真的…很害怕。” 抽掉了坚硬的骨头,属于贵族的傲慢被弃之不顾,尤金的嗓音里带了点隐约的抽噎。 “怕你像母亲一样死去。” 异能者也有发情期,这个时候的他们暴躁偏执,也需要安抚。 算算时间,本来应该在十天之后,被刺激到提前了? 粘液挂满轿箱,最厚的地方还牵着几道粘稠的水丝。芙洛拉低下头陷入思考,随手抹掉黏糊糊的粘液,然后爬过去,臀部压在小腿上,跪坐着搂住他的脖子。 充盈在电梯里的香味,从寡淡到浓烈。 一部分恢复原状的红发滑如绸缎,轻轻拂过少女的手腕,被复杂华丽的袖扣卡住。像是得到了某种无言的许可,抽噎声渐渐低了下去,尤金蹭了蹭她略显凌乱的发顶。 “可以吗?” 她克制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明明诱导素都发散出来了。 可毕竟是她童年最好的玩伴,于是芙洛拉很快就心软了。 “安抚素不是没用了吗。”她抚摸着他被鲜血浸湿的项圈,语气平静。 “……有用的。”他没能忍住,喉间软骨震颤摩擦,呻吟美妙得令人骨骼酥麻。察觉到她要抽身离开,湿热唇瓣在黑暗中印上她的脸颊,“有用的,有用的…不要走。” “让我亲亲你。” 人类学习手册14“想肏死你。”(吸乳h) 人类无法闻到信息素,但是能够嗅闻诱导素。 在异种泛滥的中期,对于这种畸变体的研究便已达到了顶峰,某位博士曾经提出过一个非常有趣的结论: 异种的雄雌只是用作个体的区分。它们甚少和同族交配,而是更倾向于用诱导素迷惑动物与人类,产卵在孕体的腹腔,从而诞生下一代异种。 事实证明,这个结论是正确的。 隐藏在真相背后的,是更为恐怖的,让科学家们为之狂热的阴影: 它们在寻求进化。 异种的基因链最初是残缺的。这种畸形的基因链条不足以支持它们安稳地繁衍,在出生不久后便会迎来熔断。 这个时代的人类(与部分智慧动物)经过群体进化,基因已经趋于完美,与之结合诞生的后代,能够令它们渐渐补足自身的残缺。因此,初代异种的亚成年发育时期非常短,它们会以极快的速度性成熟,发育出腺体,并与人类结合繁衍。 所以,在历史的抉择中,它们才会拥有与人类相似的形貌。 ……真可怕。 当尤金将嘴唇贴向少女的锁骨时,她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维斯佩拉当时对她的喜欢,是人性的爱慕,还是异种的本能在作祟? 绸带般飘逸的触腕绞拧成尖椎状,增添了一部分富含实感的厚度。人体的皮肤细嫩,也很脆弱,只要被异种的手镰抓住了,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撕裂。 他有点太用力了,唇舌在锁骨间留下红痕,芙洛拉对此感到莫名的惊惧。 仿佛剑尖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坠下。 她用指尖勾住尤金的红发,指甲刮在那片连接身体的肉膜上,“快一点。” “没有…唔,时间了。” 一声低哑的喘息震出喉骨,她知道他其实很喜欢被触碰这里。 遍布神经元的肉膜表面摸起来像是某种塑胶,非常柔软,它会忠实地传递主人波动的情绪。 尤金不喜欢这一点,所以很少将这里暴露在他人的视线里。 神经元闪烁的频率逐渐加快,最后快到目不暇接。一条螺旋状的触腕从后方逼近,缠住芙洛拉的腰肢,卷起衬衣下摆,向着她被宽松长裤束住的下身探去。 另一条则扯开她的扣子,缝合紧实的金属纽扣一瞬间便被扯落。 芙洛拉眼皮一跳,“我的衣服——” 见鬼!怎么都喜欢弄坏衣服?! “我会赔给你的。” 金属纽扣悄无声息地掉落地面,被附近的触手迅速裹紧带走。尤金满怀歉意,日常用水对深海种异能者并不是刚需,可是此刻他却感到唾液干涸,舌头也变成一块干枯的烂肉。 “这不是赔偿的问题。” 她皱了皱眉头,有点无语。 联想到维斯佩拉格外狰狞的性器,芙洛拉觉得尤金的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没有几件衣服能让你挥霍了。还有,对我温柔一点,好吗?” 她将手臂绕过去,轻而温柔地触碰他微微突起的腺体。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尤金。” 芙洛拉将手指递到男人唇边。 殷红柔软,饱满得仿佛被露珠滚过的玫瑰花瓣。 真的很适合接吻。 满地的触手都在狂乱地扭动着,堪称群魔乱舞,还没有进入那个湿热甜美的巢穴,理智就已经快要融化了。他着迷入魔般地舔舐着她的指尖,口中含糊回答,“……嗯。” 尤金能感觉到指腹的游移,顶开锋利的牙齿,探入喉舌深处。 她在摸索着什么。 “……你的唾液。”她抽出手指,意味不明地哼笑,“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吗?” “哈啊……” 舌尖探出腥红的双唇,尤金追着离去的手指,热情地舔舐吮吸。腺体持续发热,连带着舌头也滚烫非常,被裹在口腔内部爱抚缠绵时,仿佛锁在了炽热的炉鼎里。 男人英俊的面容充盈着饥渴的欲望,哪怕不用测量,芙洛拉也知道诱导素的浓度已经远超安全范围。 他乞求着芙洛拉的垂爱,“可以…可以的。” “我有在你的衣服上留下信息素。闻到了,会很开心。” 这句话引导着她想起了某一天和芒斯特交流感情时,它罕见地朝她发了火。 哄了很久才哄好。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惨痛的回忆,想到她可能错过的实验数据,芙洛拉一下子不爽了,抬起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掌,对准角度,恶劣地拍了拍他潮红的面颊。 “你是狗吗。” 尤金颤抖着,发出一声绵哑而露骨的呻吟。 “我是你最喜欢的小狗。” 蕾丝内衣被触手尖卷起来,长长的银饰垂在少女饱满的双乳之间。 他将脸埋进去,丰盈得有种陷入杀人沼泽的窒息感。芙洛拉颤了一下,肩膀的皮肤骤然绷紧,乳尖被人含住了,咬在齿间挑逗乳孔,像没能喝过母乳的婴儿那样重重地吸奶,那一瞬间的刺激令她脊背酥软,要用手背盖住嘴唇,才能不至于丢人地叫出声来。 “嗯、我,我知道了。”她压抑着喘息,双手摸着他的脑袋,“唔不要吸……” “也,也不要这么用力。” 长裤被脱到膝盖,内裤也被触手扯到腿根,被迫在本该衣着得体的地方赤身裸体,甚至就这样什么也不管地做爱,想到这一点,芙洛拉的羞耻心终于死而复活。 “就不能换个地方吗,非要在这里……唔嗯?!” 触手拽着她的脚腕,迫使她岔开双腿,缠住尤金纤瘦有力的腰肢。 为什么——冥河水母的触手——会有吸盘—— 脊鞭也不该存在啊! 芙洛拉在心中崩溃地大叫。 谁又他爹的在基因谱图里夹带私货了?! 尤金舔吮着嘴里小小的乳孔,未能如愿泌出奶水,只是被吸得饱满肿大一圈,仅在乳头中心留着一点肉粉色。 被吐出来时,还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微的水泽。 他掐紧少女细细发抖的腰肢,另一只被冷落的乳尖被触腕接手,表面蠕动的肉吸盘里镶嵌着数圈细密的舌刺,如同骤然合拢的花苞般,将那粒粉红娇嫩的脂肉深深缠裹了进去。 与此同时,两只拧成螺旋状的触手,如人类的双掌般剥开两瓣肉唇,露出一小截殷红泥泞的肉道。 一滴淫水涌出不住痉挛的穴腔,被旁边的触手伺机卷走。 “真可爱啊。” 尤金试着插进一节手指,因为水液的润滑,很顺利就吃进去了。 “好棒,”他说,“想肏死你。” ……恢复本性的狗去死啊! 微厚的绸带模拟出了类似人舌的触感,好奇地舔了舔微微翘起的阴蒂。 几乎是一个呼吸之间,肉穴夹着手指激烈地抽搐,一注淫水喷了出来。 “嗯——” 呼吸的频率变得急快发颤,芙洛拉无力地蹬了蹬脚。 胡言乱语充满大脑,各种方程式和学术学名像烟花那样井喷,在大脑皮层掀起尖锐如海啸般的爽利,芙洛拉下意识收紧手臂,指甲还没剪,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指甲尖重重刮过格外敏感的肉膜,简直要刮下一层肉屑来。 尤金闷哼一声,喘息沙哑地翻过干涸的喉咙,他抓住芙洛拉的手,按向自己饱满结实的胸肌。 那对战术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换来的是衣襟凌乱敞开,白皙的皮肉在抚触下迅速升温,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翠眸热烈得像是燃起了火,“舒服吗?” “……腰,躺下去。”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人类学习手册15“高潮吧。”(触手h) 他躺了下去,利用堆积的触手充做靠垫。 “这个,”她拽住吸着乳尖的触手,“拿走。” 这东西和章鱼吸盘似的,一旦吸附就很难撕开,细密柔软的舌刺卡住乳肉,即使是轻微的牵扯也会让它吸得更紧。吸盘内部伸出一根舌形器官,尖端细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不敢放肆,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舔弄着被吸到红肿的乳尖。 怎么会有如此下流的器官?! 不不不,说到底冥河水母哪是这样的啊! 芙洛拉藏在金发里的耳朵通红一片,与耳根相连的皮肤也在发红,她努力回忆着当时给尤金做手术的那位博士叫什么名字,等她到时候回到陆地—— “嘶…你在做什么……” 内裤被拧成细细一条,浅浅嵌进湿红的花缝中间,被涌出的淫液浸得腥甜。尤金拨了拨那瓣绵软的阴唇,沿着肉核的边缘弹动,发出“啪嗒啪嗒”的淫靡声响。 他问,“可以亲一下吗?” “……”芙洛拉陷入了久违的沉默。 最后还是如愿以偿了,她坐在他的脸上,全部的重量寄托下去,双手插入两边柔顺的发丝,比起亲,更像是沙漠里渴水的旅人侥幸遇见绿洲那样,激烈而狂热地舔吮。 瘦长触腕打开少女双腿间深藏的秘地,泛红的皮肉被牵引着剥开,流淌甘露与蜜浆的小洞被舌头填满,尤金模仿性器的抽插,贪婪而无止境地搜刮盘剥着穴里残留的淫水。 细白指尖蜷紧又松开,轻颤的幅度慢慢与心跳趋于同频。 触手正从四面八方,向着她身体的每一处纠缠过来。 他吃得太急,仿佛皇帝膝下最贪心的佞臣,一滴水也不肯放过。干渴的肉泉持续不断地泌出蜜露,刺激着内部每一根脉络都在发抖颤栗,粗糙舌苔以各种力度撩擦剜刺,锋利而甘美的快感过电般扎进芙洛拉的脊尾,令逐渐痉挛的肌肉更加失控地夹紧入侵的舌头。 “……好会舔。” 她意识模糊地低哼。 臀肉压着他的面部扭捏碾磨,肉与肉紧贴着,潮热腥甜包裹着尤金,已经厚重到将近窒息的程度。小腹发颤的幅度愈发明显,她又要高潮了。 觊觎已久的触手及时加快节奏,张开吸盘吸住阴蒂,伸出肉舌缠绵而温柔地含吮,穴缝翕动着,几滴淫水飞溅而出,落在他沁出热汗的额头上。 一滴不剩,全部被他喝掉了。 氧气重新涌入鼻腔,尤金摸着她光洁的,略微有些赘肉的肚皮。 他微笑着说,“你的子宫在发烫。” “你能、摸到它?” “我的触手可以伸进去,”他发出邀请,“要试试吗?” 芙洛拉在尤金的声音里嗅到了葡萄酒的芬芳,细纱布隔离杂质,只余晶莹剔透的、让人口舌生津的液体,在她的耳朵里灌满了糖浆。糖浆稠得拉丝,神经被甜到麻痹,她陷入无法脱身的流沙,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剐蹭耳蜗,淫水不断喷涌,丰美的欢愉将她拖下深渊。 她想起了,神话里代表迷幻与狂欢的祭祀之酒。 狂喜的狄奥尼索斯…… 他在她的耳畔,如魔鬼般低语,“我保证会很快乐的。” 他们换了个姿势,准确来说只是往下移了一段。 刚刚高潮过,尚且湿润的阴阜贴上高高勃起的性器,还没缓过劲来,就被插入了。 致幻的气味悄无声息地潜入,粘稠地堵住了芙洛拉的鼻腔,严密地遮蔽了她的双眼。少女用腿紧夹住他的腰,扭动腰肢,在快乐中颤栗地呻吟,一次次攀上极乐的巅峰,丰沛的爱液多得如同永不枯竭的泉水,被捣出软烂的白沫,触手环绕着他们,争抢夺取洒下的淫液。 喘息声闷在窄小的轿箱里,尤金被激得额头青筋跳动,痴迷地看着她。 龟头破开黏糊糊的小穴,穴肉被另一根陌生的性器刺激收紧,试图收缩榨出汁液,又在反复的抽插中被肏得松软。 粗烫的肉茎摩擦着敏感的肉壁往里推进,抽出半截,不到半息又重重嵌回原处,甚至比上一次进得更深,集中戳刺最深处那枚不断翕张的肉口。 那双翠绿的瞳仁被欲望烧得浑浊,倒映出她赤裸雪白的身躯。 他拽住芙洛拉的手臂,将她拉下自娱的神坛。 “好像湿过头了。” 尤金自言自语,挺腰撞在芙洛拉湿软的腿心,手掌揉弄她打颤的大腿。 微微凹陷的肉巢被肏干得殷红发胀,含住阴蒂的触手时而发出啜饮的乐声,快速拨弄着坚硬勃起的蒂珠。紧密相连的性器叙说它们的狂喜,她感觉自己的下体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只水壶,无数小口埋在穴外,怀着万分感恩之心饮用狄奥尼索斯所酿的蜜酒。 快把人逼疯的快感不断堆积,芙洛拉难以自抑地啜泣着,此刻她的意识混乱无序,理智被烤到化掉,顺着神经汩汩潺流,只留下视野中大片茫然的留白。 太可怕了。 泪水渗透少女往后梳顺的金发,几缕长发掉到前面,遮住那双无神的绿眼睛。 她只能发出酥软的鼻音,就连爽到极点的闷哼都会被沉重的侵入打散。 “好棒……” 尤金拉过她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男性饱经锤炼的肌肉摩挲着芙洛拉酸痛的身体,柔软的胸肌被挤得陷进去一点。触手翻涌过来,殷勤地给她充当肉垫。 脚踝重新被扣住,一只脚被拉开了,扶着小腿抬高,直至弯曲挂在他的肩上。她能感受到小腿肚下挨着的衬衣已经湿透了,反馈回来湿滑紧致的肉体触感。 尤金的身体很热,喷在赤裸肌肤上的吐息也很热,发情热和人体飙升的体温迭加,烫得她蜷紧脚趾。 他揉了揉芙洛拉的耳垂,让那块软肉也沾染上同样的温度。 属于尤金的信息素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紧急发情带来的暴躁被肉体的交合抚平,尤金心里满载孩童式的得意,“被异种标记过的人类,身体会慢慢被催熟到合适播种的状态,他们会忍不住自慰,或是寻求他人的帮助。” “无论他们之间距离多远,发情的味道都会被猎手捕获,这样它们就知道果实成熟了。” 他控制触手更重地吸吮两颗充血的乳尖,撩刮乳肉搜集快感讯号的神经。 但是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空气中发散的迷幻气体浓度过甚,不知不觉麻痹了能力者本人,而他竟然无从察觉。 肉触接收到错误的指令,误以为这具雪白妖艳、爱液丰沛的女体正在妊娠,更加急促地按摩乳腺,做好准备分泌乳汁。 “哈啊,唔…好痒,已经够了,不要……” 鸡巴被湿热绵软的肉穴纠缠吸裹得更紧,内壁抽搐痉挛,分泌更多黏腻汁水,逼迫他交出精液,结束这场疯狂的交媾。 牙齿用力到咬破了舌尖,尤金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吐出来的喘息声色情得令人身体发麻,“……到了这个时候,它们会像猎犬一样追溯气味的来源,来到人类的社会,隐藏在巷子与地下通道里,满怀爱意地找到自己的配偶。” “撕碎肏弄她的人,将她掳走,关在巢穴里,配种,产卵,最后孵化。” 提及有关异种的“理论”,芙洛拉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克制着喘息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指隙间透出。 “它们不会明白‘爱情’这种复杂的感情,人类都未必能将其参透。” “我、我早就研究过了…唔等我说完……” 尤金掰住少女赤裸发红的腿根,不让她从他肩上滑下去,囊袋数次撞击臀部,发出“啪”的闷响。 骨骼修长的手指循着大腿内侧,从上至下地摩挲,抚摸过汗湿绷紧的皮肉,几滴淫水被抽出的阴茎带得飞溅出来,他按了按嫩肉微微外翻的小口,捏住一瓣深红阴唇。 给芙洛拉带来甜蜜折磨的吸盘触腕不甘愿地撤开,淋满淫水,通红粗长的性器泛着淫秽的水泽,圆润龟头先是抵着爽利到快感发麻的阴蒂蹭了蹭,让它被顶弄得东倒西歪。 然后才扶着探下去,顶端往里送进,被潮湿的小穴轻轻含住。 他轻笑着,舌尖舔了舔牙齿,胸膛震颤,织出一声长长的低吟。 又是那种充满魔性的,精神愉悦到仿佛置身天堂的语调。 “高潮吧。” 快感的积攒猛烈而连续,爱液阻止不住,这回喷出来的更多,在她被掀开衣摆的小腹晕开一大片温热。他们做了太久了,彼此缠绵爱抚,远超她原本预留的时间。 性器往前挺入,埋得更深了一些,冰凉的精液一股股射进了甬道。 冷得芙洛拉眼泪都掉出来了,肉穴反射性地颤了颤,想要挤出这种古怪的液体。 ……冷死了! 尤金深深地喘息,意乱神迷地俯身亲吻她遍布泪痕的面颊,舔去那些微咸的泪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牵着她的手,撒娇似的往自己脖子上摸去。 “这里好痛,你摸一摸我。” 鲜血已经干涸了,和人类不同的是,他的血液永不褪色。 芙洛拉摸到了干掉结块的血痂,只要一抠便会碎成小块,从皮肤上揭下。安抚素毕竟是从人体身上提取的抑制类药物,无论有多好用,它都具有一定可能的成瘾性,每个人能领取到的数量都是定额的,这部分会由医务科严格管控。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 碧色的瞳仁没有聚焦点,只是无意识地放空。 安抚素真的没有用了。 她开始思考尤金之后每个月的发情期该怎么度过,呃,或许可以跟医务科申请提升剂量……副作用会很严重,他自己忍忍吧……泽菲尔还好,已经性成熟的维斯佩拉呢? 秋只是个心理医生,搞不到安抚素。 算了。 她疲惫地想。 毁灭吧。 人类学习手册16礼物 烈日瓢泼,海面闪烁着大片光缎,整个世界都变作了浅蓝色。 夏季初露端倪。春末的适宜被高温磨去,即使狄安特能够调节基地内部的温度,无需进入实验室的员工们大多还是换上了轻薄的短袖,在体感上增添几分应有的凉爽。 她们的工作也正式进入适应期。 在进入实验室的第一天,泽菲尔就向研究员们展示了卓越的服从性。 歌蒂瓦绕着实验水缸啧啧称奇,手中不断摁动圆珠笔,弹簧摩擦出“咔哒咔哒”的噪音。 “亲爱的,你太伟大了!” 歌蒂瓦博士险些要落下泪来。 今天主要是记录泽菲尔的各项身体数据,很好解决。 芙洛拉手指一划,将她们几个人抄录好的实验数据集中收进文件夹,预备随时启用。然后走过来,从老师手中抽走圆珠笔,随手插进外套的口袋。 言简意赅,“下班了。” “我的天啊,真是奇迹!芙洛拉,你是怎么做到的?” 西梅莉娅对泽菲尔的转变非常好奇。 早上九点,她和温弗列德踏进实验室,本来已经做好了“跳水、被吃掉、壮烈牺牲”的觉悟,一进来却看见芙洛拉已经到了,正在擦拭某样实验器械。 她坐在靠椅上,对于准备工作可谓专心致志,泽菲尔像是一只等待主人爱抚的小狗,趴在玻璃上,蜷着尾巴看着她。 “我从没见过泽菲尔会对人类报以好感……”西梅莉娅从各个角度观察。 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弗列德到点下班,离开之前向泽菲尔投去了畏惧的一眼。 德罗斯正在收拾东西。而陈桥则口含糖果,在投影出来的草稿纸上随意地勾画,她一直有画下实验体的习惯,嘴里调笑道,“难道师姐你是深海种的猫,哦不,鱼薄荷?” 芙洛拉哼笑,“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技巧。” 两个开朗的同僚相当捧场,“哇哦,酷毙了。” 滑轮在金属砖面刮起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指甲擦过黑板,震得头皮微微发颤。原本乖乖待着的泽菲尔捂紧灵敏的尖耳,难以忍耐地卷起鱼尾,重重拍打着玻璃。 “抱歉!” 陈桥赶紧揽住西梅莉娅,走之前回过头问:“要给你留灯吗?” 她耸了耸肩,“我来收拾就好。” 灯光温柔挥洒,室内只剩“沙沙”的写字声,在科技高度发展的时代,利用纸张留存信息,是不明智的选择。朽坏,虫蛀,水腐……这些都会损毁珍贵的记录。 玛德琳对此深有体会,可她坚持依旧使用纸张记载,这种习惯也感染了芙洛拉。玛德琳说:文字是一柄没有刻度的卡尺,纸张是具有实体的长河。从这一格到那一格,不过是手指丈量的分毫距离,却有数不清的奇迹诞于间隙,你们踏出的脚步,是我衡量的宽度。 “芙洛拉。” 它终于没能忍住,小声地呼唤她,眼睛如洗过的水晶般明亮。 她从图纸上回神,将纸张夹进随身携带的日记里。犹豫了一下,再三确认它吃饱了,最终还是爬上梯子,那里有一个相对宽敞的玻璃平台,与水缸内壁有一定的间隔。 研究员可以在上面进行观察作业,因为泽菲尔的特殊性,现阶段仍是废置状态。 在她还在研究芒斯特的时候,没少爬上梯子,坐在这里和它交流感情。 海妖游过来,锋利的手爪弯曲,掰断了一枝鲜红的海珊瑚。光线散射进来,令鳞片闪烁着珍珠般细腻的光泽,它浮到水面上,探出腰肢,向她高举手中如血的珊瑚。 这一定是海珊瑚最漂亮、最鲜艳的那一束枝干。 “mommy,送…给你。” 它的声音是多么宛转动听,甘醇无邪如诸神筵席上的清泉。英灵殿的女神为人间的勇士斟水,被权欲污浊的灵魂又被最冷冽的甘露浇灌洗涤,竟然不自觉地淌下眼泪。 芙洛拉为它孩子气的讨好感到吃惊,只是顿了一顿,很快伸手接过。 这是她们第一次接触,当她接过海妖手中的珊瑚时,也不可避免地触及了它的指尖。非常冰凉,像是结冰却柔软的冰棱,带着浓厚而潮湿的海水气息。 芙洛拉握住了珊瑚枝,泽菲尔松开紧握的手,十指覆向她的手背,缩紧合拢,然后向上托举。 ……? 什么奇怪的姿势。 这个姿势没能维持多久。泽菲尔轻颤着,微微的潮红涌上面颊,它缠抱住手中纤细的手臂,湿冷水珠浸湿了少女外套的长袖,海妖垂头,腥红如珊瑚树的舌尖舔过她的掌心。 真的好像小狗。 芙洛拉意识到,这个动作在海妖的语言中,或许代表了“喜欢”,或是“展示”,但是不完全准确。她有点头痛,后悔以前玛德琳教她的时候没有好好听讲,现在只能连猜带蒙。 她张开指尖,指尖抚触它展开优美弧度的耳鳍。 “是礼物吗?”芙洛拉问。 泽菲尔听见母亲的吸气声,温热的,迟缓的,在它耳蜗里旋转融化,震颤不休。她在疑惑。海妖能够分辨各种音调,从中拆解不同的情绪,这也给了它得寸进尺的余地。 “礼物…礼物……”泽菲尔喃喃自语,紧紧搂着她。 他非常肯定,“是礼物。” 求偶的礼物。 收下礼物的话,就是答应做它的配偶了。 礼物。她低声复述,微微勾起嘴唇,面上绽开异样的光彩。少女翠眸更加明亮,仿佛两颗熠熠生辉的翡翠,给这个毫无人情味的,坚硬冰冷的实验室带来春日的生机。 让一个高危级异种成为我的朋友,甚至亲自为我送上礼物,天啊,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奖励吗?我简直就是科研天才啊!陛下应该给我颁发“异种之友”勋章。 芙洛拉在心底发笑作乐,小心翼翼地将珊瑚枝干放进口袋,许下郑重的诺言。 “我会好好珍藏的。” 在她话语落下的那一刻,缠住她右手的双臂抱得更紧了。 低下头,只能看见少年羞涩到滚烫泛红的面庞。 啊,高兴到害羞了,真是孩子气。 不过话又说起来。 她伸出另一只手,尝试着靠近泽菲尔。它没有做出任何抵抗,温顺得如同农场里最听话的羔羊,轻微的重量在发顶落下,游走时被卡进指隙的发丝牵动头皮,惊讶的呼声从另一端传来,“对不起——”她这样快速地说着,趁机捏了捏它的脸。 ……手感真好。 能不能定制海妖抱枕呢? 最终探向的地方,是泽菲尔的后颈。 那一小块肌肤微微发硬,腺体正在发育。 人类学习手册17馈赠 它会在半个月之内发育成熟,之后她会为它带上拘束项圈。 但在此之前,需要保证它的基因链不会熔断。 “不要抗拒我。” 她轻抚着海妖颈后尚未成熟的腺体,刺激它慢慢升温,这对促进发育有好处。泽菲尔对此一无所知,年轻的海妖不知道这块微硬的组织代表了什么,只感觉脖子正变得滚烫。 它松开搂抱少女手臂的双手,侧身想要躲开,却被芙洛拉紧紧按住。 “……不要碰,会变得很奇怪。” 她对泽菲尔的哀求充耳不闻,并未停止摸索。少年苍白的皮肤被染上花瓣似的绯红,芙洛拉沿着小块骨骼的棱角仔细搓弄,滑动的频率愈发放肆,小巧的腺体被揉得通红一片。 “别害怕。”少女向下瞥去,视线在它轻轻颤抖的耳鳍上停留一瞬,又很快收回。 她在心里估算着泽菲尔承受的极限,“这只是,嗯,要成为大人的必经之路。” 这个姿势不太方便,她歪了歪头,“我可以抱你吗?” 海妖从胸膛里发出悠长的低吟,夹带着被刺激到泛出泪花的啜泣。它没有抗拒,而是主动向芙洛拉张开双臂,芙洛拉抱住这具依偎过来的身体,宛如母亲紧抱撒娇的孩子。 摸起来真的好舒服。 她放空思绪,让灵魂短暂卧于潮湿的净土,阳光的蓬松织进海水的微咸,垂下的灿金发丝与湿润的肌肤相触,恍如枕在海神的臂弯。紧抵芙洛拉肩膀的喉骨频繁震颤,少年脊梁急促颤抖着,呼吸裹挟海底火山般盘卷升腾的热气,绵绵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垂。 “唔……” 它难耐地皱眉,神色间隐约透出露出痛苦。 对异种而言,这就像是不知轻重的孩子在玩橡皮泥,残忍地抻开正在发育中的肢体。 很奇妙吧,怪物也会有生长痛。而且它们并不擅长忍耐,过量的疼痛感无异于剔肉磨骨,每到这个时候,小怪物们总会躲在巢穴里痛得哀哀直叫。 当时还在念书的芙洛拉对此难以忘怀,“其实也很可爱啊。” 同学合上书本,向她递去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 “神经病吧,你。” 亚成年异种无法勃起生殖器,它们只能通过杀人时分泌的兴奋激素来缓释疼痛。 泽菲尔也是如此,眉头越皱越紧,它钻进少女的怀抱,脑袋在她胸前焦躁地拱来拱去,汲取干净的香气,最后发现还是痛得发抖,只好徒劳地舔了舔她的耳朵,“mommy,亲亲。” 她怀疑这些家伙都有皮肤饥渴症。 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她身边凑,又亲又舔,直到得到体液才会安分下来。 芙洛拉挡住他的嘴唇,利用袖子的遮掩,将手里的注射器放回在银色台面。 有了前车之鉴,她已经提前备好更多的剂量。 “放松。” 她拒绝得这么明显,可泽菲尔还是锲而不舍,执意要亲在脸颊上。 小怪物无法分辨隐没在温柔中的,细微的残酷,哪怕腺体被催熟到刺痛的地步,它还是只会舔着母亲的手指来乞求讨好,渴望得到唇舌相缠的准许。 鲜活液体在血管中涌动奔走,散发芬芳而淫靡的气味,人类只能闻到铁锈的味道,无法触及这基因本质的吸引。仿佛陈酿在木桶中的醪液,从平静到旺盛,从清澈到浑浊,深深迷醉着还未成熟的、稚嫩的欲望。它在芙洛拉身上胡乱地抚摸,急躁却不知如何发泄。 獠牙流连在手指,凿出两个小小的凹陷。 一种针刺般的感觉。芙洛拉吃痛地想要收回手,“你弄疼我了!” 而它却紧紧地禁锢住了这只手腕。 一滴血,如点缀在宝石花瓣上的露珠般,渗透破损的皮肤组织滑了下来。 这滴血珠死死地攫取住了海妖的视线,如同最饥饿的人被迎上最盛大的享宴之座。 好甜。 面对这丰盛的食物,无与伦比的饥渴感从泽菲尔空瘪的胃部沸腾升起,先前食用的生肉好似完全消耗一空,连最后充饥的肉糜都不曾留下。酸水烧灼着喉咙,将那脆弱的韧带和肌肉蚀烂蛀空,软骨空空荡荡,又冲到发酸的鼻腔,令它痛楚难耐。 海妖的鼻尖急促而剧烈地翕动着,仿若野兽受痛后饱含嗜血欲望的低喘。 芙洛拉绷紧下颚,一丝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可她没有起身离开。 这是一场豪赌。 灯光被调控离开,阻在水缸之外,水面自清晰变得暗沉、漆黑,无法看清的浑浊。 这里黑了起来,只有些微光线还眷恋在某些海潮棱角处,折射出淡淡的银色光亮,让人联想到被打碎路灯的幽暗隧道,每一个角落都压抑着阴影般没有形体的怪物。 它仰面看向她,眸光深沉而灰暗。 天花板打下的人造月光铺陈在这张美丽的面孔上,在立体的面部塑造明暗交界,切割出厚重的阴郁与苍冷的光明,一只金色的瞳孔被蒙上灰纱,隐入无际的黑暗。 美如毒蛇,美如利剑。 泽菲尔捧住她的手,探出舌尖,舔掉了这滴得之不易的血珠。 在手指被湿凉滑腻的舌体触及之前,两者之间有一段小小的空隙。在这段间隙里,分秒被错觉无限拉长,她听见了海妖低喃的餐前祷词。 “感谢…w%d*klj…馈赠。” 中间有一段无法解读的,黏腻含糊的发音。 它深深喘息着,从内腔深处泵出某种近似高烧的热量。芙洛拉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她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轻颤,僵硬骨骼摩擦出生锈的痛吟,泽菲尔则警惕地向后退开。 她的手被松开了。 人类学习手册18驯化 好像只是一场错觉,然而她知道并不是。 她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彼此缄默不语,泽菲尔重新潜入水底,被巨大的珊瑚树掩去身形,就在她以为它在害怕或是生气时,它又黏了回来,天真无邪地送上另一株珊瑚枝。 “对不起。”它不敢直视她,干巴巴地说,“我只是……” “mommy的血很好闻,抱,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最后还是没有答案。 芙洛拉放松身体,至少让肌肉不再绷得那么紧,都快抽筋了。 和异种共存,是在刀尖上舞蹈,是在暴风雨中掌舵,是原始人妄图掌控风雨雷霆,危险与机遇并存。她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死神的注视下前行,随时可能立身扬名,也随时可能死去。 老师说过,选择走上这条道路,也就代表你要直面最可怕的噩梦。 祂是根植于人类基因最底层的恐惧本能,是搭建这世界最初的积木,是真理也是永恒。 你会在无数次午夜梦回中疯狂,在永远无法洞悉真相的寂寞中含恨。 她给芙洛拉讲过一个故事: 据说盛产宝石玉髓的索尔斯提斯,在古老的语言中被翻译为“朝圣之地”。 黄金在艳阳下闪耀得近乎融化,仙人掌与繁花盛开,炼金术在此地发源,人们称呼索尔斯提斯是与海岸、神庙、火山为伴的失落天堂。最初的神民在密林女神的圣堂中接受胎血的洗礼,然后跋山涉水,穿过荆棘与沼泽,来到索尔斯提斯,成为无人不知的炼金术士。 “你还是坚持你的抉择吗?即使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早已下定决心。” 她在赌,幸运的是,她赌赢了。 对在愚昧中至死困守而言,死并不可怕。 我会在世界声名大噪,又将成为永恒的传奇。 芙洛拉清晰展现出来的姿态告诉它,这是个不大不小的误会。 虽然只是一道细小的缺口,不会危及生命,比夏日里聒噪烦人的、蚊虫的叮咬要更严重一些,出血口也很快就被止住不再流血,但这个行为也确实地伤害到了她。 这个认知让海妖感到无比的哀伤,它反复地自省。泪珠在深蓝的睫毛间闪动,泽菲尔的哭泣声很小,像雨夜里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躲在纸箱中瑟缩地呜咽。 “很痛。”她伸出手掌,让它能够看清那道泛白的小小伤疤。 这对泽菲尔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它嗫嚅着双唇,反复提及“对不起”,使得这句用语从生涩飞快地变得熟练。泽菲尔用余光瞥向她,目光中满是茫然与无措。 它毕竟不是人类,不能用寻常的方法对待它。 “泽菲尔,人体……不,我的身体是很脆弱的。” 芙洛拉重新恢复和缓的声调,适当地减少陈述事实引发的羞愧。她的语气很柔软,没有严厉的意思,却挟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郑重,在声音传达的这一端到那一端,架构起被火焰包裹的钢丝线,坚硬且不易折断,在它心底刻下无数次的严肃告诫。 “我与你们不同。” 她说,“我没有能够划断金属的手镰,也没有能够咬穿喉咙的獠牙,泽菲尔,我没有能保护自己的坚硬的鳞片,只有一层表皮保护着我的血肉。” “你看,一块礁石,或是一颗掉落的乳牙,只要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让我受伤流血,而它们在你身上甚至划不出划痕。” 和这些巨兽相比,人体是很孱弱的。 只要轻轻一划,轻轻一撕…… 就会立刻变成拼凑不回来的血肉拼图。 人的力量是无法伪装的,她不可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刀枪不入的金属铁块,或是用暴力使它们屈服,就算利用机械义肢和外骨骼辅助。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行不通,做不到。 除非她不是羸弱的科研人员,而是特情处派来收容异种的专员。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久违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它必须明白这些,才会懂得收敛。 芙洛拉维持手掌摊开的姿势,海妖隐忍的啜泣从小声到无声,它迟疑地抽了抽鼻子,垂眸将下颚放在她的掌心里。芙洛拉发誓她听到了绵密如气泡般翻滚的咕噜声,宛如注入宽口玻璃杯的精酿啤酒,大量雪白丰盈的泡沫正从澄澈的金色液体中急速冒出。 “我……知道了。” 嘶哑而沉重的回答,好像发声器官被撕坏了似的。 它收敛手上的力气,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注意那些锋利的尖爪不会伤到她。连带着声音的幅度也缩小了,变得窄狭局促,轻得如一阵拂开纱帘,却不惊醒睡梦的海风。 轻一点,再轻一点。 不要再让她流血。 “这样…会痛吗?” 泽菲尔小心翼翼地问。 芙洛拉曲起指骨,挠了挠它的下巴。一个欣然的奖励。 “做的很棒。”她眉眼弯弯地称赞。 *** “当然,我有收到文件。” 女人揉着眉头,她微微垂下头颅,好像脊椎无法承受过度思虑的重量,“她已经抵达礁海了?唉,我早就说过,这件事很麻烦。” “我明白您的忧虑,不过您所担心的事情绝不会发生,有白组长的保护,您的人身安全能得到极高的保障。” 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声音重新从光脑中传出,语气坚硬得不容拒绝,“怀亚特博士,小队会在三天内抵达基地,请您做好配合调查的准备。” 对面挂掉了加密通讯。 这是一间贵族式的书房,布置典雅,家具上的花纹样式很有考究。 可惜乱七八糟的废纸、还未写完的实验报告、翻到一半的浪漫小说……这些东西统统堆积在书桌和地板上,极大地破坏了和谐的美感。 她坐在书房里,百无聊赖地点起一支烟。 淡淡的烟气翻涌在宽敞的书房里。 她想抽完整支烟,火星静默地闪动,不过焚烧到将近一半。就在这时,另一则通讯打了进来,女人瞥了一眼屏幕,光亮在她眼底照映出某种深邃如岩石的深灰。 “……是的,在亚成年过渡到成年的这段时间,它的基因一直非常稳定,不需要任何外力干涉,也不需要注射S-4665,基因链熔断的概率只有0.3%,比芒斯特还要低。” “它的基因已经相当完美,却仍然渴望人血的补足和填充。” “下一次实验……可以适量投喂人造血液,促进腺体发育。” 人类学习手册19潜入者 深夜,一个代表休憩与深眠的意象。 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睡去了,只有一些找乐子的夜猫子零星散布在娱乐区,所有乐声都被坚固沉厚的钢铁墙壁封锁了起来。 在那涂成漆黑色的甲板之上,降落平台仍在彻夜工作,蓝焰喷发,数十台落下的战备机甲熄灭引擎,掀起大片烟尘。 玻璃罩在“咔嚓”一声后缓慢升起,那本该透明澄澈的材质表面被抹上鲜红的液体,仿佛舱体裂痕处向外渗出的滑腻机油,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彻底干涸了。 一个女人从机甲上跳了下来,黑色风衣让她隐入到了集装箱落下的阴影里。随着舱体逐一的开启,如隆冬般幽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一支机动小队悄无声息地到来。 值夜的安保人员迎上前来,核对女人的面貌特征,和她递出的身份证件。 很快,他的语气就变得恭敬起来,“白神英队长。” “漫游者欢迎您的到来。已经很晚了,需要我替您通知怀亚特博士吗?” “不用。” 平静的,舒缓的,每一个字都被磨去棱角,没有起伏的声嗓。他抖了抖,像拂去身上渗落的露珠那样,然后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女人瘦削的身体已然融入灰黑的薄雾。 队员们压着脚步声,分散在瞭望塔的盲区。 战术靴踩在混凝土上的声音颇有重量。他曾参与过几次压制战斗,耳朵非常好用,这群人身上一定携带了军部制式装备,最大的可能性是聚变等粒子能量枪…… 冷汗浸透了安保的后背。 “继续你的工作就好。” 白神英说。 从降落平台到生活区,连悬浮车都要穿梭差不多一个星时,可以说是非常遥远。 在确认了尤金在她身上留存有信息素后,芙洛拉向他要到了一张空置宿舍的权限卡。 他充满困惑地扬起眉头,为她整理衣服褶皱的动作慢了下来。 “理由?” “别问。” 当然是维斯佩拉会闻到她身上的信息素。 即使满怀“窝藏入侵者”的猜疑,尤金最后还是给了。 只需要植入小小的作弊指令,蒙蔽它们内置的警报系统,机械管家就会代替芙洛拉,每日进入房间,为维斯佩拉送上食物。在它离开之后,环绕整个宿舍布置的电流网又会重新恢复运作,从钢质大门与地板砖块摩擦相接的底层,时而振出微弱的电流音。 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恐怖电流,足以将新生的血肉鳞片烤成焦炭。 或许杀不死他,但能够很好地恐吓和拖延。 热水汩汩流入浴缸,水面一点点升高,在照明灯管下泛起绸缎般的银白光泽。 水汽快速蒸腾,它是那么模糊轻盈,雾蒙蒙地灌满整个浴室。 沐浴露揉搓而成的泡沫漂浮着,堆积出甜美浓郁的橙子气味。芙洛拉曲起双腿,倚坐在浴缸里,伸出光洁的手臂撑在缸体边缘,手指则无意识地抚触面颊,像在出神思考着什么。 镇静剂对泽菲尔没有用,在注射完镇静剂半个星时后,它也只是略感疲倦。 和维斯佩拉一样…… 机械管家在旁边递上浴袍。 “您在水中浸泡的时间太久了。” 芙洛拉从广阔的臆想中回神,讶然发现她已经在浴室里浪费了一个星时。 少女转动眼珠,“谢谢你提醒我。” 身形高大的机械仆人半跪在地,恭敬卑谦地垂下头颅,手臂平撑向前,光滑银盘里放置着一套轻薄睡袍。它没有头发,就连苍银色的金属面部,也只有一片由额头、鼻子、嘴唇等形状流畅衔接的隆起,眼窝处深深内陷,没有具体的五官。 它一动不动,不曾回复。 洗漱完毕之后,她从浴缸里走出,许多水珠因此滚落在地面上。 仿佛在和一个空旷的金属生命体交流,从它坚硬平滑的外壳之上,反射回来的只有深深的寂寞,“替我吹头发吧。”芙洛拉移开视线,绞了绞不断渗水的头发。 机械仆人依旧半跪着,伸出银色的手掌,捧起了她金色的长发。 “好的,主人。” 它一板一眼地回答。 热风烘干被水黏连的发丝,令它变得干燥,蓬松,和填满羽绒的枕头相触,挤压着没有厚度的绒毛,深深往里陷进一块,舒适得让人只想就此昏睡过去。 她本来还想在睡前继续构思计划,可身体一碰到这张充满阳光味道的床,根本维持不住清醒。 温暖的被窝裹紧了她,在少女抱怨似的咕哝声后,推着她猛然跌入梦境。 “明天……叫我起床……” 芙洛拉在半梦半醒间低语道。 房间静默下来,只有呼吸声隐约可闻,机械仆人站在墙角候命。 墙上仿古设计的石英钟表默不作声地向前推进,对着没有苏醒的意识体,进行时间流逝的表达。厚实的窗帘被束在窗户两侧,在时针与分针重迭的某一个瞬息,锋利的光线绽放又枯萎,只有一丝扭曲的痕迹照耀留存在机械仆人苍白的面甲上。 下雨了。 起初,它是闷重的、缠连的。 滚动的雷声很好地遮掩了虫豸蠕爬的声响,笼罩房间的夜幕被破开一个小洞,静谧被短暂破坏,其中涌进的并非光亮,而是一股又一股,如海潮般宽阔无际的阴影。 叮。 一声利器跌落撞击砖块的清脆响声。 他,或者它,一个潜入者,从外部以某种非法的方式侵入了这间紧锁的宿舍。 房间内部配备的安保系统没有发出警示,所以她无知无觉。那些漆黑光滑的影子,盘曲分岔如世界之树尤克特拉希尔雄壮的枝干,彼此纠缠着,涌向房间的每个角落。 地板被黑影铺满,慢慢浮起翻涌的雾气。 在雨声最浓密的时刻,这股气体开始聚集,以悠缓的速度聚合成人体的躯干轮廓。 浓雾塑形的肢体纤细而朦胧,柔软得像被随意拉伸的橡皮泥,它站在床头,孤零零、仿若雕像永恒地伫立。直至最后一丝阴影没入身体,它垂下头颅,睁开那细长的双眸,幽冷的金色照映床上无忧无虑的梦者。 黑海潮汐永是日夜不停,带来细小的浪花扑涌声。它被引力牵引着,向她靠近。 人类学习手册20神圣之血 夜雾浓重。入侵者俯身接近她月亮般洁白而宁静的脸,长久地凝视着她,任由影子射落在苍白的窗前,挥发出一种水中魔鬼般,将人溺入深深梦乡的甜腻气味。 芙洛拉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说,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在这个血与火的时代,鲜花伴随艺术的消亡接连死去,精神财富永不富足,唯有虚假的永生花长存。 芙洛拉曾常居东洲的美丽园,那是属于萨维尼家族的私人领地,时至今日仍还留存着数量稀少的鲜花。探索队从神的后花园折取的花朵,亦被誉为即将逝去的火种。 忙碌的歌蒂瓦偶尔会来到美丽园,与玛德琳在温室花园相聚。 她们互为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 歌蒂瓦那时才叁十岁,眼角还未爬上皱纹,正值青春年华。她素有巧思,少年时曾与弟弟兰伯特·怀亚特,以及重金聘请的探险小队一同周游帝国,很有智慧。 这段经历非常精彩,而年幼的芙洛拉几乎将它当做了真正的童话故事。 怀亚特姐弟双双从大学毕业后,选择采用最原始的方案上路。 天空很黑很暗,电弧响动,乌云堆在视野的一角。越野车沿着公路往前行驶,原野飘荡风声与车胎碾过油柏的声音,这趟旅程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没有终点。 每到休息的时候,雇佣兵以诺·奥兰多会招呼伙伴回到篝火旁,向导伊格尼修斯·唐怀瑟铺设露营的垫草,侦查士露切特则往火中投掷木炭。 兰伯特立志成为最博学的历史学者,他兴致勃勃地在篝火前坐下,呼朋引伴,不厌其烦地讲述那些散落于密卷的古代文明残骸。 歌蒂瓦捏着还未燃尽的烟,脸上露出一种浅淡的微笑。 “那么,今天又有什么故事?” 露切特在给烤鸡刷调料,“说实话,我已经快听腻了。” 兰伯特加快语速,急切反驳,“不不,这次肯定不一样!” 欢声笑语,弥漫在黑海之上,群星之下。 探险小队为了传闻中的宝石玉髓,寻觅索尔斯提斯的遗址。 她们一路来到索尔斯提斯,最后却收获大失所望。 被埋入土里的,遍布棕红色锈迹的祭祀道具,还有那些腐蚀剥落的古代壁画,无一不在告诉她们,那瑰丽的宝石产自祭坛与种子,产自那些美丽的少年男女们。 在过去的索尔斯提斯,赤身裸体的波斯厄人会在丰收季节举行祭祀。 少年们被割开头颅,放空鲜血,大片大片的血宝石流动在金子所铸的祭坛,向神灵献上最虔诚、最丰裕的祝颂——这也是祝颂节的前身。 活着的人跳着癫狂急颤的灵舞,歌颂掌管死亡与下沉的死神塔纳托斯,死去的人则化作养分,滋养这片以活祭维系生息的沃土。 炼金术最初是献给塔纳托斯的奥术,它从万血之中诞生。 没有牺牲,就不会有盛名远播的索尔斯提斯炼金术士。 凡有所得,必有所失。 “这是我离开学校后,学到的第一课。”一个女人干燥沙哑的声音。 视野被黑雾笼罩,等它再度消散,栽种珍贵花儿的玻璃温室、燃烧篝火的海岸营地都已消失不见。 视线高度无限地向上延长,芙洛拉发现自己正站在毫无遮掩的烈日下。 怀亚特鼻尖深深翕动着,仰头吸完最后一口烟,并将烟头在书桌上摁灭。 花纹精细的木料被烫出一个泛着油烟味的黑点,使造价昂贵的书桌变得凹凸不平。 “在旅程结束之后,我回到东洲,请玛德琳替我翻译壁画上的波斯厄语诗歌,发现数万年前的波斯厄人非常崇敬死亡。他们主张人死后会进入下层世界,得到许普诺斯和塔纳托斯的传授,即能修行最高奥术。而炼金术只是被献给塔纳托斯的残次品。” “波斯厄人信仰神谕巫师,认为神谕巫师就是精通奥术的死者,在记载中,这些巫师们通常会以可怕的形貌出现。” “于是,直到索尔斯提斯毁灭,波斯厄人依旧维持着血腥的奉献,只为让塔纳托斯感到愉悦,从而得到没有痛苦的非暴力之死,被祂接引到冥河地府。” 她的目光锋利而尖锐,残酷而外露,在那张熟悉的面庞上拂露出一种极端的阴冷。 直视过来时,仿佛一枚历经高温弹射的精银子弹,正中芙洛拉的眉心。 “活祭是令神灵喜悦的血腥赞礼,波斯厄人献上血肉以娱乐祂们,最终掌握与神灵同等的伟力。” “终有一日,”她轻笑着说,“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从无例外。” 仿佛神谕巫师的预言。 “不……” 芙洛拉皱紧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能感到口干舌燥,不能轻易地放松。 夜雾在汲取水分。 在隐秘的一隅,加湿器持续喷散水蒸气以保持室内湿度,然而那些潮湿的颗粒,还未能接触到芙洛拉,就被极快地挹取离去。它们聚成涓涓细流,如同一滴从积雨云中流失的离群水珠,被叶脉托举,被烈阳蒸发,重新融入到逐渐鼓胀的阴影中去。 它略略变换角度,头颅贴得更近了,视线凝注在她饱满的双唇。 墙上悬挂的石英钟表散发幽光,在这片午夜寂静之所滴答作响。它是有呼吸的,即使只是一种没有温度的气体,像是野兽警惕示威的愤懑鼻息,在她面庞上梭巡。 睫毛轻颤的幅度变得细微,芙洛拉舒展眉头,没有从睡眠中苏醒。 依旧无声、幽静。 它从声部震拂出绵长的吐息,不知生出何种情绪,愤怒或是遗憾。这团黢黑的阴影微微弯下腰背,就像一条庞大的沉默的河流一样,从她身侧滑过,从这一端,到另一端。 分明没有点燃熏香,却仍有一些微末的淫靡气味,从包裹少女躯体的睡袍之下幽幽弥散,如同春日花蕊颤巍巍绽出芽孢。 影子侧过头颅,停下脚步,动作变得迟缓、顿滞,仿佛部件裹满锈迹,身躯僵硬如不言的礁石,巍峨森立于床沿。这股味道强行控制着它的步伐,令它灼痛难忍,失去自我掌控的能力,迫使它再次低下头来,贴近她,追溯古怪气味的来源。 它嗅闻到了…… 漆黑手指描绘着圆润的骨骼形状,思考要从哪里开始寻找,却被翻过来的大腿夹紧。 疑惑得到了殷勤的解答,它顿了顿,抓住柔软的大腿内侧,五指像是要深深陷进肉里去似的,施加以不容抗拒的力道。 少女并拢的双腿被分开了。 人类学习手册21追猎(人外舔穴h) 他感应到了外来者的侵入。 尤金睁开双眼,从床上起身,看见一个女人正孤零零地站在窗前。月亮光耀,一抹水波般的光线抽搐着透过玻璃,洒下无数苍白而朦胧的幻影。 “我们谈谈。”白神英将能量枪塞回腰间,扭过头来。 她指出他的姓氏,“奥斯维塔。” 看清这张脸的同时,另有一种无声的恐怖蔓延上他的喉部。 这是一张东方裔的面孔,非常整洁、清秀,看不见丝毫基因修改的痕迹,只有整片仿佛被阳光所厌弃的惨白。 她的皮肤没有血色,眼白是浓郁的漆黑,脖颈处爬着细紫色血管,这是基因链被A物质黏贴的典型特征。她是一个接受了基因手术的改造人。 这种特殊的基因工程和异种细胞植入手术截然不同。 而他对这个人非常熟悉。 尤金先是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当他收到特情处发来的信函时,监理会的成员们为此议论不止。他们倍感恐慌。 白神英的职责是带领小队执行特情处下发的机密任务,这支队伍的每一位都是帝国最为勇猛的精英战士,而这些任务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往往令人扭曲生惧——潜入隐没在海岸与荒野的石巢,定位坐标,汇报,然后斩首随时可能苏醒的塔纳托斯之卵。 还未孵化的、灾厄级别的异种,被统称为塔纳托斯之卵。 “那么,我该如何效劳?”他问。 “不必紧张,奥斯维塔。”白神英呵呵作笑,当她偏移头颅时,有幽暗光泽从她的白瞳孔中闪过。她搬来一张软椅坐下,“只是例行询问。” 带着战备机甲、聚变能量枪和链锯剑的例行询问? “那我换个说法。”他抿住干燥的下唇,耸了耸肩,离开陈设豪华的卧室,走到银色吧台处,翻找那瓶已经启封但仍未喝完的葡萄酒,“这里是否有塔纳托斯之卵?”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尤金迟疑了,“怀亚特……” “噢,那个啊。” 她叹了口气,微笑变得有些僵硬,“还是不要打扰她睡眠了,那个固执己见、口舌伶俐的古典派。我宁愿多等一晚,也不想被她骂得无地自容,羞愧而死。” *** 馥郁、芬芳,气味在空气中幽然地弥散。揭开覆盖肉阜的轻薄布料,一道略显黏腻的水丝连接穴口与棉布,在照进室内的光芒下,如蛛丝般泛着晶亮的光泽。 它好奇地端详着。 溪谷卧于洁白的平原,从窄小却丰沃的泉眼,渗出滴滴蜜露。很快,这味道变得更深也更浓,无形的气体变作蜘蛛的丝线,勒紧那些探抚大腿的手指,在它手中一根根颤抖着。 芙洛拉依旧迷失在梦中。 少女在草丛中仰起头,辨认夜空中巨大的星环,她身处一望无际的陌生原野。 它咕哝着,一些难以分辨的语句消融于行踪无迹的雨夜。她在鼓舞下顺从地分开双腿,煽动这只怪物将鼻尖重重地贴过去,它能感觉到绷紧的血液在蛛丝下奔涌。 “s#w*df……” 它嘶哑地呐喊。 “咕噜噜”,没有意义的残喘从它身体中一连串地溢出,被滋润得茁壮勃发。 如果芙洛拉能醒来,也许能从自己贫瘠的神秘学与语言学知识中搜刮出类似的部分,这种语言没有逻辑,只是声部为了发泄情绪,所颤鼓出来的最原始的震动。 水丝被拉伸断裂,藏在腿间的深粉色阴唇被掰开,露出一个小而温暖的粉色巢孔。诱人的味道源于此处,并且液体仍在源源不断地流出,它将手指探入其中,搅出一阵泥泞的水声。 有一颗种子正在她的子宫里发芽。 记忆中那模糊的基因记忆让它明白,这是人类雌性用来交媾的器官。 芙洛拉皱起眉头,仿佛正深陷无尽痛苦之中,这苦楚向着上肢不断翻卷,令她不得已收紧了小腹。湿暖的爱液从深处翕张的小口里激烈地涌出,黏腻得快要形成一张隔绝甬道与手指的水膜。 “嗯……” 随着重重一刮,她顿时像烧枯瓣缘的花朵般蜷起身体,发出短促而细微的呻吟。 不许逃跑! 它从胸腔里发出嘶吼,尖锐的号叫刺痛着她的耳朵。 怪物压下芙洛拉所有的挣扎,分出多余的手肢,捆住她因受惊而挣动的肢体,浓郁雾气层层缠绕,将她像布娃娃那样塞进自己空荡荡的内腔里……将其填满了。 然后加快频率,施以碑石般沉重的力道,一下一下爱抚着她身体里发抖最激烈的地方,那一块绵软的肉。 一道水流溢出手指与肉腔相连的缝隙。 她以为这样就终结了。 原野上追猎的狼群吐息着,围绕着洁白硕大的月亮嗥鸣,这嚎叫如雷霆之怒,野蛮残暴地拷打着芙洛拉的大脑,重挫她想要逃跑的勇气。它们睁大双眼,金辉如同下落的恒星,在破开大气层的燃烧中湮作火花,一簇又一簇,绵延在她的周身。 狼群?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芙洛拉感到疑惑,她觉得自己不该做这样的梦。 侵犯远没有结束。 在汲取完残余的体液后,这团影子变得更加湿润而饱满。它咕哝着,重新将脸埋进敞开的双腿间,啜饮芙洛拉刚刚经历高潮的下体。 那里已经相当柔软,随时可以插入。 雨水盖住了所有噪音,蚊虫振动翅膀的嗡响隐没不见,淫秽的吮吸声响一同被遮掩。汁液在甬道内部潺潺积蓄,静谧安宁,亟待喷发。 唾液与淫液混作一团黏连的分泌物,它抓住少女不断颤抖的大腿,更深更紧地压向自己,极力从记忆深处获取对应的知识。 双唇从泥泞温暖的巢谷剥离,探出利齿,轻轻咬了咬被半裹在肿胀肉瓣里的阴蒂。 芙洛拉扭动着身体,一些微弱的低吟随着汗水蒸发了出来,“…尤……” 她在呼唤谁的名字?它听得懂。 那双高能晶体般璀璨纯洁的瞳孔闪动着,它应该发怒,但它没有。 怪物宽容了她。 但应该付出一些代价。作为惩戒,它将少女拖到身下,在洁白床单上拽出蜿蜒皱痕,末端一直密密麻麻延伸到床的另一头。它释放出性器,那是数层雾气重复迭加,塑造出具体形状的东西,此刻欲望勃发,粗壮恐怖得宛如野兽完全勃起的肉具。 它将阴茎抵在了她湿软的穴口。 一种极端不安的触觉忽然攫取住了芙洛拉,哪怕她如今身处梦中。 浓雾被吹散了一点,视野变得有些明亮了。芙洛拉扭了扭被冷风吹得僵掉的四肢,从肺部排出一口气,最后环绕四周,确认那些狼群不会上前,留给她喘息的余地。 其中那只体格最壮硕,皮毛最丰厚的头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向她靠近。 芙洛拉对它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转头就往河岸狂奔! 失去先机的狼群立刻追了上来,嘶吼声在身后追逐,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我只是一个——搞科研的——”她在奔跑途中像疯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尖叫,发泄心中积攒的恐慌,让肺部过度呼吸到剧痛难忍。 每块骨头都在碰撞中粗喘,央求她就此停下脚步。芙洛拉却一步也不敢停下,直到被河流裹住,让濒死的窒息感紧紧抓住她。 她醒来了,但是浑身绵软,力不能支。 好在有坚强的勇气撬开她垂下的眼皮,帮助她从牢笼中逃脱迎敌。芙洛拉咬紧后槽牙,牙齿交触摩擦出“咯咯”声,在钟表滴答的间隙,她猛然睁开双眼。 房间里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