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系列》 第一章 教授之死 凌渡宇回到寓所的时候,挂在大厅中央的古老钟钟摆摇响了第十二下,宣告一天的结束。 山林虫声唧唧,透过门窗隐约地传入来,凌渡宇这所现代化的复式洋房,位于山岗高处。厅前落地大玻璃,视野广阔,山下、海港和对岸迷人的城市夜色,尽收眼底。 遍布两岸五光十色的灯火,港海闪烁不定的倒影,是那样遥远和不真实,如幻如梦。 凌渡宇轻轻呈了一口气,在大厅一角的组合沙发坐下来。脊骨枕靠着柔软弹跳的沙发,舒适的感觉透进每一条神经里去。 日间离奇的事,仍在困扰着他。 凌渡宇在袋中取出一部蓝皮小册子,封面上印有diary的字样,烫金的字体龙飞凤舞,设计者颇下了一番心思。 不过凌渡宇的兴趣并不在日记的设计,而在于其中的内容。在他发现谢教授的尸体时,这日记被紧紧捏在他瘦削的手内。封面上现在仍可清晰看到指头陷入的痕迹,内中一定有个惊人的秘密,使他至死不放。 凌渡宇当时不敢冒然强把谢教授的指头扳开。临死前的紧抓,使谢教授的肌肉变成僵硬,除非把他指骨硬生生折断,否则休想把日记取到手上。幸好是凌渡宇,他利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了谢教授手臂和肩胛的几个穴位,又巧妙地按扯谢教授身上几条控制手部的盘络经道,才从谢教授松开的指抓中把日记取到手上,他幼年时曾从西藏的天葬师处,学会了许多应付死人的法门。 他尚未有翻看内页的机会和时间。 今天正午一时前后,他接到陈午鹏在美国的长途电话。 陈午鹏气急败坏的声音中,透出一种巨大的惊惶,要求他立即赶去他舅父谢教授处,却又不肯说出原因。 以凌渡宇的性格,即管求他的是个陌不相识的人,他也义不容辞,何况陈午鹏和他是同属一个秘密组织的人,又是曾经共患难的生死至交。 他驾着珍珠白色的保时捷,以八十哩高速,冲了五次红灯,摆脱了最少三个交通警员的电单车追捕,赶到谢教授郊外的寓所时,吓然发现谢教授已经死了!不过胸口尚有微温,估计在半小时前遇害。 死状非常奇怪。 按照他的观察,谢教授是窒息致死。 谢教授的胸骨几乎没有一条是完整的,奇怪的是胸前肌肉一点伤痕也见不到,连些微撞击的阏痕也没有。这怎么可能?只有一千磅以上的重击,才会造成胸骨这样的断裂。他很仔细审视屋内每一寸地方,却完全找不到造成这种伤势的凶器。 屋内井井有条,没有格斗过的迹象。大门和窗户完好无缺。他利用两条常带在身的幼长钢丝,熟练地把门锁打开,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屋内。 谢教授双眼睁大,突出眼眶,反映出死前的恐惧,那种惊惶失措的神情,像是死也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胆大包天的凌渡宇,看了这般情景,也不寒而栗起来。 尸身仰跌椅上,口张大,不甘地要吸入那最后一口气似,灰白的脸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后昂起,老花眼镜挂在右耳,摇摇欲堕。似乎有只强大的无形魔手,叉紧着他脆弱的喉咙。 这样的死状,在凌渡宇传奇的一生中,还是初次遇上。他曾经见过被生剥人皮的死尸;被割断了四肢的身体,虽然都极度残忍,也及不上谢教授那种诡异莫名、使人心寒的死况。 谢教授左手软垂地上,右手掩在胸腹间,五指死命抓紧凌渡宇目前手上的蓝皮日记。 凌渡宇消灭了任何显示他曾潜进室内的证据后,才从容报警。日记不用说给他藏了起来,他向来只是信任自己的能力。同时心中隐隐觉得日记是养分所在,他希望能保存它等陈午鹏回来。 当警察来到时,他扮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接受他们穷根究底的反复盘问。 当日黄昏时分,他瞒着警方,偷偷打了个电话,找到在美国的陈午鹏,报告了谢教授的死讯。陈午鹏一向性格冲动火爆,但听到谢教授的噩耗时,他的反应非常奇怪,不但没有凌渡宇预期的哀伤激动,反而茫茫然道:“他真是死了,真是死了……” 凌渡宇当时问道:“午鹏,究竟这是什么一回事?” 电话另一边,陈午鹏似乎完全听不到他的说话,只是喃喃自语道:“这竟是真的了,我是唯一知道的人……”跟着狂叫起来道:“那太可怕了。” 凌渡宇心内骇然,陈午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事可怕到能令他失常。最少五分钟的急促喘气后,陈午鹏才平静了一点。凌渡宇听到他以最大的克制力,说出:“一切待我回来再说。”胡一声,电话挂断了线。 和陈午鹏的通话,不但没有拔开迷雾,反而加深了他的困扰。无论如何,陈午鹏应在由加回港途中了。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翻开日记第一页,日子写着一九八四年三月十五日,记的是四年前的事了。内容是这样: “今早返大学研究所。巧遇老许。得知郑云林博士朋前去世,不胜唏嘘。人生春梦秋云,名利不外如是,古哲叹交游零落,今人何能例外。” 凌渡宇又翻了几页,日记不是连续的,有时几个月不见一字,应被称为记事簿妥当一点。 谢宁教授是国际知名考古学家,三十五岁时发表的“非洲沿海民族迁徒考”,使他扬名国际考古学界,跃登为这方面的权威。接着数十年来精研古埃及的语言和文化,成为考古学界的殿堂人物。他一生致力教育,又是著名的旅行家、现代的徐霞客,这样显赫的学者,不明不白的离奇死掉,肯定是考古学上不可弥补的损失。 教授今年六十五岁,五年前退出教学生涯。据陈午鹏说,这二十年来教授醉心于古文明的考探,深信在现今这个文明之前,地球上曾经出现过其他高文明的文化,那可能是“北京猿人”和“蓝田猿人”之前的事,四十万至五十万年前的史前时期。属于考古学上的无人地带,任何有证可信的发现,将是破天荒的惊人壮举。 思潮起伏里,凌渡宇继续翻阅这考古学巨人的笔记,内容不离生活感想,做学问的心得,或对考古学的精辟见地。 凌渡宇驰骋于这知名学者广阔无边的思想世界内,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大师级的学术权威,想像力丰富大胆,大异于那类满脑子既定成见的所谓学者。 例如一九八五年七月七日他写道: “人类习惯了埋首眼前狭窄的时空内,活像藏头于沙堆中的鸵鸟,他们是否有勇气和毅力去探索和解开历史上无数不解之谜。 例如,每一个源远流长民族的历史中,都曾经记载了一次淹没整个大地的水灾。我们自己中国,就有大禹治水的记载,最初由大禹的父亲,采用围堵的方式,失败了才由大禹采用疏导的方法,解去水患。这是如何惊人的大水灾,要经历了两代数十年的光阴,洪水才退去。 无巧不成话,犹太民族也有著名的诺亚方舟。圣经中记载诺亚得天帝的指示,在洪水来前先造巨舟,把世界上的动物每颗拣了雌雄一对,成为唯一在洪水后幸存下来的生命,使人类得以延续,现在还有人在追寻诺亚方舟的踪影。 其他如希腊、印度,无不提到一次这类令人震骇的大水患。这应是无可置疑的证据,说明在现今文明开始前某一年代,发生了一场全球性的大水灾,洪水历久不退,于是地球上各个不同的民族纷纷将这恐怖的毁灭性大灾难,记在他们的古史上。这样的大祸,肯定可以把以往的文明彻底毁掉;现在的文明,只是另一个新兴起的文明。问题在于这大水灾会否在不久的将来重演,这是非常迫切的问题。” 凌渡宇呆了一会,教授立论简要易明,这是如何可怕的大灾难,那将是人类的未日。 记事簿继续写道: “在一九七六年西伯利亚的水层中曾经发现了一批毛象。一批只应生活在热带地区的毛象。它们有三个特点,第一就是兽体完好无缺,肉还可供食用;第二就是它们口内和胃内,有尚未消化的青草;第三,它们的胃膨胀,显示它们是窒息至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当这批毛象在热带的草原上吃草时,突然间热带变成最冷的寒极,刹那间将它们急冻起来。 这是地轴改变的最重要证据吗?因为一直以来,科学界都流行一种说法,就是地球自转时,根据离心力的道理,旋转最外转的地方,一定是地球最重最阔大的地方。所以地球自转最外的一环赤道,也是地球直径最阔的地方。根据调查显示,北极和南极的冰层都在不断的加厚和加重,当两极的冰雪,堆积得比赤道部分更重时,便会打破这个平衡,整个地球倒转过来,两极变成赤道;原本的赤道,变成两极。 这恰当地解答了毛象的情形。赤道的毛象,在大草原带上吃草时,地轴转变,刹那间将它们从热带的草原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急冻起来。 两极的冰雪,来到了赤道的位置,迅速溶解,造成惊人的洪水,把全球淹没。据科学家的估计,两极的冰雪若果一齐溶掉,全球的水位会高涨多五十米。这一定是使诺亚乘荒舟逃生的原因,也是使大禹成为领袖的洪水。 地轴转变时,地震、海啸所有最无可抗拒的灾祸,会在刹那间突如其来的发生,任何文明都会烟消瓦解。这大祸应该是周期性的循环,文明一个个的被毁,一个个的兴起。” 凌渡宇倒抽了一口气,呼吸不自觉地沉重起来,这地轴转变是可以在任何时刻发生的,他翻往下一页,那是一星期后: “很多人把地球上很多不解之谜,都附会在外太空的访客身上,我却倾向于相信在我们之前,存在过一些高度文明的住客,他们甚至可能是某种非人类的生物。少年时代,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就是非洲一些原始民族,自有记忆以来,便把天狼星当神一样去崇拜,他们说天狼星有位‘黑暗的伙伴’,这伙伴拥有宇宙内‘最重要的物质’。这是多么令人讶异的一回事。现代的天文学,也是进入这世纪后,才从天狼星异常的轨迹,推断出天狼星是一个双星系统的其中一颗。另一颗应该是颗不会发光的中子星。这不就是‘黑暗的伙伴’吗?中子星一立米的物质的密度,比地球上任何物质要高出千万倍,此所以中子星上物质的密质,可能比整个地球还重。这不就是‘拥有宇宙中最重要的物质’吗?我们也是在先进的望远镜制造后,才能得出这个结论,这些原始民族,凭什么拥有这种完全超乎想像的知识呢?这是否一些高度文明留下的记忆片断???” 教授在结尾处一连留下了三个问号,显示出他这方面的困惑。 凌渡宇看出了趣味来,一口气读了十多页,都是在八五年至八六年七月内的记事,围绕着有关史前文明这问题,反复探讨。 一直翻到一九八六年八月八日,那一页说的事非常奇怪,没头没尾,内容是这样: “前天终于联络上m,给他看过我手抄的资料,他问我为何不拍下照片,他不知道我千辛万苦通过贿赂,才能在一个晚上进入神殿的藏书阁,把石板上的资料抄下来。经历了无数次的战乱后,石板能保持这样完整的程度,实在非常难得。 m直言他并不相信石板上的记载,他说举凡传说那类人为的东西,都难免夸大失实。其实只是石板的久远年代,它上面所载的资料,无论怎样夸大失实,必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古代某一曾发生的事实,何况石板上记载的那东西,的而且确放在开罗博物馆内,m如果肯亲自去看一次,经历一次我经历过的奇事,一定会对我所说的深信不疑。 唉!它令我在埃及徘徊了足有三个月!我一定要得到它,近着石板上的指示,把它启动。他们真蠢,为什么不敢碰它,连别人要研究它,也要禁绝。” 凌渡宇登时一头雾水。m是谁?那东西是什么奇妙的东西?为什么令谢教授经历到奇事?为什么没有人敢碰它? 下一页是一九八七年三月二日。是上一页半年后的事情,记着: “m昨夜从巴黎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到开罗走了一趟,当他把精神集中在那东西的圆眼时,奇异的事发生了,他不能相信那是事实,但他的确看到了一些非常怪异的世界,当时他哭了起来。 它真的是奇妙,隔着展览柜的厚玻璃,依然具有那样的魔力,假设我们真能依照石板上的方法,在中秋月圆时,把它开启,是否果如所载,可以上察鬼神的可异世界? 我并不相信鬼神世界的存在,那东西有绝大可能是史前某一高度文明留下来不可被毁的高科技成品,远远超乎了我们的理解力。又或者像我们今天的录影带,把当时的文明情况记录下来,如果是那样,它的价值将是无从估计。 可是为什么和月圆拉上关系?它是否吸收月圆时某一种能量。虽然目前科学仍未能对‘月圆现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统计学的而且确显示了月圆时分交通意外特多;心理学家也说月圆时人类情绪比平时不稳定;女人的月事经痛;传说中的人狼,在在显示月圆和人类情绪及潜意识的关系。我国诗人见圆月而叹咏,应该是他们心灵的深处,感受到一种不能理解的力量。而‘那东西’恰好能运用此种异力。 要得到答案,看来要把它弄到手。我有信心m可以把它弄上手,不过他说还要找一位日本的好朋友帮助,我想那人一定是他说过的田木正宗,只有他才能在它些落后的地方,仍有通天的手段。” 凌渡宇一时间呆了一呆,很难把脑筋联想到田木正宗身上。简直无法接受一全考古学大师的日记里,会出现这位在国际黑道上风云人物——田木正宗的名字。 田木正宗是日本战后崛起的黑道大豪。据说这人非是一般黑道枭雄可比,他自己处事的方针和原则,绝不干滥杀贩毒那类灭绝人性的罪行。加上手腕灵活、八面玲珑、疏财仗义,在国际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凌渡宇有很可靠的情报,田木正宗是能左右日本政坛的幕后操纵势力之一。谢教授记事簿中的m,如果是田木正宗的朋友,身分自然大是不同。 整件事看来殊不简单。 记事簿还有大半才看完,凌渡宇心中一动,拿起记事簿,通过厅侧的旋梯,步上复式洋房的二楼,走往屋南的书房去。 凌渡宇的书房面积近六百方尺,四周的墙壁挂了几幅中国字画,其他都是放满书籍的书架。 他一向对自己阅读范围的广博,引以为傲,从文学历史,到最尖端的科技天文,都是他的兴趣所在。通过书本,他接触到世界上其他伟大的心灵,使他不断在知识的领域成长和扩阔。 书架上有很大部分是语言学的书籍,一向以来,他深信唯一真正学习不同民族文化的途径,就是学习那文化所产生的语言。因为语言是经验的代表符号,例如爱斯基摩人对雪的形容词,多至数十个。这正反映爱斯基摩人在冰天雪地生活的体验,只有通过了解他们的语言,才可以真正领会到他们的经验和文化,这是凌渡宇致力学习各种语言的原因。也给他遍走天下提供了不少方便。 书房的正中放了张大书桌,书桌旁边有座电脑装置,那是凌渡宇最得力的助手,帮助他进行各方面的研究。 书桌对面的墙壁有张彩绘的画像,画的是一位目光炯炯、面相威严的喇嘛半身像。画像下有一行藏文。 凌渡宇凝视画像,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口中喃喃道:“爸!我好。”然后才在电脑前面的旋椅坐下来,开动电脑。 电脑的屏幕亮了起来,开始自我检视的跳字程序。 凌渡宇按着了资料传送器的掣,这设备可以把他心目中的资料档案,通过世界的电讯网,输送往他在美国一个私人的秘密电脑资料储存库内,只要按动一组独是他本人知晓的密码,凌渡宇便可轻而易举在世界任何地方,通过任何有足够设备的电脑系统,取得他存入的资料,这是最佳的保密方法。 电脑进入可操作的状态,凌渡宇键入了一组密码,传送器大屏幕上显示出“等候指令”的语句。 凌渡宇把日记打开,用撮象器从第一页开始,一页一页收进电脑的暂存记忆内,再由传送器输往千里之外的储存系统。 一直工作到凌晨二时,才大功告成,将整部记事簿的图象,一页一页摄进电脑后,输往远方的保密系统内。到了记事簿的最后,凌渡宇禁不住诅咒起来,结尾两页竟然给人撕掉。 这两页一定是所有事最关键的地方。 凌渡宇闭上双目,鼻孔缓缓吸气呼气,呼吸细长而慢,有种奇异的节奏,这是他每天临睡前的例行练习,自懂人事以来,从不间断。在数分钟内,他的精神进入平静无波的境地,至虚至静,细长有力的呼吸,转入若有若无间,忽然鼻孔一闭,口鼻呼吸断绝,进入禅坐胎息的精神层次。 在藏密的修行上,有所谓“一息尚存,自心不息”。“息”字由上“自”下“心”组成,因为要抛弃世俗的心,才能进窥禅境,所以这胎息是非常重要的过程。凌渡宇在这方面有极高的修为,这时他全身松松麻麻,体内气流澎湃,灵台一片空明。 就在这刻,一咱危险来临的感觉,忽地涌上凌渡宇虚静的灵觉。这是一种心理学家称为“森林灵觉”的能力,例如地震前,野兽会有很多异常的举动,这是因为它们平时习惯了大自然的律动和节奏,些许的变异,亦不能避过它们灵异的感官,所以呈现不安的现象。凌渡宇也是这样,人类的世界除了物质的层次,还有一个精神的共同层次,精神学家称之为“共体意识”(universal consciousness),那是超越了一般日常意识的层面,一般人只有在梦里时,才能感应到这精神层次的存在,作出各种怪异和预兆性的奇梦。但在凌渡宇这种长期修练心灵的人,这类平常人缺乏的触觉,在他们来说便像呼吸和走路那般自然。所以虽然在这物质的世界上,没有半点的不同或预兆,可是凌渡宇已感到一种危险的存在。 凌渡宇张开双目,重新呼吸起来,当他鼻孔呼吸停止时,呼吸改由全身的毛孔进行,这刻胎息停止,鼻孔又再回复正常操作。 凌渡宇望向对面墙壁的喇嘛画像,心中叫道:“爸爸,是否有些极可怕的事发生了?”他从未见过画中的灵达喇嘛——西藏最玄秘的宗教“上密宗”的第三十六代领袖活佛。因为他出生时,灵达喇嘛在九个月前进入大欢喜的境地“入灭”。使他一出生便没有了父亲。在灵达喇嘛九十八岁高龄时,这位地位无上崇高的活佛,作了一项奇事,就是使凌渡宇的母亲,一位从美国来参拜他的中国女子凌雅怀下了他的孩子,三天后灵达喇嘛坐化。他入灭后,凌雅生下了随母姓的凌渡宇,并遵照灵达喇嘛的吩咐,把儿子留在西藏接受各种最严格的修行;一直到十五岁时,才把儿子接往美国,接受西方的教育。 这是凌渡宇奇怪的出身。 复式房子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凌渡宇的住宅位于一条私家路的尽头,车声传来,百分之九十九目标是他的寓所。 凌渡宇关掉电脑。拿起谢教授的记事簿放进书桌的柜桶里去,这才走往楼下,门铃刚好响起。 第二章 月夜逃亡 大门旁的闭路电视自动运作起来,一男一女站在花园的闸门外,身后是两辆警车。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从警局回来不过两个多小时,他们即登门造访,那有什么好关照。 他这所复式房子布置古色古香,地上波斯地毯,酸枝大台,带点中世纪色彩的欧洲家私,中国书画。但其实设备非常现代化,有很多电子装置,更是他这位世界一流的电子、电脑和武器专家为自己费尽心思设计出来的。 凌渡宇伸手到腰间,打开了那系在腰带上的皮袋,露出一个火柴盒大的精致遥控器,他熟练地按动一组号码,门边的扩音器传来沙沙的响声。 凌渡宇向着对讲机道:“马警司,有事难道不可等明早再说吗?” 年轻的马修明警司的声音在对讲机响起道:“凌先生,抱歉这么夜打扰你,不过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身边这位卓楚媛主任,是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的主管,她刚从台湾飞来,接手这件事,希望能立刻见你。” 凌渡宇伸手在遥控器按了一个擎,花园外的铁闸缓缓打开,马修明和那国际刑警的卓主任,走进屋来,大闸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闸外人影晃动,最少有六至七个警方人员,如临大敌地散布屋外。凌渡宇心中嘀咕,不知警方是否怕他逃掉。 凌渡宇再按遥控器,寓所的大木门缓缓打开,马修明带头大步走前,和凌渡宇握手为礼。 凌渡宇对这位年轻警司相当有好感。马修明跟他客气两句后,把身子让往一旁,介绍道:“这是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的负责人,卓楚媛主任。” 进屋以后,凌渡宇一直被马修明阻挡了视线,看不见他身后的人。马修明这一移开,露出了背后的女子,凌渡宇眼前一亮,几乎吹起口哨来。 卓楚媛一身湖水蓝色套装便服,直身裙把她腰腿美妙的线条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她挺直的腰肢,使人感到她青春的骄傲和活力。 如云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一个小髻,明媚爽朗。古铜色的油润皮肤,秀气挺直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小嘴,衬托起妩媚动人、神采飞扬的一对深黑美眸,英气勃勃中透出娇柔可人的神态。 卓楚媛在马修明介绍她时,大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主动趋前和凌渡宇握手。 凌渡宇暗忖这样的美女,干明星模特儿倒差不多,为何加入国际刑警,而且攀上了这样高的位置。不过与卓楚媛一握手,登时改变了他的印象。卓楚媛纤手修长有力,凌渡宇本身也是搏击的一流好手,知道眼前这美女,受过严格的技击训练。 卓楚媛道:“凌先生你好!”话音低沉婉约,性感好听。 凌渡宇招呼两人进入厅内,在厅中一列沙发坐下。 凌渡宇一边,马修明和卓楚媛在另一边。 两人四目紧盯着凌渡宇,令他泛起了两军对垒的感觉。 凌渡宇首先发言道:“卓小姐刚抵此地,立即赶来,工作的态度,令人欣赏。” 卓楚媛大概对凌渡宇的说话不大欣赏,皱一皱充满画意的秀眉,冷冰冰道:“凌先生,在飞机上,我看过你这位国际名人的资料,知道凌先生有自己独特一套的处事方式,不过,谢教授之死,牵连广泛,我代表国际刑警请示凌先生和我们合作。”她说话条理分明,颇有说服力。 凌渡宇对于卓楚媛的开门见山,有点好感,不过却不容易招架。他虽然只是三十三岁,可是过往的经历,胜过一些人几世经历的总和,什么风浪不曾遇过。他江河地摊摊手,道:“我什么地方表现得不合作呢?” 卓楚媛面上冰冷的神情不变,道:“凌先生,如果你真是和我们合作,请将‘幻石’马上交出来。” 这回轮到凌渡宇大皱眉间,喃喃道:“幻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卓楚媛不怒反笑,慢条斯理道:“凌渡宇,二十岁前资料不详,十三岁麻省理工电子工程学士学位,翌年获哈佛大学硕士衔,论文题目是‘埃及金字塔与天文学的关系’。二十五岁再获博士学位,论文是‘黑洞和宇宙的年龄’,被誉为当代最出色的年轻人。其后旅游各地,自称为电脑程式专家。” 她一边说,旁边的马修明一对眼不断睁大,似乎是第一次知道凌渡宇的威迹。 凌渡宇舒适地挨在沙发上,从容不迫,一副却之不恭气人神态。 卓楚媛继续道:“这是一般人知道的凌渡宇,可是根据可靠情报,凌先生和世界上很多地方的民族运动都有关连,极有可能是一个全球性的秘密组织‘抗暴联盟’的重要会员。这组织虽涉及偷运军火、扉佣兵、刺杀等非法行为,目标都是帮助各地的民主战士对抗强权,故此民主国家各大情报局都是以旁观者的身分,没有干涉凌先生的行动。起码直到现在,仍是这样。”说到最后,卓楚媛语气转为凌厉,软硬兼施,凌渡宇开始接触到这美女辛辣的一面。 卓楚媛跟着出人意表地露出一丝动人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道:“凌先生的本领还不止此,例如在军火武器的知识、徒手搏击,都可以被列入世界顶尖儿专家的行列。凌先生还是位催眠术大师。呵!还有,我差点记忆了凌先生是位开锁的好手。”说到这里,面色沉了下来,道:“这样一位人物,当他发觉屋内的老人可能出了意外,他会否束手无策,只是苦候警方的来临呢?”卓楚媛辞辞咄咄迫人,节奏轻重缓急,恰到好处,令人难以反驳。 凌渡宇眼中射出坚强的神色,毫不退让地和卓楚媛直视,马修明一时变为旁观者。 好一会,凌渡宇一字一字道:“今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我已经告诉了本地的警方,记录在案,除非在法庭上,否则恕我不再重复。” 卓楚媛叹了一口气,像是惋惜凌渡宇的不合作态度,正容道:“凌先生,你或者未知事情的严重性,连教授在内,已有十多人为这‘幻石’赔了性命。国际刑警自去年正式接受埃及总统的委托,第一组展开调查的人,有七个不辛在追查中先后丧生,结果要把该组解散,我是第二组接手的人。以凌先生一向正义作风,这既是埃及人的珍贵文物,凌先生自应对物归原主一事,义不容辞才对。”卓楚媛武的不行,便来文的,也算是变化灵活了。 凌渡宇怎会给她三言二语说服,淡淡道:“卓小姐徒费唇舌,我确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幻石’还是第一次听到。” 卓楚媛俏脸一沉道:“希望凌先生日后不会后悔这个决定。我们可否四处看看。” 凌渡宇沉声道:“请给我看搜屋令。” 卓楚媛望向马修明,后者神色有点尴尬道:“搜屋令应该随时到。” 凌渡宇恍然,卓楚媛一抵此地,立即要来搜屋,不过即管以最快的途径,签署这种搜屋的文件仍需一定的程序和时间,所以对方仍未能合法地进行搜索。门外的探员,当然在恭候搜屋令的大驾。 凌渡宇轻松地耸肩,心内转过数种手法,每一种都可以使他放在柜桶内的记事簿灰飞烟灭。其中一个设备,只要他按动腰间遥控器某组密码,书房内的引爆系统便会引发一场小火,保证事后没有任何可以查出起火的原因。三人一时默然无语。 汽车声在屋外响起。凌渡宇估计来的最少有三辆车。 为什么是这么多人? 马修明似乎也有同样的疑惑,在西装袋中取出无线电对讲机道:“警目一三七,是什么人?over。” 另一方传来的声音道:“他们有政治部的证件,带来了搜屋令。over。” 马修明皱皱眉头道:“只许他们其中一人拿搜查令进来。over。”他也非常谨慎,让对方一个入来再说。 马修明跟着望向凌渡宇:“凌先生,请开门。” 凌渡宇太平间不动用腰间藏在皮包内的遥控器,沙发前茶几的一角,也有一排控制大门开关的按钮,凌渡宇按了一下右边的掣,花园外的大闸和寓所的正门,自动轻轻地打开。 马修明站起身,一边道:“凌先生家居的设备,令人耳目一新。”话未说完,他走向大门。 凌渡宇心中忽感不安,他灵敏的耳朵,告诉他正走入屋内的人,一共有三个。刚才马修明命令只准一人进入,为什么会这样? 他惊觉地抬起头来,右手同时按上腰间的遥控器。 刚好看到马修明左边面颊插着一枝长针,身子缓缓跌下。麻醉针! 入门处有三个外国人,每人手上都握着一把黑黝黝的手枪。 凌渡宇身经百战,反应是百分百的敏锐,一按腰间的遥控器,全屋忽尔陷入黑暗内。跟着身子一翻,倒翻去沙发背后。 几下响声,凌渡宇知道身前作挡箭牌的沙发,最少都给喂了四针。这是非常可怕的敌人。 外面不闻半点声响,看来屋外的警方人员已经给敌人在无声无息下全都解决。刚才他熄灭屋内灯火时,眼角似乎看到卓楚媛同时动作,不知她有没有及时避过麻醉针的袭击。 凌渡宇又按着一个按钮,落地玻璃的顶上隆隆落下一道大闸,把屋外的月色和远方的微光,完全封闭,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寂静无声。 没有人敢弄出半点声音来,怕成为众矢之的。 大门和花园外的大闸同时关上。 凌渡宇深知形势于他最是有利,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屋内的形势。 唯一教他苦恼的,是武器都在书房墙内暗格里。 凌渡宇缓缓倒爬向后,地上的地毯,使他全无声息地进行逃走的勾当。他一定要趁敌人阵脚未稳,逃上二楼。看这三人的相貌和打扮,很有可能是来自以国的突击队,假如估计不错,以他凌渡宇的艺高人胆大,能逃出生天,已属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况且对方在屋外还不知有多少人,已方即管连卓楚媛一齐算上,也只是两个人。要对付眼前的现代化装备、曾受最严格军训的精锐突击人员,无疑是螳臂挡车。 爬了一半,离开登上二楼的楼梯只有四尺,凌渡宇停止了一切动作。 淡淡的幽香传入鼻内,是卓楚媛的体香。伊人近在咫尺。凌渡宇敢打赌她手上正拿着一把手枪,这刻敌我难分,若送给他一颗子弹,就冤哉枉也。 他心生一计,又按了一下遥控器,大厅遥远的一角,忽地爆出震天巨响,凌渡宇听到身旁的人儿呀地叫了一声,显然大吃一惊。原来凌渡宇利用遥控器将厅角的录音扩音器开到最大,再按着了开关,巨大的音量从喇叭以立体声播放出来。 漆黑里一时噪音大作。 场面混乱。 敌人碰跌物件的声音此起彼落。阵脚大乱。 凌渡宇喝道:“是我,凌渡宇。” 卓楚媛在左侧三尺处哦了一声。 凌渡宇迅速靠近,伸手一摸,碰上卓楚媛的肩膊,连忙顺势滑下,一把握紧伊人柔润的玉手。 卓楚媛下意识挣了一下,便由他握着,她知道只有凌渡宇才可引领她逃出这黑暗的环境。这样的突变,她是首次遇上。 凌渡宇拉着她步上楼梯。卓楚媛跌了几次,不过这刻音乐喧天,谁人听得到这类比起上来微不足道的声音呢? 两蹑足摸黑走至中段,大厅传来一下奇怪的声响,连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亦掩盖不住,凌渡宇心中大叫不好,拉着卓楚媛全力包步奔上。卓楚媛身子出奇地敏捷,兼且熟习了旋梯转上的角度,紧跟而上。 一道耀人眼目的白光,从厅中心爆闪开来。一时间从至黑变到至光,什么也看不到,睁眼如盲。 照明弹。 凌渡宇现在仅余下的一丁点怀疑也倒台,对方是一支军事突击队。 为什么? 什么珍贵的古物也不会如此动众劳师。 当眼目开始能习惯光明时,凌卓两人早走上了二楼。 凌渡宇按动腰上的遥控器,一道由电子控制的铁闸,一下子把通上二楼的旋梯入口封掉。这是装备千日,用在一时。铁闸把追兵硬生生拒于梯下。楼上一片安宁,不过那并不能持久。 凌渡宇开着二要灯光,这时楼下隐约传来的音乐声中断。 凌渡宇摇头叹道:“这班武夫丝毫不懂音律。” 灯光下,卓楚媛面色有点苍白。来敌的强横,使她有些措手不及。听到凌渡宇还在说俏皮话,狠狠瞪他一眼。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这人的掌握中。 卓楚媛大力摔开凌渡宇的手。 凌渡宇嘻皮笑脸道:“小姐!不要马上过桥抽板,一切还是刚开始。”跟着用脚踏踏地,道:“他们可以从这里上来。”他不是说风凉话儿,一间屋又非铜墙铁壁,那能防止配备精良的军队。 话犹未已,一声轰天动地的爆响,整个二楼的地板晃动,空气来回急荡,两人失神下立足不稳,滚倒在一起。 尘屑漫天,一股炸药的浓烈气味,充斥全层。玻璃碎裂的声音响遍每一角落,凌渡宇的安乐窜变成战场。 凌渡宇一语成谶。 这回卓楚媛反应最快,一把推开凌渡宇搭在她娇挺酥胸上的手,整个人像猫般弹了起来。 金属撞击。 凌渡宇霍地跳起,失声道:“索钩!”那是爬山的必要工具。 他顾不得敌人在什么地方炸开个大洞,一把拖起卓楚媛的手,往天台的方向狂奔。两人一头一脸是尘屑,狼狈万分。 凌渡宇毅然按着了遥控器上的密码,发动书房内书桌的自动毁灭装置。 一百秒后书房书桌柜桶内一切东西者会在一场小火中付诸一炬。 没有其他选择。 卓楚媛这次没有摔开凌渡宇的手,任由他拉着自己走上另一道上升的旋梯,进入天台。 天台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 天空明月一弯,还有十天便是中秋了。 千多方尺的天台上,一只巨大的滑翔风筝,沐浴在夜月的温柔里,安静地俯伏在一个巨大的支架上。漠然不理楼下的动乱。 自两年前建成此屋,这蓝色的载人风筝便装置在此,凌渡宇过的是刀头枪嘴的生涯,这风筝是他布下的一着逃命奇兵,到这刻才派上用场。 凌渡宇把卓楚媛塞向风筝载人的底架内,为她扎上安全带。 卓楚媛急道:“你怎办?”语带关切。这风筝只供一人使用,目下两人都是那样需要它。 月夜下,凌渡宇目射奇光,道:“其实你也很关心我。” 卓楚媛气得紧闭小嘴,把头别过另一边。这混蛋死到临头,仍然不知改悔。 风筝载人的底架下,有三个滑轮,安在三支长长的滑轴上,三十度向下伸延出天台之外的空间,成为风筝滑翔的跑道,设计巧妙。 夜风疾劲。 远方的海港和对岸的城市,在月色下光芒闪灭,瑰丽无伦。 可惜这不是赏月的时间。 钢环把风筝紧销在钢轴上。平时凌渡宇常常担心钢环太少,狂风会把风筝扯走,现在解起上来,却嫌钢环太多。 好不容易才给风筝松绑。 风筝开始从钢轴高的一边,和低的一边滑去,慢慢加速,俯冲往天台外的夜空。 第二声爆炸传来,紧闭的天台铁门整个爆了开来,撞在天台栏干上,一声巨响,使人心胆被夺。 凌渡宇狂喝一声,全力一推,风筝蓦地增速,呼一声冲离滑轴的尽头。凌渡宇这一刻显示了他不凡的身手,他双脚一踏天台边,整个人像豹子般跳起,双手恰好紧抓在已冲离天台的风筝底部。 一筝两人,滑翔进夜空去。 凌渡宇面向天台,见到人影闪动。 凌渡宇心道:“朋友们,再见了!” 书房传来一声爆响,书房的毁灭装置,完成了它的任务。谢教授的记事簿,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屋子瞬眼间变成火柴盒大的黑点。 他自出生那天开始,从没有在一间屋内住满两年,今次住了一年另八个月的安乐窝,终于也是晚节不保。 凌渡宇一运腰劲,把双脚攀上底架、减轻两手的工作量,就与美丽的卓楚媛平等起来,一向下,一向上,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连呼吸都喷在对方面上。 夜风把卓楚媛头上发髻吹散、发丝指在凌渡宇面上,又痕又痒,可恨无手可用以搔痒。 卓楚媛不堪亲热,美目紧闭,只有来个顺其自然。 风筝速度惊人,一泻百丈,向下面广阔的海港俯冲下去。 凌渡宇有点冲动,很想把这高傲的美女冒犯一下,偏要看看她杏目圆睁的反应,不过终于把这诱人的**放弃,喃喃道:“算我们走运,这班狂人忘记带导弹来。” 卓楚媛不闻不问,似乎把命运交到他手里。 风筝变成一只救人的神鸟,愈冲愈急,凌渡宇不断调节两翼的角度,以免撞入摩天的高楼上,那将是筝毁人亡的局面。 这风筝专为一人设计,目下载了两人,自然不是那么轻松。 他的目标是那山下的海港。这刻他非常感谢自己平日对这种运动的狂热了。 风筝笔直越过沿岸的大厦,以三十度角向海港斜斜插去。 风筝迎着海风展展双翅,在虚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滑进银光闪闪的波涛中。 卓楚媛嗅到海水的气味,忍不住睁开双眸。凌渡宇面上似笑非笑,像是在饱餐秀色。就在此刻,凌渡宇惨叫一声,原来他背部已撞到水面,这样的速度,颇为要命。 风筝速度慢慢减下,在水面滑行起来,一直冲前了百多码,才缓缓停下。 冰冷的海水,秋夜清寒,刚才飞行时又饱受高空中气流和狂风的折磨,兼且两人的衣服都不适合水内的活动,一齐同声呻吟起来。 凌渡宇离开底架,在水底下为卓楚媛松开束缚。他的手不知是否在冰冻的海水中特别笨拙,或是卓楚媛玲珑浮突的健美身体太过吸引,总是碰到很多不应触碰的地方。 卓楚媛秀眉大蹙,偏又拿他没法。肺内的空气快将用尽。 两人先后冒出水面。 凌渡宇一看最近岸的距离,大叫侥幸,只是二百多码,他刚才攀在风筝的底架下,几乎耗尽全身气力,实在不再进行马拉松式的泳赛。 卓楚媛踹掉鞋子,把外套除下,一边踏水,一边喘气。 凌渡宇亦脱掉皮鞋,一边拔着水、保持平衡,一边道:“小姐,请恕小弟没有为你预备三点式泳衣。” 卓楚媛美目一瞪,娇哼一声,掉头向岸边游去。 凌渡宇摇摇头,海水的冰寒使他苦笑起来,如果能留在家中,看看书,那该有多好。空想无益,在水中强迫自己活动了一下筋骨,他体力透支极大,若非长期严格的训练和纪律化的生活,早便支持不住。 月夜下海水像千万条彩蛇在闪烁跳动,卓楚媛以自由式的泳姿,娇捷地游往岸边,动作优美悦目。 凌渡宇暗赞好一条美人鱼,刚才同乘一筝时,大好吻她的机会自己白白放过,这等君子行径,誓要切戒,人生稍纵即逝,美好的东西物过不留痕,像沙上建成的堡垒即管如何实在也只是过眼云烟。 凌渡宇再叹一口气,才发力追向那条远去的美人鱼。 两人先后上岸,夜深人静,这一带是停车场,不见一人。 凌渡宇望着卓楚媛,高声赞美道:“看不出原来卓小姐的身材这样美!” 卓楚媛一看自己,全身湿透,在街灯下若隐若现,气得背转身喝道:“你走!” 凌渡宇耸耸肩道:“晚安!”转身步入黑夜的街道去。 卓楚媛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急步跟了上去。 第三章 空中惨剧 水声哗啦啦从浴室传来。 凌渡宇穿上浴褛,等候卓楚媛浴毕。他头上如蒙白尘,那是海水干后剩下的盐分。上岸后,凌渡宇脸展他的神偷妙技,不费吹灰之力弄来了一部泊在街上的小房车,载着卓楚媛来到他这狡兔的另一个巢穴。 他打了个长途电话给陈午鹏,可惜他的刚好离开,听说是赶返本市,令他失诸交臂。 浴室门开,卓楚媛边走边用大毛巾擦着侧垂一旁的如云秀发。她身上被着一袭蓝地白花的日式和服睡袍,胸口开得很低,乳沟若现若隐,玲珑的挑长身材,令凌渡宇本能地吞了吞口水。 卓楚媛一边干发,一边走到电话旁,伸手要拿电话。 凌渡宇抢前,一把按在她拿着电话的玉手上。 卓楚媛冷冷抬起头来,道:“你要怎样?” 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女子青春动人的气息,扑进凌渡宇鼻内。凌渡宇身高六尺,卓楚媛也是身型微修长,比他只矮上三寸。站在一起郎才女貌,非常合衬。可惜现在两人之间充满火药味,那有半点郎情妾意。 凌渡宇闷哼一声,冷硬地道:“你这电话只要一搭通警方,我担保那班突击队在一小时内在高空跳伞下来。” 卓楚媛毫不退让道:“你有什么根据?”把手从凌渡宇的手下抽出。 凌渡宇失笑道:“根据?他们把时间拿捏得无懈可击,又巧妙地利用了你们等搜查令的时间,一举制服了你那些同道,占尽上风,若说没有准确的情报,找谁相信?” 凌渡宇语带讽刺,气得卓楚媛俏脸煞白,沉声道:“我承认今次有失策的地方,但并不代表警方成为了他们的线眼。” 凌渡宇耸耸阔大的肩膊,道:“这社会崇尚自由,你要怎样想,贵客自理,可是却不能强迫我改变想法。” 卓楚媛道:“那不是想法,叫做成见。” 凌渡宇肃容道:“这批恶客大爷行动迅若雷霆,装备精良,虽然经过乔装,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是以国派出的突击队伍。以国情报出名灵通,你们国际刑警内有他们的线眼哪会稀奇。”跟着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卓楚媛,笑嘻嘻道:“说不定你就是他们的线眼,现在进行美人苦肉计的勾当。” 卓楚媛面罩寒霜,一对俏目射出凌厉的光芒,道:“凌先生,请小心你的说话。我曾亲口答应埃及总统,要为他们找回这意义重大的国宝,无论你什么花招,也绝不会令我中途放弃。”说完迳自拿电话,按了号码。 听筒传来男子的声音道:“钟约翰。” 卓楚媛道:“钟警司,我是卓楚媛。” 钟约翰怪叫一声,道:“卓主任,你在哪里,我们动用了所有人来找你。” 卓楚媛皱了皱两条秀气的眉毛,似乎有点不高兴钟约翰的大呼小叫。沉声道:“你先不要问,现在的情形怎样?” 钟约翰有点醒悟,轻轻道:“修明和七名便衣中了麻醉针,幸好药性很轻,已醒转过来,目下留在医院观察。” 卓楚媛道:“那批凶徒呢?” 钟约翰有点尴尬,叹口气道:“他们全部是一流老手,除了屋内炸开的两个大洞,什么也不留下来。据军火专家说,他们用的炸花是国际流行的货色,完全不予人根寻的线索。现在搜索还在进行中,不过我想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卓楚媛道:“搜屋有什么成绩。” 钟约翰的声音立时回复了生气道:“贵方派来的专家谭臣果然了得,在凌渡宇的书房发现了一个暗格,你道是什么东西。”接着说了一大堆枪械武器的名字。 卓楚媛秀目神采飞扬道:“不要泄露我的行踪,待会再和你联络。”一放下听筒,转身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看到卓楚媛眼射异采的俏模样,暗叫不妙,不知今次她得到了副什么好牌。 卓楚媛卖个关子,把手放在身后,挺起动人的胸膛,在凌渡宇面前缓缓踱起步来。 凌渡宇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没法。 卓楚媛停下步来,向凌渡宇妩媚笑道:“凌先生家中收藏丰富,又是威名远播的电子装置专家,所以我特地从外地请了另一位电子专家过来,果然大有所获,在凌先生寓所的书房内,发现了一个藏在墙内的暗格,暗格中还有精巧的感应干扰装置,可以避过金属探测器的耳目,令人不胜佩服。”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暗格中的枪械弹药,不用说落在警方手上。在这不准藏械的城市,罪名真是不轻。卓楚媛非常厉害,一下击中他的要害。 卓楚媛来到沙发背后,手按沙发,在凌渡宇耳边道:“凌先生不知有心情和我们合作了没有。”她的声音非常动听,可惜凌渡宇完全缺乏欣赏的心情。 凌渡宇苦笑道:“我一向都是个好市民,最欢喜和警方合作,卓小姐何出此言。” 卓楚媛淡淡道:“我忘记告诉你,我有正式受训的罪案调查专业资格,所以今天下午,一到机场,立即赶往凶案现场作了个详尽的查察,发现了一点很奇怪的微小事物,或者你这位合作的市民可以给我一个有肯定的答案。” 凌渡宇讶道:“本人洗耳恭听。” 卓楚媛道:“谢教授尸身右手五只指尖,沾了少许蓝色的纸纤维,而且根据他指掌的形状,他死时手上应是抓紧着一部书那类的东西,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凌渡宇哂道:“卓主任精明仔细,有什么能瞒过你呢?那是一本记事簿,我取去了。”他现在落于下风,处处挨打,除非他立即逃走,那将是四处遭人通缉的生涯。 卓楚媛精神一振,俏目凝注,等待凌渡宇自动招供。 凌渡宇道:“假设我把记事簿交出来,对我有何好处。”两人到了讨价还价的地步。 卓楚媛狡猾微笑道:“如果你能帮我们把‘幻石’找出来,我可以保证不起诉你私藏军火的罪名。” 凌渡宇怒道:“那劳什子‘幻石’,我也是从我口中第一次听到,叫我怎样帮你找出来!” 卓楚媛面色一沉道:“那是阁下的事了,先拿记事簿来。” 凌渡宇余怒未息道:“我和你离屋逃走时,发动了毁灭装置,记事簿现在最多也只是一堆灰烬。” 卓楚媛一震,急道:“你看过内容没有?” 凌渡宇看到她焦急的模样,心也凉浸浸起来,慢条斯理地道:“我看到一半时,你们便大举来犯,打断了我阅读的情趣,跟着的事,我知的和你知的便是一样多了。” 卓楚媛面上难掩失望的神色,道:“那一半有什么内容?” 凌渡宇见她不再用藏械罪名来迫他,心中舒服了点,道:“我可以全部告诉你,不过恐怕对你没有帮助,当时我顺手翻了翻,印象中记事簿最后两页给人撕去了。” 卓楚媛道:“难道有人比你先一步进去?” 凌渡宇道:“眼下唯一的线索是陈午鹏,他可能会知道一点东西。” 卓楚媛望向墙上的挂钟,刚好过了九点,是航空公司开始办公的时间。她打开电话簿的黄页,一连问了几间公司,都查不到陈午鹏的名字,直到第七间,那边航空公司地勤的女职员立即道:“陈午鹏先生乘坐的七0八号班机,将在下午三时抵达。” 卓凌两人同时一呆。 卓楚媛道:“小姐,为什么你不用查看旅客名单,就知道他坐那班机回来?” 女职员答:“你已是第四个查陈先生到港机号和时间的人了。” 卓楚媛道:“我是警方的人员,希望你能把前三个询问者的详细情形告诉我。” 女职员支吾以对道:“这个……” 卓楚媛声音注入了权威的语调道:“第一个电话说的是什么语言。” 女职员犹豫了一下,屈服道:“三个电话,两个说英文,一个说日语。内容都是那句说话,不过……” 卓楚媛道:“不过什么。” 女职员余悸犹在道:“第一个说英语的人语调非常怪异,像是有点神智不正常,我说出班机和时间后,他不住喃喃道:‘那很好!那很好!’我在惶恐下挂断了线。” 卓楚媛呆了一呆,道:“你贵姓!” 女职员道:“我姓马。” 卓楚媛说声谢谢,放下了电话。 凌渡宇望着她,这事事毫不在乎的人,眼中露出关心的神色。他听不到卓楚媛谈话的内容。 卓楚媛又再拿起电话,一边按动钟警司的号码,一边向凌渡宇道:“凌先生,有没有接机的心情。” 下午二时四十五分。 秋阳在中天偏西处。 蔚蓝的天空白天飘舞,天气良好。 通过候机室的落地大玻璃,凌渡宇目光灼灼注视着直伸出海上的飞机升降道,灰白的跑道在阳光下闪烁,剌人眼目。 凌渡宇不放过四周的动静,可是敌人掩饰得很好,一点也发现不到可疑的人。只有几个便装警探,在远处遥遥监视着他。这就是卓楚媛所谓的“保护”,其实还不是利用他引敌人出来。他身上还给被迫放了个偷听器,心中的窝囊是不用说的了。 机场广阔的大堂内,影相机闪光灯夹杂在欢乐的笑声里,一片热闹,有几个日本旅行团持着布条在影团体相,假如有人告诉他,其中一整团人都是日本大亨田木正宗派来的,他一点也不会奇怪,田木的确可以有做到这事的实力。 比卓楚媛先打往航空的三个电话,一个是以国的特务,一个是田木正宗的人,另一个一定是那个“m”了。 凌渡宇心中窃笑,管他是谁,任他们有什么板斧,今次看来也会败在卓楚媛手下。她此刻在跑道上守候,飞机停下,陈午鹏将是第一位被安排下机的乘客,届时卓主任会在几位经验丰富的特警陪同下,把陈午鹏接上一架有避弹的装置的房车,由贵宾室的特别出口,在两部警车、六部电单车的护送下,离开机场,除了还差一张红地毯和仪仗队,对陈午鹏的欢迎,比之一国元首也不遑多让。 七0八号班机在天空中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慢慢飞临跑道另一端的上空,向着跑道缓缓降落,有如电影中的慢镜头。 这刹那凌渡宇还是心情开朗,下一刹那却是面色大变。 一种危险的预感,强烈地涌上心头。这是一天内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凌晨二时,在书房中进胎息的状态时,这是第二次。 他感到一种危机正在临近,但又不知那是什么。 机场外的跑道在温柔阳光中静静地直伸出去,飞机底下的滑轮伸了出来,有如展翅的大鸟,向跑道俯冲而下。 一切正常。 但凌渡宇手足冰冷,一道寒意从脊骨透上来。 他知道一件惊天动地的恶行要发生了! 卓楚媛这时和几名全副武装的机场特警,站在跑道近机场大厦这一边的尽头,凝望着从另一端俯冲而下的七四七巨型珍宝客机。机上有他们恭候的贵宾陈午鹏,他可能是世上唯一破案的线索了。 她手中的无线电传来指挥塔和客机上机师联络的对话。 机师说:“一切顺利,滑轮脱出,开始减速及降落程序,请报告跑道情况。over。” 控制塔:“跑道情况正常,降落批准。over。” 跟着是三四秒的沉默。 飞机笔直向跑道降下。 卓楚媛呈了一口气,事情的发展应该到了新的阶段。 就在这一切顺利进行的时刻,飞机的机头忽然奇异地向前一垂,由四十五度角的俯冲变成七十五度角向跑道插去。 卓楚媛面上霎时灰白,心脏狂跳。她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开始向跑道另一端奔去。 无线电中控制塔传来狂叫道:“七0八号机,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仍是那机师的声音,却变得非常怪异,道:“没有人可以毁灭我,当我有足够力量时,我一定会回来。”跟着是疯狂的笑声,遮盖了控制塔的呼叫,和飞机驾驶室内的挣扎和惊喊。 飞机几乎垂直地向跑道撞去。 在候机客大堂的凌渡宇眼睛睁大,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飞机撞在跑道上。 “轰隆”,火焰光瞬间翻腾在跑道上,一连串爆炸此起彼落。 凌渡宇整个人跳了起来,撕心裂肺狂叫道:“不!” 整架七四七珍宝客机玩具一般在火光中解体,浓烟和碎片弹上跑道方圆数里的上空,碎片在惊人的冲力下,在跑道上四周跳动。 跟着又再一连串的爆炸和大火。 凌渡宇面前的落地大玻璃应声整块碎裂下来,爆炸引起空气的激荡力量,实在太过惊人。 机场大堂内忽尔全静下来,爆炸的余震令地基晃动。 跟着是尖收声,有人伏下,有人抢往大堂的出口,数千人乱成一片。 凌渡宇双目喷火,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毕竟已发生了。 “幻石”是什么? 什么力量令整只飞机毁灭? 消防车在机场四周响起,那又有什么用?这情况下,能找到一个完整的尸体,已是天下的奇迹。 谋杀!卑鄙的谋杀。 刹那间凌渡宇回复冷静,累年的静修和出生入死的经验,使他每每能在危急关头将神经变成钢铁般坚强和沉着。陈午鹏死了,他凌渡宇是第一个进入谢教授凶案现场的人,所以在各路争夺“幻石”的人心目中,凌渡宇变成唯一的焦点。 他一定要走。 他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四周都有人在接近。 凌渡宇暴喝一声,借此将心中的愤恨发泄出来,身体向后疾退,没入了狂乱的人潮内。 大堂中的混乱情况惊人,飞机爆炸后的十数秒,世界未日好象已来到这空间内,男女老幼东倒西歪,喊叫连天,恰好这是机场最繁忙的时刻,数千人挤在大堂内,大堂的玻璃被爆炸造成的气浪迫碎,造成极大的恐慌,恐惧迅速在群众的心内蔓延,使大家都不问情由,争先恐后往每一个出口挤去。 四同震耳欲聋的消防车号深化了众人的恐惧。 这提供了凌渡宇趁乱逃走的条件。 数千人化作此起彼落、涌前倒后的人潮,敌我难分。 凌渡宇的体能远胜常人,弯低身体,钻入人潮里,向选定的一个侧门迫去。 离开侧门大约十码时,敌人出现,一个身材结实高大的男子,硬在人潮逆迫回来。凌渡宇第一时间看到他手上乌黑闪亮的手枪。 凌渡宇叫一声对不起,运肩一撞,他前面一个陌生人给他撞得向那持枪男子踉跄跌去。 那男子暴喝一声,一手推开向他跌撞过来的人,另一只手举起手枪,正要发射,岂知凌渡宇不退反进,跟在那被他撞得跌前的人背后,直扑而上。 持枪男子眼目受阻,看不见凌渡宇正向他冲过来,到一推开眼前的人时,凌渡宇赫然出现,离他只有三尺远。 他立时把扬起的手枪收低,放平,瞄准。不过那是太迟了。 持枪的外国人本身虽然受过训练,也是搏击的高手,但一来事出意外,另一方面,凌渡宇更是高手中的杰出人物。 他正要扳枪掣,凌渡宇双手上下一夹,夹正他持枪的右手,他惨叫一声,手枪离手跌下,跟着肚腹处一阵剧痛,同时受了凌渡宇一下膝撞,他痛得弯下身体,颈侧再一被重击,眼前一黑,倒撞地上。 凌渡宇解决了对手,不敢拖延,迅速挤出侧门,四周的人象潮水般和他一齐涌出大堂之外。 凌渡宇挤往右边的通道,他的目标是迅速离开机场,他本来想往停车场取车,不过那太过危险。 消防车的警号从四面八方传来,提醒着人们正发生的大惨剧。 凌渡宇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黄色外衣除下,反转过来穿起,把蓝色的一面向外,从袋中取出胡子粘上,加上一副近视镜,登时形相大变,一派学者的稳重模样,危机四伏的处境,迫得他展开浑身解数。 第四章 幻石魔力 他专拣人多处走,形势实在太混乱了,直到他走出机场,进入人来人往的大街内,仍未遇上拦截的敌人。 藏了部街车,半个小时后,回到市中心内的大厦。 这处是市内的商业区,街上满布行人,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刚才的大空难便像发生在第二个星球的事,与这里拉不上半点关系。 凌渡宇打开大厦的闸门,看更不知到了那里去,凌渡宇心想,每个月交的昂贵管理费,不知所为何事。 临时住所在大厦的十八楼,那是最高的一层,他进入升降机内,按了“18”字,升降机关上,缓缓向上升去。他心中很乱,上前当务之急,就是利用电脑,把谢教授的日记由头到尾细看一次,那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升降机到了十八字,停下,开门。 凌渡宇动也不动。 最少有三支枪指着他。 枪管安上了灭声器。 从稳定的手和面上的神情,对方无一不是一流的好手。 还未到要冒险的时间。 左边的大汉用英语道:“凌先生,你好。” 一出声,凌渡宇知道他是日本人。这三人都戴上黑镜,令人很难分辨他们的国藉。* * 凌渡宇微微一笑,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地方?” 那出声的大汉面无表情,一点不欣赏凌渡宇的幽默,操着不纯正的英语道:“手不要有任何动作,慢慢走出来。”一边说一边退后,其他两人跟着他一齐行动,慢慢退开,露出升降机外一块空间。他们所站的位置非常巧妙重要,即管凌渡宇有最敏捷的身手,也不能同时袭击三人。 形势比人强,凌渡宇耸耸肩,大方地走出去,脑筋飞快转动,立时想出几种应付的手法,不过对方似乎还未到立即动手的地步,不如搏一搏,看看对方究竟意欲如何。 大汉扬一扬枪嘴,指着他住所的门口,道:“进去!” 凌渡宇向门口走去,一边留意着对方会否从背后偷袭他,那将是一个反击的机会。 背后毫无异动。 门自动打开了,像感应到凌渡宇似的。 屋内已有四名男子。 这四人身形健硕,有如四条强悍的豹子。 他们身上并没有枪,但是凌渡宇知道自己稍有异动,他身体将会蜂巢般满布弹洞。 他们散在屋内,形成合围的局面。 凌渡宇就算想跳楼自杀也不成,何况窗门都有防盗窗花。 其中一个人手上提着一个火柴盒大的仪器,在他身前上下移动,以日语道:“没有枪,只有一个追踪器。” 凌渡宇精通多国语言,日语当然难不到他,所以毫无困难知道他在说什么。 守在他书房门口短小精悍的大汉道:“凌先生,请进去。”言语相当客气。 凌渡宇心中一震,难道是“他”来了。不过很快便有答案,一踏进书房,一个雄伟如山,身穿黑色笔挺西装的大汉,正背着他望向窗外。 凌渡宇倒吸一口凉气。 大汉缓缓转过身来。 年纪在四十五之间,面相威严,眼睛细长,内中精芒电闪,是那种城府深沉,又极端精明厉害的人物,他鼻梁挺直有气,站在那里便像一座永不能推倒的高山。事实上他控制着世界最强大经济王国的命脉,据说若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能当上首相。 田木正宗。 凌渡宇道:“请坐!”提醒对方谁是主人。 田木正宗面无表情,道:“凌先生的日语很好,请恕本人无礼。”跟着向手下道:“你们出去,我要和凌先生单独说几句。”手下应命出去,书房门掩上。 田木正宗道:“对于贵友和其他受害者的死亡,本人同样愤慨。” 凌渡宇道:“谁干的?” 田木正宗面容一整道:“这事待会再说,凌先生须先将‘幻石’交出。因为那是我应得的。” 凌渡宇道:“‘幻石’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田木先生不知信也不信。” 田木正宗眼中精光一现,倏又收去,断然道:“我信!”跟着背转身子,仰首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天空中白云朵朵,冉冉飘舞。田木正宗道:“能被我田木正宗看得起的人屈指可数,凌先生是其中之一,你所做的事,大公无私,本人敬服。”他语气自负不凡,却刚好切合他的身分和气派。 凌渡宇也不瞒骗田木正宗,坦然道:“我取了谢教授的记事簿,不过昨晚在大火中毁去。” 田木霍地转身道:“你看过内容没有?” 凌渡宇道:“只看了二十多页。”田木正宗说话斩钉截铁,连带他也惜字如金起来。 田木正宗神情不变,这类人物等闲不会露出内心感情,很难知道他是否失望。另一方面凌渡宇心内的疑团愈来愈大,田木正宗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使将世上最大的钻石送给他,可能仍未能搏他一笑,“幻石”无论如何珍贵,不过一件古物,文化的价值远超于物质本身,为何会令他动心。 凌渡宇道:“田木先生,我只知道是埃及的国宝,为何是你应得之物?” 田木正宗傲然道:“‘幻石’是全人类的瑰宝,埃及人让它白白放在博物馆内,得物无用,自然该由有德者居之。” 凌渡宇哂道:“那你就是那有德者吗?”他生性高傲,不服田木正宗的强横。 田木正宗严肃的面幻泄出了点笑意,丝毫不以为忤,淡然道:“好!有胆识。”一副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的神态,跟着道:“我自十七岁开始,在街头称王称霸,二十四成为飞虎组的大龙头,直到今天的地位。生平只信奉‘强权才有公理’,这世上谁不是巧取豪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说到这里,双目凌厉地望向凌渡宇道:“我来和你作个交易,如何?” 凌渡宇道:“什么交易?” 田木正宗道:“你给我把‘幻石’找回来,我给你一批最先进的军火,保证价值不低于两亿美元。” 凌渡宇本想一口回绝,不过田木正宗的报酬恰好击中他的要害。试想一批这样庞大的军火,对于推翻一个暴政的助力有多大。同时亦可知田木正宗对‘幻石’是志在必得的。“幻石”的吸引力因何这样大? 凌渡宇正容道:“为什么找我?”的确是的,田木正宗踩踩脚,地球也会感到震动,手下能人无数,凌渡宇虽自问是个人才,但田木正宗做不到的事,他难道还能做到吗? 田木正宗第一次露出一个完整的笑容道:“这年来我发动了第一个能动用的人手,每一个和我有关系的势力,红狐依然踪影全无。” 凌渡宇皱起眉头道:“是红狐!”心中自忖:“噢,原来教授日记提到的m,就是红狐。” 田木正宗点点头。 凌渡宇知道是红狐,更加大惑不解起来。红狐是位非常是开的名人,学识丰富,是几间跨国大公司的经验投资顾问,他在探险界的名气相当响亮,曾经多次深入非洲不毛之地,探索内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也是几本关于地球上玄秘事物的著作者,因为他“红狐”的笔名太过响亮,真姓名反为人忘记。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他自称是西班牙贵族之后,至于实情如何,恐怕要他本人才知。 凌渡宇道:“怎会是他,据称红狐为人颇为正派,怎会为件珍宝自陷绝地。” 田木正宗缓缓道:“那不只是一件珍宝,那是一道可以使人类进窥宇宙秘密的桥梁。” 凌渡宇道:“你见过没有?” 田木正宗面上露出响往的神色,道:“当然见过,虽然只是片刻的经验,那已是毕生难忘。”说完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凌渡宇看到他面上的神情。 凌渡宇愕然,有什么东西有令这不可一世的人物如此动心。 田木正宗抬起头来,面上红潮散去,但仍然掩不住激动后的余波。 凌渡宇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田木正宗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在霎眼的时间中,看到整个人类的发展。” 凌渡宇整个人呆了起来,类似的这种经验,很多人都尝试过,特别在一些经历过死亡的情形下,例如攀山者高山堕下,在他们触地前的刹那前,脑子的活动会以比平时快千万倍的速度进行,能在堕地前的数秒钟内,把过去一生的经历,像快镜般在脑海内一一重演。这类有异日常的经验,往往由大难不死的人口中传出来。为过田木正宗这种刹那间看到整个人类发展的经验,又远远超出了上述经验的范围。难道“幻石”拥有使人的脑细胞活动得比光速还快上千万倍的能力。 凌渡宇问道:“‘幻石’是怎样的?” 田木正宗陷在沉思之中,对凌渡宇的问题几乎是本能地反应道:“它是块八寸乘三寸的长方石板,上面刻满一种奇怪的文字。石板中间有个突起的圆体,据红狐得来的资料说,如果把长方石板掩着双眼,圆体会恰到好处压在眉心处。” 凌渡宇道:“石板是什么质地?” 田木正宗道:“我们曾经看过所有有关的书籍,石板的质地仍然是个不解的谜,石板似透明非透明,坚渝钢铁。不过有点非常奇怪,就是每到中秋时分,石板的纹理便会变动,几日后才会还原。” 凌渡宇心想,这块被称为“幻石”的石条绝不简单,首先是打磨的问题,它既然硬渝精钢,以古代的打魔工具,怎能将它变成如今的模样。 其次当“幻石”蒙蔽双目时,那在石条中间突出几分的半圆体,刚好压在眉心处。这是医学上最为神秘的地方。据最新的医学研究,人的眉心处恰好是“松果腺”的所在,这腺体会分泌出一种化学物质,这物质的真正作用,仍未被真正确定。不过其中一种可能性,就是该物质具有令人“集中精神”的化学作用。医学家在六0年代,研究出迷*幻*药那类毒品,拥有破坏和减弱这松果腺发泌作用的能力。于是当事人失去了把精神集中在这世界的能力,变得神游于这精神层次外的领域,欲仙欲死。 有一个玄妙的说法,就是人本来拥有神游万里外、甚或超越时空限制的能力,不过天上的神嫉忌人的这种能力,制造了一把精神的枷锁,把人广阔无边的感知能力,牢牢锁在一时一地一点之内,那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形。我们每一时空,只可以把精神集中于一件事物上,其他都变成模糊的背景。 这把枷锁,是否位于两眉中心的“松果腺”?据说佛祖成佛的菩提树,最富于这种松果腺的分泌物。 中国佛道两家的修炼,眉心处方寸之位最是重要被称为“灵台”,那是否通往宇宙千百年不解之谜的捷径,使我们成仙成道。 “幻石”能否把人的天眼打开? 田木正宗继续道:“当日红狐来找我,要我助他在开罗博物馆将‘幻石’盗取出来时,我一口回绝了他,我怎会因一件珍宝而放弃和埃及人的感情。不过被他缠了一番后,引起了好奇心,才随着他到开罗一行。见到‘幻石’,并依他的方法和‘幻石’沟通。那确是毕生难忘的经验。”跟着喟然一叹道:“所以我才信任他,信当‘幻石’到手时,他会和我一齐分亨启用它的乐趣。” 田木正宗用双手在两眼间作了一个姿态,道:“据说在每年月亮最圆的时间,把‘幻石’紧盖双目,那半圆体,压着眉心,就可以看到……看到……”似乎找不到矢语,好一会儿才道:“只有神才能看到的东西。” 凌渡宇很了解田木正宗的心情。田木正宗几乎可以说是得到了全世界──权力、财富、美女、荣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说到作为一个人,呼吸排泄生老病死,与其他最卑贱的人全无两样。人类的想象力虽然无远弗届,肉身却连天上自由飞翔的雀鸟也不如。“幻石”会否打破这一切限制的无上妙物。秦皇政求的仙方,嫦娥吞丹,正反映着人类这方面的渴求。 凌渡宇道:“你那次到开罗见到‘幻石’,它是放在玻璃的展览柜内,碰也碰不到它,为何仍有那样的经验。” 田木正宗微笑道:“凌先生的思考非常细致,因为红狐告诉我,只要把眼光凝注在‘幻石’正中突起的半圆体上,也会产生奇妙的现象。不过当然远远比不上把‘幻石’贴上眼目。试想只把眼光和精神集中其上,已经有那样奇妙的感觉,真的把‘幻石’启动,那会是什么情景?!”田木正宗望往上方,眼中现出迷醉响往的神情。 在中国道家的典藉上,眼是最有神秘力量的地方。据说人一身皆阴、独有双目属阳。所以修道第一要务,就是把眼光的阳气加强和扩弃,利用它来驱走人身的阴气。所以“凝神入气穴”,就是把眼的阳气注入肚脐丹田处,阳火生发,结上仙胎。这虽然是比较玄幻的说法,无论如何,显示了眼力神秘的一面。“幻石”似乎能利用这类现今科学仍未能知晓的力量。 田木正宗回过神来,道:“我更加相信阁下对此事一无所知了。” 凌渡宇对田木正宗大生好感,道:“为什么要我帮你找‘幻石’?” 田木正宗道:“我可否借录音机一用,放段东西你听。” 凌渡宇大奇,不知这录音有何关系,欣然道:“随便,请勿客气。” 田木正宗探手入袋,取出一盒录音带,塞进凌渡宇的卡式录音座内,再按着播音的键。 书房两角的喇叭传来沙沙的杂音。 一把男子的笑声响起。 凌渡宇有点不寒而栗,这声音充满一种邪恶诡异的味道,又似那些神经错乱的狂人。 笑声狂暴横流,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才忽然停了下来。 剩下沙沙的怪声。 好一会,一把低沉的男子声音:“田木,我是红狐。你是我的奴才。”又是一阵狂笑。 凌渡宇望向田木正宗,表面看来田木正宗神色平静,凌渡宇却从田木正宗的眼神中,看到一种深沉的失望,像是哀伤红狐的转变。 录音带的男声再响起:“你是奴才,你们全都是奴才,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生生世世都是。”到最后简直是疯狂嘶叫起来。 凌渡宇有个冲动想马上把录音机关掉,这绝对是个残暴凶狠的狂徒。 录音机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像只刚刚扑杀了对手的野兽。 红狐续道:“田木正宗,你听着,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把你的臭手拿开,召回所有跟踪我的手下,否则莫怪我不念旧情,哈哈……” 笑声倏止。 田木正宗关上录音机。 书房归于寂静,刚才的录音太过使人心烦,所以书房现下显得格外安宁。 凌渡宇道:“陈午鹏今早机毁人亡,你说会是红狐干的吗?” 田木正宗肯定地点头道:“绝对肯定。从我手下的遭遇,我肯定是红狐杀陈午鹏。”一边说一边从录音座中把录音带取出。 凌渡宇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田木正宗道:“这年来我派人四处找红狐,四个月前,我有四名手下碰上了他,其中三人惨死;他们身上的枪全未用过,但脑袋都给硬物砸碎;剩下生还的一个手下,陷入严重的精神错乱,直到两星期前我去探他,他仍只是重复两句说话。”说到这里,面上现出恐惧的神情,低声道:“就是‘他们还未死,在下面’。” 凌渡宇道:“是这两句话?” 田木正宗点头应是,道:“当他说时,右手指向地下。医生说他受了很大的惊吓,恐怕没有复原的机会了。” 跟着他话锋一转道:“凌先生,你信不信有鬼上身这回事?” 凌渡宇呆了一呆,红狐这种转变,除了神经错乱外,只有鬼上身这解释了。 田木正宗道:“自从我四个手下,三死一疯后,我开始觉得我要对会的红狐,不单只是一个狂人,还有……”顿了一顿接着说下去:“是一个有某种神秘和邪恶能力作后盾的人。所以我才想到找你。”跟着眼中露出敬意道:“我对凌先生三年前从非洲的原始森林赤手逃生,避过最凶狠的玛亚杀人族的百里追杀;并且,击败了被誉为中非最伟大巫师酋长兼巫王。这等骄人的战绩,本人佩服之至。凌先生又是精擅催眠术的大师,要对会红狐,舍你其谁?” 凌渡宇愕然道:“你对我的事倒相当清楚。不过现在你不让我找红狐,我也不答应。为了陈午鹏,我断不会放过他!只是若侥幸找回‘幻石’,我却不能担保一定交给你。” 田木正宗作了个了解的表情,道:“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那交易仍然生效。” 凌渡宇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现在对整件事清楚得多了,却是更感茫然。 是否“幻石”令红狐产生魔鬼般的力量呢? “幻石”是否真能直通鬼神的世界? 第五章 弥天大祸 凌渡宇坐在电脑前辛勤工作,传送器的指示灯器亮了起来,不过这次是把远方的资料送回来。 当田木正宗走后,他便立即利用该处的电脑设施,检阅谢教授的日记簿。 日记一页一页在萤幕上重现。来到一九八七年四月二日,写着: “m从埃及打电话来,说一切准备妥当,几日内会动手。他始终不认为‘幻石’和史前的文明有关,因为他并不相信在我们之前,存在过另一些更高度的文明。我曾经向他捍过‘大西洋文明’的问题。整个人类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指出有大西洋民族的存在,那就是西方古代的哲学宗师柏拉图。他在两个语录(timaeus和critias两章)说起一位埃及祭司提过的话。那祭司说:‘希腊人对于历史的无知,有若儿童;他们的记忆中,只有一次大水灾。大水灾其实怎止一次,而是很多次。最大的一次,把整个大西洋民族毁去。’据柏拉图说,这是发生在他之前的九千年间。 地球上实在有数不尽的例证,显示出曾发生过全球性的大灾难。只是打开一幅世界地图,任何人稍为留心,便可以发觉非洲和海岸和美洲大陆可以整齐地拼命为一块。这说明了他们原本是一整块的大陆,只是在一个天翻地覆的剧变中,分裂开来,在那个情形下,整个大西洋文明陆沉入海,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柏拉图怎会知道它的存在?” 凌渡宇大感兴趣,他也曾费过一番功夫,追寻“大西洋文明”存在的可能性。在一八八二年,美国一位哲学者当那列(ignaius donnelly)著书立说,指出大西洋民族居于大西洋一个大洲上,它的皇族公主,成为了以后人类历史中的神炽。圣经中的伊甸乐园,其实就指这大西洋文明的乐土。整个文明,在离今约一万三千年间,被一个横扫全球的大灾难毁掉。 稍后又有一位人类学家史宾斯(leis spence)著书表示同意大西洋文明的存在,他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论点。一个奇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自然现象,就是挪威有种土生土长的鸟类,会成群结队地深入大西洋,在海中心某一点盘旋飞舞,跟着一齐飞出海水里去,集体自杀。他的解释是鸟群投海的地点,曾在地球某一段悠久的历史中,是一片陆地,这记忆成为鸟儿遗存因子中不能磨灭的烙印,使它们千万年后,依然向这已不存在的陆地飞去,变成投海自杀的悲剧。 凌渡宇心中有点惆怅,千万年的时间,在宇宙的时间观念中,可能只是一呼一息间的间隙,人类整个被自己歌颂的文明,犹如时间大海中一下翻浪,他开始有点同意谢教授所坚持的信念,人类并非地球上出现的唯一文明。 下一页是四月七日,五日后的事。 “从考古学的观点,柏拉图之前的九千年距今约一万多年前,所有的考古发掘,清楚地指示那仍是旧古器时代,故此我对大西洋民族的存在并不那么热心。有位据称有神秘力量的女人,名字叫布华斯奇(madame blavatsky),是位著名的灵媒,她自称拥有与古代亡魂沟通的能力,指出地球上曾出现过四个文明,大西洋民族是第四个,我们的是第五个,这说法虽然缺乏实证支持,但我非常倾向这构想。地球既然适合生命的成长,在她悠久的历程里,怎会只有我们这一批。会有更早的,或者是三万年前,又或是三十万年前。 m一点音讯也没有,不知他动了手没有,对这事我没有丝毫罪恶的感觉,‘幻石’是属于全人类的。” 下一页是两个月后。 “一九八七年六月九日。埃及回来后第三日。‘幻石’在博物馆消失。无论我怎样询问,博物馆的人依然拒绝回答任何问题。m看来是成功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是事件事的发起人,他怎可以欺骗我?还有三个多月便是中秋月圆的时刻,石板上已说明贸然去启动‘幻石’,会惹出大祸,m应该知道那危险性。只有我才知道怎样做。我有种不祥的感觉,恐怕非常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凌渡宇心下骇然,另一方面他却在想,其实每三十日都会有月圆的时候,为何要中秋的月圆才有作用呢? 凌渡宇再看下去,这一页居然是一年之后的事,谢教授可能心情太劣,连记事的习惯也放弃了。 “一九八八年八月八日。 三日前接到m的电话后,没有一夜我能安眠。我的恐惧成为了现实。为什么他说闯了弥天大祸?他的声音那样怪异,好象一个困在牢中的死囚。他说要趁他还有一点灵智前,把‘幻石’带来给我,要我想方法将它毁掉。他的思路非常混乱,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我不知应该怎样做才对?” 这是最后一页,还有被人撕去的两页,内容是什么呢? 凌渡宇关掉电脑,坐在书房中,把事件事由头到尾想了一遍。 红狐一定曾来找地谢教授。卓楚媛、以国的特工队、田木正宗,为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在这个时间追踪到谢教授这里来? 门铃大作。 凌渡宇在门眼上看了一下,这处不比他那半山的房子,没有精良的电子系统。 门开处,卓楚媛盈盈俏立。 她面上神态疲倦,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凌渡宇请她入屋来,卓楚媛熟悉地在沙发上坐下。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凝视她侧面的优美线条,东方女性很少这类轮廓分明的侧面,有如希腊女神像的翻版。 卓楚媛秀目茫然望着前方,喃喃道:“二百五十二名乘客,十七名机员和服务人员,全部罹难。” 凌渡宇黯然一叹。 机内每一个人,都有他们心目中的下一站。忽然全体到了一个尽头,无论生命的乐章如何动人,却出现了一个永远的休止符。 卓楚媛有点激动,尖叫道:“为什么?” 凌渡宇默然不语。 卓楚媛道:“飞机失事前,机师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说话。” 凌渡宇霍地望向卓楚媛。 卓楚媛并不转过头来,依然望着前方,显然深受那句话的困扰,缓缓道:“他说:‘没有人可以毁灭我,我有足够力量时,我一定会回来。’”她徐徐望向凌渡宇,好象希望他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凌渡宇自言自语地重复这三句说话,面上露出苦思的神情。 卓楚媛道:“当时飞场驾驶室发生的事情,恐怕永远成为一个谜,不过说这句话的机师,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出他是一个健康乐观的正常人,有良好的婚姻子女和家庭,绝对没有丝毫动机去干这种疯狂累人累已的暴行。” 凌渡宇道:“你相不相信……有邪魔的存在。” 卓楚媛坚决地摇头:“不!我不相信。”跟着像个泄气的皮球,把头仰躺在沙背上,胸口强烈地起伏,显示出内心的矛盾和挣扎。 好一会,卓楚媛平静了一点,坐直身子,两眼盯着凌渡宇道:“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凌渡宇心中反感,站起身来,走往窗前,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车水马龙,阳光普照下,大都会跳跃着无限的生机。 他内心却是一片冰冷。 卓楚媛来到他身后,轻声道:“对不起!” 凌渡宇心中有点感动,这坚强的美女还是首次如此下气低声。他别转身来,半挨着窗台,低声道:“除了撕去的两页,我刚看过整部日记。它们全给我储在电脑内。” 卓楚媛霍地抬头,直视凌渡宇,眼中非常复杂,被瞒骗的愤怨、意外、渴望,交织在一起。 凌渡宇贪婪地抱览她秀气的脸庞,内心满温柔,轻轻道:“让我吻一下,再告诉你一切。” 啪! 清脆的耳光,在卓楚媛的玉手刮上凌渡宇的脸上时响起。 卓楚媛退后了两步,俏脸涨红,却不是应有的震怒,而是有点不知所措。 凌渡宇面上火辣辣,现出五只指痕,苦笑起来。卓楚媛第一时间的激烈反应,大出他意料之外。 卓楚媛眼中闪过一丝抱歉的神色,但迅速即被坚强的神情替代,肃容道:“凌先生,希望你以后再也不会对我说这种话。” 凌渡宇有被伤害的感觉。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怎样继续下去。 凌渡宇走往冰箱,神色如常道:“你要冷饮吗?” 卓楚媛神情复杂,深吸一口气,有些勉强地点头道:“好!谢谢。”跟着拿起电话。 凌渡宇打开冰箱,刚想弄两杯果汁,卓楚媛轻呼一声。 凌渡宇愕然转头,卓楚媛拿着电话,神色惊慌。 凌渡宇扑去接过电话,一听下亦是神色一变道:“给人割了线。” 卓楚媛取出无线电话,放在耳边,茫然道:“有强烈的干扰电波。” 凌渡宇道:“可惜那风筝不能摺起带来。”今次要以硬敌硬了。 在这刹那,一件最不应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割线的电话铃声大作。 两人同时一震,面面相觑。 凌渡宇迟疑片刻,拿起听筒。 操纯正英语的男子很有礼貌问道:“阁下是凌先生吗?” 凌渡宇笑道:“不是我还有谁。你是电话公司派来的修理员吗?” 卓楚媛在旁听得直摇头,不过确实佩服凌渡宇临危仍能如此镇定从容。 男子在电话道:“我是以国特工队夏能准将,为了要和凌先生静静交谈,故此冒昧暂时把贵宅的通讯截断,事非得已,请凌先生多多包涵。” 凌渡宇一愕,以国一向否认他们在外国的任何活动,今次一改作风,直认不讳,一就是他们下了杀人灭口的决心,一就是对方确有坦白一谈的诚意。这夏能准将的名字,凌渡宇不止曾听过,甚至落过功夫研究他。这人负责以国在国外所有的情报活动,要知以国一向在敌人环伺中挣扎求存敌人的国土人力比她大上千百倍,所以情报变成最重要的工作,这夏能准将的地位可想而知。 凌渡宇笑道:“怎样静静一谈,难道这次你们连炸药也安装上了灭音器。” 对方尴尬的笑了笑道:“这其中有点误会,半山的房子,凌先生开个价钱,我们一定照足赔偿。” 凌渡宇气消了一半,道:“好!你要谈什么?” 夏能准将道:“我可否登门造访,面对面谈上一谈。” 凌渡宇道:“请便!” 夏能挂断了线。电话回复被截断线那种无声无息,对方是怕线接起来通话。 不到一分钟,门上传来敲门声。 凌渡宇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了位笔挺西装的外国绅士,年龄在四十五岁间,头发整齐,两鬓有点银白色,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双目精光灼灼,样貌英俊不凡,一派学者风范。 凌渡宇呆了一呆,咄咄道:“夏能准将?”似乎有点不信任自己的眼睛。 夏能准将大方一笑道:“凌先生,夏能便是在下。” 凌渡宇让他进屋,夏能很有风度地向卓楚媛躬身行礼道:“卓主任,久闻大名。” 卓楚媛看到夏能的文质彬彬,也大感惊奇。她想象中的夏能,应是皮肤黝黑、曲鼻深目、坚毅卓绝又辣手无情的硬汉,不知竟然是这样有风度的绅士。夏能从没有任何照片资料流入外人手里,是有名神秘的人物。 凌渡宇在夏能身后关门道:“夏将军看不见门铃吗?”这是说夏能弃门铃不用而敲门。 夏能正容道:“我有一个非常得力的手下,就是因为按门铃,其实却是按在敌人巧妙设计的引爆器开关上,粉身碎骨,由那天开始,我便培养了这敲门的习惯。”跟着笑了笑道:“刚才只是习惯成自然吧!” 凌渡宇暗忖,夏能的生活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寐,步步为营,不知这种生涯,成为了“自然”没有。 卓楚媛在一旁道:“我是否要回避一下。”她并非真想离开,只是先发制人,刺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夏能是老狐狸,如何不知,他面上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向凌渡宇道:“敝国总理下达了最严厉的军事指令,由今天下午四时开始,敝国所有人员,将完全退出‘幻石’的争夺里。”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道:“所以我上前完全是以私人身分与阁下交谈,并希望这次交谈的内容绝对保密。”跟着神情有点尴尬道:“你可以说我是为了一个……一个……”像是找不到适当的措辞,好一会儿才说出道:“作为一个人所应履行的义务,才来找上了你,希望你能对事件事多点理解。” 凌渡宇心中有点感动,夏能先点明了凌渡宇绝对可以拒绝与你交谈,因为他再无权插手这件事,跟着才说出要来找他的原因,这种坦诚,出现在夏能这类习惯了冷血无情生涯的人身上,尤为难得。 凌渡宇爽快答道:“一言为定。” 两人的目光集中在卓楚媛身上。她的身分特殊,假如她自认不能守秘密的话,她便要识趣地自动回避了。 卓楚媛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道:“我答应你守秘密,夏能先生。” 夏能感激地笑了笑,他知道这对卓楚媛是多么大的让步,因为起码她可以把曾见过的事向上方汇报,纵使他将来否认,也会费力得多。 三人在沙发坐下。 夏能道:“事情的发展,到了完全不能控制的阶段,我生平从不承认失败,可是在追踪红狐这件事上,我只有痛苦地承认这事实。” 凌卓两人聚精会神地聆听。 夏能神色有点忿然,使人觉得若非他的总理下达了退出的命令,他一定会锲而不舍,死命追查。 夏能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沉声道:“你们或者会认为我们持强横行,介入这异物的争夺里,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打从一开始,我们便是参与者。” 凌卓两人同时一愕,望向夏能。 夏能淡淡道:“因为红狐是我们的人。” 凌卓两人一齐跳起上来,叫道:“什么!” 这时他们才明白夏能为什么低声下气求他们守秘,同时知道夏能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秘密,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怎样违反了他处事的方式。只要红狐这身分被揭露,那必定是国际的大风波。试想报上的大标题写着“以国间谍牵涉民航机附毁事件中”这行大字,会有什么后果,什么以国的现政权也会因此事的牵而倒台。难怪他们要即时退出。 红狐是以国的特工。 夏能苦笑道:“你们明白了!” 凌卓两人同情地点头。 夏能振起精神,道:“红狐原名格沙堡,是以国人,家族中多位成员,都是以国政府官员,他以祖国的忠贞,是无庸置疑的。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夏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点感触,他现在的神情,很难使人联想到他会是冷面无情的特工头子,或者这正是他掩饰身分的方法。 夏能续道:“为了替红狐制造这个伪造的身分,你不知我们费了多少力,找人为他写书,为他刺探各类商业的情报,使他一跃成为最吃得开的经济顾问和名士。不过会了的代价虽然大,得回的报酬也不少。这二十年来,他为我们立下了无数功劳,使我们料敌机先,在强敌环伺下,仍能奋发有为,节节领前。” 凌卓两人恍然大司,怪不得红狐这样吃得开,原来有整个以国在背后支持。 夏能道:“一直以来,红狐利用他特殊和超然的身分,受到各国显要欢迎,兼且他本人学问又好,外形英俊;可以说是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顿了一顿,面上泛起回忆的表情,才道:“直到一九八七年二月前后,他说有一大重要的事,约我往巴黎面谈。要知为了保密的理由,我们已十多年没有任何见面或直接的通讯。所以他一叫我往巴黎,我反而立即起程前往赴会。就是那次会面时,他第一次向我方提出要从开罗博物馆把‘幻石’盗出来。” 夏能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们也大约猜到我当时的反应,我坚决拒绝了他,我国和埃及正处于非常微妙的关系,实在不容许任何鲁莽的行动,何况这是公然的盗宝行为。” 夏能嗟道:“当时他肯接受我的意见就好了,或者说……”他苦笑起来道:“或者说我有听他的意见就好了。”又叹了一口,说:“他反复陈说,谓据很可靠的资料推断,‘幻石’极有可能是某一种远超现今水平的高科技产品,如果我们能研究出的种种证据和推论,事后想起,也不无道理。” 凌渡宇问道:“后来怎样?” 夏能道:“我们不欢而散。三个月后,才知道他动了手。国际刑警向他下了通缉令,我才醒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凌渡宇这时明白了红狐为何找上田木正宗,只有田木能助他完成这盗宝的行动。 夏能道:“我们立时发动了整个世界性的围搜,务求把红狐找出来,直到今天。” 凌卓两人默然无语,以国一向以情报和精锐的突击部队名闻于世。被他们列为必杀对象无论如何乔装和改变身分,也难逃出生天。红狐是他们的人,是他们熟悉的人,要逃过他们的追杀,更加难上加难。 夏能面上出现回忆的神情,沉凝地道:“田木正宗的确神通广大,他派出了三个手下,交由红狐指挥,成功地把‘幻石’盗了出来,从陆路越过边界,抵达约旦。就在那里,红狐失了踪,剩下田木三名手下的尸体。坦白说,即管我们最优良的手下,亦未必可以杀田木的手下。” 凌卓两人露出不同意的神色,因为有心人算无心人,很易成功,最佳的好手,也会阴沟时翻船。 夏能明白两人的感受,解释道:“我们也先后牺牲了八个手下,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经验丰富的一流好手。” 凌渡宇哂道:“我知道!” 夏能知道他是指屋子被炸的事,作了个抱歉的笑容道:“他们死法千奇百怪,不能在此一一尽述,但有一点相同,他们者在死前受到极大的惊吓,做出种种疯狂的行为,例如其中一个手下登上纽约一座摩天大楼,跳了下来。尤其可异的,就是红狐来往各地,如入无人之境,尽管世界上每一个关卡都奉命留意他,他仍然是出入自如,从没有人认出他来。生似他学懂魔法的变幻。” 夏能抬起头来,有点犹豫地道:“我不得不承认一个我一直拒绝承认的事实,就是红狐已经变成拥有某一种难以解释力量的狂人,那是近乎黑巫术的邪恶力量,不是我们可以应付。” 卓楚媛陷入沉思中,夏能的说话,令她重新考虑邪魔的可能性。 凌渡宇道:“你们昨夜怎会找上我的寓所?” 夏能望向卓楚媛道:“这件事由卓主任解释最是妥当。” 夏能这样说,不啻暗示情报得自国际刑警,证实了凌渡宇早先认为国际刑警有内鬼的推断。 卓楚媛瞪着夏能,夏能躬身为礼,表示抱歉。 怒拳难打笑脸人,卓楚媛拿他没法,唯有把事情说出来道:“这要从英国的依丽莎公爵说起。她的确是相当动人的美丽女性,也是红狐刻骨铭心的爱人。他们有段时间甚至住在一起,三年前才分手。据依丽莎说,是因红狐强烈的占有欲,令好失去了太多的自我和朋友,所以才要求分开。红狐极有风度,让她离去,所以分手后两人的关系依然非常不错。” 跟着卓楚媛说出事情的经过: 那是两个星期前的一个晚上。 依丽莎女公爵用完晚膳,在书房看书。 门上传来叩门声。 依丽莎应道:“请进来!” 书房门打开,管家利来站在门前,身后似乎还跟着个人。 依丽莎有点奇怪,因为管家利来一向知道她阅读时最不欢喜给人打扰,尤其她从不接见未经约定的人。 利来的神情很怪异,嗫嚅道:“夫人,有人客来访。” 依丽莎神情不悦,刚要回绝。管家身后的人道:“莎!是我。” 女公爵全身一震,霍地站了起来,书本失手掉在地上,惊呼道:“红狐!”尽管红狐声音嘶哑,她立时认了他出来。 高大的红狐在得来的身后走出来,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模样却使她吓了一跳。一向讲究外貌的红狐,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红狐头发散乱,两眼满布红丝,像战场上的逃兵,完全失去了斗志,眼肚下陷,面容憔悴,胸口起伏不停,眼神露出一种深沉的悲哀和绝望。 依丽莎望向得来道:“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得来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退了出去。 依丽莎道:“请关上门。” 书房门关上。 剩下这对曾经热恋过的男女。 依丽莎急步走到红狐身前,仰首审视红狐,怜爱的说:“怎么一回事。” 红狐呆立不动,泪水从他眼角流下,忽然跪了下来,双手紧抱女公爵的在腿,把脸埋在她怀里,痛哭起来。 依丽莎自从认识红狐后,从未见过他流下过一滴眼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只懂把他搂紧,把脸埋在红狐的头发内,凄然道:“什么事呀,什么事?”陪着红狐流下泪水。她知道一定有非常可怕的事发生了,否则精明坚强的红狐,绝对不会泪洒当场。 红狐双肩剧烈搐动,哭道:“我闯下了弥天大祸,人类的命运会因我的无知而改变。我怎么办才好?” 依丽莎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红狐痛苦地道:“你不会明白──你不会明白!” 依丽莎双手捧起红狐的脸,不解问道:“你不告诉我,我怎可以明白。” 红狐挣离她的手,又把头埋入她怀中,道:“我双手沾满鲜血,我想死,它们也不容许我,我变成它们的工具了。” 依丽莎骇然道:“它们是谁?在那里?” 红狐深沉地道:“我不可以说出来,它们……它们在我里面。只有当我杀了人时,又适值新月时分,我才可以回复自我;可是只要我略有异动,它们便会惊醒,将我变成恶魔。莎!我完了。你不知我来这里要经过多大的苦痛和努力。” 依丽莎一头雾水,开始怀疑红狐神经出现问题。她尽量放软声音,温和地道:“我给你找个相熟的医生好吗?” 红狐道:“你不明白了!我一定要趁我还未完全被它们控制前,到东方找我一位好友,他可能是世上唯一可以制止它们的人。” 依丽莎道:“他是谁?” 红狐道:“他是位考古学家,叫……”忽然狂喊一声,整个人弹后,双手紧捏喉咙,咕咕作响,却出不了声。 依丽莎给他突然一推,整个人倒跌在地毯上。 红狐面容震骇欲绝,片刻后,两眼射出惊人的黄光,双手依然抓着咽喉,似乎在和一个无形的敌人在搏斗。 依丽莎玉容失色,全身麻木,给眼前可怖的景象完全震慑。 红狐缓缓放下双手,眼中黄芒闪动,紧盯着依丽莎。 女公爵全身发软,心脏狂跳,红狐眼中的黄有种使她瘫痪的力量。她连叫喊的声音也发不出来,更不要说逃走。 红狐象变了另一个人似的,面容狰狞可怖,一步步向坐在地上的女公爵走来。 女公爵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红狐已不再是红狐,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完全陌生的狂人。 红狐俯身盯视依丽莎女公爵。跟着伸出一对大手,把她脆弱的颈项捏紧。依丽莎痛得几乎晕了过去,舌头也吐了出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红狐眼中黄芒倏然消去,代之而起是茫然,跟着是惶恐,大吼一声,放开双手,几乎是连滚带跑的倒跌开去,一边高喊道:“你们不要迫我!你们不要迫我。” 书房内迅速打开,利来扑了进来,刚好给冲出房门的红狐撞得变成滚地葫芦。红狐直奔出屋外,再也没有回来。 事件事就是这样。 得来断了四根肋骨,如来救护车,在警方盘问下,依丽莎说出了整件事,于是由当地警方报告总部,再通知国际刑警。才知道红狐到了英国。 卓楚媛道:“所以我才飞到了台北,展开调查,一时还未能跟到谢教授这条线上,直到他被杀,才联想到他身上。真是可惜。” 凌渡宇沉吟不已。假如谢教授是唯一知道如何制服红狐的人,他已经死了,是否代表再没有人知道解决的办法。不会,谢教授一定通知了陈午鹏,这也是“它们”要取他性命的原因,这究竟是什么邪恶的力量,假设“它们”能利用红狐把机师的神智控制,那代表“它们”能控制任何人,这样的敌人如何对抗。不过似乎“它们”的力量还未足够,所以仍未真正“回来”。凌渡宇思想混乱,仿佛头大了好几倍。 夏能道:“希望我提出的资料,能对凌先生有帮助。” 卓楚媛抗声道:“国际刑警难道一点作用也没有吗?” 夏能作个抱歉状,坦然着:“我们干不来的事,你们也干不到,凌先生有非常特殊的技能和经验,应是最适合的人选,所以我才违反一贯作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跟着转向凌渡宇,正容道:“凌先生,请在他下一个暴行前,杀死他!” 凌渡宇迎头夏能的目光道:“在公在私,我也要挖他出来。” 夏能道:“记着!还有十天就月圆了。” 一股寒意,升上凌渡宇的脊骨。 第六章 力战红狐 日落西沉。 山风轻拂。 卓楚媛看着对面的凌渡宇,很羡慕他仍能悠闲自得地靠在高背椅上,一边呷着香浓的咖啡,一边眯着眼感受落日的余晖。 山顶的露天茶座,予都市的人一个与大自然亲近的方式。 整个城市在日没的红霞中,显得艳丽动人,不可方物,又带着和美丽不可分割的一点哀愁。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愈短暂的事物,愈具有动人心魂的瑰丽。 日出日没。 朝露人生。 卓楚媛叹了一口气。 到这处喝咖啡是凌渡宇的提议,他很需要冷静一下,卓楚媛出乎意料答应他的邀请,可能她也需要松驰一下拉紧的神经。 凌渡宇道:“你仍为今天的惨剧伤感?” 卓楚媛抬起头,黑眸子内注满一种深沉的悲哀道:“一刻前还是充满希望和依恋的生命,一刻后就象飞烟地不留下半点痕迹,生从何来?死往何去?” 凌渡宇沉吟片刻,缓缓道:“假设生命只是一个游戏,每一个游戏必需有一定的规则,这游戏才能存在,‘生命’的游戏,最重要的规则,就是玩这游戏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玩游戏,变成绝对的投入,局限在生与死之间,直到游戏的完结。” 卓楚媛全神倾听,凌渡宇思想的方式很告别。 凌渡宇望向远远只剩下一抹红晕的斜阳,继续道:“假设真是那样,任何的可能性也会存在。例如玩这样游戏之前,我们每人都可设计这游戏的方式,便如一个写剧本的人,为自己写了一个剧本后,粉墨登场,演出精心为自己设计的角色,却忘了剧本是自己写出来的,在上演的过程里,颠倒哭笑。生命完结时,对于游戏中喜怒哀乐,沉迷起跌,笑得肚也弯下。” 卓楚媛念道:“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和弱丧之不知归者邪。”这是庄子对生命的比喻,便如游子终生徘徊异地,不知归乡,死后才知那才是真正乐土的所在。人生恶梦一场。 凌渡宇道:“不过写出今天这剧本的人,是最大的混蛋。” 卓楚媛噗嗤一笑,嗔道:“你才是混蛋。” 卓楚媛从未曾在凌渡宇面前露出这类小女儿的情态,他一时看得呆了起来。 卓楚媛似乎醒觉到那微妙的关系,避过了凌渡宇的眼光,转入正题道:“田木、夏能和我们国际刑警,三方面的人,都找寻红狐,大家都一败涂地。凌先生又有什么奇谋妙法?”眼中射出挑战的神色。一副看你是否会有惊人本领的模样。 凌渡宇恼怒,不过他心胸宽阔,并不计较,淡淡道:“你是人,我也是人,有什么方法?”话未说完,忽然若有所悟,迳自沉吟起来。 卓楚媛机灵得紧,不敢打断他的思路,焦急地望着他。倒想听他的提议。 凌渡宇缓缓道:“你将‘幻石’所有的资料,详细告诉我,特别是它的历史。” 卓楚媛皱了一下眉头,有少许不满凌渡宇语气中命令式的味儿,可是正事要紧,生硬地道:“从埃及得来的资料是有限的。” 沉默片刻,把记忆中的片断整理了一次,卓楚媛继续说:“‘幻石’第一次出现在纪录上,是十六世纪未。有支英国人组成的探险队,从大金字塔中把它偷盗出来。当时探险队并不知道‘幻石’有任何特别价值,他们带着‘幻石’和其他珍宝,沿着尼罗河往地中海,计划在该处乘船返英伦。究竟真正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无可稽查,不过一定有非常惊人和可怖的人,发生在探的十三个团员身上。队员先后死亡,最后一名仅存者,亦疯了。被埃及军队在丛林中发现,从他身上的探险日记,知道了事件事,行囊中剩下的‘幻石’是他从墓中带出的唯一古物。” 卓楚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象在减轻心情的沉重,道:“其后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幻石’辗转带带到开罗,在十九世纪,放在博物馆内,先后百年间,有几位学者想对‘幻石’进行研究,可是不是自杀,便是意外惨死。自此埃及人相信‘幻石’附上古代凶灵的恶咒,一直放在博物馆的储物室内。直到七年前,才给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拿了出来展览。负责把它拿出来展览的两名职员,在一年前同时丧生于一次车祸中。” 凌渡宇呆了,‘幻石’难道真是不祥之物?想了想道:“就算‘幻石’真有邪恶的力量,但在这之前,只是不断制造死亡,从没有出现红狐这种活似邪魔附身的情形。” 卓楚媛道:“会不会是田木所说的‘启动’?也许是红狐他在中秋月圆时将‘幻石’贴在双眼上,让‘幻石’产生了魔力。” 凌渡宇眯起眼看着她,笑道:“卓小姐何时相信起邪魔鬼怪上来。”这是嘲弄她先前断然表示不相信这类事情。 卓楚媛并不反击,道:“凌先生,我只是作一个假设,真相还未到大白的阶段,可能是我错,也可能是你错。” 凌渡宇道:“当然,未到最后,怎知如何?” 卓楚媛继续她的分析道:“红狐盗去‘幻石’的日子是去年八月,到现在刚好经过了一个中秋,红狐一定曾启动了‘幻石’,所以陷入目下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凌渡宇说:“这样说,你是承认‘幻石’有种邪恶力量的了。”他步步进迫,丝毫不肯放过她。 卓楚媛狠狠盯着凌渡宇道:“好!坦白告诉你,这是对事件事唯一合理的解释,所以我不再坚持我先前的想法。” 凌渡宇露出欣赏的笑容,一边点着头。 卓楚媛不知怎地俏脸微红,岔开话题道:“你刚才想到什么?” 凌渡宇道:“想到你!” 在卓楚媛怒容出现时,凌渡宇接着道:“正如我刚才说的,很明显,那东西仍未能完全控制红狐,所以红狐到了本地,找上谢教授。谢教授知道制服‘它们’的方法,在‘它们’有足够力量‘回来’前,把‘幻石’的魔力毁掉。这个方法陈午鹏也知道,所以他被消来掉了。如果……”顿一顿又道:“如果我们让‘它们’以为我们也知道那方法,‘它们’会怎样?” 卓楚媛身不由主打了个寒战,低声道:“它会来找我们。” 凌渡宇加重语气道:“我们!”脸上露出鬼马的笑容。 卓楚媛终于抵敌不住,在夕阳的照射下娇美无伦,瞪了凌渡宇一眼,垂下头来。 大地昏沉。 黑夜即将来临。 谢教授的葬礼,在庄严的气氛下举行。 由大学的教授人员和学生,组成一个治丧委员会,全权负责整个礼仪。有人很奇怪,谢教授死因不明,为何死后第三天,便给发还尸体,使这葬礼可以在死后第五天进行? 大群记者闻风而来,一方面由于谢教授是国际知名的学者,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国际刑警在本地的负责卓楚媛小姐曾在电视上接受访问,表示她从谢教授遗下的笔记中,得到重要的线索,证明谢教授的死因,是因为他手上有一个重要的秘密,所以谋杀的动机有绝大可能是灭口。卓主任并且强调教授因之致死的秘密资料,已经由她亲自审查,当有进一步发展时,另行公布。 一方面因事情的离奇,一方面也因为卓楚媛乃罕有的动人美女,这两个因素加起上来,霎时间谢教授的死亡成为街谈巷议的事情。 这正是凌渡宇和卓楚媛所预期的反应。 凌渡宇站在灵堂的大门,门外是另一个大堂。地方宽敞。 本地学术界有关系的人士,源源绝进入灵堂里,瞻仰遗容。其中有很多是谢教授生前的学生,他们都表现出深切的哀掉的情意,使凌渡宇联想到学生对他的爱戴。 钟约翰警司走近他身边轻轻道:“凌先生,一切安置妥当,他不来则已,一来必定插翼难飞。” 凌渡宇却不是那样乐观,问道:“外面的安置怎样?” 钟约翰得意地道:“所有制高点,都埋伏了我们警方最精锐的神枪手,来此的效能要道,有我们虎视眈眈的探员,所有进入这座殡仪大厦的人都要出示身分证,保证这是本地保安最严密的葬礼。” 凌渡宇倒不怀疑这句说话,他眼前数百来凭吊的人中,最少有五十个是侦探员,这种如临大敌的阵仗,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惜对付的是红狐── 一个把田木正宗、以国特工、国际刑警玩于股掌上的人物。 一个拥有邪魔妖力的凶狂。 他直觉红狐会来,这不单是因为红狐怀疑他们知道那秘密,而是红狐“人”的那部分可能仍在作用着,所以他的潜意识会驱使他来探看他死去的老朋友。 葬礼是唯一查探的机会。 附在红狐身上的恶魔力量仍然有限,起码仍未可以真正回来,所以并非无所不知,故此当日也需要打电话去查询陈午鹏的飞机班次及时间。要消灭卓楚媛,他一定要来。 钟约翰见他沉吟不已,加重语气道:“放心吧!信任警方的能力。” 凌渡宇苦笑道:“我可爱的屋就是信任你们的后果。” 钟约翰这么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老脸一红,急急走了开去。 凌渡宇鹰隼般锐利的眼光,四处巡梭,来到了灵堂外面宽大的外堂处,瞥见卓楚媛的如花俏脸。 卓楚媛回复了当日见面时冷冰冰的模样,伴着马修明警司在应付记者的询问。 二十多名记者把两人围在当中,连珠炮的问题,向着两人轮番轰炸。 马修明脸色有点苍白,精神却很好,他和钟约翰,是少数几位知道事件事来龙去脉的本地警方人员,所以找了他来应付记者们的询问。 一名外藉记者诘问道:“马警司,谢教授的尸体被领回举丧,一定是法医官完成了死因报告,可否告诉市民这方面的发展。” 马修明道:“据最初步的调查,谢教授直接的死因是缺氧所致,真正的死因,刻下仍在调查中,要待将来死因研究决定是否公布。” 一名女记者尖声道:“他的胸骨是否全部折断?” 卓楚媛秀眉蹙起,心想要瞒过这些无孔不入的记者,难比登天。 马修明有他一手,淡然自若道:“对不起,这个我不便置评。” 电视台一名记者问卓楚媛:“卓主任,可否告诉我们警方怎样将本案分类?” 马修明代她答道:“暂时仍归重案组处理。” 电台的男记者问:“听说是负责调查客机惨剧的同一组人,是吗?” 马修明有点招架不住,道:“请恕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众记者一齐哗然。 这时进来的人愈来愈多,灵堂一时间没法容纳这么多人,很多人都在灵堂外这宽敞的空间等待。 超过百人聚集在灵堂外,场面有点混乱。 记者继续采访,另一名外藉女记者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道:“谢教授的死亡,是否和客机惨案有关系?” 马修明有点手忙脚乱,应道:“警方正在研究中,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各位,上前我们能发表的,便是这样。恕我失陪。” 众记者岂会放过如此关键的问题。 “谢教授的甥儿为何来此?” “警方是否挪用不了其他人手?” “为什么其他的凶案又不是归他们处理。” “谢教授一案是否特别的例外?” “国际刑警为什么会介入谢教授一案的调查?” 问题此起彼落。 钟约翰四处巡视,一副大将风范,警员见到他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凌渡宇看在眼,会心微笑。 他的微笑凝结起来—— 一道冰冷的感觉从脊柱爬上来,进入他后脑的神经线。 每一根汗毛直竖起来。 眼前灵堂外的大堂通道聚满了百多人,和半刻前没有一点分别。 但凌渡宇知道有个很大的区别。 就是红狐来了。 凌渡宇和灵堂内外每一个人都不同,他的出生本身已是奇怪之极,灵达喇嘛临死前三天,使他母亲怀孕生下了他,寓有深意。所以凌渡宇自幼便有很多超乎常人的灵觉——不能解释的精神力量。 兼之出生后十五年在西藏度过,每一天都接受密宗严格的武术、气功和禅定大手印的锻炼。 他修炼正宗的苦行瑜珈,这解释了田木正宗推崇备之至的那次在非洲森林逃生的原因。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他协助当的土人推翻当权暴政,不幸失败,逃离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内。 在那政权的指示下,当地一个以黑巫术威慑当地巫王,率领百多名玛亚族善战的原始土人,向他展开百里的追杀。在那样恶劣的情形下,他仍能逃出生天。 每次当玛亚族的巫王向他施展黑巫术时,他就有上前那种感应。 所以他知道是红狐来了。 那是一种邪恶可怖的力量。 眼前人来人往。 他却没法警告任何人。 他的眼睛全力搜索。 所有人声静寂下来,不是没有人说话,而是他听而不闻。 一位年轻警官,凑近他面前,问道:“凌先生!你是否不舒服?” 凌渡宇见到他的口一开一合,偏又听不到他的声音,仿似上演一场只有动作却没有声音的哑剧。 蓦地一阵晕眩。 耳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那是红狐的呼吸,像只受伤的野兽。 他推开年轻警官的手,变成搭着他的肩头,支持身体的平衡。 凌渡宇运起全身意志,抗拒晕眩的感觉。 红狐! 你在哪里? 凌渡宇是在场第一个接触到红狐邪恶的心灵。 长期的密宗修行,使凌渡宇拥有比一般人灵敏百倍的感觉。 他全身象浸在冰水里,想发狂高呼。 心脏狂跳。 他的眼睛望向卓楚媛。 视线受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挡着。 他第一时间知道那是红狐。 在天罗地网中,他从容地混了进来。 灵光在他的脑袋闪过,红狐的目的是卓楚媛。 凌渡宇用尽全身的潜力,暴喝道:“楚媛伏下!” 声音石破天惊,响彻灵堂内外! 同时凌渡宇箭矢般向红狐背影扑去。 生死存亡! 灵堂内外的人,全部一呆。 反应敏捷的便装人员全神戒备。 除了凌渡宇向前冲出外,全部人员不知所措。 卓楚媛和凌渡宇心意相通,不理一切往地上侧跌伏倒。 这救了她的性命。 身后的人一声闷哼。 卓楚媛本能回望,一名男记者双手紧捏喉头,喉咙发出胡胡的声音。 卓楚媛看到他的咽喉处露出一截鲜红的箭尾。 中箭的男记者面上泛起一片灰黑,双目怒睁,向后仰跌。 卓楚媛的反应是一等一的快捷,她再回过头来时,闪电般从外套拔出手枪,她有信心以超卓的枪法把偷袭者的脑袋轰掉。 可是她转过来时,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一对眼睛。 眼睛内的瞳仁,像两个金黄的小圆月。 黄芒暴射。 像黑夜里照耀大地的月晕。 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 一种强大得无以抵挡的惊悸,从卓楚媛的神经中枢迅速蔓延。 她手足冰冷麻木,心脏狂跳,全身血液凝固,冷汗从每个毛孔中狂涌出来。 像在一个恶梦中,明知毒蛇猛兽向自己扑杀攫抓,却一点招架的能力也没有。 魔眼紧攫着他的身心。 甚乎她的灵魂。 她想呕吐。 终于体会到为什么田木正宗、夏能等手下能人,一一败亡惨死。 这不是人能抵抗的邪恶势力。 手一松,配枪当一声掉在地上。 手枪触地的声音是那样遥远和不真实。 地转天旋。 绝望充斥在胸前。 耳中传来凌渡宇第二声暴喝:“格沙堡!” 卓楚媛耳际风生,一支箭在她耳际外寸许处掠空而过。 大厅中的人东倒西歪,仿似突然发生了十级地震,没有一个人能保持平衡,纷纷在天旋地转中倒在地上。 红狐邪恶的精神力量,骚扰了每一个人的神经平衡系统,再没有一个人有反抗的能力。 除了凌渡宇,累年的瑜珈苦行使他的精神和意志刚如岩石,可以能够对抗红狐发出的精神力量。 红狐象一个磁场风暴的中心,凌渡宇在逆流中奋力挣扎。 凌渡宇扑入东倒西跌的记者群内时,卓楚媛的手枪刚坠跌地上。 一个肩膊雄伟的男子,背向凌渡宇,使他看不到男子的手部动作。 马修明跪在地上,象是要从一个恶梦中挣扎醒来。 这是个集体的可怖梦靥。 凌渡宇虽然看不到男子的行动,直觉感到他是要向卓楚媛旋毒手,适时喝出红狐的真名格沙堡。 这有两种作用。 从种种资料看来,红狐有很大的可能被某一种超乎理解的异力控制了心灵,这种控制还未到绝对完成的地步,所以红狐有时会回复神智,他劲喝红狐的真我格沙堡,会有震撼冲击红狐本性的作用,象当头的棒喝。 其次,他这喝叫是密宗一种禅喝的无上法斗,随着他这声暴喝,他把自己的精神贯进去,希望能起着“驱邪”的作用。这接近印度宗教中专事唱经的教派,认为声音有神圣的力量。 红狐应声一震,射出的箭矢失去了准头,在卓楚媛耳旁掠过,真是毫厘之差,险到极点。 红狐转过来。 凌渡宇终于和红狐照面。 红狐凝立不动。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伟。 双目却是一片茫然。 茫然忽然转变为凶厉的电芒。 眼睛射出两道黄光。 刹那清醒后,回复先前凶狠绝毒的眼神。 那不是人类的神采。 凌渡宇前冲变为踉跄前跌。 他心头闷压,手足发软。眼皮如千斤重坠。只想躺下来睡觉。 红狐眼中的两团黄芒,拥有形如实质的精神魔力。 换了别人,早便倒跌在地。 凌渡宇知道自己目下是唯一有能力抗红狐的人,怪叫一声,奋起意志,一脚向红狐踢去。 他离红狐还有丈许的距离,当然不是想踢中红狐。这一脚别有文章,在脚上的皮鞋脱脚而出,拍一声直击在红狐的眉心处。 红狐大叫一声,双手本能掩上双目。 黄芒倏地消去。 凌渡宇全身一松,回复了一点力量。同时,知道自己估计正确,红狐的邪力全在双目。那是邪恶力量输出的孔道。 是红狐最强大的地方。 一刻的缓冲,凌渡宇扑到红狐左侧,趁他双掌捧脸的良机,整个人弹起,右膝全力重在他小腹丹田的气海。这乃是人身重穴,没有人能在一下重击下有继续活动的能力。 红狐应退了两步,双手离开脸庞,双拳同时撞在凌渡宇左右肩膊。 凌渡宇惨叫一声,踉跄倒退。 红狐这两拳使他痛入心脾,肩骨几乎要碎裂。 红狐眼中黄芒复盛。 凌渡宇顺势退后。 红狐比他更快,冲上一脚撑在他小腹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凌渡宇比之红狐的捱打能力大大不如,整个人凌空向后倒翻而去,背脊着地时去势未止,骨碌碌在地上翻滚。 邪恶的力量,把红狐身体的庞大潜能发挥出来!象中国神打清神的异术,使人拳脚难伤,刀枪不入。 凌渡宇口鼻鲜血溢出,痛得几欲晕厥。那将会是他的未日。 情况恶劣还不止此,邪民的魔力,从红狐的眼睛放射出来,凌渡宇身中血液乱流,浑身针刺般麻木刺痛。 他紧闭双目,不敢接触到红狐双眼亮比明月的异目。 红狐大步向他走来,面上神色狰狞可怖,散发着强烈的仇恨。 满地尽是呻吟的人,没有人可施予凌渡宇半点助力。 高大的红狐,象尊不倒的魔神。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将一个人变成孔武有力的邪魔? 凌渡宇幼年受的严格体能锻炼,重点在以精神控制物质,他睡钉床、倒吊整日、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能人所不能。这苦行修为,是他借以支持下去的本钱。 他左胁又一阵剧痛,红狐一脚把他踢得身体离地飞起,又滚远了丈许。 凌渡宇睁开双目,恰好见到红狐狂嗥中,整个身体向他压下。 如果给他全力压击,肠脏也会给他从口鼻挤出来。 这是野兽的打斗方式。 在这千钧一发里,凌渡宇死命滚避一旁。 蓬的一声巨响,红狐炮弹般压在凌渡宇适才的位置上。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发挥了身体最大的能力,腰劲一运,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 恰好红狐也若无其事站了起来。 凌渡宇闪电转向红狐后背。 他知道若让红狐转过头来全力对付自己,会把自己活生生撕开两半。 凌渡宇怪叫一声,奋力跃起,弹起双飞脚踢向红狐的面门。 红狐刚转身,凌渡宇一脚踢中他的鼻梁,另一脚踢正他的右眼。 眼眶爆裂,血光并现。 红狐惨嚎,一拳打在凌渡宇左肩。 凌渡宇应拳远跌。 红狐掩上右眼,跄踉退后。 红狐威力最强的地方,也同时是最脆弱的部位。 凌渡宇在地上翻滚,红狐这一拳如山洪爆发,如果打中他的胸膛,保证能活生生把他击毙。幸而是左肩,加上他当时跃起半空,化去了不少力度。 凌渡宇爬起身来,眼角看到红狐退出门外。 他叫一声侥幸,全身乏力,终于晕了过去。 昏去前,他的脑海闪过卓楚媛。 第七章 地狱恶魔 凌渡宇逐渐回复知觉。灵智好象从意识最深的海床下,向上飞快浮起,一到水面时,便清醒过来。 长时期的心灵锻炼,使他自然而然进入深长的呼吸,大量氧气扯入肺部,再由肺部的血细胞吸入,输往身体各部,力量迅速回复。 凌渡宇手脚一挣,缚住他在床上的布带全部撕断。象他这类自幼开始练气功和武功的人,身体的潜能发挥得比一般人高出不知多少倍。他十七岁时便以手指刺穿木板,不过今次遇到的红狐,比他又不知厉害多少。 人类虽然不断增进对物质世界的认识,但对自己本身,仍是幼稚园的小学生。有人打了个比喻,指出人便象一人拥有一座美丽城堡的大富翁,大厅、偏厅、餐房、桌球室、游泳池无所不有,可惜他却把自己关在阴暗冰冷、积满污水的地牢内,整天抱怨自己居住的环境恶劣。究竟何时他才懂走出地牢,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和城堡外那美丽无尽的天地。 凌渡宇张开眼睛,入目尽白色。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被铺。左边是个大窗,窗外阳光漫天,窗前有张沙发,一位俏丽的佳人,挨在沙发上海棠春睡,胸脯轻轻起伏。 卓楚媛。 由第一天看到这倔强智慧的女孩子,凌渡宇便给她那种英气勃勃中带有无限妩媚的独特气质吸引,可惜他们一直在对抗的关系上。 卓楚媛动了一动,微睁秀目,呵一声站了起来,道:“你醒了!”满面喜容走到他床边。 凌渡宇挪开了点空位。 卓楚媛很自然地坐下,臀腿轻贴着凌渡宇的腰侧,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觉。 凌渡宇举起双手,被他挣断了的布带,还有一截缚在手上。凌渡宇道:“怕我飞了吗?” 卓楚媛悠悠道:“你有痛脚在我手上,我何惧之有。” 凌渡宇心中记恨,哂道:“卓主任这么忙,不去捉多两个藏械的凶徒,却在这里等犯人回醒后录口供,耐性令人钦佩之至。” 卓楚媛笑意盈盈道:“你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些许耐性,我不是有的。” 一股怒火直冲上顶,凌渡宇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大动肝火,冷笑道:“如果为了救命之恩,卓小姐这倦委屈自己,大可不必。”跟着加重语气道:“在那个情形下,即管是我的分人,又或阿猫阿狗,我也会救他。” 卓楚媛道:“是吗!你是否有个不良习惯,救完那只阿猫阿狗后,在昏迷期间,都不断呼唤那只猫狗的名字?”她故意板起脸孔来说,眼中却有说不尽的柔情。这女子在爱情无可抗拒的力量下,越过边境,走出她倔强好胜的自我王国。 这回轮到凌渡宇破天荒第一次面红起来,咄咄道:“那以后我不要你睡在我身边了。” 红霞爬上卓楚媛幼滑如花的俏脸,嗔道:“你……” 凌渡宇哈的一声,笑声忽然中断,全身一阵剧痛。 卓楚媛焦急地双手按着他宽阔的肩膊,关切地道:“唉,你不应该动的,医生说你内部几处地方受伤出血,幸好没有骨折,你复原的速度比常人快五、六倍,不过也真叫我担心。” 凌渡宇吁了一口气,道:“我昏迷了多久?” 卓楚媛答道:“足有三天了” 凌渡宇一呆道:“三天?” 卓楚媛肯定道:“三天,你是非常幸运的,与红狐生死搏斗,居然没有重伤。有两个警员被他逃走时碰撞了一下,一个断了七条肋骨,另一个更惨,脊骨也给撞断了。”面上现出惊恐的神情,红狐不止具有庞大的精神力量,还有惊人的体力和攻击力。 凌渡宇道:“还有呢?” 卓楚媛玉容暗淡,凄然道:“一保记者给误中副车,中了毒箭,送到医院已死了。现场留下一个弩弓,每闪可以发射两支毒箭,形状很象南美洲土人用的武器。”跟着幽幽地说:“谢谢你救了我。”然后把俏脸贴在凌渡宇的胸膛上。 凌渡宇把大手梳入卓楚媛的秀发里,温柔地来回抚弄,诚恳地道:“对其他人来说,爱侣的死亡,是最残忍的事;但对我来说,只代表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死亡。”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头对住伏在胸前的脸蛋道:“所以不用谢我,凌渡宇怎可不救自己。” 卓楚媛仰起俏脸,一张薄唇象磁石那般把凌渡宇的嘴紧摄在一起。 紧紧相缠。 病房一时春光盈盈。 凌渡宇离开了娇喘的红唇。 凌渡宇道:“知道当日红狐怎样混进来吗?” 卓楚媛茫然摇头,道:“不有肯定。不过事后守门的警员,和在四周监视的警员,都报告说在红狐出现前,有数十秒的晕眩,什么也看不见,可惜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不妥,所以并没有联想到是红狐的邪力。” 凌渡宇苦苦沉思,忽地叫道:“楚媛,有一点你是否想到,当日飞机失事,明显地是红狐在远距离控制了机师的心灵,使他干出灭绝人性的罪行。既然他能够控制机师,照理他可以在灵堂外某外的地方,把你的心灵控制,或者要你自杀,何需这倦费功夫,亲自进来,用毒箭刺杀你。” 卓楚媛霍地坐直身躯,眼中射出凝重的神色,她已想到凌渡宇的推想。 凌渡宇兴奋地道:“你说红狐向女公爵说过:只有在新月时,又适值杀人后,他才有一段时间的清明。除非他有异样的思想,否则‘它们’不会‘干涉’他。” 卓楚媛不住点头道:“飞机撞毁前,机师说过:当我有足够的力量时,便会回来。” 凌渡宇道:“让我将整个假想整理一次。红狐启动了‘幻石’,由那刻开始,‘它们’便控制了红狐,通过某一个方法,吸取……吸取月光的能量;但这力量仍未足够,而且象世界上所有能源一样,会有消耗的情形,所以在新月‘月能’减少时,又或杀人时损耗了大量月能,‘它们’便需收敛活动和储能,非到迫不得已,不再动用。” 卓楚媛这时完全明白凌渡宇的推论,接住道:“那次飞机堕毁,因为距离太远,耗用了大量的月能,所以到想杀死我时,只可以用原始地弩弓。为什么他不用枪械?” 两人同时叫起来道:“因为‘它们’不懂现代武器。” 一股战意在两人心中涌起。 凌渡宇面容出奇凝重,沉声道:“还有五天便是中秋了,如果我们不能在中秋月圆前把红狐出来,‘它们’再储一次月能后,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这道理路人绋知,问题就是如何把一个可以控制别人精神的人找出来。找出来后,又如何可以把他制服。 卓楚媛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这敌人太可怕了。 检查完毕,医生说:“凌先生大致无碍,希望你能在医院休息多一两天,待全部报告回来后才出院。” 凌渡宇正要抗议,卓楚媛代他说道:“这个没有问题,谢谢你,医生。” 医生走后,卓楚媛道:“噢!有封信我忘了给你,是昨天由特快专递送到你半山的家。”把信从衣袋中取出给他。 凌渡宇接过信,一看信上的这整个人跳了起来。 卓楚媛也吓了一跳,讶然望着他。 凌渡宇神色古怪,惊道:“是陈午鹏!” 信内有两面纸。凌渡宇面上恍然大悟的神色,喃喃道:“我明白了。”一边审视着纸张,一边道:“谢教授记事簿最后的两页,来了这里。是他自己撕下用来写信给陈午鹏。” 卓楚媛凑过身来,看着凌渡宇将日记打开,里面夹了张便条。 宇: 如果你收到这封信,我已不在人世了。我指示律师,一接到我的死讯,便以特快专递,交到你手。以下的两页纸,是舅父谢宁教授寄给我的。我开始时不能相信那是事实,所以立刻打电话给你,不过他果然死了,希望我舅父种下的弥天大祸,能在你手上解决。 午鹏 跟着那两页记事簿纸内容: 午鹏: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件事唯有告诉你知。五年前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一批石板残片,从残片的文字看来,应该最少是公元前三千年的时代,记述一件非常奇怪和惊人的事情。我费了整晚时间,把残片上所有文字抄写下来,其后又用了三年时间,才把内中百分之六十的含义破解。 残片的内容概略地说,就是有关一声名为“幻石”的石板。残片这样形容它:“当圆月驱走了太阳,黑暗会吞噬光明,灵邪的魔石,闯入了灵魂的深渊,灵眼嵌上了第三保眼时,人再不能见物,远古的魔王会醒过来,重新统治人的世界,光明将永远沉沦。”这是残片中的是完整的内容,其他支离破碎,难以明白。残残中还有这‘幻石’的图像,画在一个怪兽头力士身体的庞大怪物两眼中正中处。从残片中破碎的记载里,加上我自己的推想,我组织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出来。就是自从有埃及历史以来,便有这“幻石”的存在,辗转在帝皇和巫师间流传,起初的情形当然无从考据,直到公元前,残片面世前的某一时间,有一位伟大的巫师,参破了残片的秘密,而且牺牲了他的生命。残片上这样写:“伟大的巫神和导师亚里之,以他的鲜血抑制了‘幻石’的邪力,建成了棱角形的神塔,把‘幻石’的魔力锁在不见圆月的黑暗里。远古的恶魔纵使咆哮怒叫,人类也将在安宁中度过。” 看到这里,凌渡宇和卓楚媛面面相觑,魔神是否已经复活,重回人间?埃及奇怪独特的金字塔是否基于这样的原因建出来?是否当建立了一座金字塔后,后人上承先人,继续建成其他的金字塔? 信中继续写道: 当时我没法明白残片上的说话,直到在一偶然的机会里,我在开罗博物馆看一“幻石”。当时我感动到热泪盈眶。我向博物馆当局要求研究它,却被坚决拒绝了。于是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偷它出来。所以找上了红狐,那神通广大的怪人。我很后悔。 当时我的构想是,这“幻石”是远古文明遗留下来的记录仪,启动后便可得悉内中的资料,像今天的录影带一样,后来才知道全错了。我们自命科学的人,纯以理性去排斥一切不能理解的事物,只是另一种盲目和迷信。 我写下这封信时,并不知道能否将它寄到你手上,那要看命运的安排。红狐现在把自己关在房内,他野兽般地喘息声震撼着我惊惧的心灵,我已感到邪恶的力量不断扩大,挣扎看来是徒劳无功,它们绝不会放过我。 我订下了飞往埃及的飞机票,只要红狐一把“幻石”脱下,我会尽我的能力把这不详的凶物放回大金字塔内。“幻石”是不能毁灭的物质,所以把它这样处理,是唯一压伏它的方法,因“幻石”的启动,远古的邪魔已苏醒过来,只待它们通过红狐和“幻石”,在来临的中秋,储多一次月能,它们便会回来,人类的恶梦将会开始。 幻石的而且确是史前遗留下来的异物。很久很久以前,一种邪恶之极的生物,因那次全球大水难,给埋在地底的深处,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沉睡”了,被他们用“幻石”通过某一启动的方式,把“它们”唤醒。这是否地狱和撒旦传说的来源,在我们遗传因子中,仍然保有这种记忆。人世间的黑暗和罪恶,是否他们沉睡中仍能作崇兴波。我很后悔。 舅父宁字 两人面面想觑,虽然证实了他们大部分想法,真正知道事情的始未,两人仍禁不住心中的惧意。 卓楚媛道:“我们一定要找到红狐,在月圆之前。” 凌渡宇道:“那天我踢爆了红狐的一只眼,红狐当时剩下的一只眼,射出强烈的仇恨,‘它们’看来非常仇视人类,否则也不会将整架飞机二百多条人命完全毁掉,那并不需要,以它们当时的力量,只要把陈午鹏一人杀掉便可。” 卓楚媛打了个冷颤道:“那太可怕了!” 凌渡宇正容道:“这一点很重要!它们并非理性的生物,理性是人类的特质,它们精神力量虽然庞大,却受到某一非理性的冲动控制。我损害了它们,激起它们的仇恨,所以只要它们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它们一定会来,而且是立即来。” 卓楚媛面色转白,道:“千万不可让它们来找你。” 凌渡宇笑道:“这是我能够控制吗?这是唯一的方法。不过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卓楚媛垂下头来,剧烈地喘息。强烈的挣扎在心中进行。 凌渡宇话锋一转道:“你听过有关埃及金字塔的事没有?” 卓楚媛瞪他一眼,道:“我知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凌渡宇笑了笑,不理她语气中的嘲讽,道:“我不敢自认专家,却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谢教授给陈午鹏的信中提及的大金字塔,估计建于公元前至少四千年,在开罗附近的尼罗河畔,高度是一百三十七米,底部是二百二十七平方米。” 卓楚媛收起笑容,细心聆听。 凌渡宇道:“你知道那有多大。假设它们是全空是话,那可以把整座罗马圣彼德大殿完整无缺地放进去。” 卓楚媛吐了吐舌头,人人都知道大金字塔是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名列世界十大奇迹之一,但是凌渡宇这一比喻,仍令她咋舌不已。 凌渡宇沉思起来,好一会才抬头道:“有很多学者对金字塔有种种推测,例如说它是古代的天文台,吻合天体运行的法则;亦有人认为它的尽寸大小,是一个数学形式的预言;当然也有人说它只是座坟墓。看来是后者才对,葬的不是帝皇,而是那充满魔力的‘幻石’。” 卓楚媛道:“对,所以谢教授才提出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那鬼物送回那里。” 凌渡宇道:“这也是唯一对付红狐的方法。” 卓楚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灵方妙药,问题是如果我们给红狐订张往埃及的单程机票,他便会乖乖地自动走入金字塔内吗?” 凌渡宇道:“不会!” 卓楚媛呆了一呆。 凌渡宇道:“你给我把病房所有守卫撤走。” 卓楚媛尖叫道:“这怎可以?” 凌渡宇不理她的抗议,继续说:“并给我找一批最好的泥水师傅。” 卓楚媛大惑不解地盯住他。 凌渡宇微笑道:“我要把金字塔搬来一用。” 卓楚媛登时瞪目结舌。 第八章 人类浩劫 深夜三点正。 夜空中的明月,快将满盈,明天就是中秋了。 平日美丽动人的夜月,今晚不知怎地,总有点诡秘难测。 凌渡宇养伤的医院,依山建成,浸在金黄的月色下。 远古那不知名的邪恶生物,在地底不可测的深处狞笑。 “幻石”被盗取后经历了一个中秋圆月,另一个中秋将于明晚来临。远古的魔神快要储足“月能”,凭着一种超乎人类的邪恶力量,一种被中国人称为至寒至阴的气,重返“人间”。 在人类悠久的历史里,“它们”一直以非常狡猾的形式,寄考在全人类心灵的大海内,吸取养分,静待重返地面的良机。谢教授发现古藉残片,在博物馆内巧遇“幻石”,起了盗宝的念头,也许是它们背后的安排!人类的愚昧和黑暗,不能解释的邪恶力量,求神问米,茅山神打,可能就是源自这深藏地底的邪异生物。 凌渡宇躺在床上,思潮起伏。 玄学大师高捷夫(g.i.gurdijieff)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名极端邪恶的魔术师,他也是牧羊者,养了一群羊来宰割,因为没有设围栏,知机的羊儿者逃走了。魔术师勃然大怒,把所有羊儿召到跟前。向它们全力展开催眠**,告诉它们道:‘亲爱的羊儿们,你们都是最好和最优秀的,即管今天不如意,担心什么,明天仍然是美好和充满希望。亲爱的,你们是宇宙的核心,大地的主人,是帝皇将帅、英雄豪杰,是雄狮,是宗教家,是政治家、医生、律师…… 羊儿听得欢在喜地后散去,由那天开始,邪恶的魔术师没有羊儿逃失的烦恼。” 高捷夫说,那就是人类处境最精确的写照。 凌渡宇睁开眼睛,在房中扫视一周。 任何人走入他病房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撞进了一个恶梦里。否则病房怎会变成一个三角形的房间。 这便是凌渡宇的精心设计。 卓楚媛召来了二十多个泥水匠连夜赶工,利用钢架支柱,硬把病房依大金字塔的比例,改成一个尖顶正方椎形房间。 病房变成了一个小型的金字塔。金字塔底有几条气喉,把新鲜空气输入来,解决了空气的问题。 病房门外却绝不会看出内中的玄虚,所以任何人推门入去见凌渡宇,将会不知不觉间步入一个金字塔内。 水泥仍未干透。 凌渡宇知道红狐一定会来。 红狐那开负伤逃走时,他感到“它”那烧心的仇恨。 只待“它”力量回复,或更强大的时候,“它”就会来复仇。 凌渡宇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四夜。红狐踪影全无。 明天便满月了,凌渡宇对红狐来找他的信心愈来愈弱。 即管他来了,自己能否制服他,沿在未知之数。 只希望这具体而微的金字塔,有着同样的镇邪作用。 一直以来,凌渡宇都不相信金字塔 作为一座供帝皇死后存尸的庞大坟墓。例如古埃及一位帝皇史劳化(snlofu),曾经在同一时间内建筑三座金字塔,金字塔并非砌积木那样简单,那是横跨数十年的庞大工程,史劳化一个人又消受不了那么多金字塔,犯不着那样做。 凌渡宇随手翻看着床头几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关于金字塔的。 据历史记载,在公元八二o年,加利芒(caliph a.a.mamun)带引阿拉伯人闯入金字塔内时,墓内并没有帝皇的尸体。封条显示他们是第一批的闯入者。 金字塔如果不是作坟墓之用,那就真如谢教授所说,是镇压远古某种邪恶的生物。 探险队把‘幻石’带离金字塔后,一直以来,虽然不断有人死亡,但从没有红狐现在这种情形,是否因为红狐启动过‘幻石’,使恶神回醒过来呢? 有位著名的小说家乐夫跨(h.p.lovecraft)写了几本小说,都是描写一种沉睡在地底的巨人,将来会重返地面,毁灭人类。他并非只是写写小说就算,他是真信有“它们”的存在。所以他把自己困在屋内,终于在孤独和恐惧中死去。是否他的遗传因子内,保留了对这上古邪恶生物的遥远记忆?使他死不闭目。 宗教常提到的地狱,是否人类在潜意识中存在对他们恐惧,而反映到宗教上来? 中国人相信阳气为正、阴气为邪,是否因为这生物吸取的正是月亮的阴能? 病房外没有半个守卫,卓楚媛也在他再三恳求下离去。 没有人可以帮他半点忙。 他变成了地球上最后一个对抗这邪恶力量的战士。 唯一的凭藉,就是这病房内的金字塔。 他的脑海中又想起一件奇妙的事物。 多年前,有位名鲍维斯(bovis)的法国人,为了躲避沙漠酷热的太阳,走入了尼罗河西岸最负盛名的大金字塔内。当他来到金字塔的中心点,由金字塔底爬到离尖顶三分之一处的高度时,发觉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处的空气比起金字塔的任何地方,都潮湿得多;最奇怪的是,央这样潮湿的空气中,一只死在该处的猫和一些沙漠的小生物并没有腐烂发臭,而且变成了干尸!后来鲍维斯作了一个实验,他照足大金字塔的比例,用纸皮作了个小金字塔的模型,底座的四只角向正东南西北,在模型底至顶的三分之一高度,放了一只刚死去的猫,结果猫尸并没有腐烂,和大金字塔内的动物一样,变成了干尸。 他的实验引发了另一位无线电专家狄波(karel drbal)著名的“剃刀实验”。 有个古老的迷信说如果把锋得的剃刀放在月色下,刀锋会变钝。狄波把剃刀放在他照大金字塔比例制做的小金字塔模型内,可是剃刀并没有变钝。事情并未了结,后来他灵机一触,反其道而行,把剃钝的刀片,放进金字塔内,刀片竟然回复锋利。 金字塔的确是奇妙的事物。 金字塔的确有非常难以解释的力量。 只是它的外形便非常独特,使人很难排斥一个被指为迷信的想法,就是不同的形体,可以产生不同的能量。这是整个中国风水学藉之建立的玄学体系。 中国风水不离阳阴五行,五行是金木水火土。金圆木直水曲火尖土方。方圆曲直尖代表了土金水木火五种本原的能量,风水就是这五种力量的生克制化。例如圆的山属金,曲的山属水,正是以形状决定能量的本质。 金字塔尖顶,以中国风水的角度看是属火,火是阳刚的力量,与水阴柔的力量对立,水火不相容,这代表了金字塔的形状,恰好产生火的阳气,把吸收月能的‘幻石’制服。这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金字塔是个顶峰杰作。 想到这里,凌渡宇感到出奇的烦躁。 喉咙干涸。 他想侧身取水喝,蓦然出奇地软弱,心跳手颤。 一股寒气弥漫在水泥临时架成的金字塔内。 凌渡宇停止了一切动作。 红狐终于来了。 “它们”回来复仇! 室内陷入黑暗里。 房门无风自动地打了开来。 凌渡宇装出轻轻的鼾声。 门口处出现一个黄茫茫的光点,向病房深处移入。那是红狐的独目。 病房的门和金字塔的门有条小小的廊道,黄芒顺着势子移动,踏入水泥架成的金字塔内。 凌渡宇等待着这一刻。他马上按动手里的摇控器,一道钢门斜斜的闸下,封死金字塔的门。成为一座完整密封的金字塔。 金字塔亮起强烈的白光,那是精心设计的太阳灯。 希望以阳气驱走阴邪。 红狐的反应毫不激动,他站在凌渡宇的床前,茫然的抬起头来。好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里。 凌渡宇喜出望外,正要出声。 红狐眼中蓦地黄芒大盛。 红狐狂嗥一声,震得凌渡宇用手掩住耳朵。猛然红狐退后,轰一声撞在“金字塔”的墙上,不过因为墙是约四十五度角由顶尖向下扩阔,所以红狐大半的力道用不上来,不过这样,也震得泥灰洒下。 红狐独睛黄光更盛,太阳灯的白光大为失色。 黄睛紧盯住凌渡宇。 那邪异超自然的力量,并不因红狐废了一目而减少。 它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凌渡宇连移开目光或是闭眼,也做不到。 红狐一直走到他床尾,两只手抓紧床尾的铁架,独眼闪烁着激烈诡异的寒芒。 凌渡宇知道自己还未全盘落索,因为上次见到红狐时,他眼中的黄芒凝聚不散,深沉莫测,今次却是跳弹浮动,“金字塔”的确对“它”有镇压的威力。 凌渡宇心中闪一个灵光,直觉金字塔那奇怪的比例和形状,已经把“它”需要的“月能”隔断。所以“它”正在不断消耗月能,而不能有新的补充。 这时不暇多想,他感到一股寒气正在力图钻入他的神经系统内,若让“它”得逞的话,他便会步入田木正宗和夏能手下的后尘,变成自杀死亡的疯子。 凌渡宇以最大的意志,按在遥控器另一个按钮上。 小金字塔内的太阳灯,开始以一个奇怪地节奏,一明一灭起来。 红狐一只,眼中又出现迷茫的神情。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沉沉道:“格沙堡!” 那是红狐的真姓名。对每一个人来说,姓名是最最深刻的东西,所以相传人的魂魄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到了隔开生死的奈何桥时,会有人呼唤他或她的名字,只要开口一应,魂魄会给摄进地府,就此毕命。 凌渡宇这声呼唤,恰好相反,是想把红狐的魂召回来。 红狐呆立不动,眼中茫然的神色大增。 “格沙堡!”声音仿似来自宇宙的尽头,若有若无。 红狐细心聆听起来。 “格沙堡!” 红狐浑身一震,眼中现出挣扎的神色,一黄一暗,一黄一暗,不住闪动变换。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个小型金字塔,发挥着一定的作用。 “红狐!看我!”凌渡宇语音温和而肯定,带有令人甘心顺从的感染力。 红狐眼中黄芒渐去,代之而起的是迷惘。 他缓缓望向凌渡宇。 面上肌肉不断扭曲震动。 那还有半点英俊。 凌渡宇在一明一灭的白光里,一隐一现。 “红狐!格沙堡!” 红狐面上挣扎的神色趋于剧烈,黄光再盛。 凌渡宇心知要糟道:“你记得女公爵依丽莎吗?” 红狐眼中射出温柔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面上一时忧思无限,一时会心浅笑。 大凡人被施催眠术时,等于大开中门,将平时保护自己的种种围墙全部移开,很容易接受别人的提议。 凌渡宇提出女公爵的名字,正是引发他内心的爱恋。 催眠术是攻心之术。 凌渡宇道:“我现在很舒服,一切不如意的事,全都与我无关。” 他不说“你”而说我,是因为在这种状态下,他要红狐把他凌渡宇口中说出来的,当作是红狐自己心中想的和说的。 进一步揭掉“你”“我”的阻隔的提防,解除红狐精神上最后的城堡。 红狐果然喃喃道:“我很舒服,我很舒服。” 凌渡宇道:“我很累了,睡吧!睡吧!” 红狐眼皮垂下,打了个呵欠,道:“我累了,睡吧!” 仍站在那里,鼻中发出轻鼾。 凌渡宇道:“那石板太重了,令我不舒服。” 红狐呓唔道:“太重了。不舒服。” 凌渡宇道:“我要把它拿开。” 红狐全身一震,面上出现挣扎的表情,力图醒转过来。 凌渡宇忙道:“我太累了。我太累了。” 红狐慢慢平复下来。 凌渡宇道:“我太累了,让我脱下外套。” 红狐一边喃喃重复凌渡宇的说话,一边把外套除下。 凌渡宇道:“我要睡了,把上衣除掉。” 红狐顺从地又脱去上衣。 一块八寸乘三寸,厚维半寸的石板,横亘在红狐毛茸茸的胸膛上,乌黑闪亮,眩人眼目。 每边有个小圆孔,一条金链系在两边的圆孔,挂在红狐的颈上。 这就是传说中可上窥天道的异宝──‘幻石’。 为了它,不知有多少人送了命。 这是最决定性的时刻。 “我的颈很累。” 红狐重复一次。 这回凌渡宇乖巧得多,不敢直提‘幻石’,“那条链很重!” 红狐犹豫好几秒,便道:“条链很重。” 凌渡宇道:“我要拿走它。” 红狐呆了一呆,缓缓抬起右手,拿着金链,想从头上把它脱下来。 凌渡宇紧张地望着他。 ‘幻石’离开了红狐的胸膛,随着他提起金链的动作,直升到眼前。 凌渡宇忽地感到不妥。 霎时间又不知不妥在什么地方? 他忽然醒悟‘幻石’恰好在掩盖着红狐的双眼,那突起的石乳刚压正红狐眉心处! 那是启动‘幻石’的唯一方法。 想到这点时。 太迟了。 凄厉的号叫从红狐张大的口传出,红狐整个人象暴风雨中的小草,不住摇晃,一股无情的力量,紧攫住他的身心。 红狐一边狂呼,眼耳口鼻渗出鲜血。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红狐终于在金字塔和凌渡宇协助下,清醒过来,死命要挣脱“它们”对他的控制。 病房的小金字塔内,进行着人类与上古凶邪的激斗。 阴寒大作。 凌渡宇全身冷汗,紧闭双目。 拼命阻止自己向邪恶的力量屈服。 那活像有人想强闯入你的屋子,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死顶没有门锁的大门,不许那凶神进来。 这屋子就是凌渡宇的心灵。 通过催眠术,施术者和受术者的心灵缝合在一起。把两个分开的心灵借助一道精神的桥梁,串连起来。 两人这刻共乘一舟,大海的波浪,使两人随时覆舟人亡。 小金字塔内旋风阵阵,把两人的衣服吹腊腊飞扬,头发狂飘乱舞。 病床上的床单被铺,被卷上金字塔尖顶处盘旋飞转。 太阳灯的白光渐渐变色,被月亮般的金黄替代。 既恐怖又美丽。 史前的邪恶生物,通过“幻石”,进行惊天动地的最后反击。 红狐石破天惊一声惨呼,将颈上的颈链狂力扯断,脱手掷出。 自偷到“幻石”以来,它第一次离开他的身体,他终于成功了。 掷之不去。 “幻石”离开了红狐的手,悬浮在两人中间。 整块石板打横飘在虚空里。 乌黑的石质,射出耀目的黄芒。 太阳灯轰地爆碎熄灭。 黄光注满每一寸的空间。 红狐呵呵一声,全身痉挛起来。 一口血箭从他口中喷出,仰身跌在地上。 凌渡宇眼前一黑,蓦地没有了身体,只剩下纯意识的存在。 没有了病房。 没有了金字塔。 没有了红狐。 一点声音也没有。 周围尽是耀目的黄光。 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初时细不可闻,渐渐俞来俞清晰。愈来愈巨大,象暴烈的激雷,一下一下敲进他的耳内。 天地间充斥着那惊天动地的声音。 呼唤着他的名字。 凌渡宇痛苦莫名,偏又不能有任何动作。 他接近崩溃的边缘。 所有的努力也是徒劳无功。 凌渡宇不断叫自己镇定下来,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 只是一个恶梦。 声音开始转由下面传来,由地底无限的深处传来。 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见,天地间只有“月色”和召唤自己的“巨音”。 月色逐渐减弱。 巨音慢慢消去。 四周陷进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一点光也没有。 漆黑的上方有一团黄芒迅速扩大,化作一轮满月。 凌渡宇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回到他的身体内,又可以活动起来。 四周响起奇怪的声响。 愈来愈清晰。 有脚步声和人的呼吸声。 有不是个。 是千百人的呼吸声和脚步音。 凌渡宇突然间发觉自己置身于奔走的人群里,被挤带得跟着奔跑起上来。 天上明月高挂。 说不出的邪恶诡异。 凌渡宇杂在急涌向前的人潮里,在一块长满及膝青草的大平原上,向着一个不知名的目的地推进。 周围的人低头疾走。 他们身上披的是兽皮,眼神呆滞,象一大队行尸走肉。 他们前额平削向上倾斜,眉棱骨怒实于前方、大口,活脱脱就是北京猿人的翻版。 他们不是这时代的人。 是古人类、史前的人。 凌渡宇惊呼起来,他希望这只是幻象,不过一切又是那样真实。 象一刻前病房内面对红狐的那种真实。 庄周在梦中梦到自己化身为蝴蝶,醒来后他问自己,究竟是庄周梦见蝴蝶,抑或是蝴蝶梦见庄周。 凌渡宇一摸身上,触手是粗糙的兽皮,他一声惨嘶。 后面的人撞了他一下,原来他站立不走,阻住了后面古人类的前进。 凌渡宇踉跄扑前,好不容易才站直秃子,刻下是欲罢不能。 他不敢摸自己的头面,怕变成了猿人的模样。 泪水从眼角汨汨流出,染得视线模糊不清。凌渡宇随着古人类队伍,朝着他们的目的地推进。 从平原穿过森林,攀山过岭,地势再次平坦起来。凌渡宇忽地惊觉他走在一条路上,一条阔可容二三十人并排而行的大路上。两边植着参天的古树,大路一直伸展到平原无限的远处,远方似乎有一黑点,在月色下反映出奇怪的黄光,随着“他们”的前进,不断扩大,黄光愈来愈强烈。 凌渡宇心内震骇,他不相信这条路是身旁的古人猿建造,他们并不需要这种道路。一定由更先进的生物建成,路面铺满碎石,石头的矿质在月光下闪烁不定,情景诡异莫名。 远方的黑点清晰可见,是一支建在地上粗大无比的柱,底部比顶部阔一倍有多,巍然耸立,凌渡宇身旁的古人猿,望着散发着黄芒的黑柱,面上的神情诡异,带着种宗教虔敬,急步前行。 那是他们的目标。 冷汗从凌渡宇的额上流下,他知道,“幻石”把他从病房的时空,扯回现在这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时空内,经历当时的情景。 黑柱愈来愈大,凌渡宇倒抽一口凉气,看去最少有三百尺以上的高度,月夜下壮观无伦。 平原上布满着一些晶莹发亮的半球体,活象地堡一亲友,中间有缝,两半可以自动开合。地堡是由“幻石”那类物质制造,高十五尺,周围差不多有一百尺。它们的排列很特别,似乎隐藏着某一数学规律。 就在这时刻,身旁的古人类一阵嚎叫,道旁左边远处响起凌厉的风声,凌渡宇扭头望去,一个黑影冲天飞起,他的速度非常惊人。凌渡宇刚看到黑影时,他已冲上高空变成一个盘旋的黑点。地上传来轧轧的声响,其中一个半圆体地堡,中间分开,露出了一个大洞,但马上又轰一声合在一起,回复紧闭的状态。圆体果然是那飞行异物的巢穴。四周的古人类惊得俯伏地上,剩下凌渡宇孤零零地站立。视线无阻下,大平原无穷无尽向四面八方扩展开去,这时他才想到,为什么完全见不到其他动物鸟虫的踪影?一定是这种飞行异物充满无形的邪力,其他生物都不敢接近。 古人类又站起身来,继续前行。凌渡宇边起边想,终于悟出了道理:从地面那些半球体的设计看来,这种异物的力量,必定来自月亮的能量,一切自然环境,都和月亮配合无间。 想到这里,凌渡宇不禁恍然大悟,掩嘴尖叫:“噢,月魔!” 这时,凌渡宇的心反而定下来,决意面对眼前的“现实”周旋到底。 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凌渡宇站在离黑柱数百尺外。雄伟的柱身,在月照下黄光浑蒙。柱身的四周,早围满黑压压的古人类,使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梦。 凌渡宇挪动脚步挤开那些古人类,移向柱台下。 柱台笔直浑圆,东南西北四边各有一道石级,直达柱台顶部。整座柱台都是用“幻石”同样的物质建成,与那些碎石和泥打成的石级的质地截然不同。 凌渡宇奇怪,那月魔来去自如,何需石级登上柱顶,看来是给人用的了。这时他发觉到他早先来此的大路并非唯一的一条,总共有四条大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穿越大平原,直通到柱台下。 以柱台为中心,有一个直径千多尺的大圆,圆周界由碎石铺成。古人类全部集中在这大圆内。 凌渡宇心想,这里的世界确是“月的文明”,一切都在防似圆月的形体。 古人类从东南西北四条大路陆续注入柱台的大圆内。 凌渡宇心中升起个古怪的意念:眼前这柱体是个大祭台,一个祭月的祭台,古人类每逢月圆的时刻,会朝圣似的聚集到祭台下,参加仪式。古人类扮演什么角色。凌渡宇想不到答案。 黑信台四周,愈聚愈我古人类,他们不敢弄出任何声音,生恐触怒了月魔,立时大祸临身。凌渡宇约略估计,大圆内最少有一万多人,万多人的呼吸声和喉咙的异响,充斥着整个空间内。 天空中一点动静也没有。明月高挂。凌渡宇暗忖不知这是否中秋明月,不过这梦魇般的处境,他很难再有赏月的心情了,心中一阵凄苦,假设这刻能和卓楚媛躲在家中的露台上,吃月饼,赏明月,那有多好。 凌渡宇众念纷纭中,一种奇怪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象一只巨大的“鸟儿”,闯进陷阱中里,死命挣扎飞出的强烈的拍翼声音。 凌渡宇抬头望天。 看到一生以来,最诡异的可怖场面。 月光笼罩的夜空中,圆如面盆的月亮下,百数十点黑影盘旋飞舞。月魔由地底,通过圆形的出口,飞临祭台之上。 四周的古人类纷纷铺伏地上,没有人不在惊恐震抖。 剩下凌渡宇孤零零站立。他张大了口,急速喘气,他发觉到,月魔在明月的背景前,显露出人的身体。它们是长了翅膀的“飞人”。 “飞人”不断在祭台上以惊人的高速掠过,明月照射下,一个个疾走的黑影投射到大圆内拜伏的古人类身上。 除了凌渡宇外,没有人不在发抖,没有人敢望上天空,理会不用说象他那样站直身体。眼前虽然是满布人类的世界,但绝对是孤立无援。 周围的人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凌渡宇灵光一闪,高台祭月的祭品,就是可怜的人类。他们只是天空上骄傲地飞翔的生物的牲畜,象凌渡宇那文明中供食用的猪狗牛羊。 他象月魔一样,也是异物。不属于这时代,来自另一个时空文明的异物。一股失望的情绪,横亘胸臆,他想再哭,为人类的无能哭泣,已没有了泪水。 这是超乎任何想象的悲惨命运。 一阵狂风刮起,冲得他软弱的仰跌向后,压在一个古人类的身上,恰好看到其中一个黑点不断扩大,向着柱台的顶端俯冲而下,一对大膀有节奏地大力扇动,带起压体的狂风。凌渡宇要眯起双眼,才能减轻狂风割眼的痛楚。 在凌渡宇的眼前,那月魔在柱台上的空间盘旋多几圈后,缓缓降落台高高在上的顶端。月色下,他终于看到月魔的形相。 月魔不是人类。 卓立柱台顶的月魔体高十二尺,身体除了比人粗壮得多外,体型并没有特别的差异,只不过他浑身覆盖乌黑的鳞片,有种极度强悍了戾的感觉。头上生了对粗黑的弯角,向内曲入。臀部拖住一条粗壮的大尾,不断拂扫。背后的大翅膀开展时达二十尺。在强壮的身体后,示威似的一开一阖,它的头比例特大,在宽阔雄伟的肩膀上有如一个漆黑发亮的圆球,面目没入黑影里,只有眼中射出两道黄芒,探射灯般俯瞰高柱台下臣服的人类。它额头正中处嵌了一块长方板,正是那为祸人间的“幻石”。 这就是月魔。 天空上的黑点狂飞乱舞,站在高台上的月魔显然是天空中飞魔们的领袖。 凌渡宇心中乱极,想到了个非常可怖的事情。 魔王不断拍打双翼中,忽然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声狂嗥,响彻夜空。天上的飞狂嗥应和,一时天地震动,大平原广阔的空间充斥着它们的声音。 台下铺伏的人类抖颤更烈。 就在这一刻,凌渡宇感到一种熟悉的阴寒邪恶力量,笼罩着整个空间。他两次遇到红狐时,每次也有这种感觉。凌渡宇心中一懔,蓦地醒起自己正在与这魔王进行面对面争斗,怎可失去意志。当下奋起精神,傲然望向高台上的月魔。 月魔在高台上静如峻狱高山,眼中的瞳仁像两颗小月亮,定静如湖,一点人类的感情也没有。 凌渡宇望向它时,它正凝视着高台三百多尺下的凌渡宇。 自红狐进入凌渡宇病房的“金字塔”内,展开最激烈的斗争,他和它终于直接面对面相遇。 以一种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方法交锋。 它是远古魔神的领袖。 他是人类的代表。经过了无数年代和时代后的人类代表。 它若是败了,将不能重回“人世”。 他若败了,将沦为它的工具,变成红狐第二,是它们回来的踏脚石。 四周的古人类在这有着人类无力抗争的精神力量的上古邪魔淫威下,过着最卑贱和凄惨的生活。 在人类现在这个文明出现前某一久远的年代里,自夸为某物之灵的人类,并不是大地的主宰,主宰是这高台上和正在天空扬威耀武的邪恶生物。难怪红狐在给田木正宗的录音带中,说“你们全是奴才,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它们不是仇恨人类,人类根本够不上那资格,人只是畜牲不如的贱物,它们可以任意杀戮,所以它一定要消灭和击败凌渡宇,它们的骄狂,并不容许任何人类有任何形式的胜利。 是因为那次全球的大灾难,这些住在地底的邪魔,全体被陷埋往地底的深处,地层把它们力量的来源——月光的能量隔断。于是它们被迫沉睡了几十万年。唯一剩在外界的只有一方“幻石”。“幻石”成为它们取得能量的唯一媒介,这必需要人类的精神加以启动,人和“幻石”便像一个氢两个氧,加起来才会变成水,使深埋地下的魔神取得月能,当经历了足够的月圆,储备足够的能量,它们便破土而出,回来重新统治世界,成为人类的主人。在公元前三四千年间,人类中的智者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建造阻隔月能的金字塔,把幻石关闭在月能渗透不入的地方。不境地在人类的贪婪和无知下,一队探险队把幻石带出地面,在魔王邪恶的力量作崇下,做成不断的死亡,但仍未做成大害,直到谢教授和红狐阴差阳错下,把“幻石”启动,做成*人类文明最大的危机。 它们正在挣扎回来。 斗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魔神深埋地底下后,畜牧般的人类幸而不是象它们那样在地底下生活,避过了全体埋入地下的大祸,幸存者开始在没有压迫下进化成长,服育出今日的高度新文明,以及他们引以为傲的文化。可是它们并没有死去,它们只是沉睡了。在缺乏源源不绝的月能供应下,它们像冷血动物进入“冬眠”的状态,千万年来存在于地底里,静待回来的日子,重返地面,把大地的主宰权夺回来。 人类并没有忘记它们,对这些邪恶的生物刻骨铭心的记忆,深藏在他们潜意识大海深渊一个最隐秘的地方,在他们遗传因子的记忆内,烙下永不能忘的烙印。宗教里居于“地狱”的撒旦魔王,正反映着这种史前曾在地球上活跃过的邪恶月魔的形相,反映出人类对于它们的憎厌惊恐和畏惧。夏娃正是在安引诱下,失去了伊甸乐园的人类福地,喻示了这深藏地底的邪魔,即管在沉睡里,仍能诱发播下邪恶的种子,使人类永生永世活在善与恶的挣扎里。 “生死之间极可畏,予等精进励行,以出生死之外。”这是佛祖入灭前对人类的警诫。只要能觉悟,重归人类真正的本性,即可成佛。 印度人拜牛,因为牛角酷肖魔王的头角。因畏生敬。 白昼代表光明正义。 黑夜代表邪恶。 父亲像天。天属阳。 母亲像地。地属阴。 人类崇拜光明,歌颂光明,追求阳明的文化。 圣经中的天父,正是男性父亲的太阳形象。名作家贵夫士(robert graves)在他奥晦难解的巨著《白色女神》(hite godess)便是述说在阳明文化底下暗流着的月亮文化,白色女神就是月能文明的象征,在邪异的宗教中流行,在诗人中流行。 人类向太阳能进军,是对抗月能文明一个潜意识的强烈倾向。反映阳光,永远以光明一面对着地球转动的月亮,具有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宇宙能量。这种能量是精神的力量,所以发展出月魔这邪异以精神力量超越时空的生物,假设让它们再次与月能直接接触,人类将永远沉沦。 月魔眼中的黄芒,笔直射进凌渡宇乌黑的瞳孔内,直接射入他灵魂的深处。一种瘫痪麻痹的感觉瘟疫般蔓延往每一条神经。凌渡宇累年的精神锻炼,使他进入至静至虚的境界。他深知这月魔的力量太强大,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对抗,所以他以密宗的心法,将心间保持在至净至洁,不染一丝俗尘的境地。在月魔无边无际的魔力中,始终不覆沉海底。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月魔眼中神情不动丝毫,缓缓收回望向凌渡宇的黄芒,凌渡宇全身一松,重新回复力量,不过他并没有高兴,斗争才刚正开始。 高台上的月魔,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嗥,双手高举头上,向着天上的明月发出一下又一下闷雷般的震呜。 柱台浑圆的柱体,出现了惊心动魄的变异。千万条金黄幼线,在乌黑柱体中翻腾疾走,明灭变化,蔚为奇观。 凌渡宇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像台风般逐渐形成,这力量完全与外界无关,只是心灵内一种强烈感应,更像精神内界的大海中,波涛开始翻滚腾涌。 周围的古人类被催眠似的一齐立起身,在魔王的叫声中手舞足蹈,乱呼狂叫起来,山呜谷应。天空中的邪魔眼中黄芒暴射,在月夜中像一对一对的金黄射灯,在天空划过错综交织的黄光轨迹。 凌渡宇也有手舞足蹈的强烈冲动,像在的士高中闻歌起舞的男女。他知道只要一陷入这疯狂的境地,他便输了。 他已是人类最后的希望,魔王的月能将快耗尽,它一定要找红狐的代替品。凌渡宇的灵智告诉他:这四周的恶梦,是魔王庞大的精神力量做成的心灵幻像,目的是要击败他强韧的灵智。他一定要坚持到底。 用志不分,其神乃凝。他不可有半点的松懈,让魔王邪恶的力量入侵他的心灵,成为他的主宰。 魔王眼中黄色的月芒,直射上天,和上天洒下的月色交接。 高台下四周的古人类变本加厉进入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男男女女如火如荼地进行最原始的**行为,丑恶万状,月魔邪恶的魔力,使古人类不断繁衍,为它们增加饲养的牲畜。 近在台边的古人类开始从通柱台顶东南西北四道石级,争先恐后奔往高台上的月魔王。 当第一个人踏足台顶时,一个令凌渡宇不敢相信的情景发生了。 柱体内不断游走的黄线,一下标射出柱身,把踏上高台顶的古人类全身卷住,像电光般在他身上缠绕急走,产生劈劈啪啪的黄色闪光,那古人类似乎在极乐中死命欢叫,随着黄光,身体一直萎缩下去,最后成为一块黑炭,跌下高台。 圆柱体的黄光更盛,古人类的死亡,增加了月魔的力量。那黑色的圆柱,正是吸取月能的工具,人类就是它的营养食品,把它喂得壮大了,再供魔王吸取能量。 每一个抵达高台顶的古人类,都在黄光中变成焦炭,圆柱体很快变成一条光耀大地的黄光柱,黄光柱不断流入魔王体内,它身体愈发乌黑发亮,眼中的月芒直射上天,天上的其他魔神不断飞临它射出的黄芒上,吸取月能。 凌渡宇不断提醒自己,月魔要他见到这种异象,只是要激起他潜意识内对月魔的奴隶记忆和恐惧。不要怕!千万不要怕!任何恐惧的情绪,也会使他抱恨终身。 用志不分,其神乃凝。 凌渡宇开始深长细慢的呼吸,四周的疯狂行为,只当作魔法幻象。 这远古魔神深悉人类的弱点,特别制造了一个完全“真实”的“现实”,来达到击败凌渡宇坚强心声的目的,等如现实的人生,一切是那样“真实”,有谁可真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象。都是那样的“真实”。 相传古时有位仙人,想开炉炼丹,于是要物识一名守护炉鼎火候的僮子,有名青年来应征,表示最坚决的诚心,仙人于是说:“且慢,让我先考一下你的定力,你记着由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说一个字出口。”青年答道:“这个容易。”自此闭口不言。仙人展开法力,青年堕入世间的万千轮回,历经人世的喜怒哀乐,无论是男是女,是富是贫,他都是一个永不出言的哑巴,坚守对仙人的许诺。最后他轮回做个哑女刚生下婴儿,遇贼来劫,要抢去“她”怀内的女婴,“她”终于失陷在威力无穷的“世相”中,呼天抢地地叫了一声:“不!”于是“她”变回那青年,站在仙人面前,仙人摇头叹息道:“你还是过不了慈母之情这一关。” 凌渡宇目下的情景,正是经历魔王法力下为他精心炮制的情节,要是他过不了这关,便不是做不成守炉仙童那样简单,而是失守了人类最后的城堡,将会发生最凄然的人类悲剧。 月魔叠财俯首下望,黄芒凝住凌渡宇,神情似乎有点焦躁,黄芒开始闪烁不定,远不及早先那样深不可测和凝聚不散。凌渡宇的坚毅出乎它预料。 它要发动最后的攻势。 远古邪魔和人类的精神斗争,到了一分胜负的时刻。 战利品就是大地的主宰权。 灵达喇嘛以无上智慧,洞悉了古今的秘奥,入来前生下了凌渡宇,就是要他去对抗这即将来临的劫难。人类和魔王的斗争从未有一刻停止,亘古以来一直进行着善恶交战。不断有杰出的心灵,控求精神上的秘密,制止魔王的回来。埃及的阿里之,建立了人类文明的巅峰作品金字塔,灵达喇嘛造就了凌渡宇。一切似乎巧合,其实冥冥中全有安排。 这是命运。 邪气大盛。 凌渡宇全身冰冷,连血液也几乎冻结起来,就在这至阴到寒的深处,一种奇妙快乐的感觉,像一个平静湖面上生起的涟漪,迅速蔓延往每一个细胞去。 凌渡宇茫然地走上通往高台的石级。 在魔王全力最后一击,它开始站在上风。它的武器,就是人类追求的“欢乐”。 凌渡宇这刻无忧无虑。 没有过去,没有将来。 过去的包袱,以前的每一段经历、每个经验、人世间交织纠结的关系,加起上来,成为“过去的我”。未来茫不可测的命运、造化的弄人,合起上来成为“将来的我”。这两个“我”全部消失得无踪无影。 只有现在。 吸有目前这一刹那。 刹那芳华。 一种彻底的狂喜涌上凌渡宇的心头,心中一片空白,不是空虚,而是从一切解脱出来那种空白。再也不受“过去世”的世缘拖累,也不再受“将来世”对未知所产生的恐惧束缚。 从“人”的重重枷锁中挣脱出来。 达到大欢喜的境地。 这就是月魔为凌渡宇巧妙安排的陷阱。这是只精通人类心灵强弱轻重的邪恶魔王,人类在它的淫威下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现在又要回来了。 凌渡宇随着涌往高台上做祭品的人一齐涌向高台,他觉得自己和其他每一个古人类一样,满心欢喜地享受这一刻,这一刹那。每一个一刻,每一个刹那。 在魔王邪异吸引力下,每一个人都甘心走上去受死。 凌渡宇愈来愈接近失败的边缘。 还有一级,还有一级就到高台了。 魔王霍然转身,放下高举向月的乌黑巨手,一对大翼不断张合,粗壮的大尾丑恶地摆动,眼中的黄芒笼罩着凌渡宇方圆二十尺内的空间。静待敌人的屈服。 就在这最紧张的关头,魔王眼中的黄芒忽地暗灭了一眨眼的时间。凌渡宇惊人的支持力,使它快要耗尽辛苦积存下的月能。它要在千万里深的地下,遥远控制凌渡宇的心灵,这使它由红狐而得来的能量快到油尽灯枯的阶段,若果凌渡宇再不屈服,它唯一方法就是保有那一点的剩余,重新沉睡下去,等待另一次回来的机会。 就是黄芒那一眨眼间的熄灭,凌渡宇蓦然惊醒过来,回复了灵智。 月魔恐怖的形相在圆形的中心点像一座永能击倒的高山。 凌渡宇罅自己陷溺在欢乐的冲动,把整个精神凝聚成一点,毫不畏惧地直视魔王双目的两只月亮。 月的文明。 月的魔神。 凌渡宇傲然登上高台,卓立高台之上,圆柱体的黄光并不能入侵他的体内。人类已非昔的吴下阿蒙。 胜负决定的时刻终于来临。 他它互不相让,互相迫视。 魔王眼中的黄芒暴涨,瞬眼间照遍整个大地,倏又收去,变成两点小小黄光。 黑暗中的两点黄光。 天上月魔的叫喊、古人类性欢乐的狂呼乱叫、生命力被吸纳入圆柱体的死前嚎哭,忽然全部消失,天地重归平静。 没有了天上的圆月,没有了高台,没有了古人类。 也没有凌渡宇的身体,他只剩下一个纯意识的存在。 凌渡宇不敢有丝毫放松,死守灵台,死守着“不动心”的最前线。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他意识中深沉地响起道:“我低估了你们,不过下次我会更小心。人类的无敌和贪婪,会继续下去。我们就是你们心灵内的邪恶种子。我一定会回来,一百年后,一千年后,一万年后,又或是明天。” 两点黄芒消去。 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凌渡宇知道自己胜了! 天旋地转,他已重返病房之内,一片漆黑,近床尾处的空中有一块散发着淡淡黄光的长方石,这时黄光在逐渐消去,终于消失在黑暗里,凌渡宇呀了一声,不再发光的“幻石”无力地掉在他脚下,他知道“幻石”将有一段很悠长的日子不能作恶的了。 尾声 凌渡宇身穿病袍,在卓楚媛的陪同下,缓缓在医院的后花园内散步。 这是中秋后的第六天。 凌渡宇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精神体力才慢慢复原,那一次和史前生物通过“幻石”的接触,比连续打上十场拳赛,还要使人劳累。 凌渡宇说:“卓主任,你精明能干人人皆知,想不到还有一手煲汤的独门本领,令小弟钦佩非常。” 卓楚媛忍不住笑意盈盈,道:“你身入虎穴,劳苦功高,我又怎能待薄你呢?” 凌渡宇说:“不过我却怀疑这是一个阴谋,希望你能承担得那后果。” 卓楚媛不解道:“煲汤也是阴谋?” 凌渡宇一本正经地道:“生鱼、肥鸡、人参、燕窝、鲍鱼,所有这些汤料都是滋阴补肾,大大增加某一方面的能力,到我出院时,你便要亲自承担那后果了,希望你受得起。” 卓楚媛俏脸飞红,啐道:“我开始相信金字塔是有镇邪的作用了。” 这回轮到凌渡宇大惑不解,问道:“那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卓楚媛用手指戳在凌渡宇额上,怜爱地道:“你呀!躺在金字塔的病床上这么多天,一句坏蛋的说话也没有,如果不是金字塔镇压了你的邪气,那就除非太阳由西方升起了。” 凌渡宇失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点马医生说他有意思将每一个病房都改建成金字塔,因为我在塔内复原得特别快,所以金字塔可能具有医治的作用。” 卓楚媛道:“只要你邪念不起,自然康复得快……呀!” 两人一齐若有所悟。 好一会,卓楚媛道:“你现在明白谢教授死因了没有?” 凌渡宇搔头道:“我不知,不过每逢和这类超自然的力量扯在一起,什么事也有可能的。”顿了一顿又道:“若非病房内的金字塔发挥作用,把魔王消耗月能的速度加快,我也不能在这里饮汤进补了。” 卓楚媛瞪他一眼道:“我还未告诉你,经解剖检验,红狐也像谢教授一样,胸骨折断窒息而死,表面上却没有半点伤痕。” 凌渡宇讶然,苦苦思索。 卓楚媛不想他太耗精神,岔开话题道:“昨天钟约翰在埃及打电话给我,‘幻石’已经给放进大金字塔内安全的地方,这件事希望能告一段落。”面上的表情犹有余悸。 凌渡宇笑道:“是,告一段落。”它们有的是耐性,一万年、两万年的等待对它们算是什么,人类文明是那样的渺小和短暂。 凌渡宇搂上卓楚媛的蛮腰,微笑道:“媛,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模样,便想打你十记。”说完眼光斜斜望向卓楚媛挺起的高臀。 卓楚媛嗔道:“那天你才气人,还要怪我。” 凌渡宇拉起她的手,道:“走,跟我来。” 卓楚媛道:“这处不好吗?”话还未完,已给凌渡宇拉得跟着走。 凌渡宇笑道:“当然还有更好的地方。” 卓楚媛的声音远远传来道:“田木正宗叫我告诉你,他有一份厚礼送给你,噢……唔!” 人类确是进步了,但心中的邪念却是有增无减,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找到心灵的金字塔,把邪恶和人类隔绝开来。 那将是人类历史新的一页。(全书完) 第一章 神秘失踪 凌渡宇驾着珍珠白色的保时捷,安详地在繁忙的街道上行驶。 早上十一时三十二分。 他刚从机场回来。 与女朋友卓楚媛在合里岛共度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十天后,两人要分开一段日子。 不过,那是应该向上帝感恩的十天,假设一切幸运都是由他赐与的话。 卓楚媛是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的主任,若非“幻石”(详情见黄易另一小说(月魔)一事的暂时结束,亦难以挤出两星期的空档,尽情去享受阳光、沙滩和爱情。 假期刚完,召令恭候一旁,她唯有直飞北欧,负起新任务,迎接生命另一首插曲。 凌渡宇满载甜密的回忆,回到这美丽城市。 跑车穿过现代化的海底隧道,驶上通往半山的道路。 另一件欣悦的事,是交上田本正宗这朋友,田本出身黑道,却非常明理。 当他知道“月魔”一事的始未后,不单没有怪凌渡宇不把“幻石”交给他。还衷心感激凌渡宇,因他消饵了这人类的浩劫。 田木慨然捐出了他当日承诺寻回幻石的报酬——二亿美元的军火,予凌渡宇所属的组织“抗暴联盟”,让他们能继续援助各地的民主战士,推翻暴政。 捐献固是价值高昂。田本这捐献最难能可贵处,在于其高品质。即管金钱足够,亦不一定能在国际的军火市场上,搜罗到如此精良的武器。 据组织最高领袖高山鹰来电,军火中最珍贵的是一套威力庞大的电子感应火箭发射装置,拆卸和装嵌均易如反掌,进攻退守,运送方便,只要二至三人,可轻易操作。射程达三十哩,但在十五里的范围内,它发射的微型火箭弹,可以百分之一百命中任何目标。 这是现代科技的顶尖产品。 抗暴联盟得到这生力军的武器,立时如虎添翼,雄心勃勃展开筹备已久的计划:“非洲环节”。 田本正宗捐赠的军火,与组织储存的武器弹药,将会被运往纳米比亚,一个与南非为邻的小柄,再由该处的机密组织化整为零,秘密运入南非,供该国受压迫的黑人推翻白人暴政。 计算上来,军火应该早抵达目的地了。 凌渡宇欣然而笑,对抗强暴是义不容辞的,为何一小撮的人,要骑在人民头上肆意横行。 跑车在半山复式房子前悠悠停下。 两个多星期前以国突攻队的破坏,已修复妥当,以国情报头子夏能一诺千金,支付了费用。 时值当午,阳光普照。 一切是那样美好,月魔的阴影,在太阳下消失无踪。像天地初开前的褪色旧事。 凌渡宇把跑车泊在花园,推门入屋。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好像看到他回来一样。 凌渡宇拿起听筒,对方响起一把低沉威严的男声道:“老鹰呼叫小鹰。” 凌渡宇心神一震,立即答道:“我是龙鹰!” 对方道:“我是高山鹰。” 抗暴联盟是非常严密的组织,最高层的八位领导人,全以“鹰”为代号,接着下来的是“象”、“狮”、“虎”、“豹”,代表不同的级别。 斑山鹰是最高负责人,凌渡宇和组织的一切联系,都是通过他,亦只有高山鹰才可以直接找到他。 斑山鹰续道:“龙鹰,我方发生了很不幸的事,必须打断你平静的生活了。” 凌渡宇失声道:“什么事?” 斑山鹰道:“军火失踪了!” 凌渡宇跳了起来,叫道:“什么?” 军火是“非洲环节”的关键,失去军火,整个大计要胎死腹中,也使他们整个组织的士气严重受挫。 斑山鹰道:“发生了非常奇怪的事,首先运输机飞入非洲大陆时,突然改变了航道,折向东北;而更令人不解的事,是当飞机飞临扎伊尔和刚果交界的‘黑妖林’时,忽然与基地的联络系统完全切断了联系。” 凌渡宇立时把握到整件事的奇怪处。 首先,运军火的航线,是由南美的基地起飞,向东南沿非洲西岸飞行,目的地是非洲南端的纳米比亚。而黑妖林在非洲中部的刚果大盆地,远离纳米比亚,飞机因何偏离航线? 这是第一个奇怪。 其次,飞机上有套自动装备,是他们组织呕心沥血,敢夸是最先进的通讯系统,能与地一分一秒地保持紧密的联系。即管飞机给人骑劫了,也不会完全失去联络,活像在空中消失了一样。 斑山鹰续道:“开始时,运输机依照指定航线飞行,可是一入内陆,便改向东北飞行,由那时刻开始,负责飞行的人员,在不明的情况下,停止了向基地通话,但我们这里的电脑,仍清楚显示机上操作正常,斜斜地横过刚果的上空,到了东经一九点二度,北纬零点三二度时,电脑才失去它的踪迹。” 东经一九点二度,北纬零点三二度,正是刚果盆地的最低洼地带,非洲人闻之胆丧的黑妖林。 凌渡宇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曾在非洲生活多年,组织中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那地方的可怕,他的非洲好友血印巫长,曾告诉他黑妖林是他们被誉为森林民族的俾格米人也不敢涉足的地方。 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原始密林? 斑山鹰道:“你也知道,飞机上那套装备,是完全自动化的,大部分装置,都装在机舱外,那管机员想切断通讯或是拆除装备,也绝不能在飞行时办到,所以我们对整件事,可说是一筹莫展,只好要你跑上一趟了。”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有选择吗? 凌渡宇道:“我曾听我的俾格米人朋友说过,他们从不敢深入黑妖林内,那是神秘可怖的地方,生命会神秘地消失。” 斑山鹰也叹了一口气,道:“你相信吗?” 凌渡宇话锋一转,问道:“假设飞机确在黑妖林坠毁,军火还能保存吗?” 斑山鹰道:“装载军火的货柜箱,是模仿太空囊的设计,外层包了两尺厚的耐热玻漓纤维防热料,具有高度耐热力和避震作用,内部的包装是高弹性的冷凝胶,所以只要不是在空中强烈爆炸,完全损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凌渡宇道:“军火柜有没有特别的开启方法?” 斑山鹰说出了一组密码,跟着道:“这世界上,密码只有你和我知道。记着一个宇也不要弄错,因为货柜装了自动毁灭系统,任何妄自开启的人都会与军火同时粉身碎骨。” 凌渡宇又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有如黑夜里的迷雾,全无可供思考的线索,即使到了黑妖林,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教他怎样去找一架飞机?那可能比大海捞针好上一点。 斑山鹰当然明白他的感受,勉励地道:“龙鹰!我也知道这件事相当棘手,可是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非洲,亦只有你才能深入原始森林,寻回我们的希望,拯救机上的人员。这批军火除了田本正宗的捐赠外,还包括了我们搜罗到的常规武器,价值估计达十亿元以上,所以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两人再谈了一会,详细安排了凌渡宇远赴非洲的细节,才挂断电话。凌渡宇跟着挂了个长途电话予北欧的卓楚媛,可是伊人不在。 第二天早上,他到银行的私人保险箱,一古脑儿把东西提了出来。包括几个伪造的护照,代表不同的身份,其中之一甚至是个刚果的公民护照,他曾受严格的化装训练,可以摇身一变,化成朴实的道地刚果农民。 还有一批精巧的武器和工具,例如二十四支长方形的催泪爆雾弹,组合起来恰好是一本以地图作封面的书本,可轻易瞒过海关的光检查器。 还有一块植有胸毛的人造皮肤,完全吻合凌渡宇胸部的毛色和形状、贴在胸口,肉眼难以觉察其异样。人造皮的另一边排了几支精密的电子工具,有开锁器,金属探测仪、镭射切割器、麻醉气弹等,是凌渡宇亲手设计的法宝,它们以一种水晶胶质制成,可躲过金属探测器的耳目。 其他还有伪装香烟包的微型烈性炸药、手提电脑、红外光夜视镜。化装的材料等。 这次任务艰巨异常,他不得不谨慎从事。 接着直赴机场。 他鼻上架了副金丝眼镜,唇上植了浓黑的胡子,和手上美国公民护照上的相片配合无间。 斑山鹰为他订下了往刚果的头等客位,那是他往非洲的第一站。跟着是深入原始森林的艰苦旅程了。 上了飞机后,凌渡宇吩咐空姐不要唤醒他,便进入了深沉的睡眠里,这是密宗的静养卧功,他要争取休息,养精蓄锐,以应付将临的长途跋涉。 飞机到了沙地阿拉伯,他才回醒过来。那是转乘非洲内陆机的中途站。 趁着在机场候机的时间,他在书店一口气买了几部有关百慕达神秘大三角的著作,登上飞机后,聚精会神研读起来,希望找到一点飞机失踪的灵感。 黑妖林上飞机失踪,和百慕达船机的神秘失踪,地点虽异,却都有着共同的地方,就是突然的失去踪影,事后全无痕迹。 活像它们闯进了另一个时空去。 现代科学的研究,把人类的视野带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对宇宙的探索,使我们对宏观世界的认知无限地扩阔;而另一方面,对构成物质的分子和原子的研究,又把我们的注意力带进细不可察的微观天地去。 一切物质都是由分子构成。例如水是由一个氢的分子,加两个氧的分子组成。 分子并非最小,也不是不可以分割的,据目前的知识水平,分子的基本组织是由一个“原子核”和绕着它疾走的“电子”组成。 “原子核”则由数目相等的“质子’’和“中子”合成。质子带的是正电,在我们的太阳系内,还没有带负的质子。 科学界有一个大胆的说法:带负电的质子,或被称为“反质子”的这种物质,应该是大量地存在。它们的特性,将与现在的质子完全相反。由反质子构成的物质,是“反物质”。由反物质构成的宇宙,是“反宇宙”了。 这是多么奇妙的事!不同的时空,是否牵涉到我们的宇宙和反宇宙间的奇异联接? “奇士先生!要点酒吗?” “奇士”是凌渡宇现时的代名,他一时醒觉不及,茫然抬起头来。 接触到一对明媚的大眼睛,闪亮健康的黑肤和雪白的牙齿。一位体态健美的黑人空姐,迎着他展开动人的笑容。手上托着几杯酒,绿色、深棕色的液体,衬起她如花的俏面分外诱人。 凌渡宇随手取饼一杯白酒,微笑表示谢意。美丽的黑珍珠兼有外国血统,轮廓精致,是民族混合的优秀出品。 空姐视线转到他桌上的书本,眼睛闪亮,惊喜道:“噢!你也爱看这类书吗?” 凌渡宇看着她洋溢看好奇的炽热大眼,心脏不争气地急跃几下,回应道:“你也有兴趣吗?”扬了扬手中的书本。 美丽的黑人女空姐天真地点头道:“有兴趣得要命。”装出个陶醉的神情,可爱非常,说完后啊娜多姿地往前舱 凌渡宇又将眼光归还到书本的宇里行间,心神仍然转动着美丽的黑珍珠,她有种刚健明媚之美,使人心醉。凌渡宇摔一摔头,把空姐的倩影赶走,把精神集中在阅读 忽地香风袭来,有人坐在他身旁的空座椅上。 凌渡宇侧头一看,那位美丽的黑人空姐去而复返,她侧身优美地坐在宽大的座椅上,迷你裙露出了一截充满活力的大腿,青春迫人。 空姐巧笑倩兮,请求地道:“可以告诉我的关于百慕达的事吗?” 凌渡宇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真是那么感兴趣?” 空姐道:“真的!我自小热爱旅行和向往陌生的地方去,平凡的生活太使人透不过气,不时需要些新鲜的刺激。在现实得不到,在书本内得到也是一乐,所以最爱看冒险探险的小说。” 凌渡宇想不到引出她这样一大堆说话,不过她倒说出一个道理,书内的世界的确可以使人暂时脱离现实中平凡刻板的生活,驰骋于小说无尽的大地里。 美丽空姐的秀发不长不短,轻垂肩上,这时她侧了侧俏面,秀发轻轻摇,神态很美,凌渡宇心中升起她婀娜多姿的背影。 空姐有点儿撒娇地道:“可以说了吗?” 凌渡宇回过神来,暗笑自己失仪,道:“可以了。”这空姐有份动人的娇憨,使人心旷神怡,忘记了人间的险恶。 凌渡宇正容道:“百慕达三角,指的是美国科罗拉多海岸、波多黎各及百慕达三地间的大西洋水域。在这水域内,发生了无数不能解释的神秘失踪事件,不单只是船,连飞临这区的飞机也失去踪影,事后遗骸也找不到。于是有人说,这区域是和第二个时空交接的地方,失踪的船机,一时错失飞进了另一个世界和宇宙里,所以不留下丝毫痕迹。” 空姐面上现出怵然的神色,双眼不断闪着亮光,神思飞越到神秘的天外。 凌渡宇续道:“最严重也是最令人难解的一次失踪大灾难,是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五日午后。五架美国的“复仇者“号轰炸机,从美国科罗拉多的空军基地起飞,进入大西洋后,在百慕达三角神秘失踪。事情并不止于此,一架载有十三人的军用飞船,在搜索这五架轰炸机时,亦同时失去踪影。最令人奇怪的是当时风平浪静,一点可能发生空难的迹象也没有。事后军方和民间团体发动了庞大的海陆空搜索,只是飞机便出动了二百多架,但轰炸机和飞船,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最后,当局束手无策,公开声言:“我们甚至无法对整件事作出一个较好的解释。” 空姐听得呆了起来,胸口不断起伏,喃喃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渡宇看到她这样投入,忍不住道:“其实这类使船机神秘失踪的地方,并不止是这名为‘魔鬼大三角’的地方,日本南部的西太平洋布伦岛东的‘鬼海’也是这类著名的凶地。” 空姐如梦初醒地站起来,道:“噢!对不起,要去工作了。”跟着俯身在凌渡宇面颊轻吻一下,甜甜笑道:“你说话真是动听。”潇洒地去了。 凌渡宇淡淡一笑。 这也算空中奇缘,可惜他任务在身,否则萍水相逢,偶尔风流,人生快事。 他是非常有节制和规律的人,不会因女色误了正事,只好收起凡心。 他的心转到这个旅程的第一站:刚果人民共和国。 黑妖林并不是全在刚果人民共和国的国境内,而是横跨领国扎伊尔,不过刚果人民共和国交通较便利,在那里乘船沿刚果的河东行深入内陆,又或乘直升机往黑妖林,都方便得很。 当年凌渡宇在非洲时,曾拯救过在黑妖林旁居住的一位当地土人巫长的生命,两人结为友好,今次到黑妖林,该巫长可成为重要的助力。 扩音器传来机长温和有礼的声音道:“各位旅客,欢迎到达刚果人民共和国国际机场,还有三十分钟着陆,当地天气良好,气温摄氏四十二度,多谢乘搭本班客机,祝各位旅程愉快。” 摄氏四十二度,那是使人中暑的热度。 凌渡宇并不是普通人,在某一程度上,他爱上了非洲的酷热和落后,在那里每一刹那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大异于先进的都市生活。城市中一切是那样井井有条,组织精密、安全、便利,再没有危险去警醒他们,使他们知道生命随时可以失去,从而感觉到生命的可贵。现代化生活,一切都是那样梦幻般和不真实,是没有血肉的美丽外衣。 非洲的森林,只有一种规律,就是生存的规律,也是森林的唯一法律。 适者生存。 弱肉强食。 凌渡宇对这绝不陌生,多年前为了帮助一个当地的小柄抗拒强权,在非洲潜居超过四年的时间,后来政变失败,他成为唯一能逃出魔爪的人。该暴虐的主政者以重金聘请了著名凶狠的玛亚族战士,向逃人原始森林的凌渡宇展开百里追杀,凌渡宇死中挣扎,击败了以巫术震惊非洲的玛亚族巫王,逃出生天。 这是他的战绩。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份工作。他是高山鹰心目中的当然人选。 所以敌人要阻止他们取回军火,第一个要歼灭的人,一定是他。目下可说是危机四伏。 飞机上禁止吸烟和绑上安全带的灯号先后亮起。 美丽的黑人空姐袅袅亭亭地走来,低垂睫毛,有点不敢望他。来到他身旁时,把一张条子塞进凌渡宇的上衣袋内,在他耳边轻声道:“找我!”悠然去了。 凌渡宇把宇条拿出来,条子上写着“艾蓉仙”的英文名宇,下面跟着是地址和电话号码。行笔刚劲有力,不似女性的宇体。这是位敢作敢为,对神秘事物充满好奇的女子。 凌渡宇对着字条足足呆了五分钟,把名宇地址反复默念,终于苦笑一下,将宇条搓成一口,掉在盛垃圾的纸袋里。 美人恩重,却是无福消受。 走下飞机时,黑美女艾蓉仙站在机门谢客,卓约动人,深望他一眼,便垂下俏脸,有点羞涩,又有点喜不自胜,逗人心神。 凌渡宇暗叹一声,叫道可惜,毅然走下扶梯去。 第二章 失手遭擒 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逼来、火毒的太阳无情地暴晒皮肤灼热火痛。 这是最炎热的赤道区域。 凌渡宇却像长年离乡别井的游子,重临家乡,踏足芳切的泥土上。” 他大左手挽着行李,坐上机场的接驳巴士,抵达通往海关的入口。 机场设备原始简陋,工作效率散漫不堪,很难联想迄些皮肤漆黑、头发卷弯。厚嘴唇、狮子鼻的非洲人,当与怎能以原始的工具,猎取迅若奔雷的雄狮猛兽。 他把警觉性提到最高。 对非洲大多数国家,他不但不是个受欢迎的人物,且是头号的颠覆分子和通缉犯,独裁者恨不得生吐其肉。所以他若要保持**的完整,不得不小心行事。 今次运军火往纳米比亚,假设让南非的情报局得到一点风声,一定会不惜一切来阻止及破坏。 这个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他取了几支催泪爆雾弹放在衣袋里。 这些爆雾弹可以在半秒的高速下,把周围三十方尺昏空间,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里,人吸入后会呕吐之晕眩。黑雾在三秒内,扩展至八十方尺的空间。 那将提供最有利逃亡的环境。 海关一切如常。 一个小时的轮候后,他才脱身往机场迎客的大堂去。 大堂内满布着人,各地来的游客和商人、本地的刚果黑人,一片热闹。 斑山鹰说过:会派认识的人来迎接他。 他锐利的目光四处巡梭,脚步不停地往机场出口处走去,会是谁? 眼尾人影闪动。 凌渡宇警觉地回头。 一位身穿t恤短裤、身材健硕的金发白人男子,从左后侧赶上来。 他头发非常短,修剪漂亮整齐,面目俊伟,颧骨和下颚特别强横,眼神锐利,典型的硬汉。 凌渡宇释然,原来是负责“非洲环节”的核心人物之一。 男子诚恳地道:“龙鹰,我是黑象!”一边大步来到凌渡宇身旁,气势迫人。 凌渡宇并非首次和他见面,这代号黑象的西森,是组织内专责晴杀行刺的可怕人物,在非洲活动多年,是帮助了深入森林的最佳人选。 凌渡宇伸手和西森用力握了一下,沉声问道:“怎么了?” 西森神情一黯道:“形势不很妙,南非知道了军火的事,他们的特务头子马非少将下令不惜一切,夺取军火。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车子在外面。” 两人走出机场大堂。 马路上停了十多辆接客的计程车,还有各式各样其他的车辆。 西森领路前行,不断拒绝来兜生意的本地人。凌渡宇知道此时不宜说话,紧跟着西森的步伐。 西森指了指街尾停着的一辆吉普车,回头道:“车在那里!” 两人继续向吉普车大步走去。 凌渡宇思潮起伏,南非的特务头子马非少将以精确厉害、辣手无情著称非洲,取回军火一事将波折重重。 他心中忽地涌起危险来临的感觉… 他骇然四望。 一切如常。 离他们最近的人也在二十码外。 当他再转过头来时,一切都太迟了。 西森身体僵硬,整个人凝固在吉普车旁: 两支手提机枪从吉普车内伸了出来。 西森低喝道:“走!” 凌渡宇呆立不动,他虽然可以梆出爆雾弹,但西森的位置正在枪口前,他一有异动,西森将会变成蜂巢。 不能不投鼠忌器。 车声和脚步声从四方八面传来。 吉普车猛地坐起了两个黑种人,以英语喝道:“举起手!” 三辆军用吉普车从机场那方向疾驰过来,站满了手持武器的黑人军士。 街的两端奔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黑人军士,迅速接近。 他们陷于重重围困。 西林缓缓举起手,回头向凌渡宇露出个苦涩的笑容。 凌渡宇以苦笑回报,已有数支枪嘴抵着后背。 他不单只不敢动作,还要使身后的人相信他不会有任何动作。 蓦地背后膝弯处传来两下剧痛。他不由自主屈辱地跪下。第三下剧痛从后脑传来,刚想到是给枪柄重击时,一阵地转天旋,整个人软弱地扑往地上,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将脸向上仰起,避去与地面硬碰所引起的鼻折。 他已无暇察看西林的遭遇。 耳中传来西森的惨叫,看来他并不会比他的遭遇优胜。 凌渡宇的手脚被反扭向后,给两个手铐紧锁起来。 黑布眼罩蒙起他双眼。光明化作悲哀的黑暗。 四周传来军土的喝叫。 他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今次出师未捷,全军尽墨。 他不能怪西森,他们全是受害者。 一支大铁棍穿进他反锁的手脚处,一下子把他从地上抽起,棍子和铁铐磨擦,发出吱吱的可怕声响。 肌肉的狂扯,痛得他闷哼一声。 这方法虽然原始,却非常有效。在眼罩的黑暗里,身体左右摆摇,全身剧痛,给人像待宰的猪羊般,急速移动,目的地当然是“屠场”。 这还是他第一次遭人生擒。 他感到给搬上车,车子开出,从机器马达有力的声音,应是辆军用的装甲车,敌人对他隆而重之,无微不至。 他回复冷静。 他伏在冷硬的铁板上,周围最少有四个人的呼吸声。车行的颠簸,非洲的酷热,使他身湿透,换了体质较弱的人,早受不住昏了过去。 装甲车以高速飞驰,车前传来开路的警号。他很容易勾出电单车前后押送的壮观场面不禁苦笑起来,只不知西森是否躺在身旁? 装甲车停下。 前方传来叫喊声和铁闸升起的声音。装甲车行行停停,最后终于停下。 这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车门打开,凌渡宇给抬起,进入一座建筑物内,背后的铁棍被抽走,让他伏在地上。 他感到刀锋寒气,心中一凛,刀风割体,幸好不是他的咽喉,只是他身上的衣服,衣裤在刀锋下解体,仅余一条内裤。 接着是金属探测器的微音,凌渡宇心中稍有快意,他胸前假人皮内的工具,是非金属的物料,所以在这一着上,仍算占了点上风,可惜手脚难动,这优势有等于无。 周围寂静下来。 脚步声由远而近。 旁边传来立正的步声,来人身份当然特别崇高。 一把沉雄权威的声音,以刚果话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只是只黄皮猪吧!”语调轻视,充分表示出黑种人因民族自卑形成的狂做,凌渡宇精通非洲土语,毫无困难听懂他的言语。 另一把带有外国口音的声音,以刚果话道:“验明正身,将军可遵照协定来处理。”凌渡宇心中一跳,想起非洲以种疾歧视著名的白人政权南非,那是组织在非洲的死敌,眼于形势险忐。 将军道:“你是否凌渡宇?答是或不是。”他依然在说刚果话。 凌渡宇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敌人愈低估他,愈是有利。 将军改以英语道:“你是否凌渡宇?” 凌渡宇略仰起面,装出不堪折磨的表情,沙哑声音道:“你……你是谁?” 一下剧痛从腰肋处传来,又给人踹了结实的一下,将军怒喝道:“你只须答是或不是。” 凌渡宇痛得伏在地上,颤声道:“是!”他在玩一个敌人低估他的游戏。 四周哄然大笑,说不尽的轻蔑。 将军命令道:“除下他的眼罩。” 外国男子道:“不可以,将军你一定要尊协议行事。” 将军冷笑道:“怎么不可以,这里我才是主人,货交到你手上便成,要作威作福,滚回你的老巢去。” 眼罩除下。 强烈的光线,令凌渡宇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不堪刺激下紧眯起来,就在那刹那,凌渡宇看到眼前的情景。 虽然这个低角度看上去一切都变了形,他仍然看到眼前一位全身军服的黑人将军,和他身边气得面色铁青的白人。 这是一间数百方尺的大房,有道大铁门,西森并不在这里。 那白人悻导道:“卡斯理将军,这项交易是贵国元首答应的,出了乱子怕你也承担不起。” 卡斯理将军一边审视凌渡宇,一边道:“拿上校,你们白人自以为不可一世,在我眼中却是猪狗不如,你还是担心怎样拿贵国剥削黑人得到的黄金来提货吧!” 凌渡宇恍然大悟,今次要捉拿自己的是南非而不是当地政府。卡斯理方面受不了庞大酬劳的引诱,甘于为虎作伥,擒自己。 连拿上校冷笑道:“马非少将在来此途中,自会交钱提货。” 丙然是马非少将! 可恨西森来不及告诉他任何事情,故此现下对敌我形,一无所知。 卡斯理将军的军靴重重踏在凌渡宇头上,轻视地道:“本人最痛恨你等无法无天之徒,自以为是,作浪兴波。” 苞着冷哼连声,狠狠道:“若非还能卖个钱,看我活生生撕开你。” 这卡斯理的皮肤漆黑得发亮,凌渡宇知道他应属于非洲最强大、分布最广的“苏丹族”。一般人想起苏丹,通常以为指的是埃塞俄比亚、埃及两国毗邻的苏丹共和国。其实“苏丹”是阿拉伯语,意指“黑人”,包括以赤道为中心广泛地域内的黑人种族。 非洲的种族繁多,最主要首推“苏丹族”,跟着是“班图族”,“哈姆·闪族”等。最神秘的是俾格米人,他们人数少得可怜,居住于刚果河流域的森林内,保持以森林为家的原始生活。 卡斯理残暴的笑声响起,皮靴不断加强压力。 凌渡宇暗运内气,在额上边出两滴冷汗,让这凶残的黑人将军以为他正在巨大的痛苦里,事实上这类虐待,比起苦行瑜伽的针木倒吊火烧,乃小巫大巫之别。 凌渡宇装作软弱地道:“我一切作为,只是不愿见白人在非洲横行,为黑人同志干点事。” 卡斯理将军狞笑道:“我们何须尔等介人!”却把大脚拿开。 连拿上校怒喝一声,一脚踢在凌渡宇的大腿侧上,凌渡宇痛得全身颤动,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另一半真是疼痛难挡,这高傲的南非上校,将他受到这将军的怨气,尽情发泄在这一脚里。 卡斯理将军怒叱一声,严厉地道:“连拿上饺,他还不是你的,在没有我同意下,你再轻举亡动,便要对你不客气了 连拿上校冷然道:“我要为他打麻醉针和装箱了,将军要反对吗?” 卡斯理显然在盛怒中,种族的对立令两人的关系很恶劣,这样僵待了整整有半分钟,卡斯理让步道:“好!不过一切办妥后,请你滚出去,没有黄金,体想再见他一面!” 连拿上校一向歧视黑人,那受得他连连顶撞,不过他性格阴沉,硬是按下怒火,一言不发,从公事包取出针筒和药水,从左手处打进凌渡宇体内。 凌渡宇身后传来打并铁盖的声音,那就是要把他装人的铁箱了,敌人思虑周详,每一步都有细密的计划,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到达的班机和时间,难道西森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下? 麻*醉药进入血管内。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即管组织内的人,除了知道他在催眠术和灵学上有研究外,没有人知道他自幼经严格瑜伽和密宗大手印的训练,更不知他有一项超平常人的技能。就是能抗拒药物的作用。那是揉合了苦行瑜伽、意志、禅坐和气功的力量。 最初练习时,是基于实际的需要,要抗拒毒蛇的毒液和各种毒蚊毒虫的侵害,经过长年累月的对抗,体内生出抗体素,连大部分的药物,在他身上也丝毫不起作用。 现在这就是他的皇牌,他的问题不是要抗拒麻*醉药,而是怎样令人相信麻*醉药真的在他身上产生作用。 他装作无力地垂下头,陷入昏睡里。 卡斯理的声音道:“他会昏迷之久?” 连拿上校冰冷地道:“对不起!这种特制的药可把狮虎麻醉,是最新的新产品,乃高度机密。” 凌渡宇心中一震,原来他发觉连拿上校的声音逐渐远去,到最后那一句,已在很遥远的天边传来,麻*醉药居然产生作用,连拿上校所言不虚,急忙奋起意志,保持头脑的清明。 卡斯理似乎愤怒地喝了声:“滚!” 凌渡子被人抬起,手脚铐镣尽解,放进一个冷硬的铁箱去,铁盖关上,四边传来上锁的声音,凌渡宇一边抗拒麻药,心中默数,总共是六道锁,平均分布在两边。 所有人退了出去,铁门关上。 没有人想到他仍在苦苦反抗。 他不知道马非少将什么时候来,目下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 人的身体有两大类运作系统。 第一类是由我们的自由意志有意识地指挥,例如眼耳口鼻手足呼吸。 另一类是全身自动的运作,不须经过我们的意识,例如心脏的跳动、血脉的循环,内脏的操作、内分泌等等。 苦行瑜伽其中一项锻练,是在长期的训练下,可以用意志影响到这类原属不经意识控制的各项活动,从身体的改变,达到精神上的改变。 凌渡宇十二岁时,便可以控制身体内心的跳动和脉的速度,进入假死的状态,做出一般人不能想像的怪事。 现在他先把血液的运行减至最慢,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时间绝不可以过长,否则脑部会因缺氧而做成永久性的损害,甚至死亡。 然后他迅速引发身体的内气。 人的气有两种:一是口鼻呼吸之气;一是行走于经脉间的内气。 口鼻呼吸气我们当然知道,内气却非是潜练气功的人是不能觉察的。针灸的整个理论,便是通过金属针刺激穴位,引动内气,使原本因病伤以致闭塞的经脉,重新畅通元阻。所以每每刚施针后,情况迅速好转,但稍后因内气不断,重新闭塞,故要隔上一段时间,再被施针,就是内气通闭的道理。 胎儿在母体内时,全赖连接母亲的脐带吸取养分,其时胸前的任脉和脊柱的督脉,流转不停,是谓之光大呼吸。一离母体,脐带剪断,由该刻开始,外气由口鼻呼吸进入,是谓后天呼吸。 先天呼吸一断,任督二脉的内气逐渐式微,二脉逐渐闭塞。所以练气功的人,首要存意于丹田下,一寸三分的地方,那是脐带的大约位置,利用精气神的交融,重新进入胎儿那种知感的精神状态,以后天识想,引发先大内气,重新贯通任督二脉,谓之“转动河车”,吸收先大的真气,驱除百病,进军玄秘的精神层次。 凌渡宇自幼修行,已属大师级的气功境界。这一凝神运动内气,全身经脉一热,数股内气往麻药进入的方向迫去,试图把这种特强的麻*醉药中和,甚至迫出体外,若非这麻药药性如此猛烈,他不用任何意志,身体便可自然徘斥药性的效力。 强烈的晕眩袭上脑际。凌渡宇咬紧牙根,进入深长细的呼吸,唤起身体全部的抗力,汗珠从毛孔不断泄出,挥发了部分药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晕眩逐渐退减,代之是一种疲弱无力的感觉,他成功地控制了麻药的作用,同时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他已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缓缓张开眼睛。他正在一个密封长方形的铁箱里,近面目处开了数十个半寸许直径的小孔,供他呼吸之用。脚底处放的是他的手提行李,凌渡宇心中大喜,只要能逃走,可顺手牵羊,物归原主了。 三条布带从箱底处伸延出来将他的脚、腰和胸牢牢缚紧,这只是安全带的性质。 他试着活动身体,发觉左手麻药进入处有点活动不灵,他明白药性还未退尽,会影响他逃走的行动,可是他已没有等待的时间了。 正要动作,脚步声由远而近,来的最少有十多人。 凌渡宇暗骂一声,装作昏死过去。 大门外传来立正和见礼的声音,大门打开,十多人步人来。 卡斯理将军道:“马非少将,货物在这里,请查收。”语气比对连拿上校客气得多。这马非少将凶名震慑非洲,连这粗人也畏怯起来。 箱内的凌渡宇的心直往下沉,他组织不少的精英,便是折在这人手里。 凌渡宇感到两道凌厉的目光从箱头的小孔直视下来,马非少将正在查收他这件货物。 一把沙哑低沉、毫无感情的声音道:“抬往车上。” 整个铁箱给人抬起,开始运送的旅程。 凌渡宇又给放进车箱,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应是早先的军用装甲车。 装甲车以高速驰出,估计是把他运往机场。 这是他最后的逃走机会了,否则一到南非,插翼难飞。 车内的呼吸声,显示有四个守卫。 他缓缓把右手脱出安全带,移往胸前的人造皮肤。略一搓*揉,整块植有假胸毛的皮肤脱了下来。他将皮肤反转,上面插了各式各样的管状或针状物体。 他靠手指的触觉,抽出了一条小圆管,将圆管一端伸出眼前的小孔外,一捏管尾,一股无色无臭的麻醉气,霎时弥漫车内。这麻醉气来得快去得快,非常容易消散,但药性浓烈,只要吸入少许,任何壮健如牛的大汉,也要昏睡上十五分钟以上。 凌渡宇紧团呼吸,四周传来倒地的声肴,解决了车箱内的守卫。 凌渡宇不敢尽疑,忙从人造皮肤里投抽出了另一支长长的圆管,这便是他现在的救星:镭射切割器了。一按动,切割器射出一束高热的蓝光,射在他头顶处的铁上,铁质立时熔解,他的手不断移动,铁箱近头的一端露出了个可容头部穿过的圆洞。 凌渡宇欢呼一声,用切割器割断身上的安全带,整个人从圆洞爬了出去,他并没有忘记把脚部的行李箱一并带走。 四个白人守卫在装甲车内东倒西歪。 凌渡宇走近车尾,从气窗向外窥看。 这是条荒僻的道路,两旁尽是林木。装甲车后紧跟着辆押运的吉普车,有四名持枪的黑人士兵在车上。 凌渡宇轻轻拉下车尾的开关把手,却不推开。 他还要等待机会。 黄昏时分,天色昏暗,这是对他有利的条件。 耳际传来飞机升降的声若,飞机场已经在望,不禁心焦如焚。 装甲车突然来个急弯,凌渡宇欢呼一声,打开车门整个人跃出,他跃出时反手把门拍上,所以当他一个筋斗滚人路旁的林木时,车门恰好关上。这时后面的吉普车才转入弯路,错过了刚才那一场好戏。 凌渡宇抱着手提行李箱,滚人路旁,一弹站起身子,这时他的左手仍有些微的酸麻感。 鸟脱囚笼,心情的美难以形容。 车声忽地从装甲车驰出的方向传来,凌渡宇心下骇然。难道这么快已发觉自己已逃走? 一辆军用的大货车在弯路转了过来,车内只有一名黑人司机。 凌渡宇大喜,趁货车转弯时速度减慢,一支箭般标出路心,一扑便附在车尾的横栏上。 军用货车转入直路,速度开始增加。 凌渡宇用于拉开车后的大布篷,里面黑压压放满了一包包布袋,却没有人。凌渡宇暗天助我也,跳了进去。 在大货车的篷帐内,凌渡宇感到无限轻松,一摸身后挨着峋布袋,原来都是衣服,一阵阵汗臭传人鼻孔,全是脏衣,比起适才的待遇,这不啻是天堂。 凌渡宇这时身上只有一条内裤,连忙拿起手提箱。电子感应锁安然无恙,敌人仍未有打开手提箱的机会。 凌腰宇揭起箱盖,内里的电脑和其他一切依然故我。凌渡宇取出一套衣服换上,又在夹层处取出一套工具,开始装扮起来,他甚至把眼套上的一块蓝色的镜片,改变了眼睛的颜色,又戴上假发和胡子,不一会便摇身变为一位弯腰弓背、五十多岁的白种老人。 这时车外人声渐密,不一会军车停了下来,凌渡宇往外一看,原来进入了市区,这刻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 凌渡宇觑准时机,在第二盏红绿灯前,跳下车来,混入了街上的人群里。 心中却在苦苦思索那天空姐艾蓉仙给他的字条上的地址。 第三章 巧夺军机 美丽的黑人女空姐艾蓉仙正在从事就寝前的梳洗。 深夜十二时多了。 可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知怎的,那潇洒不凡、风度极佳的中国人的言行举止,不断在心湖上浮现,绽开一个接一个的涟漪,不能自己。 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能穿透铜墙铁壁的锐利眼神,每次都能射入她灵魂的至深处。 他会来找她吗? 艾蓉仙苦笑起来,望向梳妆台前捏皱了的一团纸。那是在他座位旁的废物袋找到的,他可能看也不看便随手掉了。想到这里,心中不忿。自己难道是那么没有吸引力吗?她是整个航空公司公认的美女。 门铃响了起来。 艾蓉仙虽然一身性感睡袍,还是直接走去开门。这是空姐宿舍,整座大厦由一个地下的大门管制,若有外人来访,门卫会先以电话通知,这样的直接按门铃,一定是其他住在宿舍的空姐。 门开处,一个高大的棕发老人立在门外。 艾蓉仙张口便要惊呼,那老者以与他年纪绝对不相称的敏捷身手,闪电扑来,一手搂起她的小蛮腰,另一只丰掩上她娇小的樱唇,后脚轻勾,大门关上。 艾蓉仙惊魂未定,老者在她耳旁轻轻道:“不用怕,是我,百慕达来的魔王。” 艾蓉仙终于认了他出来,惊容渐退。 凌渡宇看着她的神色,满意地松开掩着她小嘴的大手,却不松开搂紧她蛮腰的左手,两人紧贴在一起。 艾蓉仙仔细端详他化了装后的面容,赞叹道:“你是否从化装舞会来的?” 凌渡宇从容不迫地道:“我是贵国的头号通缉犯,不知你信也不信。” 艾蓉仙惊呼道:“你劫了银行吗?” 凌渡宇在她面颊轻吻一下,摇头道:“不!罪行要严重得多。” 艾蓉仙的大眼闪过恐惧的神色,显然想到更可怕的罪行,偏又不敢说出来,试想对方是个杀人狂魔,她的处境便非常危险了。 凌渡宇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他一宝要在短时间内赢取她的信心和帮助。因为此地的外国人极少,即管化了装,公然在街上走动仍然是非常冒险的一回事。艾蓉仙是本地人,可以为他干很多事。 凌渡宇微笑道:“你想错了。” 艾蓉仙泛起不解的神色道:“我想错了。”的确是的,凌渡宇难道有识破别人的思想的能力,否则怎知她是对是错? 凌渡宇淡淡道:“我不单不是杀人犯,还要阻止别人杀人,所以才受到追杀。”缓缓放开了艾蓉仙,走进洗手间内,把化装除去。 他要试探艾蓉仙的反应,故意给她一个逃走的机会。这完全是一种心理战术,假设艾蓉仙不逃走,那表示她对他的说话,至少有八成相信。 艾蓉仙的确在动着逃走的念头,但这男子自有一股正义和可以信赖的气质,令她极感矛盾。 凌渡宇回复本来面目,从洗手间走出来,英气迫人。他双眼神光闪闪,面上神态从容,那有半点被人追捕至无路可逃的感觉。 凌渡宇走到她的身前,目光的的在她身上巡游。 艾蓉仙这才发觉自己的睡衣单薄非常,没有多大蔽体的作用,低头掩饰地道:“‘别人’是指那些人?” 凌渡宇正容道:“是指一切残害人民的苛政。蓉仙!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属于一个秘密的组织,要帮助各地的民主人士推翻暴政……”顿了一顿,诚恳地道:“我需要你的信任。” 看着凌渡宇正气凛然的双眼,艾蓉仙下了一个决定,断然道:“我相信你!” 凌渡宇面上露出个鼓励的笑容道:“首先,不论你在电视或报纸看到什么有关我的事,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恶意中伤。” 艾蓉仙爽快应道:“这个我绝对相信,我的爸爸是最善良的好人,因参加了工会,被人以暴徒之名在街头乱枪射杀了。”眼圈一红。 凌渡宇舒了一口气,艾蓉仙有这样的背景,一切好办。 凌渡宇在沙发坐下,艾蓉仙侧身挨在一旁,这时两人间的气氛融洽得多。 凌渡宇从艾蓉仙手中接过纸和笔,开始写起来。 艾蓉仙看得头也大了;刀、斧、绳、照明灯、水壶、皮靴、袋、衣服、食物,还有无线电遥控模型飞机……应有尽有。 凌渡宇一边写一边道:“你切记不要在同一个地方买这些工具用品,要分散在不同的地点购买,每次买任何一件用品前,先想一个好的理由,即管遭人盘问也可迅速反应。”他绝非过分小心,而是马非少将等一定会留意这一类的店铺。 艾蓉仙讶然道:“你不是真的要去探险吧?” 凌渡宇哂道:“我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艾蓉仙道:“我可以为你提供服务,不过有两个条件。”说完抿起了嘴,神情透着股刁蛮无理的味道。 凌渡宇看得直笑出来,又感到有点不妙,低声下气地道:“小姐!究竟有何条件?” 艾蓉仙道:“第一个条件,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侵犯我,我虽然给你地址,但绝非那类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孩。” 凌渡宇啼笑皆非,想不到这妮子说出这番话来,失笑道:“难道我的脸上凿了色狼这两个宇吗?” 艾蓉仙做然仰起俏面,两眼望天,一副不愁你不答应的神态道:“不要扯开话题,这第一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凌渡宇的男性自尊颇有被伤害的感觉,目光四处乱溜,忽地发觉梳妆台上折皱成一团纸条,心下恍然,艾蓉仙因为不忿自己起先对她的忽视,将地址的宇条随意抛弃,现在有求于她才找上门,故而目下全属报复行为。 想归想,凌渡宇仍感心中有气,断然道:“好!除非是你哀求,否则休想我碰你!” 艾蓉仙闷哼一声,表示毫不介意,继续逍:“第二个条件,就是无论支付么地方,也要带我一道去。” 凌渡宇骇然张口,正要说话。 艾蓉仙霍地站起来,用手势阻止凌渡宇说话,抢着道:“这第二个条件绝对没有转换余地,只要你说个‘不’宇,一切拉倒。我现在给你三分钟时间。” 凌渡宇软倒在沙发上。 这爱看冒险小说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非洲的原始森林,即管是个受过严格森林训练的壮汉亦望而生畏,何况他的目标是连住在原始森林内的上人也望而却步的禁地:黑妖林。 凌渡宇有好气没好气地道:“你道是到公园露营吗?” 艾蓉仙美目闪着奇异的光彩,悠然道:“你要深入原始森林,正是我的梦想,其他的一切我不理了,何况你还会照顾我的安全。”顿了=顿又道:“我忘了告诉你,在干空姐前.找曾加入军队,受过三个月军训。” 凌渡宇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军队?” 艾蓉仙俏面一红,避而不答道:“还有十秒,九秒、八秒……” 凌渡宇及时喝道:“且馒!” 艾蓉仙闭了眼睛,继续数下去:“七秒、六秒、五秒……” 凌渡宇权衡利害,颓然道:“好吧,我答应你/ 艾蓉仙欢呼一声,一把搂着凌渡宇,在他面颊重重吻了一下,开心地道:“这下是我碰你,合法的。” 凌渡宇苫笑起来。 除了这样,他还能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凌渡宇趁艾蓉仙出门搜购物品,化装成中东人的模样,往市中心的电讯局打长途电话,希望能联络上高山鹰。 岂知电话响了良久,竞没有人接听。 这是不可能的,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因为这电话号码直通高山鹰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无线电话,唯一可能,就是他出了事。 凌渡宇向来只对高山鹰一人负责,其他组织内的人全无联系,找不到高山鹰,等于把他和整个组织的联系中断。 这个保密的优良方法,这时成为最大的缺点。 他既为高山鹰担心,也为自己苦恼。 他本想借助组织的力量,从南非人手上救回西森,至此不得不放弃这念头。 他变成孤军作战了。 当一切物品齐集后,艾蓉仙累到不能站起来,她遵照凌渡宇的吩咐,在市内不同的地区购买名单上的物品,马不停蹄,教她怎么吃得消。 她躺在沙发上不断喘气。 凌渡宇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他手提电脑液晶体屏幕上的资料。 艾蓉仙见他望也不望自己这个劳苦功高的人一眼.心中无名火起道:“你知不知道全市部登出了你的相片,电视每半小时便播出阁下的尊容?” 凌渡宇嗯的应了一声,眼光依然望着电脑的显像幕,头也不转过来。 艾蓉仙气得跳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道:“他们说你是个高度危险的人物,擅于易容改装,狡猾如狐,大骗子和满手鲜血的凶徒。” 凌渡宇转过头来,笑道:“那我们更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轰轰烈烈干它个天翻地覆,小姐意下如何?” 艾蓉仙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道:“恐怕我们走出门外不及百步,便要一齐上断头台了。你也不知全市都布满军警,沐能逃命已是天大奇迹,逞论其他。”她坐倒在凌渡宇旁的地毯上。 凌渡宇看着她绝望的面容,黑肤闪亮晶莹,真想慰劳地吻她一下,可是又记起不得侵犯的条款,柔声问道:“你是否有法国人的血统?” 艾蓉仙低声道:“我母亲是纯正的法国人。”眼眶有点湿润。 凌渡宇暗忖那可能是一段缠绵排测的黑白之恋,不想触动她这方面的感情,话题一转道:“不如你收回成命,让我一个人去吧。来日我答应回来找你,告诉你整个历程。” 艾蓉仙抬起俏脸,眼中射出灼热的感情,坚决地摇头道:“不!我要跟着你。”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蓉仙!我已有了个很好的女朋友。” 艾蓉仙浑身一震,很快便回复平静,道:“那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爱上你吗?我只是要真真正正经历一个危险的旅程,胜似结婚生子,平凡度过一生。” 凌渡宇知道劝之无用。叹了一口气道:“让我告诉你我们的第一步行动。” 艾蓉仙勉力振作,用心聆听。 凌渡宇手指灵活地在电脑地键盘上跳动,电脑显像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形图。 凌渡宇指着有飞机标志的地点淡淡说道:“这军用机场在市区边缘,我要在这里盗取一架飞机。” 艾蓉仙骇然抬头。 一时不能相信凌渡宇的说话。 凌渡宇驾着小货车,在街道上蜗牛般行走,这是通往市郊西北部的唯一公路,前面设了关卡,检查所有这个方向驶出的车辆。 这时即管最熟悉凌渡宇的人,亦一定不能把他认出来。只会以为是位道地的刚果人。凌渡宇凭着精制的肉胶布和人造肌肉,把整个面形和肤色改变,甚至露在身体外的部分,也凭一种黏贴的薄膜,改变了肤色。 艾蓉仙坐在他身边,一身农妇装扮,画上还有油污。掩盖了她夺人的美色,唯妙唯肖。 机场在市郊的西部,不幸这也是通往目标黑妖林的唯一通道,检查最严的地方。 货车后放了几条大肥猪,臭气熏天,猪槽底藏着他们所有的远行用品和工具。这是凌渡宇仓猝间预备的最佳掩饰了。 这是刚果人民共和国的首府布拉萨,人口约五十万,是当地政治交通中心。 差不多轮候了半个小时,才进入关卡。 必卡前除了荷枪的士兵外,还有几名白人站在路旁。 一见这几个人,凌渡宇整个心悬在半空。其中一个赫然是那连拿上校,另外一个面目阴森,矮壮强磺,面容冷硬如岩石的四十多岁男子,不问可知是名震非洲的凶人:马非少将。 凌渡宇决心行险取胜,伸头出窗外,向着正朝他走来的黑人军官大嚷道“喂!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是以班图语叫出来。刚果包括了百多个不同的种族、官方语言虽是法语,但班图语、苏丹语等多种不同的语言,也在不同的地区流行。 众人的目光,包括连拿上校和马非少将那凌厉怕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他身上。 黑人军官面色一沉,喝道:“闭上你的臭口。” 凌渡宇装作畏惧地缩回车内,刚巧看到艾蓉仙惊得煞白的俏面。 有几名士兵走到车后,仔细地观察起来。 黑人军官道:“你的证件和行车证。” 凌渡宇见马非少将等没有走近来。心中稍安,在怀内掏出证件。他以往在非洲干颠覆活动时,曾为自己做了十多个假证件,每个证件上的样貌都不大相同,这时派上用场。 黑人军官一边查看他的证件,一边道:“额尔图先生,你去那里?” 凌渡宇答道:“送货往卡得的南日农场。”那是市郊的西南部,并不是通往黑妖林方向的路途。 黑人军官面容一松,把证件交回他,大声道:“是卡得。” 立时有士兵在他窗前贴上一张黄色的标记。 凌渡宇大叫好险,任何人若要在目的地上说谎话,便会坠入对方的陷饼。假设他们试图闯上通往黑妖林的公路,将因标记不对而遭稍后的关卡拦截。当然,假设他们直认是往黑妖林的方向,恐怕他和他的小货车,均将会遭受到逐寸搜查的厄运。 马非少将等果然在听到他的目的地只是卡得,立时把注意力移往其他车辆。谁想到他要去“乘飞机”。 在黑人军官扬手下,凌渡宇的小货车驶出关卡,离开枪嘴的威胁。 艾蓉仙吓得噤口不能言,幸好油污在掩盖美色之余,同时掩去惊容。 凌渡宇却在想,这样看来,敌方也应知道他的目的地是黑妖林,既然他们知道军火坠下的地点,为何不早一步赶去,反而在这里大张旗鼓搜索自己?疑问重重。 一路上还遇上几个关卡,都是略一查问和检查军头的标记便放行。 三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军用机场三里外的一个小树林内。 凌渡宇将车尾的肥猪全打了麻*醉药,又把货车隐蔽好,这才取出笨重的大背囊,和艾蓉仙穿人树林,向机场进发。 走了约一小时,终于到达密林的尽头,军用飞机场便在密林外。 现在是下午六时多,非洲日长夜短,还有个多小时大色才黑下来。 两人趁机休息一番。 艾蓉仙忧虑地望向机场,高及二十尺的铁丝网分内外两层,网上分布着高压电流的电掣,两层网间相距二十多码,不时看到军士和巡逻的军犬,间中又有装满士兵的吉普车来回巡梭。军事重地,戒备森严。 机场右后方有座三层高三合土筑成的指挥塔,指挥塔旁是庞大的机库,超过三十名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跑道在指挥塔前一直伸展出去,这时跑道上停着三架美国制的军用运输机,工作人员给它们加油。 远方有一排排的军营,零星地停泊着几架军机,这样的声势,怎不教艾蓉仙心胆惧寒。 凌渡宇一边在行囊中取出各式各样的物品,包括那架遥控的模型飞机,一边从容自若地笑道:“小姐,如果要临阵退缩,未为晚也。” 艾蓉仙咬牙道:“休想!”她已向公司取了一个月大假,不想临时打消“度假大计”。 凌渡宇正容道:“这不是斗气的时刻,偷飞机只是危险的开始,黑妖林内危机四伏,防不胜防,比这些如狼似虎的军兵,还要危险十倍。”顿了一顿,指着分布机场内四个高起的哨站,道:“一到晚上,这些哨站以探射灯扫射每一个角落,我照顾自己还可以,加上你便危险得多了。” 艾蓉仙沉吟了片刻,道:“我不管,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他成功地瞒骗了警卫森严的关卡,使她对他信心大增。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今晚机场会举行每星期一次的晚间飞行练习。我们要在机师上机前,夺取停在起飞位置的战机,切记要紧跟着我。” 艾蓉仙讶异道:“你怎么对机场的活动这么清楚?” 凌渡宇拍拍行囊内的手提电脑,道:“情报是两军对敌的头等大事,这电脑内有一切关于这机场的资料,包括电源、装备甚至兵员的分布。” 凌渡宇又取出几个长条形的物体道:“这是爆雾器。”同时指导艾蓉仙使用的方法。 日落西山。 天色渐黑。 凌渡宇看看手表,道:“这是晚膳的时刻,四十五分钟后机师登机。”一边说,一边带上一个能在黑暗视物的红外光镜,爬出密林外。 艾蓉讪心脏狂跳,望着凌渡宇消失在密林的左远方。 等待确不好受,在艾蓉仙几乎后悔此行时,凌渡宇又走回来。 凌渡宇浑身湿透,像干完出卖劳力的苦工般。” 艾蓉仙正在说话。 凌渡宇道:“没在时间了,跟我来。”拿起行囊,往机场的方向爬去。 艾蓉仙咬紧牙根,略一迟疑紧跟而去。 天色全黑。 这是个没有月色的漆黑晚上。 机场的哨站台上亮起探射灯,例行地向四方照射。这是和平时期,没有人想到竟然有凌渡宇这样胆大包大的人。 凌渡宇正要攻其无备,刚果政府为虎作伥,陷害于他,何需客气。 一路两人行行停停,凌渡宇老练地避过探射灯的耳目,来到铁丝网前三十码的地方。 凌渡宇挥手示意,艾蓉讪急忙把防毒气的面罩戴上,把眼鼻口同时遮盖起来,凌渡宇也把面罩戴上,却只掩盖了口鼻,眼上仍戴着红外光黑暗视物镜。这镜他只有一副,不像防毒面具那样易于购买,只好由他专用了,艾蓉仙看不清楚形势的凶险,可能会更好一点。 凌渡宇看手表,时间的掌握是否得当,对整个行动有决定性的影响。 凌渡宇拿出模型飞机,按动遥控器小飞机向前开出。冲上天空。 模型飞机的马达经过凌渡宇的改良,在黑夜里不动色地飞行,越过二十尺的高压铁网,向远在跑道尽端那三层的控制塔飞去,上面运载了凌渡宇精心布置的礼物,烈性炸药燃烧弹和烟雾弹,这些年来他们组织研制出很多这类精巧但威力强大的武器。 凌渡宇不断调节眼上的红外线物器,这是有望远镜的功能,兼之他在模型机身涂上只有在红外光下才看见的反光漆液,使他清楚看到小飞机优美地划了一道弧线,飞迸了建筑物的底层内,根据资料,那是后备发电机和电路电表房的重地,任何损毁,都可引致整个飞机场的操作瘫痪下来。 “隆”一声轰响,指挥塔的底层产生强烈的白光,跟着火舌从窗户中吐出来,玻璃和砖石爆上半天。 同一时间,一股黑烟从爆炸处向四周扩散,迅速弥温整个控制塔四周的空间。 警钟大呜。 人声沸腾。 还夹杂着呛咳声和狗只的狂吠鸣叫。烟雾弹有强烈的催泪作用。 机场的灯光倏地熄灭。一时间天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凌渡宇背着背囊,一手拉起艾蓉仙的玉手,低喝一声走,向铁网冲去。 艾蓉仙给他拖得一高一低,来到铁网前。 凌渡宇取出雷射切割器,在蓝色的光束下,织成铁网的铁条不断熔解。 狈吠声传来。 凌渡宇喝道:“掷雾弹。” 艾蓉仙一捏雾器,液烈的烟雾摹地炸开,笼罩了三十多码内的空间。她不像凌渡宇借红外光镜之助视物,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但她知道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铁网露出个大洞,他先助艾蓉仙穿过去,才急步穿越,来到第二道铁网前。 强光在远方亮起。凌渡宇知道敌人亮看了车头灯,开始搜索,幸好他早有引开敌人的注意力的准备。 “轰!” 机场另一边爆起强烈火光,一股浓烟冲天腾起,恰在上风,催泪雾直向机场吹来。那便是凌渡宇早先的布置了,一时吸引了机场的守卫。 在漆黑中车辆的车头灯四处乱扫,场面混乱之极。 凌渡宇那敢拖延,一边命艾蓉仙继续放雾,另一方面重施故技,穿越了第二道铁网,直向跑道上的运输机驰去。 敌人在极大的慌乱里。 一百码、九十码…… 凌艾两人向飞机狂奔。 指挥塔的火蔓延及爆炸的物品,又发生了震耳欲聋的一连串爆炸,火光在浓雾中不断闪灭。 催泪的气体弥温机场的尽端,那是敌人集中的地方。 两人终于奔至运输机下。 左方有人喝道:“什么人?” 一辆吉普车蓦地出现,车头灯的强光使他们什么看不见。 凌渡宇一把将艾蓉仙推倒地上,右手一挥,爆雾弹在吉普车上空爆开,浓烟刹那间把整辆车吞噬。 呛咳和机枪声大作,可惜全部失去准头,吉普车在失控下向一旁冲了开去。 凌渡宇一把拉起艾蓉仙,来不及察看她的情形,打开机门,把她塞了上去,跟着一跃而上,迅速开动飞机。 运输机在跑道移动,缓缓开出,速度不断增加,很快将嘈吵声抛在耳后。 运输机呼的一声冲上半空。 凌渡宇熟练地调较控制板上密麻麻的按扭。 艾蓉仙不断喘气,惊魂未定。 运输机低飞回旋,向另一个方向灵活地飞去,凌渡宇淡淡笑道:“艾小姐,滋味如何?” 艾蓉仙如在梦中,她不能相信他们竟然真能夺到一架运输机。 凌渡宇俯视机下迅速倒退的大陆,心中感慨万千,离开了两年多的这一块神秘的土地,又在脚底之下。这个庞大的陆地,北宽南窄,总面积达三千零二十万平方公里,比三个美国的领土加起来还大。原始森林集中在非洲中部的刚果盆地,横跨刚果、扎伊尔、坦桑尼亚几个国家。 原始森林区占据了南纬四度和北纬四度之间的整个面积,地形起伏,达九十万平方公里,除了少量被誉为森林种族的俾格米人外,人口几乎等如零。 黑妖林位于原始大森林的正中央、盆地的最低点,那可能是一个死火山的出口,树林特别繁茂,即管在森林生活的俾格米人,也从不敢深入这个林区,认为没有人能活生生走入去,又活生生走出来。 穿流过这个广大的森林区的是举世闻名的刚果河,长度约为四千七百公里,以流量来说,是世界上第二大的河流。 这确是令人又爱又怕的自然环境。 艾蓉仙问道:“你为什么飞得这么低?”飞机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 凌渡宇答道:“不一会我们要飞人扎伊尔的国境,我要瞒过他们的雷达网。” 艾蓉仙恍然,这人事事谋定后动,什么也一早计划好,比起来自己像头傻鸟。 凌渡宇递给她一张地图。上面画上红线,显示飞机的航线。他们虽然飞入了扎伊尔的国境,却是贴着刚果边界飞行,由南向北,斜斜飞入非洲的中部,终点是个大草原,位置在原始森林的南面。 凌渡宇指着终点道:“我曾经到过这个大草原,知道一个降落的地点,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个多小时才到。” 一股劳累令艾蓉仙闭上美目,心中有一种出奇的平静和满足,终于,她自己本身再不是小说探险故事的局外人、旁观者,而是不折不扣的女主角。 飞机剧烈地颤动。 艾蓉仙醒了过来,当了多年空姐,她知道是遇上急剧的气流。 张目一看,凌渡宇戴上那个奇形怪状的红外光夜视镜,全神贯注地望向前方,飞机向下俯冲,控制板上显示飞机的滑轮伸了出来,机翼钢板的角度亦调较至降落的位置。 飞机被气流向上抛起几次,终于冲过气流,向下面黑压压的大地俯冲。 她从未试过在非跑道的地方降落,更未想过会在没有指示灯,甚至连半点灯火也没有的地方降落。 这时她才发觉凌渡宇帮她系上了安全带,一阵温暖,不由又想起他已有亲密的女朋友。 连续几下剧震,艾蓉仙整个人给抛起,又给安全带扯了回来,整颗心要跳出来一样。 飞机向前急冲。 机翼的减速伞胀开,缓缓停了下来。 艾蓉仙劫后余生地张开眼睛,恰好迎上凌渡宇的目光。 凌渡宇露出了个充满男性阳刚之美的笑容道:“欢迎到非洲的原始大森林。” 第四章 森林之旅 凌渡宇两人旅程的第一夜在运输机空敞的舱内度过。 凌渡宇谨守“不准侵犯条约”,走到一角盘膝静坐,这是他恢复疲劳的方法,每逢在危机四伏的非常时期,偷点时间打坐入静,可像常人有充足睡眠般精神饱满。 艾蓉仙搂着在舱内找到的薄毡,蟋伏在远远的另一角,开始时还借微弱的月色,好奇地瞪着大眼睛,打量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的凌渡宇,但是凌渡宇那悠长而有节奏的深呼吸,对她起着催眠的作用,日间紧张劳累,形成不可抗拒的睡意,眼皮千斤重担般压下,不多时她便甜甜进入梦乡。 天地充盈着各种异声,虫鸣鸟叫,不时夹杂着动物远近不同距离的嘶叫,充满了原始热带林区的情调。 凌渡宇出奇地松弛,精气神逐渐凝炼。慢漫地,他的注意力由外在的世界,移往内心的世界,移往里面无穷无尽的“内太空”。 在至静至极里,他内在的世界不断延伸。 就在这刻.他忽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就像给浸迸温暖的海水里,全身泛起暖洋洋的感觉。 那是生命的海洋,充满勃勃的生机。 生命来自机舱之外广阔无边的原野。 凌渡宇全身一震,从至纯至静的精神灵觉中扎醒过来。 他睁大双目。机舱依然故我,那种感觉已消失无踪。 凌渡宇心神震动,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荒野静坐冥想,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静默片刻后,又再静坐,这一次没有那种接触到一个生命汪洋的感觉,很快神思飞越,进入一种极度醒觉却又最松弛的冥想,观空不空、存而不想的精神境界。 漫漫长夜在弹指间飞逝。 第二天清早,艾蓉仙给一些奇怪的声音吵醒。睁目一看,在另一端的凌渡宇人已不在。她一时还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茫然地坐起身来,曙光从机舱的侧窗透人,外边传人鸟兽的叫声,才想起已抵达原始大森林的边缘。 凌渡宇从舱尾钻了出来,一副忙得昏天昏地的样子。刚才的异声是他一手弄出来的。 艾蓉仙呼道:“你在于什么?” 凌渡宇在舱内捡了支铁条,又再钻了回去,声音传出来道:“我在拆飞机。” 艾蓉仙吓了一跳,立时清醒了一大半。糊里糊涂的另外一小半正不知应否钻进机尾,一看个中玄虚,凌渡宇爬了出来,左右手各提着两挺自动步枪,兴高彩烈地道:“我们的运数认真不错,尾舱内有几套完整的装备……”跟着扬起手持的武器道:“看,这是美国制的m16a1小口径自动步枪,口径只有七毫米,重量是三点八二公斤,却有惊人的火力持续能力,可以携带二千三百发小口径子弹,后座力又小,控制容易,大大提高了连续射击的精度。而且初速高,弹道低伸,威力很大。” 听着凌渡宇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动步枪的好处,艾蓉仙虹爸却有点不自然,喃喃道:“你不是要我拿一挺吧?” 凌渡宇愕然道:“女士兵,当有一挺是你的。” 艾蓉仙不知为什么,呆了起来。 凌渡宇以为她仍未睡醒,丝毫不觉她的异样,端详着清晨下的俏面,叹了一口气道:“唉!假若不是你立约要我不许碰你,现在先来亲嘴问安,人生是多么美满。” 艾蓉仙回过神来,露出甜美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在黑肤衬托下分外耀目,把手高举头上,长伸懒腰,故意强调身上动人的曲线,懒洋洋地道:“这个约定正是针对你这类满脑子邪念的人……”说到这里,媚眼瞟向凌渡宇,道:“不过!合约的大原则虽已底定,细节和个别的情形仍有可斟酌的余地,那要看你往后的态度如何了。” 凌渡宇把自动步枪卸下,把臂笑咪咪看着她,道:“求我接触你的身体吧。” 艾蓉仙做然仰起俏面,蹲低娇躯,先把双手攀住舱口边沿,轻轻跳下,分两次矫健地跳到草地上。 凌腰宇颓然道:,“想不到你也有少许功夫。” 艾蓉仙洋洋得意道:“当然,你认为只有中国人才懂功夫吗?” 红红的太阳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升起,迫人的热能开始施威,远处动物联群结队在活动,大自然一片生机。 机旁放了一大堆东西,看来凌渡宇忙了好一会。 凌渡宇整理行装,一边道:“我取了两套装备,除自动步枪外,还有两支曲尺、足够的弹药、两顶钢盔、药箱、避弹衣………” 艾蓉仙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多东西,两个人怎么拿? 凌渡宇不理那么多,将一个大背囊放在她的背上,又分给她一把开路的三尺军刀、一支曲尺、一挺自动步枪。 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安慰道:“没有一只牛生出来便懂耕田,只有通过训练,才会学懂做牛之道。” 艾蓉仙气得出不了声,游目四顾,好奇地道:“森林在那里?” 长及腰间的野草无边无际,那有半点原始野林的踪影。 凌渡宇身上背着的东西比她起码多上三倍,甚至连降落伞也取了一个来,神情却是从容自若,好像他才是非洲出生的土人,看了看指南针,指着东北方草原与天空连接的地方,道:“我们走到今天下午,便可以见到森林在东北方的远处,再有一大路程,明天黄昏,将会进入稀疏林本区,那是森林的边缘。 艾蓉仙一听要走上两天,才只能抵达林区的边沿地带。叫了一声我的天,还未及说话,凌渡宇大步踏出,她连忙急步跟上。 途中休息了多次,艾蓉仙依然频频叫苦,虽然她往日的生活里,也有大量的运动,但这样行军式的赶路,背上又有近五十磅的重担,教她怎吃得消。 一路上遇上了各式各样的动物鸟兽,联群结队出没的野牛群、羚羊群、野象、长颈鹿、零星的猛兽,它们在草原上各适其适,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内。 凌渡宇两人在它们间穿绕避道而行,它们除了冷冷注视外,再没对他们有进一步行动,凌渡宇解释说,一般的动物除非在非常饥饿或没有猎杀对象的情况下,否则绝少攻击像人那类罕有出现的目标。 当日近黄昏时,几只野狼追摄着他们,给凌渡宇向大放了数枪驱散了,枪声引起了短暂的骚动,整群以百千计的鸟儿振翼高飞,把天空也遮盖起来,好一会草原才回复早先的安详。 当夜两人在一块石后生起篝火,竖立了营帐。 艾蓉仙辛劳一日,倒头一睡至天明,醒来见凌渡宇背着自动步枪,守在营外,心中意不去,柔声问道:“为什么不唤醒我轮更守夜?” 凌渡宇精神奕奕笑道:“不用担心,我只要团目养神,就可以进入比睡眠更深入的休息状态,所以不须像常人般睡眠,轮更守夜实在不必。” 艾蓉仙不信地审神凌渡宇的眼白,不见红丝,心下大奇。 凌渡宇拍拍她的肩头,道:“脚还痛吗?” 艾蓉仙低垂俏脸,轻声道:“那还好!只是肩膊的肌肉有点痛。”跟着抬起头道,“我知道你今次是去黑妖林找一批失去的军火,但是那天在飞机上你却在看有关百慕达大三角的书籍,这两者有什么关连?” 看着艾蓉仙闪着好奇的美目,凌渡宇把她拉下坐在身旁,草原向四周无限地伸展,远处有一群大雁,在地平处溅飞掠过,清晨新鲜的空气令人精神大振。 凌渡宇想了想,答道:“你听过‘平面的无限’和‘立体的无限’这个哲学观念没有?” 艾蓉仙茫然地摇头。 凌渡宇道:“‘平面的无限’很易了解,那就是指在我们这宇宙中,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没有边际,也没有尽头,无论时空上都是无始无终。” 艾蓉仙表示明白地点头,事实上当她每次在飞机的窗望往无边无际的垦空,那种“无限”的感觉都强烈地涌上心头。 我们的太阳,只是银河系以千百万计的恒垦其中一颗,而银河系只是盈千上万可探测到的星系其中一个。宇宙的大小,不独在我们探测能力极尽外,也在我们想像力的极尽外,我们对宇宙的认识,就像在一个元边无际的大平原上,点亮了一支蜡烛,微弱有限的烛光外,尽是无知的黑暗。 “平面的无限”已是那样地使人废然若失,有心无力;什么才是“立体的无限”? 凌渡宇道:“我们的宇宙,是一个无限单元,在这个单元之上或下,或以某一种形式,存在了其他无数无限的单元,那就是‘立体的无限’了。这假设我们所处身的宇宙。只是一个层次,还有无限其他的层次,完全在我们知感之外。” 艾蓉仙皱起了眉头,显然给这抽象的观念弄糊涂了。 凌渡宇继续解释道:“那就是说,和我们这宇宙空间同时存在的,还有其他无穷无尽的宇宙和空间,它们每一个都有不同的结构和物质,在一般情形下绝没有跨越的可能,等于无数密封的石室,虽然只在隔邻,却全无可供来往的通道。” 艾蓉仙在理性上可以接受这个说法,但却很雄把这意念和眼前的现实连系在一起,驳辩道:“这完全是空泛的理论,可能这宇宙已是一切,并不存在其他的空间,起码现代科学是这样认为。” 凌渡宇笑道:“是的,直到一九一六年,人们也是这样认为。但该年爱因斯坦提出了广义相对论,使对宇宙的认识进入了新的纪元,到了一九六三年,一个最爆炸性的新意念上场,那代表了宇宙中最狂暴和最极端化的一种现象,我们却给它起了一个最简单、最平凡、最安静的名宇,那就是‘黑洞’。” 看着艾茗仙全神费注的模样,凌渡宇笑了起来艾蓉仙不依地道:“求求你不要卖关子,快点说。” 凌渡宇从容不迫地分析道:“要明白什么是黑洞,先要说一说恒星的命运。我们的太阳就是一粒中等的恒星,会发出光和热。”顿了一顿续道:“首先让我们比较太阳系内的行星,和太阳最主要的分别:就是他们的体积。十一个地球并肩排在一起,才能从木星的一端排到另一端,但木星这太阳系内最大的行垦,却要十个并肩排在一起,才相当于太阳的宽度。木星因为密度比地球小得多,所以质量才是地球的三百一十六点九倍,而太阳的质量却是木星的一千零四十九倍。这种大小的分别,决定了行星和恒星间的分别。 艾蓉仙奇道:“大和小为什么会产生分别?” 凌渡宇道:“物体愈大,它产生的万有引力,二种向心的所谓地心吸引力也愈大。在体积细小的行星如地球上,引力向内的位力虽然引起了原子的压缩,力量却是非常微弱,物质本身产生的电磁力,足可以把这种向内塌缩的力量抵销,保持地球在一种平衡稳寇的状态下。可是在体积大的太阳上,这种向心引力的拉力便大得多,原子抵抗压缩的力量不再能够抵销它,于是原子就被压缩,引爆了核反应,这就成了一颗恒星,也就是我们的太阳,因核聚变而产生了光和热。” 说到这里,凌渡宇站起身来。 艾蓉仙急道:“你不说完黑洞,我是不会走的。” 凌渡宇失笑道:“六时半了,我们一定要起程,这草原全无遮掩的地方,敌人只要派出直升机,即可以轻而易举把我们手到擒来,所以我们一定要尽早进入林区,他们要找到我们便困难得多。 艾蓉仙知他有道理,站起身来哀求道:“那么一边走,一边说,好吗?”这女子的好奇心大得惊人。 无论如何,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 两人又在草原上前进。 凌渡宇边走边道:“所以像我们地球那样的行星,基本上是处于静止的稳寇状态:引力的拉力和电磁力场的推力之间的平衡是一种永久的平衡。所以假设没有外来的干扰,它会保持那种状态,那种物理的结构,直到永远。” 艾蓉仙一边走,一边咀嚼凌渡宇的说话,宇宙奇妙动人。 凌渡宇整理一番脑内的思想,续道:“恒星也处在一种平衡的状态下,不过那是一种动态的稳定状态,因为要保持平衡,内部就要不断变化,太阳每秒钟内把六千亿公斤的氢,聚变为五千九五十八亿公斤的氦。这消耗的速度虽然大得难以想像,但氢已经在太阳的核炉里消耗了近五十亿年,据科学家估计,还可以继续再烧五十亿至八十亿年。那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形呢? “那会有几种可能性:它会经红巨星、白矮星的阶段,退化为黑短星,一种死去的大体,一种用尽了燃料,不会发出任何光和热的物体,又或成为了压缩至超密度的中子星。 “但当那塌缩的恒垦,其质量是太阳的三点二倍时,它的塌缩就不会停留在白矮垦、黑矮垦,又或中子垦的阶段,而是一直无穷无尽地塌缩下去,最后!次缩至体积成为零的地步,但那仍不是代表停止,那种收缩的力量,将会元休无止地进行下去,任何物体,包括光在内,一落到这么一个塌缩的天体上去,它便永远也不会再有逃出的机会。在广阔无边的宇宙空间内,这种天体就会造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艾蓉仙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太阳的火毒蒸。发着整个草垦原,她仍然有冰冷的感觉,间道:“那科学家真的发现了黑洞没有?” 凌渡宇道:“黑洞是看不见的,只有根据宇宙问的射线种种旁敲侧击的方法,发现了半人马座调一和武仙座调一1区,都极有可能存在这奇异的深洞。这便像一个杀人凶手,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到他行凶,但通过种种客观的环境证供,把他绳之于法,黑洞的存在也是如此。” 艾蓉仙道:“黑洞和你所说‘立体的无限’有什么关系?和百慕达大三角有什么关系?更不用说我们的目的地黑妖林了?” 看见她兴奋发亮的俏脸,凌渡宇笑道:“既然黑洞被称为一个‘洞’,那么洞后是什么东西?” 艾蓉仙二愕,忽然兴奋地叫出来道:“我明白了,那就是通往另一个层次,另一个宇宙的捷径。” 凌渡宇正容道:“我的构想很简单,就是当这宇宙内产生出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时,就可以有足够的能量,穿越到另一个宇宙去,恒垦永无休止的塌缩,正提供了这一类绝无仅有的条件。” 艾蓉仙神思飞越,驰想着黑洞形成那通往另一宇宙的缺口。 凌渡宇道:“我们中国有一个存在了数千年的理论,叫“物物一太极”,这就是说,最大的是一个太极,最小的也是一个太极,事无大小,原理和物性始终如一,例如阴阳,有正必有反,有阴必有阳,人分阴阳,电分阴阳,连分子内也有正负,所以有正的宇宙,自然也应该有反的宇宙,在大的层面上,九大行星绕着太阳连转,整个银河系也在运。引在小的层面上,电子绕着原子核在运转,以此推论,宇宙有大的黑洞,地球上或分子原子内,也应有小的黑洞,甚至人类心灵的大海内,也应有黑洞的存在。”跟着面上现出困扰的神色,道:“问题是有没有那种无休无止的足够能量,形成这通往另一宇宙的捷径。” 艾蓉仙道:“那么说,便应该有白洞。” 凌渡宇赞许道:“那将是往另一宇宙的出口。我时常都在想,像百慕达那奇异的现象,会否是地球突然发出了这样一股力量,贯穿了宇宙和宇宙间的阻隔。”跟着又烦困地道:“地球那处可发生这种无穷无尽的力量?” 艾蓉仙顺口答道:“生命的力量不正是无穷无尽吗?” 凌渡宇霍地停下脚步,两眼射出凌厉的光芒,盯着艾蓉仙,艾蓉仙明知这时他视而不见,仍是心中发毛,抗议道:“不要那样望着我。” 凌渡宇收回目光,心中却给艾蓉仙这句说话掀起了滔天巨浪。 的而且确,地球和太阳系其他行星最不同的地方,就是有生命的存在,虽然生命此起彼落,却无休无止地延伸下去,一种生命的形式没落了,便进化到另一种生命的形式,这不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吗? 生命究竟是什么? 当日黄昏,两人终于进入了原始森林的边沿区,树木开始茂密起来,其中的“德拉色纳”树,高达四十尺以上,树干通直,树皮呈储白色,叶子形状如剑。凌渡宇特别留意它的原因,是因为这被誉为“砍不死”的树,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即管被砍倒后,它的根部还会重新长出时来。假设把砍倒的树干锯成小捧,放上三,五个月后,再把它埋在土里或插在水中,只需十几天嫩芽就会从木棒的顶端茁长出来。 生命的力量令人惊异,说起来,人的生命无论在时间和持续力上,比起植物来是脆弱得可怜。” 为什么同是生命,却有这种区别? 人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有何不同? 这问题不断困扰着凌渡宇,艾蓉仙一句说话,使凌渡宇思想开阔了一个新的天地。 途中凌渡宇打了一只野鸭,艾蓉仙负起烧烤的责任,凌渡宇则走进林木的深处,不知干什么。 不一会凌渡宇回来,手上抓着一大把肥厚呈花色的树叶,也不知是什么植物。 凌渡宇从行囊取出一个铁盆,把树叶用力扭,树叶在扭榨下,滴出奶白色的汁液来,注满了小半盆,向艾蓉仙道:“小姐,请脱下靴袜。” 艾蓉仙呆了一呆,这军靴和长袜是凌渡宇千叮万嘱要穿上的物品,据他说可避去蛇虫的侵袭,闻多下仍顺从地脱了下来,奇怪问道:“干什么?” 凌渡宇指着她又红又肿的纤足,道:“这汁液有舒筋活络和消除肿痛的妙用,是你目下的救星。”一边把汁液涂在她苦不堪言的脚上,又为她按摩小腿。 一种清凉入骨的感觉,随着凌渡宇的按摩,深深地传入近乎麻木的双足神经去。艾蓉仙舒服得呻吟起来,道:“请你再给我采它一大把,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把它们背在背上,走到宇宙的尽头,甚至通过黑洞,走往另一个世界去,懊:它们叫什么名宇?” 凌渡宇道:“阿达里斯,意思是疲累者之神,这是俾格米人给它起的名宇。” 艾蓉仙心中默念,这是个多么美的名宇,忽地发觉凌渡宇眉头深锁,苦苦思索,自从今早谈及黑洞以来,他时常都是这副表情。 艾蓉仙轻呼一声,叫道:“你想什么?” 凌渡宇默然不语,好一会才道:“我想起一个数千年来便存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超脱生老病死,成仙成佛,在西方的宗教来说,便是进入天堂福地。” “你今天的说话引起我思想上很大的震撼,无论古今中外,每一个宗教,从日常的善行、虔诚的信仰以至苦行、冥想、修炼,都强调把精神的力量不断提高,这可能表示精神力量可在某一刹那,跨越了宇宙和宇宙间的界限,使人能以某一形式,通往另一些宇宙去,这是否就是道家所说的成道、佛家所说的成佛、基督所说的升天。” “而且最特别是一点,无论那一种宗教,大多数强调禁欲,这世界还有什么东西,比‘性能力’更代表生命的力量。道家在这方面更是清楚明白,整个成仙成道的捷径,正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用现代的术语说,就是把‘性’的力量,转化为精神的力量,这是否说,人类进入另外的宇宙的唯一方法,就是利用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开拓出一个人为的黑洞,逃离现在的空间。所以历史上虽有无数的记载,说有人白日飞升,有人成仙成佛,但却从没有人回来告诉我他们成功了。因为他们已到了另一个宇宙的层次内。 艾蓉仙目瞪口呆,不知怎样回答他, 凌渡宇续道:“西藏密宗所说的田妇双修,其实是另一种形式去修炼和发挥生命的力量、性的力量,中国道家所说的‘性命双修’,正是性的力量和精神力量的结合。” 性的力量可以使新生命诞生,也可能使人超脱这宇宙的局限。 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人这两个沉醉在生命之谜内的人,艾蓉仙整个人弹了起来,惨叫一声道:“糟了!”急急赶去抢救那烤焦了的鸭子。解情况第二天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树木已茂密非常,很多时须用军刀开路,使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树木参天,阳光一柬一束从树顶枝叶稀疏处洒射下来,如在梦中。 两人一边走,凌渡宇一边向她介绍各种特别的植物,例如奇怪的“握手花”,一摸花朵,花瓣便合起来,把你的手“握”着;其他如吃了会令大犀牛也人睡的木菊花;能在瓣叶的针孔分泌香脑油,使人酝酿欲醉的“醉草”;有着向日葵一样的向阳性,不过因为在赤道以南,太阳总在北方向它照射,故此花朵总是指向北方的“哈斯盟斯”花,都令艾蓉仙眼界大开,忘记了双脚的疲累。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个林间的空地扎营。 凌渡宇的面色有点苍白,默默地设立住宿的营帐。 艾蓉仙趁个机会,温柔地问道:“你不舒服吗?” 凌渡宇摇摇头道:“不!我没事。” 艾蓉仙道:“不!你一定有心事,是不是我开罪了你?” 凌渡宇拉起她柔软的玉手,安慰道:“不用多心,问题不在你那里,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一踏进了这原始森林后,便像每一刻都在某一种监视下,使我心神困惑。” 艾蓉仙俏面煞白,呆道:“那怎么办,是不是猎头族?” 凌渡宇失笑道:“不是!没有人可以监视我而不被我觉察。”跟着向四方搜视,好一会才道:“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那种监视来自每一株树、每一个花朵、每一条小草。我再也不能以从前的眼光去对待它们,奇怪!为什么往日在树林内我从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是那样真实和强烈。” 艾蓉仙打了个寒战,压低声音道:“难道是树林的精灵,藏在植物内监视我们?” 凌渡宇不想令艾蓉仙太过惊怕,话题一转道:“明天午后我们会抵达刚果河的支流,深入蛮荒的探险大业亦将展开。” 艾蓉仙欢呼道:“刚果河!我可以洗澡吗?”她是个很易快乐的人。 凌渡宇断然拒绝道:“不可以!” 艾蓉仙失望地望着他,她已四天没有沐浴了,这几天在酷热下步行,几乎未停过出汗。 凌渡宇泛起促挟的笑容道:“裸泳却仍是可以的。” 艾蓉仙松了一口气道:“我不怕你看,但请凌先生谨守合约,眼看手勿动。”凌渡宇为之气结,不过他确是一诺千金的好汉,只好从另一个角度展开反击,收复失地,悠悠道:“明天我们进一步切进原始森林的心脏地带,毒蛇毒虫猛兽出没无常,甚至水内也有大量对人体有害的微生物,你一定要完全遵照本人的指令、手势、甚至眼色行事。否则各类疾病:例如丝虫病。皮肤病、黄热病。甲状脉肿瘤、赤痢。住德虫病。脑脊髓膜炎等,任何一种也够你消受。”他一口气把在非洲最流行的病毒全部说出来,吓得艾蓉仙目瞪口呆。 艾蓉仙乌溜溜的一对大眼珠转了几转,终于醒悟到这人不安好心,媚声道:“谨遵圣旨,你叫我脱衣,我绝不会把衣服穿在身上,那样好吗?”对付凌暖宇,她诱人的美色是唯一奏效的武器。 凌渡宇双眼气得往上一翻,道:“很好!很好!你若能如此,生还的机会可达百分之十。” 艾蓉仙先吁了一口气,跟着又面色一变,看到凌渡宇快意的表情,才醒悟到又给他捉弄了,连忙大叫不依。 两人的关系愈来愈融洽。 苞着那一天午后三时许,两人来到刚果河一条支流旁,河面虽有二十多尺宽,水流稳寇清澈,清凉之气,盈溢在暑热的森林内,两人大感振奋。 凌渡宇在附近为她拣了一条小溪,让她在那里美人出浴,自己却砍树伐木,建造木筏。这是在黑森林内前进的最佳办法。他一定要赶在马非少将前,找到军火。 正在工作得起劲,艾蓉仙兴奋地跑回来,一把拖起他的手,叫道:“快来快来!我带你去看古迹。” 凌渡宇给她拖得前扑后继,过树穿林,踏着全是高可及膝。缠织交错的野生植物,艾蓉仙俏面和头发还闪着沐浴后留下的水珠,身上传来沐浴露的香气,凌渡宇心想:看来自己也要来个清溪裸泳了。 艾蓉仙把他带到一块大石前,停了下来,指着石头平滑的一面道:“看!” 石面彩色斑斓,乍看似乎是不规则的图案,细看下是一群持矛的土人,在围攻一只猛虎。 艾蓉仙道:“这可能是新石器时代留下的石壁画。” 凌渡宇仔细端详,又伸手刮下点颜料,放进口内尝尝,摇头道:“我却有另一个看法,这‘史前遗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日,颜料仍未干透。”面色沉重起来,道:“我们有点麻烦了,这应是有‘森林大盗’之称的阿尔魔族的标记,他们是俾格米人的一个旁支,千多年来在森林内四处为家,以抢掠森林附近的土人为生,每次抢劫完毕,便退入黑森林内,政府军也拿他们没法,由现在开始,要加倍小心了。” 艾蓉仙由快乐的颠峰,一下跌进恐惧的深渊,蹑懦道:“你为什么对这里的事如此熟悉?” 凌渡宇拉着她往营地走回去,道:“我前生是这里的巫王。” 艾蓉仙打了个冷战,手足凉冷,也不知是因为闯入了凶恶的阿尔魔族的势力范围,还是因为凌渡宇的说话。 凌渡宇连夜赶工,第二天的黄昏,木筏终于大功告成,他在木筏尾造了个简陋的船舱,利用剩余的树木,从筏边四十五度神往中心,搭成三角形的尾舱。木筏是以凌渡宇带来的尼龙绳扎在一起,似模似样。 凌渡宇把木筏推下河,据说要先让木筏习惯河水。 一宿无话。 第二大日光初现,凌艾两人开始行程。 解开绳子,木筏顺水飘出,向森林无尽的深处进发,那便像从植物做成的大洞内穿行,两边的树木高插入云,天空只余下一道空隙,原始植物千奇百状,树藤长垂下来,长满不知名的攀延植物。 眼镜猴在林间跳动,有些更跟着木筏在林木间飞腾奔跃。 枯断了的树枝落叶浮在河面上,时有鳄鱼浮沉。他们还遇到两只嬉水的河马,连忙绕道而走。有一次树上垂下了一条彩色斑斑的大蛇,几乎碰上艾蓉仙的俏面,吓得她软跌筏上,久久不能言语。 凌渡宇灵巧地运用十多尺长的撑秆,把木筏保持在河心滑行。 这是大自然奇妙的大地。 河道时宽时窄,九曲十三弯,在原始大森林内婉蜒流去。波平如镜的水面,木筏一泻千里。 筏行了五个多小时,凌渡宇把木筏停下在一个河弯处,神色异常。 艾蓉仙和他相处多天,仍未曾见过他这样慎重的表情,心感不妙。 凌渡宇把木筏系在岸上的大树,把凌渡宇扶上陆地。 艾蓉仙轻声地问道:“什么事?” 凌渡宇道:“阿尔魔人发现了我们。” 艾蓉仙全身一震,神情凄惶。 凌渡宇抬头望向遮大盖地的密林顶部,道:“你听到那尖锐的声音吗?那是阿尔魔人吹响树叶发出的哨声,是他们的通讯方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艾蓉仙侧耳倾听,刚好捕捉到一下延绵悠长的尖哨,夹杂在风声里,不留心是难以觉察,骇然道:“会怎么样对付我们?” 凌渡宇道:“才刚发现我们,不会把我们怎样。他们的战略一向是谋定后动所以现在只是召集战士,准备在前路伏击我们。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但你吗?他们会将你在毫发不损下生擒活捉。” 艾蓉仙面无人色,又忍不住问道:“生擒我来干什么……”话还未完,答案已在脑袋内出现,一把搂着凌渡宇,她已想到那令女性最惊怕的事。 凌渡宇张开强壮的手臂,把她搂人怀内,软肉温香,凌渡宇调笑道:“不用怕,你最擅长和恶人订立‘不准侵犯’条约,届时如法炮制便成。” 艾蓉仙几乎哭起来,目下自己紧搂着的便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否则怎会这样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凌渡宇语气一转道:“可惜他们遇上我这个比他们还狠辣上千百倍的森林霸主,怎会让他们把我身边的天鹅拿走。” 艾蓉仙不能计较他的挖苦,急问道:“有什么方法应付他门?” 凌渡宇傲然道:“我亦有三样至尊法宝:第一就是我手上的杀人家伙。”拍了拍背在一侧的自动步枪,续道:“其次就是剩下的七支催泪爆雾弹。第三,就是红外光夜视镜了。” 艾蓉仙奇道:“第一第二两件宝贝我也知道,但夜视镜有什么用?难道……呵!我明白了/ 凌渡宇赞许道:“小妮子聪慧可人,那计划叫作‘黑夜逃亡’” 天上一弯明月,在黑墨墨的夜空中分外耀目。 白日垫伏的动物,开始它们的活动。 镑种奇怪的声音,充斥在漆黑无光的原始森林内。 一个完全有异于白日的世界,神秘可怖。 凌渡宇和艾蓉仙两人换上避弹衣,头戴军用钢盔,全副武装。 木筏在昏黑的原始森林内的河道缓缓滑出。 两岸的树林在夜风下呼啸作响,不时传来动物走动撕打的声音,加上猿啼枭叫;草木皆兵。 艾蓉仙缩在尾舱内,祈祷着幸运之神的眷宠。 凌渡宇全神贯注,手中撑杆不时调节木筏的航线,在红外光夜视镜的视野里,天地变作一片血红,诡异莫名。 河水间中闪映着微弱的光影,木筏破开河水,破开若隐若现的波光,稳定前进,几次撞上石头和河面的飘浮植物,都是有惊无险,虽然有夜视镜的帮助,当然不及日问操筏那般轻易。 艾蓉仙坐在舱尾,度日如年。一颗心不争气地急速跳动,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木筏向无限的黑暗进发。 凌渡宇沉着气,用心把舵。 不经不觉木筏顺水而行已有两个多小时。凌渡宇刚松了一口气。 一声娇呼从尾舱传来。 凌渡宇临危不乱,轻喝道:“什么事?“ 艾蓉仙惊惶地道:“我后颈不知给什么东西叮了二口,很痛!” 凌渡宇整个心向下一沉,问道:“有什么感觉?” 艾蓉仙几乎是哭着道:“被叮的地方又痛又麻………” 凌渡宇心知不妙,连忙把木筏找个弯位停止下来,走到尾舱。 艾蓉仙面容扭曲,显然在极大的痛苦里。凌渡宇执起她的左手,搭在她的“寸关尺”腕脉上,又伸手摸往她的颈后,被叮处隆起艰蛋般的肿瘤。 凌渡宇把嘴唇凑在伤处,用力吮吸,尽量把毒液吸出来。艾蓉仙脉搏躁急紊乱,是中毒的征象。 凌渡宇在行囊取出药箱,取了一支抗生素为她注射,一边安慰道:“不用怕,很快会好了。” 艾蓉仙双目紧闭,全身忽冷忽热,不断呻吟,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凌汲宇暗叹一声,这黑夜逃亡的计划,不得不腰斩中断。艾蓉仙应是被毒蚊那类东西叮了一口。 他有他一套应付的办法。 二手按在艾蓉仙的丹田处,另一只手覆在她的眉心,凌渡宇开始深长的呼吸,真气从他的双手涌出,输进艾蓉仙的身体内。 那是生命的精华。 艾蓉仙停止了颤抖,人也安静下来。 凌渡宇在她耳边轻轻道:“睡吧!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他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说话,声音安详有力,不多时,艾蓉仙眼皮低垂,进入了梦乡。 抗生素和凌渡宇输入她身体的内气,联手发挥出抗毒的威力,加上凌渡宇的催眠,使她步人复原的路上。 凌渡宇力尽筋疲,软倒筏上。这种以气功救人,比走完马拉松赛更使人疲倦。不一会,他也跌入深沉的睡眠里。 凌渡宇再睁眼时,天色大自。 他抹了一把冷汗,幸好阿尔魔人没在这时候发现他们,否则便一败涂地了,不过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发觉猎物逃走了,一定暴怒如狂,凶煞冲天地追踪他们。 艾蓉仙仍在睡眠。 凌渡宇细看她颈后的肌肉,被叮处还有一点红印,肿却消了,应该没有大碍。 艾蓉仙挣扎地扭动,小嘴一开一合发出微弱的叫声。 凌渡宇心生怜惜,把耳凑到她嘴边,听到她叫道:“水!水!”凌渡宇慌忙拿起水壶,服侍她饮下。 一连喝了几口水,艾蓉仙清醒过来,有点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 凌渡宇柔声道:“你觉得怎样?” 艾蓉仙呆了一会几道:“我觉得很累、很虚弱。” 凌渡宇道:“你振作一点,记着,我们仍未脱离险境,我需要你的帮助。”他故意激起她对自己的关心。 艾容仙果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 凌渡宇把两支爆雾弹塞在她手里,又把一支曲尺手枪。放在她身旁道:“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走出舱外,有恶人进来,你赏他一粒子弹,当我大叫放弹时,立即按动爆雾器的开关,现在我先给你戴上防毒面具,只要再有个多小时,我们便可进入水道纵横交错的河区,保证他们欲追无从。” 艾蓉仙紧张地点头,戴上防毒面具。 凌渡宇又为她戴上钢盔,大敌当前,不得不如此。 解开绳索,木筏顺水流去。 凌渡宇左右肩各背着一挺自动步枪,未来的个多小时,是最关键的时刻。 艾蓉仙软弱地挨坐在尾舱的一角,靠着背囊,她不敢闭上眼睛,那会使她迅速入睡,一定要保持清醒,留意凌渡宇的指示,使催泪雾能适时爆开。 木筏前进了四十分钟后,渡过了三里多的河面,来到一条狭窄的河道,水流给两岸一边,登时汹涌起来,木筏速度增加,向前冲去。 就在这刻,凌渡宇全身汗毛倒紧,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狂涌心头,凌渡宇很清楚什么事将要发生,每一次危险临近,他的第六感都会先一步生出感应。 凌渡宇回头望向艾蓉仙,后者的头低垂胸前,恹恹欲眠。 凌渡宇喝道:“蓉仙,拿起武器。” 艾蓉仙还来不及反应,唏哩哗啦,头顶一片黑云当头盖下。 凌渡宇的反应是一等一的迅捷,手中撑杆全力迎着黑云拨去,刚好扫中一面大网。凌渡宇这一拨臂腰腿全身之力全部用上,把大网挑侧往一旁。可是大网上面满布倒勾,颇为沉重虽然给凌渡宇用巧轻拨得偏了角度,仍然搭上尾舱,倒勾一下子,硬生生扯着木筏的一角,木筏在河面打了个急旋,一把撞往岸旁,凌渡宇一个跟跄,几乎倒跌落河。 木筏给扯得定在河面。 同一时间箭矢骤雨般射来,还夹杂来福枪的声音。 凌渡宇一个虎跳,蜷作一团,滚回舱尾内,身上头上连中数箭数弹,幸好都给头上的钢盔和避弹衣内的钢片挡开,敌人存心取他的性命,尽是向他的头胸要害攻击,反而救他一命。四周传来跳水的声音,不问可知敌人要强登上船。 艾蓉仙花容失色,骇然地望着凌渡宇滚进来,握着曲尺的手只懂颤抖。 凌渡宇向艾蓉仙从容一笑,忽又倒滚出外,左右手两挺自动步枪呼啸响起,向四面八方疯狂扫射。 四周惨叫不断传来,血肉飞溅,河水里不断涌出鲜血,凌渡宇在刚才的攻击下,毫发无损,已是大出他们意外,兼之又如此威勇毫强,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艾蓉仙从尾舱望出去,凌渡宇在筏面上以惊人的速度在腾挪跳跃,闪避敌人的俞和枪火,左右两手的自动步枪不断闪现火花,交互向四方反进。 平静的河面充斥着子弹和利箭的可怕声响。 战鼓喧天,阿尔魔人被激起好斗的天性,疯狂抢攻。 凌渡宇忽又滚回尾舱,向筏尾一轮急扫,两个浑身战斑、色彩漫斓的土人在鲜血飞溅下翻跌入河水里。 凌渡宇一把抓起防毒面具,喝道:“爆雾弹!” 艾蓉仙虽然魂飞魄散,毕竟受过三个月军训,这点本事倒有。 一股催泪雾从尾舱内爆开,迅速蔓延开去,把整只木筏吞噬在浓烟里,跟着波及整段河面和近河的两岸空间。 咳嗽声和嚎叫从每一个方向传来,也不知有多少敌人。 凌渡宇再扑出筏外,自动步枪已换上新的弹闸,这次简单得多,每一个咳声的来源,都成为他的活靶子。 我暗敌明。 敌人陷于劣势。 艾蓉仙拿着手枪,可是不辩东西,也不知应向何处放枪,忽地筏尾处咳声大作,她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向咳声处连放数枪,一声惨嘶,敌人倒跌入河,传来通一声水响,水花溅得她一头一脸。 凌渡宇大喝适时传来:“放弹!” 第二枚爆雾弹炸开。 艾蓉仙感到木笺向后移动,有人拉动勾网,要把木筏扯离催泪雾笼罩的范围。 那将是她两人的未日。 凌渡宇也是大吃一惊,他和艾蓉仙不同的地方,是他知道应该怎样去应付。 他右手的自动步枪保持强大的火力网,收起左手的步枪,从腰间抽出利斧,一个箭步标前,向勾着木筏的勾网斩去,他凭着过人的记忆,在催泪雾中把勾网劈断。 艾蓉仙那边再传来枪声和土人的嚎叫,这女子在生死关头,显露出她士兵坚强的一面。 凌渡宇再一斧劈下,木筏挣脱了勾索的缠绕,在河心打了个急转,凌渡宇用力过猛,向筏边跌出去,幸好他临危不乱,两手一把抓着筏边,下半身已浸人冰冷的河水里。 木筏如脱笼之鸟,顺着水流急冲而去。 凌渡宇大喝一声:“放雾!” 这一回艾蓉仙更是乖巧,另一个爆雾弹炸开,木筏在催泪雾掩护下,奔马般冲往下猜。 凌渡宇双手一按,跃回筏面,两支步枪立时疯狂向两岸猛扫。 木筏以高速冲出硼雾,迅速远去。 艾蓉仙转头一看,烟雾在后方像一团化不开的黑云迅速变小,再转了一个弯,便看不见。 艾蓉仙转回木筏的前头,凌渡宇亦转头过来望向她。 恍若隔世。 艾蓉仙站起身来,正要扑进凌渡宇怀中,恰好见到一个上身**、下身里布,全身涂着七彩缤纷图案的土人嘴上咬着利刃,从凌渡宇的筏边跃上筏面。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艾蓉仙扬起手中曲尺,一枪命中土人的面门,血光并现,土人跌返河里,艾蓉仙待再要发第二枪,已没有了子弹。 凌渡宇回身扑往四处察看。 艾蓉仙目瞪口呆,双脚一软,坐倒筏上。 凌渡宇呆道:“你救了我!” 艾蓉仙惊呼一声,道:“你受了伤。” 凌渡宇看看臂上染红的衣服,蛮不在乎地道:“些许皮外伤,在所难免。”寥顺绨莸纳种瘢娴拇嬖冢衷诳瓷狭怂偎叭ィ恐改险胧В彩撬傻?好事?他记起了他俾格米的朋友兄弟血印巫长曾向他谈及他们的宗教说:“森林并不是由谁创造的,它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森林内有善恶两大神只:贝费基和罗提。善神贝费基在森林里教导俾格米人认路,所以当俾格米人走进森林内时,恶神罗提会离开他们。但是假若俾格米人任性妄为,贝费基就会大发雷霆,恶神罗提会施威作恶。那是当俾格米人忘记了自己本非森林之主,只凭宾客的身汾,恣意糟蹋森林、残害野兽的时候。” 凌渡宇呆呆地痴想着,只不知这有灵觉的生命力,是那善神贝费基,还是恶神罗提。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采。 凌渡宇被催眠似的站起身来,走进林木的深处,搜索香昧的来源。 那种生命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灵觉,那是超乎任何语言和经验的感受。 喜悦狂涌心头。 凌渡宇带着朝圣者的心情,向香气的源头进发。 树林内所有植物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的灵体,鼓舞欢欣。 凌渡宇在林木间穿行,林中忽地空出一块小空间,长满紫红色。高及膝头的小草,在紫红草中间,一朵面盆般大的白花,冉冉升高。 白花花开三瓣,除了笔直的花茎,没有一块花叶。 芬香更浓。 凌渡宇有醉蘸图的快感。 一切看来是那样不真实,像童话世界内的事物,移到现实中发生。 白花随着晶莹通透的雪白花茎,一直伸展到六尺的高度,慢慢弯向凌渡宇,向他致敬欢迎。 一连串“劈劈啪啪”的声音在白花中心响起,在凌渡宇瞪大的双眼下,难以置信地标出一个鲜红的果实,眩人眼目。 红果又再爆开,流出红得发亮的液汁,一滴滴地滴往地上。 液汁转眼流尽,红果谢去,白花收缩作拳状,渐渐矮下,原来花茎缓缓缩入土内,陷没不见。 树停叶静。 森林回复平静,那生命的力量消去,一切回复平凡和“现实”。 艾蓉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道:“你在于什么?她错过了这大自然的奇景。” 凌渡宇回过头来,艾蓉仙神色茫然,向着他走来。 她忽地惊叫起来道:“这是什么草?颜色这样奇怪。”一边说,一边俯身向红草摸去。 凌渡宇一把拉着她,骇然道:“不要碰!有剧毒。” 艾蓉仙吓得猛缩回手,却忍不住好奇心仔细端详起来,恍然道:“啊!草身的边缘长满尖刺,一定是分泌毒液的地方,这是什么草,为什么我从未听人说过?呀!看,它们正在枯谢!” 紫红的小草逐渐萎缩变黄,鲜艳欲活的一大片草地,刹那问失去了生命和颜色。 凌渡宇神情震动,道:“血印说得没有错,这些红草是‘上帝之媒’的护卫,完成了任务,立即萎谢。” 艾蓉仙好奇地道:“什么护卫?什么是上帝之媒?血印是谁?” 凌渡宇招架不住她的问题,道:“先回营地好不好?” 艾蓉仙嗔道:“不!你先答我的问题。” 凌渡宇无奈道:“血印是我的俾格米好朋友。上帝之媒是一种植物。”指了指上帝之媒缩回去的地方道:“刚才从那里长出来,不过在你来前已缩回去。每逢它生出来的地方,都有一大片这样的含毒红草,作它的护卫。” 艾蓉仙既兴奋又失望,道,“真可惜!我来迟了一步,我也嗅到花香,早点来便好了。” 顿了顿又问道:“这上帝之媒的名宇为什么这样奇怪?” 凌渡宇道:“它长出的红果,保证可以使你直升天堂,往见上帝,因为红果的液汁只要吞上一滴,无论怎么强壮的人畜,立即全身麻木,直至死亡,至于死后是否直升天堂见上帝,只有天晓得。而且死亡的过程非常缓慢,往往要十多天的时间,心脏才停止跳动,最高的纪录是四十八天,所以再没有人敢去尝试服用。至于那些毒草,则更惊人,胜于最毒的蛇液,沾者必立死当场。” 艾蓉讪道:“既然全有剧毒,为什么要去试?” 凌渡宇拉起艾蓉仙的玉手,向营地走回去,一边道:“这是基于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三千多年前有一位被称为太阳使者的巫师,服食了上帝之媒后,见到了创造天地的真神,在族人前白日飞升,成为了俾格米人的善神贝费基。这之后便不断有人服食上帝之媒的汁液,可惜一一含恨而终,据说只有一个例外。” 这时两人回到营地的火堆旁,坐了下来。 艾蓉仙急问道:“快告诉我。” 凌渡宇道:“四年前我在森林区从事与某政府军的游击战时,机缘巧合下救了俾格米人的伟大人物血印巫长,大家结成生死至交,他告诉了我有关这上帝之媒的一切。” 树枝在火堆内烧得劈啪作响,大色逐渐暗沉,红红的火光把周围的空间染个血红,情景诡异。 凌渡宇面上现出回忆的禅情,续道:“上帝之媒是非常罕见的,很多俾格米人一生住在树林内,仍是缘悭一面。” 艾蓉仙微叹道:‘你真是幸运。”凌渡宇点头同意道:“大约八十多年前,有一位俾格米人,往英国的牛顿大学修读历史后,回到森林内的族人里,雄心勃勃,想组织族人,建立现代化的社会,使族人有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想见他和当时的族人是如何地格格不入,于是他灵机一触,想到要族人服从他的领导,先要成为他们的巫王。这人天资卓越,通过了成为巫长的种种艰苦考验,这就是被誉为非洲最伟大的四大巫王之一的红树巫神。当他掌握了俾格米人巫术的力量后,他的思想却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和转向。他再也不认为他的族人需要现代化的生活,他感到俾格米人传统的原始生活,才是真正活在自然的怀抱里,更接近真善美的境界。”这是一位具有大智存慧的人,他把巫术的境界推展至深入的心灵修炼,探求生命的真义,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他八十二岁时,他服下了上帝之媒的汁液。” 艾蓉仙:“那怎样了?” 凌渡宇闭上双目,面上现出向往的神情,缓缓道:“他和所有服汁液的人一样,全身麻木,进入昏迷的状态,他的族人把他放在一个祭台上,四周放满鲜花,每晚都围看他悲哀地跳舞。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当每一个人都认为他难逃一死的时候,他站了起来,两眼射出慑人的神光,笔直地走进一个从来没有俾格米人敢进入的禁地——黑妖林一一今次我们的目的地。” 艾蓉仙忍不住啊一声惊呼起来。 凌渡宇出奇地严肃,道:“血印当时只有十六岁,还未成为巫长,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当时所有族人吓得跪伏地上,没有人敢拦阻红树进入这人人惧怕的禁地。七天后,红树又走了回来。由那一天开始,他不断进入沉睡的状态,但却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就是能知道千里外发生的事物,并给族人作出忠告。他从不告诉族人他服了上帝之媒后的任何事,每次有人问他,他就说,”不要去知道真象,那会使人没有一晚安眠。”又说:“他正在等待一个人,那人到了后,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在俾格米人中又再生活了三年后,他离开了族人,避居进黑妖林边沿一个被称为“太阳落下的高山”的山洞内,若俾格米人要找他,要在洞口敲响一个皮鼓,待他接见。不过十多年来,他只肯现身三次,每一次都是将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似乎他真能知悉过去未来。血印版诉我这些事的时候,红树已是九十八岁的高龄,不知现在他还健在否。” 艾蓉仙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在这蛮荒的野林,很多文明社会不能想像的异事,正在不断地进行着。 艾蓉仙想再间,惊觉凌渡宇神情怪异,她还未吐出话时,凌渡宇整个人弹起,扑入了帐幕内,跟着旋风般扑了回来,手中拿着薄毡,一下覆盖柴火上大地陷入绝对的黑暗里。 艾蓉仙正要出声,凌渡宇压低声音道:“听!” 艾蓉山侧耳倾听,密林顶传来轧轧的机器声响。 直升机。 声音在天空上忽远忽近,盘旋了好一回,才逐渐远去。 凌渡宇拿起薄毡,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入艾蓉仙鼻内。柴火变成一堆暗红的热炭。 凌渡宇取了一盆水来,把炭火淋熄。两人躲入帐内,心情沉重。 艾蓉仙低声问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道:“应该是发现了,否则怎会在上空盘旋了这么久,显然是通知上级,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和确寇目标。我们在极度危险里,敌人随时会从天降下。艾蓉仙颤声道:“那怎么办?” 凌渡宇道:“唯一方法是即时逃走。” 艾蓉仙一把扑入凌渡宇怀内,惶恐地道:“我怕!”上一次黑夜逃亡被毒蚊所螫,使她犹有余悸。 天上忽地响起两声闷雷,跟着风吹树叶,雨点哗啦啦直打下来。 凌渡宇欢叫道:“天助我也,我们不用走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跳伞。” 艾蓉仙听到不用趁黑逃走,全身一松,舒了一口大气。 雷声隆隆,暴雨施威。 凌渡宇取出电脑,液晶体的屏幕上显现出一幅又一幅的非洲河道图。 艾蓉仙讶道:“这不是刚果河吗?为什么你有这么详尽的资料?” 凌渡宇道:“我们‘抗暴联盟’聚集了这世界上各方面的精英,希望能建立一个理想和平的地球民主国。其中有一位沈翎博士,他曾用了三十多年时光,在非洲各地进行探索,电脑的资料是由他提供。”跟着指着屏幕地图中一条婉蜒而行的河道说:“明天我们顺着这条支流走上十多里,便会与一条更大的支流会合,向东北再行三十踪里,将会抵达目的地黑妖林的外围地带,那时要弃筏登陆了。” 艾蓉仙听得打起呵欠来。 她要入睡了。 暴雨在黎明前停止。 凌渡宇和艾蓉仙等到早上十时,待水流渐趋和缓后,才登上木筏,顺流而下,继续深入原始大森林的核心,地势最低的黑妖林——俾格米人的禁地。 暴雨使河水比平日湍急了一些,木筏很快完成了十多里的水程,午后时分便可以进入了凌渡宇目标的河道。 凌渡宇特别要艾蓉仙将所有能携带的必需品背在身上,因为他们的踪迹已被发现,敌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现。 只剩下四支爆雾弹,对付土人犹可,要应付马非少将的特攻队,无异螳臂挡车,所以一有敌踪,他们唯一逃生的法门,就是运用他对森林的认识了。 他们准备随时弃筏登陆。 这处的河道宽窄比较平均,最阔处足有十多码,窄处也达七八码,河床深广。 凌艾两人一头一尾坐在筏上,只有当木筏侧往一旁,凌渡宇才运起撑杆,调节航线。 凌渡宇全神贯注,因为这里有几条交错的支流,其中有一条据资料显示,直通往一道大瀑布,误人了的后果将要付出生命作代价,教他怎能不小心翼翼。 森林内生机勃勃,岸边不时有动物来喝水沐浴。 木筏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两人心情出奇地开朗,目的地愈来愈近。 在此美好的时刻,凌渡宇露出倾听的神情,跟着面色一变。 艾蓉仙也听到快艇的马达声从后面传来,声音迅速增强,以高速接近。 背后响起急剧的机枪响。 木筏四周激起无数的水柱,水花溅满周围的空间,令人什么也看不到。 敌人的火力胜己方百倍,这一轮扫射绝对是警告性质,否则两人早已浑身弹孔。 一艘新式的炮艇在木筏后三十码出现。 艇头站满全副武装的白人军士达二十多人。艇分三层,最上一层是个巨型雷达,正在不断转动;还有一挺可发射榴弹的榴弹炮,这被人称为“步兵班火炮”的武器,口径足有四十毫米,既能干射,又能曲射月以摧毁轻型装甲,射速极高。能放射“杀伤破甲弹”、“杀伤破片弹”,“烟雾弹’、”催泪毒气弹”等各种榴弹,射程远达五百米。只是这项,凌艾两人除了举手投除外,再无他法。 何况敌方二十多人每人手上提着都是最现代化的冲锋步枪,最气人的是他们面上戴着防毒面具,正是针对他们的至尊法宝——爆雾弹。敌人有备而来。 胜负不言可知。 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敌人不是要他的死尸,而是活人。 还有,就是他凌渡宇对河道的认识。 扩音器传来男子的声音以英语道:“凌先生,我是连拿上校,你们是全无机会的,赶快抛下手上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凌渡宇伏在筏上,向神情绝望的艾蓉仙道:“我们已来不及戴防毒面具,我一踏脚,你便启动爆雾器,将它扔往筏后,记往,闭上呼吸往后梆。” 连拿上校怒声道:“我给你们三秒时间,一,二……” 凌渡宇把自动步枪高举过头,站起身来。 连拿上校一阵狞笑,显然大感快意,他给凌渡宇逃了,安些日来憋了一肚子气,心中正盘算着怎样去整治对方。 连拿上校喝道:“将武器抛落河!” 凌渡宇手一挥,伴随多天从不离身的忠实伙伴,咕呼一声,没入河水里。 不敷出连拿上校道:“还有女的那支步枪。” 在敌人的望远镜下,两人丝毫毕露,休想瞒过他们。 凌渡宇慢慢走往艾蓉仙处,他不敢有任何急速动作,怕引起那瞄准他身体的二十多挺冲锋自动步枪任何误会。 凌渡宇握着艾蓉仙步枪的枪嘴,一挥便落人河水去。 没有了这两挺武器,便像在冰天雪地赤身**般一样令人难过这时木筏的距离和炮艇忽地拉远了少许。 不是炮艇减慢了速度,而是水流加剧,木筏全仗水力行走,立时顺应增速,这时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他们身上,尚未觉察水流的微妙变化。 连拿上校更是得意,阴测测地道:“脱去所有衣服,那位小姐也是一样,我不准有一条线留在你们身上。”这一着极是毒损,一方面羞辱两人,另一方面亦使敌人全无反击的机会,凌渡宇己使他们有大多的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这时木筏来到一处水流的分叉点,两条水道,一左一右,在筏前三十多码外。 艾蓉仙听到脱衣的命令,在筏后敌人的大笑下骇然请示地望向凌渡宇,恰好见到他右脚提起,正要踏下。 她两人合作已惯,一按爆雾气便掷往后方。 黑烟刹那间在筏后爆开、吞噬了整个河面的空间。 凌渡宇一把抢起撑杆猛撞在岸边,本筏一侧,转入了左面弯去的河道。 枪声狂风骤雨般响起,在两人头上呼啸飞舞,幸好木筏转入了弯位,避过了敌人的火力网。 炮艇直冲入另一条河道。 水流更急。木筏以高速向下流冲去。 不一会炮艇在数百码外出现,敌人返头追来,迅速接近。 凌渡宇正要再引爆爆雾弹。 隆一声巨响,木筏边冲起一条高达十多码的大水柱,最外围的两条木立时变成碎片,木筏六十度倾斜,险些反转过去,整个尾舱塌了下来。 艾蓉仙惊呼一声,滚往木筏边,凌渡宇一下扑前,紧抓着她的衣服,硬把她扯住。 木筏在惊险万状下回复平衡,继续冲去,系着木筏的尼龙索开始松脱,河水从木条间隙处涌上来。 敌人第一枚榴弹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凌渡宇梆出最后第三支爆雾弹,否则敌人视野一清,只是手提武器便足以使他们葬身河底。 河流再到达另一个水道的分叉点,这是刚果河支流交错的地方。 一方大铁牌赫然入目,位于河道交汇中心的陆地上。 上面画了个红色的骷髅头,有几行红宇用不同语言写着“危险!瀑布在前”。然后另有一个绿色的大箭嘴,指示着右面的河道才是安全。最下方写着“地方政府立”他两人在这刚果河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写的标示,可知这处一定是意外的黑点,故当地政府立牌警告。 凌渡宇一咬牙,任由木筏冲入危险的左边河道,同时爆开了最后第二枚爆雾弹。 他不想敌人看到警告片上的标示。 浓烟罩着整个分叉点水流奔腾更剧。木筏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炮艇逊色。 炮艇穿过浓雾,加速冲入那瀑布在前的河道,增速向木筏追去。 木筏很快便会进入他们步枪射程之内。连拿上校已下了射伤他们手脚的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他仍要生擒他们,那比杀死他们有趣得多了。 凌渡宇扑往筏尾,在倒塌下的尾舱抢出行囊,一把将降落伞扯了出来,以最快的手法绑在背上,喝道:“搂着我!” 艾蓉仙一把抱着他。 最后一个爆雾弹炸开。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瀑布隆隆的响声在前方近处传来。 机枪声大作,掩盖了瀑布的响声。 水流狂冲向外,木筏随水冲出瀑布外的空间,向数十码下的河水坠去。 凌渡宇全力跃起,同时拉开降伞,向下冉冉飘去。 黑雾充斥在瀑布的上端,瀑布隐没在黑暗里。 “轰隆!轰隆!” 炮艇有若空中火箭,射出瀑布上端外三十多码的空间,炮弹般投入瀑布下的急流乱石。 本筏这时才冲到瀑布底,像玩具般散裂开来,化作一堆乱木,向下流飘去。 炮艇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狂喊和嚎叫、连拿上校还拿着那扩音器,所以他死前的惨呼最是响亮突出。 一切都已太迟。 炮艇一撞入河水,立时爆开一团耀人眼目的强烈白光,跟着是一连串剧爆,炮艇在一团团炸开的火焰中,弹起一天碎片。 激爆引起空气急流,吹得凌艾两人和降伞打着转飞往河旁的密林上。 两人一齐呻吟,苦忍着灼热气流袭体的痛楚。 第五章 上帝之媒 木筏在纵横交错的河道上航行,这是刚果河数条支道交汇的地方,有如八阵图。 凌渡宇把木筏停下,这时离开了受阿尔魔人袭击的地点,最少有三十里远。 艾蓉仙奇道:“为什么停下?”离天黑尚有三小时,应可趁日光赶上一段路凌渡宇看看指南针,苦笑道:“我们迷了路。” 艾蓉仙愕然。 凌渡宇补充道:“指南针似乎受到某一种力量的影响,失去效用,我们只好在这附近度过今夜了,你也需要休息。” 艾蓉仙同意地点头道:“是的!我仍感到手足无力,时常有晕眩的感觉。” 他们在近岸的林间扎起营帐,生起篝火。 艾蓉仙把俏脸埋在凌渡宇怀里,幽幽道:“我看到你眼内的红筋。” 凌渡宇拍拍她的背脊,默然不语,即管他是铁打的,也感到疲倦。 艾蓉仙轻柔地道:“你还记得那天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军队。我当时没答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我第一次打枪时,吓得晕了过去,成为了众人的笑柄。我要跟着你冒险,是要证明给自己看,我艾蓉仙并不是那样没用的。而且,我想跟你在一起,无论是多么短暂……。 凌渡宇恍然大悟,难怪那天出发时,分派步枪予她,神情是那样古怪。凌渡宇审视她的俏面,原来已睡着了。凌渡宇把她放得平躺帐内,又为她盖好薄毡,美人卧睡。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吻一下。拿起步枪,走出帐幕处,盘膝打坐起来。 很快他进入了至虚极守静笃的冥思境界。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着他。他又接触到那晚在机舱内打坐所感到的生命汪洋,不过这次是十倍百倍的强烈。 他已有经验,全神地去感受那海洋般的生命力。生命来自四周的林木,来自每一株草、每一朵花。它们像有灵性的生命,向他传达某一种难明的讯息。 它们的世界和他不同,远比人的灵觉辽阔,更为深远。他感受到虚空中的星体,灵觉在时空作无限的伸延。他的灵觉融人了这生命的汪洋里,成为其中一粒水滴,同时又感到整个海洋里每一丁点儿的变动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股庞大的生命力,在某一处慢慢冒起来,像要把他吞篮下去。 凌渡宇心神一震,猛地张开双目。四周树摇叶动,那生命的力量并没有消失,似乎就在附近等待着他,呼唤着他。 这等异事,凌渡宇还是首次遇上。难道非洲土人崇拜的森林之神,真的存在,现在看上了他,召他前去?指南针失效,也是它干的好事? 他记起了他俾格米的朋友兄弟血印巫长曾向他谈及他们的宗教说:“森林并不是由谁创造的,它是自己走到这里来的。 森林内有善恶两大神只:贝费基和罗提。善神贝费基在森林里教导俾格米人认路,所以当俾格米人走进森林内时,恶神罗提会离开他们。但是假若俾格米人任性妄为,贝费基就会大发雷霆,恶神罗提会施威作恶。那是当俾格米人忘记了自己本非森林之主,只凭宾客的身汾,恣意糟蹋森林、残害野兽的时候。” 凌渡宇呆呆地痴想着,只不知这有灵觉的生命力,是那善神贝费基,还是恶神罗提。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采。 凌渡宇被催眠似的站起身来,走进林木的深处,搜索香昧的来源。 那种生命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灵觉,那是超乎任何语言和经验的感受。 喜悦狂涌心头。 凌渡宇带着朝圣者的心情,向香气的源头进发。 树林内所有植物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的灵体,鼓舞欢欣。 凌渡宇在林木间穿行,林中忽地空出一块小空间,长满紫红色。高及膝头的小草,在紫红草中间,一朵面盆般大的白花,冉冉升高。 白花花开三瓣,除了笔直的花茎,没有一块花叶。 芬香更浓。 凌渡宇有醉蘸图的快感。 一切看来是那样不真实,像童话世界内的事物,移到现实中发生。 白花随着晶莹通透的雪白花茎,一直伸展到六尺的高度,慢慢弯向凌渡宇,向他致敬欢迎。 一连串“劈劈啪啪”的声音在白花中心响起,在凌渡宇瞪大的双眼下,难以置信地标出一个鲜红的果实,眩人眼目。 红果又再爆开,流出红得发亮的液汁,一滴滴地滴往地上。 液汁转眼流尽,红果谢去,白花收缩作拳状,渐渐矮下,原来花茎缓缓缩入土内,陷没不见。 树停叶静。 森林回复平静,那生命的力量消去,一切回复平凡和“现实”。 艾蓉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道:“你在于什么?她错过了这大自然的奇景。” 凌渡宇回过头来,艾蓉仙神色茫然,向着他走来。 她忽地惊叫起来道:“这是什么草?颜色这样奇怪。”一边说,一边俯身向红草摸去。 凌渡宇一把拉着她,骇然道:“不要碰!有剧毒。” 艾蓉仙吓得猛缩回手,却忍不住好奇心仔细端详起来,恍然道:“啊!草身的边缘长满尖刺,一定是分泌毒液的地方,这是什么草,为什么我从未听人说过?呀!看,它们正在枯谢!” 紫红的小草逐渐萎缩变黄,鲜艳欲活的一大片草地,刹那问失去了生命和颜色。 凌渡宇神情震动,道:“血印说得没有错,这些红草是‘上帝之媒’的护卫,完成了任务,立即萎谢。” 艾蓉仙好奇地道:“什么护卫?什么是上帝之媒?血印是谁?” 凌渡宇招架不住她的问题,道:“先回营地好不好?” 艾蓉仙嗔道:“不!你先答我的问题。” 凌渡宇无奈道:“血印是我的俾格米好朋友。上帝之媒是一种植物。”指了指上帝之媒缩回去的地方道:“刚才从那里长出来,不过在你来前已缩回去。每逢它生出来的地方,都有一大片这样的含毒红草,作它的护卫。” 艾蓉仙既兴奋又失望,道,“真可惜!我来迟了一步,我也嗅到花香,早点来便好了。” 顿了顿又问道:“这上帝之媒的名宇为什么这样奇怪?” 凌渡宇道:“它长出的红果,保证可以使你直升天堂,往见上帝,因为红果的液汁只要吞上一滴,无论怎么强壮的人畜,立即全身麻木,直至死亡,至于死后是否直升天堂见上帝,只有天晓得。而且死亡的过程非常缓慢,往往要十多天的时间,心脏才停止跳动,最高的纪录是四十八天,所以再没有人敢去尝试服用。至于那些毒草,则更惊人,胜于最毒的蛇液,沾者必立死当场。” 艾蓉讪道:“既然全有剧毒,为什么要去试?” 凌渡宇拉起艾蓉仙的玉手,向营地走回去,一边道:“这是基于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三千多年前有一位被称为太阳使者的巫师,服食了上帝之媒后,见到了创造天地的真神,在族人前白日飞升,成为了俾格米人的善神贝费基。这之后便不断有人服食上帝之媒的汁液,可惜一一含恨而终,据说只有一个例外。” 这时两人回到营地的火堆旁,坐了下来。 艾蓉仙急问道:“快告诉我。” 凌渡宇道:“四年前我在森林区从事与某政府军的游击战时,机缘巧合下救了俾格米人的伟大人物血印巫长,大家结成生死至交,他告诉了我有关这上帝之媒的一切。” 树枝在火堆内烧得劈啪作响,大色逐渐暗沉,红红的火光把周围的空间染个血红,情景诡异。 凌渡宇面上现出回忆的禅情,续道:“上帝之媒是非常罕见的,很多俾格米人一生住在树林内,仍是缘悭一面。” 艾蓉仙微叹道:‘你真是幸运。”凌渡宇点头同意道:“大约八十多年前,有一位俾格米人,往英国的牛顿大学修读历史后,回到森林内的族人里,雄心勃勃,想组织族人,建立现代化的社会,使族人有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想见他和当时的族人是如何地格格不入,于是他灵机一触,想到要族人服从他的领导,先要成为他们的巫王。这人天资卓越,通过了成为巫长的种种艰苦考验,这就是被誉为非洲最伟大的四大巫王之一的红树巫神。当他掌握了俾格米人巫术的力量后,他的思想却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和转向。他再也不认为他的族人需要现代化的生活,他感到俾格米人传统的原始生活,才是真正活在自然的怀抱里,更接近真善美的境界。”这是一位具有大智存慧的人,他把巫术的境界推展至深入的心灵修炼,探求生命的真义,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他八十二岁时,他服下了上帝之媒的汁液。” 艾蓉仙:“那怎样了?” 凌渡宇闭上双目,面上现出向往的神情,缓缓道:“他和所有服汁液的人一样,全身麻木,进入昏迷的状态,他的族人把他放在一个祭台上,四周放满鲜花,每晚都围看他悲哀地跳舞。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当每一个人都认为他难逃一死的时候,他站了起来,两眼射出慑人的神光,笔直地走进一个从来没有俾格米人敢进入的禁地——黑妖林一一今次我们的目的地。” 艾蓉仙忍不住啊一声惊呼起来。 凌渡宇出奇地严肃,道:“血印当时只有十六岁,还未成为巫长,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当时所有族人吓得跪伏地上,没有人敢拦阻红树进入这人人惧怕的禁地。七天后,红树又走了回来。由那一天开始,他不断进入沉睡的状态,但却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力量,就是能知道千里外发生的事物,并给族人作出忠告。他从不告诉族人他服了上帝之媒后的任何事,每次有人问他,他就说,”不要去知道真象,那会使人没有一晚安眠。”又说:“他正在等待一个人,那人到了后,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在俾格米人中又再生活了三年后,他离开了族人,避居进黑妖林边沿一个被称为“太阳落下的高山”的山洞内,若俾格米人要找他,要在洞口敲响一个皮鼓,待他接见。不过十多年来,他只肯现身三次,每一次都是将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似乎他真能知悉过去未来。血印版诉我这些事的时候,红树已是九十八岁的高龄,不知现在他还健在否。” 艾蓉仙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在这蛮荒的野林,很多文明社会不能想像的异事,正在不断地进行着。 艾蓉仙想再间,惊觉凌渡宇神情怪异,她还未吐出话时,凌渡宇整个人弹起,扑入了帐幕内,跟着旋风般扑了回来,手中拿着薄毡,一下覆盖柴火上大地陷入绝对的黑暗里。 艾蓉仙正要出声,凌渡宇压低声音道:“听!” 艾蓉山侧耳倾听,密林顶传来轧轧的机器声响。 直升机。 声音在天空上忽远忽近,盘旋了好一回,才逐渐远去。 凌渡宇拿起薄毡,一阵烧焦了的气味传入艾蓉仙鼻内。柴火变成一堆暗红的热炭。 凌渡宇取了一盆水来,把炭火淋熄。两人躲入帐内,心情沉重。 艾蓉仙低声问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道:“应该是发现了,否则怎会在上空盘旋了这么久,显然是通知上级,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和确寇目标。我们在极度危险里,敌人随时会从天降下。艾蓉仙颤声道:“那怎么办?” 凌渡宇道:“唯一方法是即时逃走。” 艾蓉仙一把扑入凌渡宇怀内,惶恐地道:“我怕!”上一次黑夜逃亡被毒蚊所螫,使她犹有余悸。 天上忽地响起两声闷雷,跟着风吹树叶,雨点哗啦啦直打下来。 凌渡宇欢叫道:“天助我也,我们不用走了,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跳伞。” 艾蓉仙听到不用趁黑逃走,全身一松,舒了一口大气。 雷声隆隆,暴雨施威。 凌渡宇取出电脑,液晶体的屏幕上显现出一幅又一幅的非洲河道图。 艾蓉仙讶道:“这不是刚果河吗?为什么你有这么详尽的资料?” 凌渡宇道:“我们‘抗暴联盟’聚集了这世界上各方面的精英,希望能建立一个理想和平的地球民主国。其中有一位沈翎博士,他曾用了三十多年时光,在非洲各地进行探索,电脑的资料是由他提供。”跟着指着屏幕地图中一条婉蜒而行的河道说:“明天我们顺着这条支流走上十多里,便会与一条更大的支流会合,向东北再行三十踪里,将会抵达目的地黑妖林的外围地带,那时要弃筏登陆了。” 艾蓉仙听得打起呵欠来。 她要入睡了。 暴雨在黎明前停止。 凌渡宇和艾蓉仙等到早上十时,待水流渐趋和缓后,才登上木筏,顺流而下,继续深入原始大森林的核心,地势最低的黑妖林——俾格米人的禁地。 暴雨使河水比平日湍急了一些,木筏很快完成了十多里的水程,午后时分便可以进入了凌渡宇目标的河道。 凌渡宇特别要艾蓉仙将所有能携带的必需品背在身上,因为他们的踪迹已被发现,敌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现。 只剩下四支爆雾弹,对付土人犹可,要应付马非少将的特攻队,无异螳臂挡车,所以一有敌踪,他们唯一逃生的法门,就是运用他对森林的认识了。 他们准备随时弃筏登陆。 这处的河道宽窄比较平均,最阔处足有十多码,窄处也达七八码,河床深广。 凌艾两人一头一尾坐在筏上,只有当木筏侧往一旁,凌渡宇才运起撑杆,调节航线。 凌渡宇全神贯注,因为这里有几条交错的支流,其中有一条据资料显示,直通往一道大瀑布,误人了的后果将要付出生命作代价,教他怎能不小心翼翼。 森林内生机勃勃,岸边不时有动物来喝水沐浴。 木筏惊起一群群的飞鸟。 两人心情出奇地开朗,目的地愈来愈近。 在此美好的时刻,凌渡宇露出倾听的神情,跟着面色一变。 艾蓉仙也听到快艇的马达声从后面传来,声音迅速增强,以高速接近。 背后响起急剧的机枪响。 木筏四周激起无数的水柱,水花溅满周围的空间,令人什么也看不到。 敌人的火力胜己方百倍,这一轮扫射绝对是警告性质,否则两人早已浑身弹孔。 一艘新式的炮艇在木筏后三十码出现。 艇头站满全副武装的白人军士达二十多人。艇分三层,最上一层是个巨型雷达,正在不断转动;还有一挺可发射榴弹的榴弹炮,这被人称为“步兵班火炮”的武器,口径足有四十毫米,既能干射,又能曲射月以摧毁轻型装甲,射速极高。能放射“杀伤破甲弹”、“杀伤破片弹”,“烟雾弹’、”催泪毒气弹”等各种榴弹,射程远达五百米。只是这项,凌艾两人除了举手投除外,再无他法。 何况敌方二十多人每人手上提着都是最现代化的冲锋步枪,最气人的是他们面上戴着防毒面具,正是针对他们的至尊法宝——爆雾弹。敌人有备而来。 胜负不言可知。 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敌人不是要他的死尸,而是活人。 还有,就是他凌渡宇对河道的认识。 扩音器传来男子的声音以英语道:“凌先生,我是连拿上校,你们是全无机会的,赶快抛下手上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凌渡宇伏在筏上,向神情绝望的艾蓉仙道:“我们已来不及戴防毒面具,我一踏脚,你便启动爆雾器,将它扔往筏后,记往,闭上呼吸往后梆。” 连拿上校怒声道:“我给你们三秒时间,一,二……” 凌渡宇把自动步枪高举过头,站起身来。 连拿上校一阵狞笑,显然大感快意,他给凌渡宇逃了,安些日来憋了一肚子气,心中正盘算着怎样去整治对方。 连拿上校喝道:“将武器抛落河!” 凌渡宇手一挥,伴随多天从不离身的忠实伙伴,咕呼一声,没入河水里。 不敷出连拿上校道:“还有女的那支步枪。” 在敌人的望远镜下,两人丝毫毕露,休想瞒过他们。 凌渡宇慢慢走往艾蓉仙处,他不敢有任何急速动作,怕引起那瞄准他身体的二十多挺冲锋自动步枪任何误会。 凌渡宇握着艾蓉仙步枪的枪嘴,一挥便落人河水去。 没有了这两挺武器,便像在冰天雪地赤身**般一样令人难过这时木筏的距离和炮艇忽地拉远了少许。 不是炮艇减慢了速度,而是水流加剧,木筏全仗水力行走,立时顺应增速,这时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他们身上,尚未觉察水流的微妙变化。 连拿上校更是得意,阴测测地道:“脱去所有衣服,那位小姐也是一样,我不准有一条线留在你们身上。”这一着极是毒损,一方面羞辱两人,另一方面亦使敌人全无反击的机会,凌渡宇己使他们有大多的意外了,他不想再多一个。 这时木筏来到一处水流的分叉点,两条水道,一左一右,在筏前三十多码外。 艾蓉仙听到脱衣的命令,在筏后敌人的大笑下骇然请示地望向凌渡宇,恰好见到他右脚提起,正要踏下。 她两人合作已惯,一按爆雾气便掷往后方。 黑烟刹那间在筏后爆开、吞噬了整个河面的空间。 凌渡宇一把抢起撑杆猛撞在岸边,本筏一侧,转入了左面弯去的河道。 枪声狂风骤雨般响起,在两人头上呼啸飞舞,幸好木筏转入了弯位,避过了敌人的火力网。 炮艇直冲入另一条河道。 水流更急。木筏以高速向下流冲去。 不一会炮艇在数百码外出现,敌人返头追来,迅速接近。 凌渡宇正要再引爆爆雾弹。 隆一声巨响,木筏边冲起一条高达十多码的大水柱,最外围的两条木立时变成碎片,木筏六十度倾斜,险些反转过去,整个尾舱塌了下来。 艾蓉仙惊呼一声,滚往木筏边,凌渡宇一下扑前,紧抓着她的衣服,硬把她扯住。 木筏在惊险万状下回复平衡,继续冲去,系着木筏的尼龙索开始松脱,河水从木条间隙处涌上来。 敌人第一枚榴弹几乎要了他们的命。 凌渡宇梆出最后第三支爆雾弹,否则敌人视野一清,只是手提武器便足以使他们葬身河底。 河流再到达另一个水道的分叉点,这是刚果河支流交错的地方。 一方大铁牌赫然入目,位于河道交汇中心的陆地上。 上面画了个红色的骷髅头,有几行红宇用不同语言写着“危险!瀑布在前”。然后另有一个绿色的大箭嘴,指示着右面的河道才是安全。最下方写着“地方政府立”他两人在这刚果河走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写的标示,可知这处一定是意外的黑点,故当地政府立牌警告。 凌渡宇一咬牙,任由木筏冲入危险的左边河道,同时爆开了最后第二枚爆雾弹。 他不想敌人看到警告片上的标示。 浓烟罩着整个分叉点水流奔腾更剧。木筏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炮艇逊色。 炮艇穿过浓雾,加速冲入那瀑布在前的河道,增速向木筏追去。 木筏很快便会进入他们步枪射程之内。连拿上校已下了射伤他们手脚的命令,非到迫不得已,他仍要生擒他们,那比杀死他们有趣得多了。 凌渡宇扑往筏尾,在倒塌下的尾舱抢出行囊,一把将降落伞扯了出来,以最快的手法绑在背上,喝道:“搂着我!” 艾蓉仙一把抱着他。 最后一个爆雾弹炸开。四周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 瀑布隆隆的响声在前方近处传来。 机枪声大作,掩盖了瀑布的响声。 水流狂冲向外,木筏随水冲出瀑布外的空间,向数十码下的河水坠去。 凌渡宇全力跃起,同时拉开降伞,向下冉冉飘去。 黑雾充斥在瀑布的上端,瀑布隐没在黑暗里。 “轰隆!轰隆!” 炮艇有若空中火箭,射出瀑布上端外三十多码的空间,炮弹般投入瀑布下的急流乱石。 本筏这时才冲到瀑布底,像玩具般散裂开来,化作一堆乱木,向下流飘去。 炮艇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狂喊和嚎叫、连拿上校还拿着那扩音器,所以他死前的惨呼最是响亮突出。 一切都已太迟。 炮艇一撞入河水,立时爆开一团耀人眼目的强烈白光,跟着是一连串剧爆,炮艇在一团团炸开的火焰中,弹起一天碎片。 激爆引起空气急流,吹得凌艾两人和降伞打着转飞往河旁的密林上。 两人一齐呻吟,苦忍着灼热气流袭体的痛楚。 第六章 俾格米人 降落伞打着转急速下降,跌进密林,发出一连串枝叶折断的混乱声音。 降落伞傍打横伸出的粗树干勾着,将两人吊在半空。他们也算幸运,假设直接撞在地面,难逃骨折之祸。 两人松了一口气,费了一番功夫,爬往地上。 劫后除生,两人挨在树身,只懂喘气。 凌渡宇道:“你搂得我那么紧,算是你碰我还是我碰你?” 艾蓉仙瞪他一眼道:“你占了便宜还不够吗?口舌也要占便宜。” 凌渡宇唉一声道:“小弟劳苦功高,占点便宜也应该吧。喂!什么时候才正式取消那鬼合约,哀求我好好地侵犯你?” 艾蓉仙有好气没好气地道:“休想有那一天!不过,假设你要干什么事,不要指望我会有丝毫反抗。牺牲小我,让你负上不义毁约之名,何乐而不为。”眼中尽是笑意。 两人死里逃生,极需这类生命的小插曲来调剂一下。 凌渡宇舒适地吐出一口气,道:“此地是沿着河流的密林带,穿越了这区域,便抵达黑妖林边沿的山区地带,也是俾格米人聚居的地方。” 艾蓉仙道:“我们的食物行装已和木筏一同完蛋,打后日子怎样过?” 凌渡宇道:“树林内资源丰富,取之不尽,况且最重要军刀、曲尺、水壶、帐幕都给我们背在身上,何用担心。” 艾蓉仙道:“那我们快些起程,趁天光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凌渡宇嘿然道:“你倒说得轻松容易,这鬼地方没有两三天,那走得完!” 艾蓉仙大叫“我的天”。 两个小时后,艾蓉仙完全体会到凌渡宇说话的含意,虽然大部分披荆斩棘的工作都由凌渡宇负担起来,但要在荗密的林木、藤棘交缠间强行闯过,仍把她累得力尽筋疲,请求停下。 这两个多小时只推进了大半里。 密林覆天蔽地,使人不见天日,不知身在何处。枝叶蔓疏的地方,阳光金雨般碎漏下来,活像神话里的仙境。 飞鸟在林叶间嬉戏,密林阴森中充满生机,蛇虫动物身上的保护色,使他们和环境浑成一体,非到它们受惊移动时,没法知道它们的存在,凌渡宇每一步都非常谨慎,是满布死亡陷阶的地方。 停下来后,凌渡宇拣了块地势较高,陇较于爽和空旷勺地方,干了一大番清理工作后,扎营休息。 他削了一大批粗树枝,把它们插满四周,做了一个临时的木栏,算是防止较大动物入侵的警戒线。 艾蓉仙心下感激,要非凌渡宇如此精于森林之道,恐怕他们一天也活不了。 两人挤进七八尺见方的帐幕里,呼呼入睡。 一声刺破耳膜般的尖呼,把艾蓉仙吓得从睡梦中惊醒立来。 她霍地坐起,眼前一片漆黑,浑身酸痛。 一只手摸上她的背脊。 艾蓉仙的惶恐消失了大半,代之而起是安全感和温馨。 她扑入凌宇怀里,道:“那是什么声音?” 凌渡宇一边抚摸她充满弹力的背肌,柔声道:“那是猫头鹰猎杀林鼠,林鼠死前的惨叫。” 艾蓉仙脑海中升起一幅图像,在黑不见指的密林内,猫头鹰轰炸机般由林顶俯冲向下,两对利爪直伸出来,向地上急走的林鼠攫去。 艾蓉仙道:“刚才我梦见那上帝之媒不断流下血红的汁液,汁液变成了一个汪洋,我不断在这血红的大海挣扎浮沉、液汁变成鲜血,我吓得醒了过来。” 凌渡宇默然不语,事实上这几天他一有空也想着上帝之媒的各种问题。 艾蓉仙仰起俏面,望向凌渡宇,漆黑中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凌渡宇细慢的呼吸喷到她脸上,使她舒服满足。 艾蓉仙问遣:“那生命之媒是否有灵性的植物?” 凌渡宇忽地说道,“你听过植物和测谎机的关系没有?” 艾蓉仙道:“没有!”她很高兴凌渡宇愈来愈多和她探讨这些神秘的问题,这也显示了凌渡宇也在非常困惑的境地,故而极须说出来。 凌渡宇陷进沉思里,呼吸有些急促和不自然,好一会才值:“在一九六六年,美国一位著名的测谎专家柏士达,有一天在办公室内闲极无聊,把他的测谎机接驳到办公室台上作装饰的一盆盆栽植物去,那是一种大叶细花,名叫”龙树”的热带植物。”“测慌机的整个原理,在于能探测到生物内电流的强弱。被测谎者会被问及一大堆问题,其中一些是一定不能说谎的,例如”你叫什么名宇”“你是否男人”等,以此作为标准,当他对另一些问题反应特别强烈时,测谎机的电流读数便会显示出来,从而推断是否谎言… “通常一般人对于恐吓其自身安危的说话,电流的感应最强。所以当柏士达把测谎机连接上那盆龙树时,便将其中一块树叶浸进他那杯咖啡里,看看有什么反应。” 艾蓉仙追问道:“有什么反应?” 凌渡宇道:“什么反应也没有,柏士达无所施其技,于是他心中想道:‘不如把其中一块叶烧了吧!”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测谎机已显示了该被测试的植物有强烈的电流反应,帕士达骇然大惊,心想难道植物竟然能看穿我的脑袋,知穿我的心意吗?”艾蓉仙道:“他还有没有再试验?” 凌渡宇笑道:“当然有,这是欲罢不能的时刻:,他真的把其中一块叶烧掉,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一一一测谎机显示该植物没有反应。这始终是一个谜,难道无形的思想比实质的行动,更能引起植物的反应?”其后柏士达又想重施故技,故意在脑中盘算着要烧掉树叶的念头,这一次也是令人泄气,该先前对他这念头有强烈反应的龙树,这次一点反应也没有。柏士达想到一个更可怕的推论,就是这植物能分辩他这念头的真与假,所以并不‘惊惶’。” 黑暗中,两人呼吸沉重。 一向被人忽视,认为只是比死物多了生长能力,但没有思感的植物,是否拥有远远超乎人类理解的灵觉? 凌渡宇这些日来,无时无刻不感到和它们有超乎日常感官的接触,这使他不由自主想到人类和植物打交道的各种历史和实验。 艾蓉仙道:“其他的植物学家又怎样?” 凌渡宇的声音带着严肃道:“跟着全球的植物学家齐齐在他们的实验室内进行类似的实验,试图测探植物的灵觉。最著名和最权威的,首椎在康纽尔大学一连串这方面的实验。” 艾蓉仙呼吸转促,她已想到答案。 凌渡宇果然道:“实验结束后,他们宣告一点也找不到柏土达所说的现象,所以柏士达一是说了谎话,一是纯粹巧合。” 艾蓉仙道:“我也想到是这样,否则全部有关植物的书本早在六十年代便改写了,我也应该知道。” 凌渡宇叹道:“全球的正统植物学家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不用推翻对植物那根深蒂固的看法,又可以元惊无险地继续枕于他们虚假的安逸;植物便是植物,一种不会思想、不能行动、只知吸取空气阳光水分和泥土内矿物质以供生长的低等生命形式。”他们艰道不知实验室只是一种人为和虚假的环境,只能以人的角度去探测植物那超乎我们想像的生命形式,怎能不失败。一向以来我极反对正统科学权威性的语调和盲目的信心,他们满以为勘破宇宙秘密的方法有如砌图游戏。东一块西一块,支离破碎,把所有残片凑在一起,便会显现出整个宇宙的真面目;终日埋首于一个小框框内,排拆那之外汪河超乎他们理性的事物。可惜他们的工具只像一把三尺长的尺,怎能量度出宇宙的大小?” 艾蓉仙道:“实验室找不到植物的秘密,但总应有人在实地作研究的是吗?” 凌渡宇笑道:“当然有,所以发现了一些令人惊异的现象。” 艾蓉仙道:“快告诉我!”她强烈的好奇心已被引起。只要你肯细心一想,这世界有那一件事物不是玄秘莫测? 像眼前的黑暗,便牵涉到光的问题。假设没有了恒垦,虚空是无涯的“黑暗”,那是否宇宙的本质?“黑暗”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否全基于人类眼睛的结构而产生的现象?“真相”又是怎样? 凌渡宇道:“植物有一种特别的功能,用来保护自己。要知植物一生固定在某一空间内,所以并不懂逃跑来避开动物和虫蚁的侵害,于是它们能在体内产生一种化学物质,使枝叶苦涩而含毒。这种化学毒素只有在被动物昆虫咬食得它们太过厉害时,才会分泌出来,驱走侵犯者,于是有位植物学家叫何云的,利用植物这个特性,进行了一连串的大胆而富于想像力的实验。” 凌渡宇忽地笑出声来,以一种轻松的语调道:“英法两国的农夫间,流行一句说话,就是‘女人和胡桃树同样须要间中被打上一顿’,这句活可能有点道理。”艾蓉仙在他怀内不依地扭动,凌渡宇继续道:“何云的方法是把植物来顿痛打,他以鞭子抽打树身,然后再查看该树化学分泌的增长。结果令他大吃一惊,被抽打的树,一小时内这分泌的增长率,竞比平常高至百分之二百五十六,事后却需二十四至一百小时,才能回复平时的含量,显示树木能迅速作出反应的能力。” 艾蓉仙叹道:“这真是奇妙!” 凌渡宇满怀感触道:“奇妙的事并不止于此,最令人讶异的是当何云抽打目标的树时,附近的树同样加强了分泌,达到百分之四十的增长率。” 艾蓉仙呆了起来,难道其他的树虽未被抽打,却听懂了同类苦难的“惨叫”,因而进入警戒的状态? 那上帝之媒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两人继续密林中的艰苦旅程,今天有了昨天的经验,推进快了一点。黄昏时分扎营时,他们走了三里路有多。 途中听到几次直升机的声音,连拿上校艇毁人亡,一定使马非少将阵脚大乱,同时亦必加强搜捕他们的实力。这正是前门拒虎,后门抗狼,黑妖林已是著名凶地,又有马非少将在虎视眈眈,若非凌渡宇意志钢铁般紧强,早便打退堂鼓了,况且高山鹰生死未卜,想起也教人沮丧不已。 凌渡宇采集了一些类似中国山草药“英精”的物体,是树根分泌出来的糖精,含有丰富蛋白质,一点不难吃。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另外凌渡宇又找到十来个木薯,准备煮熟后作木薯饼,为日后的干粮。 艾蓉仙一边吃一边道:“假设营外周围的每株树。每条草,都是能看穿我们思想的怪物,我们一思一想,它们无不知晓,那人还算是什么高等生物,还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 艾蓉仙这几句话颇有道理,反过来说,人对植物的认识是那么皮毛,那等于外星人来到地球,就算把人解剖来看,假设不能把握他们的思想,血肉之躯能有多大意义?所以即管我们知道植物每一个细胞组织,但仍不知半点真正的“它们”。 反之,它们却对我们了若指掌。在人的角度来说,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回事。 凌渡宇喟然道:“我们对植物的了解实在太表面,像营外的大树,外表上被困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可是它千枝万叶,以万计的树时,假设每枝每叶,都拥有远胜我们感官的灵觉,那一棵树便是一个庞大的发布和探测器,千百年间以它们的形式来感知这个世界。” 艾蓉仙道:“我曾经阅报得知,植物能从根部或枝叶分泌一种物质,把附近泥土变得其他类植物不能生长的领土,所以纵然全不假人手,原始森林内植物的分布井然有序,像是最精心的安排一样。” 凌渡宇晒道:“这类了解最代表了我们研究其他生命形式时最大的弱点:就是我们只能从人的角度去推想它们。例如这种霸地行为,在我们是理所当然,因为在人的世界里,这是每天都发生的事情,所以想当然我们认为植物也在霸地,事实上可能植物绝无半点霸地的意思,只不过通过这行为,去达成*人类无法想像的某一目的。” 艾蓉仙点头同意,人自己本身的局限,成为了研究其他一切生命形式的最大障碍,便像夏虫不知道冬天的冰雪是什么样子;井底之蛙通过它的角度,终生又以为天只是一小片。 凌渡宇大生感触,那天在见到上旁之媒前,他曾经与植物的灵觉结合,感受和体会到植物那奇异和美丽的世界,有感而发地道:“其实人类之所以能在大地生存,植物是功不可没的,它们不但调节了气候和雨水,还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宝贵的氧气,帮助大气层的存在,造出其他生命能存在的条件。”顿了一顿道:“我们一向以能自由走动为荣,自封为比植物高级的生命形式,其实这可能反而是最大的缺点,远不及植物和大地融合无间,结为一体,享受比人类高了不知多少级数的生命,知感无远弗届,虽然它们物质的外表不能走动,但它们精神的世界却比人类活跃辽阔上千倍万倍,或是亿倍亿亿倍。” 他终于说出了他对植物的最新想法。 那“人”究竟算是什么? 两人日间消耗了极大能量,倦极而眠,连凌渡宇也忍不住睡了一觉。 明天一早,两人又踏上路途。 走了两个多小时后,他们遇上一个直径足有三尺、高三层的巨大杀人蜂蜂巢。 成千上万的杀人蜂绕着蜂巢的范围盘旋飞舞,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 艾蓉仙吓得几乎晕去。靠凌渡宇扶着她,远远绕道而行。 凌渡宇为了缓和她惊魂未定的情绪,故意引她说话道:“蜂和蚁一样,整族加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单一个体,合成一个心灵,没有任何一只蜂或蚁可以单独生存。” 艾蓉仙沉吟了一会,道:“一个广阔的大平原,某一类植物的树林,可能和蜂或蚁一样,只代表一个单一的心灵,我看这可能性相当高。” 这回轮到凌渡宇沉吟起来,他想起那生命的汪洋,一个惊人的意念掠过他的脑海,使他失声道:“我想还不止此,极有可能全球千百万种不同的植物加在一起,才代表一个单一的心灵。” 艾蓉仙一面惊容,在凌渡宇催促下,才勉强继续在密林内的强闯。 当日午后,两人终于穿过出了这刚果河畔的密林带。” 密林外是一条小溪,流水淙淙,宽阔处形成一个接一个的小池,聚集了数十种不同的鸟兽,安详地喝水和沐浴。 艾蓉仙惊呼一声,指向溪水上游百多米的地方。 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俯伏溪旁,伸出红红的长舌,把河水大口大口地掷进口内。高它不远处聚集了一群数十只牝鹿,大家相安无事,令艾蓉仙喷喷称奇不已。 凌渡宇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淡淡道:“自然界中动物各取所需,各安其分。这还未到老虎晚餐的时间。” 艾蓉仙忽地送给凌渡宇一个妩媚性感的笑容,甜甜地道:“凌先生,让我派给阁下一个特殊任务,做一会我的监护人。”一边把身上北背着的行李水壶一股脑几下来,跟着宽衣解带。 凌渡宇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记了守护之责,这眼前的奇景,一点不逊色于大自然其他的任何景象。 艾蓉仙就那样在他面前解去了所有人为的束缚,露出完美无暇、黑得闪亮的骄人**,在日光下美艳不可方物,没有一寸多除的脂肪,丰润而充满青春的活力,使人不敢直视,又舍不得移开眼睛。 艾蓉仙向他做然一笑,跃人清澈的溪水里。 凌渡宇金睛火眼般,为出浴的美女作起守卫来,可是他这守卫大部时间都在监守自盗,恣意享受视觉上的高度刺激。 他深切感受到那原始的冲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原始的动力真是力量庞大,难怪修道的人要利用它来制造逸走的黑洞子。 艾蓉仙每个毛孔都畅美无限。 她人极爱清洁,这些日来在酷热的密林内逐寸推进,凌渡宇又迫她把全身裹在厚衣里,以抵抗虫蚁的侵袭,真是非人生活。 水是可爱的妙物。人有百分之七十是水的分子造成,地球上的面积百分之七十也是水。 水是一切生命的来源。 生命的母亲。 这一刻,艾蓉仙重返母亲的怀抱。 只有在离开母亲很久后,才能感到这一刻的珍贵。 艾蓉仙一声惊呼,原来凌渡宇连着衣服,整个人扑入水里。 艾蓉仙心想,就算如何兴奋,也可以先脱掉衣服,何用喉急若斯。 她刚从水里冒起头来,准备迎接这占据了她芳心的男子,凌渡宇低声喝道:“潜入水中,紧贴岸边。”自己潜往岸边。 艾蓉仙非常机灵,立即缩回水中,贴往岸边的植物下。 抬头从水底望上天空,一架庞然大物在疏落的林顶低飞掠过。 声音远去、两人从水中冒出头来。 艾蓉仙道:“他们发现了我们没有?”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际远处,道:“应该还没有,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至此艾蓉仙浴兴大减,就在附近立营休息。 当晚他们不敢生火,由凌渡宇负起守卫的责任。 好几次有动物在帐外试探,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第二天天还未亮,凌渡宇催促艾蓉仙上路,希望能早些抵达他朋友血印巫长居住的俾格米人村落,那亦是往黑妖林必经之路。 俾格米人现在已成为非洲最珍贵和罕有的种族,一般来说都是躯体瘦小,男性平均高五尺上下,但体力过人,小小的躯体蕴藏了惊人的生命力和韧力,使他们能在非洲其他黑人望而却步的原始大森林内,继续以传统的原始方式生活下去。 和其他黑人比较时,他们的皮肤并不黑,而是深棕色。头发也和其他黑人有分别,并不卷得那么厉害。 凌艾两人一口气走了三个多小时路,树木又开始茂密起来,地势高低不平,远处山势起伏,景色大异先前。 两人进入一个山谷内。 凌渡宇神色自如,向艾蓉仙道:“我们在监视之下。” 艾蓉仙面色发育,道:“是不是猎头族?” 凌渡宇哑然失笑道:“不!是我的朋友。”说完将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一吹,发出一下长长的尖啸。 四周树摇枝动,冒出了十多名俾格米战士来。 他们精赤着上身和大腿,只在腰腹处围了布条。深棕色的脸上画着简单的花纹。身躯巧小,动作间非常迅捷。 他们有些背着长弓箭简,也有些背着来福枪,在现代文明的压迫下,他们也不得不在武器上现代化起来。 凌渡宇高举双手,手掌忽握忽放,口中喉眼哑哑,说着俾格米的土语。那有一点像班图语,艾蓉仙听懂了一小半。 俾格米人团团围住他们,全无表情,看得艾蓉仙心中发毛。 凌渡宇忽地伸出双手,和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周围的俾格米人用力相拉。周围的俾格米战士爆出热烈的欢呼。 凌渡宇向他们指着艾蓉仙道:“这是我的朋友。”这回他说的是班图语,艾蓉仙听得懂。 和凌渡宇早先拉手的俾格米战士道:“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请随我来。” 两人在十多名俾格米人簇拥下,走进山谷去。 走了片刻,眼前一亮。 在森林中出现了方圆数百码的大空地,正中的大屋以草和水泥打成,其他较小的则是用树枝和干香蕉叶搭成的椭圆形茅棚,有秩序地散布四方。 四周围上木栏,防止野兽的侵袭。 村口站满了人,有男有女,都是上身**。 一个四十来岁、体型健硕的俾格米人越众而出,一把紧搂凌渡宇,向四周的俾格米人大声叫道:“这就是我向你们提及的俾格米人最伟大的朋友凌渡宇,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和好兄弟,今晚我们要开野火会来欢迎他。” 周围二百多俾格米人欢声雷动,往来奔走相告,充满欢乐的气氛。 凌渡宇走近艾蓉仙道:“我要进入巫长居住的庙堂,那女人的禁地,血印巫长已安排了你休息的地方,待会我才来找你。艾蓉仙无奈地答应,自有人来带领她去了。凌渡宇和血印巫长直赴村落中心的大泥屋,里面已一排座地坐了十多位老者,都是俾格米人中受尊崇的长老,决策权力的最高层领导。有人捧了一大桶酒进来,众人对喝起来。每次喝完都剩下数滴,倾倒地上,表示多谢大地之神给予他们生命和食物。血印巫长转入正题问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不知今次来到这里,为了什么?” 众长老露出注意的神情。 凌渡宇坦然道:“我要进入黑妖林!” 血印和众长老一齐愕然。 苞着是令人难堪的沉默,其中几位长老眼中射出敌视的神色。 血印神色凝重地道:“我的好兄弟!你也应该知道那是不能用手指向着的禁地,就算俾格米人,森林的儿子要进入,神也不会高兴。”在俾格米人来说,黑妖林运用手指向着它,也会凶祸临身。 凌渡宇正容道:“我是为了人类的正义入林,神一定眷顾善人。” 血印身后的格克长者森然道:“黑妖林是恶鬼居住的地贼,激怒了恶鬼,灾祸会降临森林。” 大部分长老一齐表示同意。 凌渡宇成竹在胸,从容道:“我以俾格米人朋友的身分发言,要求见‘沉睡的先知’,最伟大的红树。” 欢人哗然。 另一位长老沉声道:“伟大的红树不会接见外人。” 血印面有难色地道:“好兄弟,伟大的红树已近十年没有见任何人。” 凌渡宇傲然道:“伟大的红树正等待一个人,怎知他不是在等我。” 血印和众长老一齐泛起不以为然的神情,其中一位长老更说:“朋友,你大自负了。” 凌渡宇仰天一阵长笑,豪雄地道:“不如让我们来请示森林之神,看他的指示。假如神不想我谒见伟大的红树,我保证永远再不提起这请求,永不踏入黑妖林半步。” 血印一阵沉吟后,连拍三下手掌,有人立即递上用羊皮包着的小包里。 血印毕恭毕敬地向小包里拜伏,口中哺哺唱着圣歌血印吻了大地,双手缓缓解开包里。 羊皮打开,内里是四块长方形的象牙牌,雕满化纹,放在一只陶罐内。 这是俾格米人和神通讯的工具,占卜的至尊法宝。 众长老拜伏地上。 四块牌分别代表“老男”“老女”“幼男”“幼女”。 老男象征才富和力量。 老女象征母爱和爱心。 幼男代表生长与健康。 幼女代表快乐与幸福。 每块牌分布面和背。面代表正,背代表负,面向上代表神的眷宠,背向上代表神的离弃。 血印将上只牌恭谨取出来,虔敬地唱歌,又放了回去,用力上下摇动陶罐,罐内传来占卜牌互相掣撞滚翻的声响。 凌渡宇成竹在胸,闭上双目,他有一项赌徒梦寐以求的特殊要领,就是能以精神的超自然力量,影响轮盘的转动和骰子最后滚出的点数,所以他才这么大胆提出要求占决定,不过这是非常损耗心力,只可偶而为之、四块牌在陶罐内像有灵性的异物骰叫响跳跃。 气氛壮严肃穆。 凌渡宇把精神凝聚成一点,正要集中往占卜牌时,最惊人的事在这最不适当的时候发生了。 他的精神被另一个更庞大的精神力量引得转了方向,再也不能集中去影响正在滚动的象牙骨牌。 那个充满了灵性的生命汪洋,蓦然出现,又或她一直都待在某一高于日常感知的层次,当凌渡宇步人更高的精神领域时,便立时接触到她。 凌渡宇心内骇然,挣扎退出来,他一定要去影响占卜的结果,否则他的计划便会功败垂成了,因为他已起誓说:“假设占卜不利于他的请示,便永远不踏入黑妖林。”可是那生命的汪洋,有一股庞大的吸力,使凌渡宇的灵觉沉溺其中,便像明知是发梦,却没有回醒的能力。 这次凌渡宇很清楚,这存在于无形精神境界中的生命大海,藏有另一个人的灵觉,在向他传递一些非常特别的讯息,橡在呼唤他,又像在指引他将来要走的道路。 他感受到奇怪的时空,那似乎远在大边,又似近在眼前,他忘记了一切,完全沉溺在精神界的异事里。 他真的感到一个声音在叫他,叫他的名宇。 凌渡宇大叫一声,回醒过来,猛睁双目,血印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一边呼唤他的名宇。 血印道:“你怎样了?” 凌渡宇四处一看,十多位长老惊讶地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凌渡宇摇头道:“我没有事。”倏地想起正在占卜,连忙问道,“神的启示怎样?” 血印沉默片刻,道:“你自己看!” 凌腰宇望向陶碟。上的四块骰牌,每一块都是面向上。 那是罕有的吉兆。 凌渡宇的心霍霍狂跳,为什么是这样?他自己并没有影响骰牌的结果。那么是“谁”干的,还真是巧合,又或是神的旨意? 他茫然抬起头来,接触到血印的眼睛。 血印道:“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求见伟大的红树”村中心的旷地上,生起一个烈冲天的大火堆。四周远近插满火把,腊腊地烧着。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烈焰吞吐不定、将围成一个大圈的男女老幼二百多人,笼罩在闪灭不定的红光里。 鳖丽秘异。 血印全身戴着各式各样的饰物,配合着全身涂上的仙彩,随着鼓昔,强劲有力地舞动,阳刚威猛,节奏鲜明。 他不时跃上半空。四周的俾格米人不断地踏地、唱歌。 血印身上、颈上、手腕、脚踝都绑上铃子,动作轻重缓急;铃声随之变化,做成一种奇异的响奏。 凌艾两个虽不像其他俾格米人般疯狂在外围起舞,也给这充满原始宗教性的舞蹈吸引了心神,随着血印的动作起伏,血脉翻腾。 血印如痴如醉,彻底投入宗教的狂喜里去。 黑火焰把整条村落带离了平凡和单调的日常世界,让他们进入更有意义,更接近“神”的天地。 艾蓉仙电有心欲舞身欲动的感觉,偷眼望向身边的凌腰子,后者聚精会神,凝注着血印的动作,似乎那是大地间最美妙的事物。 艾容仙狠狠地在凌渡宇的大股扭了一下。 凌渡宇苦着脸转过头来。 艾蓉仙抿起小嘴道:“有什么好看?” 凌渡宇指了指那疯狂击鼓的俾格米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示听不见。 艾蓉仙把小嘴凑到他耳边,大声道:“看什么?” 凌渡宇晒道:“你这个城市人,什么也不懂。” 艾蓉仙不忿地道:“有什么难懂!” 凌渡宇道:“音乐和舞蹈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深心中的感情引发,使人们真正经验到‘人的经验’,在这方面,没有人再比他们……”指了指正在狂舞的血印,续道:“做得更好,那使他们和大地的神灵结合,远胜我们穿礼服结呔,坐在严肃的剧院被动地去听那些一丝不苟的所谓伟大音乐。” 艾蓉仙默然。 凌渡宇一把拖起艾蓉仙。 艾蓉仙茫然道:“干什么?” 凌渡宇道:“合约是属于文明人的,这里原始至上,我看你也不会反对打破文明的栓梏,是吗?” 艾蓉仙俏脸飞红,脚步却紧随凌渡宇,走往火光照耀不及的地方。 这是另一个世界。 第七章 上帝之谜 第二天早上,血印和凌渡宇及四名俾格米战士,起程前往红树隐居的山,那被俾格米人称为日没之峰的地方。 艾蓉仙被严格禁止随行,她虽然极不愿意,也无法可施。 一行六人全速赶路。 到了下午时分,他们进入日没之峰的山区,一片黑压压低陷下去的树林,在东北方十多哩处,延绵五十多哩,便是凌渡宇今次千辛万苦要前往的目的地──黑妖林了。 山势并不陡峭,所以虽然无路可循,依然不太难行,两个多小时,众人攀到山腰一个山洞前。 洞旁两边画满了壁画,右方放了一个犀牛皮做的大鼓,山穴里便是曾经服食上帝之媒不死的伟大俾格米巫神──红树。 血印和四名俾格米战士向着洞穴跪拜。 凌渡宇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山洞内有着非常熟悉的某东西,偏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他今次求见红树,唯一目的是要向这知道黑妖林个中情形的人,查询入林的诀要。 他也想活着把军火带出黑妖林。自然界有很多力量是人类不能想像的,尤其是世上最原始的林区。 血印这时站了起来,面容肃穆,缓缓走到大鼓旁,举起右掌,一连在鼓皮上拍了三下。 咚!咚!咚!蹦声传遍整个山头。回音在四方响起,谷应山鸣。 洞穴也响起低沉的回应。这是一个深入的洞穴。 蹦声像在召唤远方黑妖林居住的精灵。 血印和其他俾格米战士俯伏地上,凌渡宇甚至看到其中两名战士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也是心情紧张。 红树已有十多年不见他的族人,今次会否为一个外人破例?他是否真如他所胡吹,是他等了多年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 洞穴内没有动静。风声呼啸作响。 太阳逐渐移下往西没的地平线,远方的黑妖林沐浴在太阳的余晖下,诡异无伦。 时间不断过去,凌渡宇的心一直往下沉。 太阳沉下大地,只剩一点余霞。 天色转暗,那也是凌渡宇心情的写照,看来他只好靠自己的力量独闯黑妖林了。 血印立起身来,同情地望看他这位老朋友,沉声道:“兄弟!我们走吧。” 凌渡宇点点头,其他俾格米战士纷纷起立,准备回程。 就在此刻,洞穴内响起一声深沉的叹息。 凌渡宇大喜过望,几乎不敢相信耳朵,但一看他人的神情,又知道自己的听觉没有出问题。 十多年不问世事的异人红树,终于作出反应。 血印和其他人跪伏地上。 洞内传来第二声叹息。 凌渡宇不由自主向洞穴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血印等不敢跟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凌渡宇发现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左方远处亮起。凌渡宇虽然带有电筒,却不敢拿起来照明,也不敢戴上那红外光夜视镜,怕触犯了红树的禁忌。 他小心翼翼,在纵横交错的穴道里,摸索往火光的源头。 火光愈来愈明亮,山洞内的情形隐隐可见。洞穴愈往内走,愈是广阔,穴道斜斜往下伸展,愈往下去,湿气愈重。他很难想像人类可以在这地方长年累月蛰居。 当他再转入另一支道,眼前一亮,一盏点燃了的羊油灯,挂在洞壁上。 灯下盘膝坐着一位俾格米老人,发须长及胸前,纠结一起。 老人外形看来很老,偏是发须乌黑发亮,面色红润,不见一条皱纹,与他的年纪和外形全不配合。便像一名二十岁的青年,化装成老人的模样。 这难道就是红树,一个超越百岁的老人? 老人闭目,不动如雕像。 凌渡宇在他前缓缓坐下,耐心地守候。 他想起少年时代,在庙内的地室,随密宗高僧学艺的情景。 红树倏地张开双目,两道光芒射进凌渡宇心坎里。 红树又再闭起双目。 凌渡宇脑中一片空白,他从未见过眼神比眼前的老者更深邃、更光亮、更锐利。即管西藏最有道行的高僧也远比不上他。 红树再张目。 这次他抬头望向洞穴凹凸不平的顶部,心神仿似飞越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凌渡宇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喉咙似乎给什么东西卡看,发不出声音。 “你来了!”声音低沉柔和,清楚嘹亮,说的是非洲的班固语。 凌渡宇呆呆地点头,他在这充满神秘力量的老人前,已忘记了来此的目的。 红树收回望向穴顶的目光,转向凌渡宇,面容不见丝毫波动,淡然道:“年青人!因何来此!” 凌渡宇蓦地省起此来的目的,问道:“我想请教黑妖林的事。” 红树缓缓闭上双目。 凌渡宇有一种想法,就是他平常所习惯了的节奏,那把时间分割乍时分秒的节奏,完全不适用于眼前这老者身上。 他是属于另一种节奏和频率。 红树闭目道:“黑妖林是『神』的私产,若非深悉神的旨意,没有人可以深入后再走出来。” 凌渡宇心中气恼,暗忖又是这类迷信说法,怒道:“那你又凭什么活着走出来,是否因为你是神的奴隶?”他声音提高了不少,在洞穴内引起一下下逐渐远去的回音。 红树默然不言,好一会才道:“正好相反,我是他的敌人,也是他唯一的人类敌人。” 凌渡宇愕然,想不到引出这样一句说话。 艾蓉仙在俾格米人的村庄中,闷极无聊,没有凌渡宇在身边,七彩缤纷的世界忽地失去了颜色,一切是那样地灰暗。 太阳落向西山,他们说凌渡宇今早出发前往的地方,正是太阳落下处,太阳西沉了,不知他们抵步了没有。 她缓缓向村外走去,出外狩猎的俾格米战士,抬着收获返回村内,野兔野猪,所得甚丰。采摘野果的小孩和妇女,也陆续回来。 这是夜入而归的时候。 艾蓉仙一直走往村外,她摸摸怀中的曲尺,心里踏实了很多,她只不过想到附近一条清溪旁坐坐吧,胜似闷在村子里,像奇禽异兽般被那些俾格米人围观。 头上忽地传来轧轧的声响。 艾蓉仙骇然仰望,十多架战斗直升机掠过树林的上空,向远处的俾格米村庄俯冲而去,直升机射出一道又一道的白烟,把整个村庄吞噬在白雾里去。 直升机以惊人的声势在村庄上盘旋,旋桨刮起的狂风把村中的棚舍吹得东倒西歪,很多东西给卷上半空,形势混乱。 在白雾中,隐隐见到俾格米人不断倒下,直升机还不断喷射这种使人晕倒的气体。 艾蓉仙骇然大惊,敌人以压倒性的实力,一下子控制了整条村落。 一架直升机向她的方向驶来,在搜索漏网之鱼,这时艾蓉仙想到唯一的事:就是逃走。 红树又张开电芒闪现的双目,直射进茫然的凌渡宇眼内。 凌渡宇自负才智,这时却一点也推想不出,这充满异力的老人,下一步的行动、下一句的说话。 红树望向穴顶,深沉地道:“生命的真相,惊怵可怖,终日向神膜拜的人类,有谁晓得神的面目!” 凌渡宇问道:“神的旨意是什么?”既然要明白神的旨意,才能活着走出黑妖林,他这个问题自是关键所在。 红树答道:“一切从他而来,也从他而去。” 他回答得很快,凌渡宇却完全把握不到,这答案和活着走出黑妖林有任何关系。难道这次谒见红树,要无功而返? 红树道:“年青人,我知道你心内每一个念头,知道你要在黑妖林找寻失去的东西,从你一踏足草原开始,我便知道。” 凌渡宇骇然望向红树,迎上那对精灵深邃的眼神。 他心神狂震。 他又接触到那股生命的力量。 第一次是在草原的机舱内,当他在原始大森林的边缘,度过第一夜。 第二次是在森林内。 第三次是在遇上那上帝之媒的奇怪植物。 第四次是当血印以占卜决定是否让他来见红树时。 这是第五次。 却比任何一次强烈。因为他现在是直接感触到那灵觉的来源,通过红树深至无限的双眸,接触到那生命的汪洋。 靶觉来得快,消失也快。 红树闭起双目。 凌渡宇俯伏地上,全身冷汗。 红树的声音响起,自言自语地道:“我们这宇宙出现之时,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同时诞生。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应往何去?他感知的范围无始无终,能延伸至宇宙无尽的深处,也能贯通其他时空的异域、其他的宇宙。” 凌渡宇听到自己软弱地问道:“这和黑妖林有什么关系?” 红树沉默了一会,才道:“黑妖林是他的私产、人类的禁地。” 凌渡宇大惑不解,即管真有这“神”、这“上帝”的存在,难道他也要像人类那样、到地为界、霸占土地?可是为了进入黑妖林,他却不能不听红树说下去。 红树道:“他在这宇宙内以超越光速千百倍的速度旅行,探索每一个星球、搜寻其他类似他的『生命』和『力量』。” 凌渡宇想起中国老子《道德经》所载的:“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运行而不殆……”不正是红树所说及这“他”的写照? 红树续道:“在以千亿年计的某一久远年代,他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旅行。于是,他选了虚空中一个平凡的星体,作为他『驻脚』的地方。” 凌渡宇问道:“难道他住进黑妖林内去了?”假设真是这样,他休想把军火找回来,但红树既然是他的敌人,又怎能活着走出来,且至目前也是安然无恙,甚至获得了奇异的力量?这种完全超乎想像的事情,红树怎能一清二楚、娓娓道来? 实在太多疑团了。 红树首次露出一丝笑意,像在为凌渡宇的无知失笑。 红树道:“你这样说,因为你仍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其实他只是一股无形但有灵觉的生命,他选中了一个星体来居住,并不像我们那样建屋居住,而是他的力量与星体的每一个分子、每粒泥土结合。每一个分子也吸藏了他的力量和生命,再也难分彼此。” 凌渡宇道:“这星体是否我们的地球?” 红树点头道:“正是!于是地球产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产生了生命的火花。他是生命的汪洋,一点一滴均可引发其他生命形式,于是地球成为了虚空中与众不同的地方,那是『生命的所在地』。” 凌渡宇软弱地问道:“那是否他创造了我们?” 红树首次流露出非常人性化的无助表情,嘿然道:“『创造』这个字眼,并不存在他的思域内。当他独自在宇宙内旅行时,他是完整的一个整体,但当他与地球的物质、构成地球的分子结合后,产生了连他也不能预想的变化:由他原本无形的生命,化出有形的生命;由整体的单一生命,化作各式各样的生命形式。这是无形和有形的结合,灵魂和**的结合。那亦是地球上每一种生命的基本形式。” 凌渡宇想起《圣经》所说的:有位无始无终、无形无像的纯神,仿照他自己创造了人类的灵魂,用泥土制造了人类的肉身。 凌渡宇道:“姑勿论他是否有意识地创造了我们,我们总是由他而来,你又怎能成为他的敌人?”他其实想说你怎够得上资格当他的敌人,不过这似乎有点不敬。 红树喟然道:“他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本质,就是无休止地追求变化和发展,他通过『赐予生命』,衍化出地球上的生命,每一个生命的变化和发展,都是他的变化和发展,都令他喜悦。当有形的部分死亡后,无形的部分便重归他的『身体』内,再次成为他的一部分。通过这生灭变化,他不断茁长变化。” 凌渡宇很想否定红树的说法,搜索枯肠,却找不到能驳斥他的论点。 先说他追求变化的本质,其实贪新忘旧,也正是人类的本质,反映着人类和他在本质上的共通性。 《圣经》上所说:人死后灵魂归于天父,是否就是这么一回事?死亡是否代表生物的生命是小水滴,重归于“他这生命的汪洋”? 凌渡宇追问道:“那你又怎会成为他的敌人?”他对这问题锲而不舍,因为进入黑妖林,是他此行的首要目的。 红树话锋一转道:“在人类这高智能的生命形式出现前,地球上存在了一种更强有力的生命力。他们通过了月亮,学懂了吸取宇宙的能量,达到肉身不死的境界,变成独立的生命,使他不能通过死亡,把『赐与』的能量收回来,造成他不可弥补的损失。他于是展开反击,把他们深埋在地底下,阻断了他们吸取月能,要置他们于死地。” 凌渡宇完全不能招架,大口地喘起气来。 红树说的正是“月魔”,那深埋地下的上古邪异生物,《圣经》记载的撒旦。 相传撒旦犯上与上帝媲美的毛病,于是给打下地狱。 撒旦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不甘于臣服在生与死的循环里,要求别树旗帜,独立和自由,享受自己的生命形式。 月魔原来只是失败的可怜虫。 人呢? 人比之撒旦大大不如,终日沉迷世相。 佛祖常言人皆有佛性,“佛”是觉悟的意思。 佛性源自那生命的汪洋。 水点虽小,却拥有水的全部特质。 就是这佛性、这点无形的生命力、人的灵魂,成为人类超脱生死的本钱。 凌渡宇忽地想起一个问题,张大了口,惊骇道:“你……”指着红树,不能成声。 红树眼中异芒暴闪道:“你终于想到答案了。我也领悟到不死之道,不过并不像魔鬼般去吸取月能,而是通过植物,吸取到能量、宇宙的精华,所以我也像魔鬼一样,成为他的死敌。那实在要拜上帝之媒所赐。” 太多问题横亘在凌渡宇的胸臆间,以至他思想混乱,哑口无言。他心中狂叫,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红树眼中射出同情的神色。 良久,凌渡宇低声道:“你怎能知道这一切?” 这是最骨节眼的问题,假若红树回答不当,凌渡宇便可否定这一切为红树个人富有想像力的幻想。 红树闭上眼,缓慢地道:“没有人可以舒服地接受这个事实,正如没有人肯全盘接受命运的存在。一日不能超脱生死,一日不能离开命运的操纵。” 这并不是答案。 凌渡宇道:“你怎能知道?” 红树道:“你不会明白的,但你很快便有明白的机会。话至此已尽,你走吧!” 凌渡宇霍地站起来,振声道:“我不相信你说的一切。” 红树道:“那对事实并没有丝毫影响。人并不能通过听别人的说话学晓真理。真理是由实践的经验而来。” 凌渡宇不知为了什么,胸中燃起一股恼火,也不知是红树教训的语气令他感到屈辱,还是乍闻红树这番说话,在极度颓唐沮丧下歇斯底里的激动。 试想假设红树揭露的确是真相,那一切人类歌颂的事物有何意义?他千辛万苦、出生入死去寻回军火,与各地暴政的激烈斗争,何苦来由? 便像有人赐与你一笔金钱,你以之创业兴家,娶妻生子,忽然那恩人把你苦苦经营的家当抄了,将你的妻儿全部没收,使他的身家更丰厚,你的感觉会是怎样? 这一切都不会是真的! 他并不怀疑红树在说谎、在欺骗他。这老人的诚恳是不容置疑的,何况也没有骗他的动机。这定是红树服食了上帝之媒后,产生了可怖的幻觉,加上他本人的偏见,所以想出了这套似乎能自圆其说的荒谬构想。 凌渡宇沉声道:“看来上帝之媒虽然使你能窥探植物的灵觉,甚至使你掌握了青春的秘密,亦使你的神经陷于错乱的境地。” 红树并不动气,淡淡一笑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体验上帝之媒的滋味?” 凌渡宇几乎是叫出来道:“不!绝不!我一定不去试那鬼东西!”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激动。 红树闭上双目、深沉地一声长叹。 他的态度惹来凌渡宇没来由的反感,凌渡宇双手握拳,大步走近红树,声嘶力竭叫道:“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重归于他怎知又不是更好的安排?怎知不是另一种的恩典?”这是他对红树所说的话,所能推出的最佳结论。这一着应击在红树的要害上。 红树睁开双目,内中藏着深沉的悲哀和无奈,他凝视着眼前紧握拳头、满脸涨红的凌渡宇,缓缓道:“你说得对。我们怎知道?” 凌渡宇像给人在胸前痛击一拳,踉跄向后退去,直至背脊撞上洞壁,才颓然坐倒。 是的,我们怎知道重归上帝后是什么光景? 这类信念是永不能被百分之一百地证实的。 就像你说你相信命运,你敢否以身试法? 最虔诚笃信死后升上天堂的教徒,还不是为亲友的死亡哭泣、为自己的死亡感到恐惧? 凌渡宇很了解红树的意思。 他再次毅然站起身来,高呼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既然是他的敌人,他为何不像踏毙一只蚂蚁般干掉你?你又怎能知道他的旨意?” 他的声音在洞穴内惹起一下又一下闷雷般的回音。 回音逐渐消去。 红树神情古井不波,沉凝地道:“时间到来时,你会知道。” 凌渡宇愤然道:“我绝不服食那上帝之媒的剧毒汁液,我不想神经错乱,我只要知道进入黑妖林的方法。”他重申他最想知悉的事。 红树是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 红树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发须无风自动,像是全身充上庞大的电能。 凌渡宇怵然大惊,红树这模样极为可怕。 他又感触到那生命的汪洋。 红树闭上双目。 那感觉倏地消去。 红树道:“你走吧!” 一种被轻视的感觉狂涌心头,凌渡宇闷哼一声,往来路断然走去。 洞穴口透出日光。 不经不觉,他在洞穴内耗上了一个晚上。对于黑妖林,仍是一无所知。 马非少将和一众手下,站在俾格米人村落的中心。 四周满布忙碌工作的特击兵员,设置军事措施,直升机在远近盘旋,搜索漏网的敌人。 这是南非最精锐的特别部队,总兵力达二千人,今次他是志在必得。他绝不能容许军火落人凌渡宇手里,那将对他的国家做成很大的破坏。 纳米比亚若得到军火,以其邻接南非的优越位置,无论在声势上和实际上,都能给予南非的黑人最强而有力的援助。 南非的总统下了命令,不惜一切阻止这种情形的出现。 一位少校大步走至马非面前,立正见礼,肃容报告道:“少将!辈俘获五百六十名俾格米人。凌渡宇、此村的血印巫长及四名俾格米人,昨天早上离此往黑妖林去了。至于随同凌渡字的黑人女子,昨天黄昏我们进攻前有人见到她离开村落,看来还在附近。” 马非少将面无表情。 他身旁一位上校献计道:“凌渡宇他们是网内之鱼,我们分出部分兵力,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马非少将冷笑数声,道:“干掉凌渡宇易如反掌,要取得军火却非易事。那批军火一日不能取回,我们一天不能安枕。是吗?杰克上校?” 杰克上校是这支特别部队的直接指挥,和这特务头子素来不和,闻言虽是连声应是,神情不快。 杰克上校的另一手下安臣少校接口道:“运载军火的飞机,会不会发生了爆炸?在那个情形下,军火应该灰飞烟灭。” 马非少将道:“那是我们最初的推想。可是根据两个原因,我们否定了那可能性。首先飞机若在万尺以上的高空爆炸,碎片残骸将会散落在广阔的地区上,可是我们事后的搜索队伍却达一块碎片也找不到。” 杰克上校等都静心聆听,他们的特种部队还是刚接到这个任务,对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 马非少将道:“当时附近有一个刚果来的森林考察团在进行勘察,他们听不到任何高空爆炸的声音,所以飞机在空中爆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众人疑团重重。 马非的副官夏加文补充道:“我们的搜查非常彻底,除了那黑妖林。该处有种奇怪的磁力,使我们直升机上的金属探测器完全失去正常,无法进行测探。” 安臣少校奇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派人进行查探?” 夏加文解释道:“那黑妖林是整个刚果盆地最低洼的地方,也是树林最密的原始地带,即管俾格米人也不敢入内,密林的区域又广阔,方圆足有五十哩,我们费了半天功夫,才进入了约百多码的距离,已弄伤了几个人,兼且所有通讯器在百码外便失去作用,所以不得不放弃这企图。” 杰克上校傲然道:“我手下尽是最精锐的部队,曾受过严格的森林训练,或者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马非少将不悦地闷哼一声,他绝不高兴杰克这种态度,断然道:“上校!这表示你对黑妖林一无所知。黑妖林有种奇怪的磁力,令所有指示方向的仪器失去效用,所以入林的人肯定会迷路。在那样的情形下,能活着走出来,已是上上大吉,遑论要去找一架飞机了。” 众人一齐默然,他们开始明白为何这事令权倾南非、拥有庞大物力人力的马非少将也束手无策,要将希望寄在凌渡宇身上。 夏加文道:“装军火的货柜装了自动毁灭装置,非是懂得开启密码的人,休想安全把军火取出来。叛逆们也非常小心,只有最高领导人那代号『高山鹰』的人才知道开启密码。不过我们送了他一份厚礼,使他只懂躺在病床上,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众人一齐狰狞狂笑起来,与他们作对的人,怎能让他有好的下场? 夏加文冷笑道:“不过我们也迟了一步,『高山鹰』在遇刺前,应已把密码告诉了凌渡宇,此人福大命大,居然三番四次避过我们的手段……” 马非少将截入道:“由这刻开始,幸运将与他无缘。但却绝不要小觑他,这人在非洲很有办法,当年玛亚族人倾巢而出,横加追杀,仍然无奈他何。当今之计,莫如先让他找到军火,再从他手上强抢过来。以我们的实力,任他胁生双翼,亦难以逃出我的掌心。” 夏加文补上一句,谄媚地道:“何况我们还有他五百多名好兄弟。” 众人附和大笑起来。 马非少将面无表情,他心中还有另一个计画,一个更阴险毒辣的阴谋。 艾蓉仙在密林中死命狂奔,力尽筋疲,唯一支持她的力量,就是要见凌渡宇。 她依稀记起凌渡宇曾说过,红树隐居的地方被称为“日没之峰”所以她现在拚命西行。 她一定要见到凌渡宇。 和他一起,就算死也是快乐。 她从未试过这样深爱着一个人。 这个念头还未完,脚上不知踢上什么东西,一咬跌倒地上,一跌下便没有力再爬起来。 浑身的疼痛,使地想哭出声来。 耳中忽地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杂着军犬的吠声。 她吓得浑身发麻,硬是爬起来,一仆一跌向前走去,心中充斥着绝望和恐惧,她不敢想像落入敌手的情形。 一切像个梦魇。 敌人的追踪声忽远忽近,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接近。 艾蓉仙不顾一切在林中穿行,当穿出了一个丛林后,眼前现出一条溪流,她正在犹豫可否先喝点水,一个粗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不要动!” 艾蓉仙全身冰冻,血液凝固起来。这一番逃走的努力,尽岸东流。 背后的男子道:“现在转过身来。” 艾蓉仙慢慢转身。 一个南非军士,持着自动步枪,枪嘴指向她的俏面。 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下来。 那军士一对贼眼在她健美的身材上下巡梭,一边喝道:“手放在头上!” 艾蓉仙正要举起双手,忽地发现那军士面容古怪,张大口“咯!咯!”作响。她还未想清楚那是什么一回事,军士向前仆下,背上现出一滩血迹。 一个蓄着金短发的精壮白人男子,手中拿着装有灭音器的手枪,在军士后的树转了出来。 艾蓉仙骇然不知所措。 男子道:“不用惊慌!我叫西森,是凌渡宇的朋友。” 第八章 勇闯妖林 凌渡宇走出洞外,外面一片火热。 太阳升离了地平线。 血印和四名俾格米战士骇然地望着他,他们在此守候了一整夜。 凌渡宇知道自己的面色一定非常难看。 心中一片混乱,以至没有发现血印等五人的面色也是同样难看。 血印道:“兄弟!红树长老怎样说?” 凌渡宇茫然摇头。 血印话锋一转道:“我们的敌人来了。” 凌渡宇骇然应道:“敌人?” 血印沉着地道:“昨天黄昏时分,十多架直升机组成的队伍,在南方的天际向我们村落的方向直飞过去。”跟着指了指远方村落的方向,续道:“在那里投下浓雾,到了今天早上还见到直升机在那边巡梭,到刚才始停止活动。” 凌渡宇的心直往下沉,非常难过,他想不到马非少将居然这样大举出动,试问自己还有什么机会?他死不足惜,但累及这些与世无争的俾格米人,他于心何安? 艾蓉仙!她的命运又如何? 这是生命最灰暗的时刻。 血印道:“我们应该怎办才好?”在敌人的强大实力和现代化的武器前,这擅战的俾格米勇士也感有心无力,何况族人尽在敌人手里。 凌渡宇勉力奋起精神,心念电转。马非这次不惜人力物力,志在必得,自己人单力薄,无异螳臂挡车。以马非少将的残暴和手段,俾格米人一定将自己数人的行踪泄露出来,现在他们已然身在险境。 凌渡宇望向血印,后者等待着他的答案。 凌渡宇毅然道:“到黑妖林去。” 他还有选择吗? 六人迅速在原始森林内走着,往黑妖林进发。 愈向黑妖林走,地势愈低,阴湿的感觉更重。树木高拔五六十尺以上,枝叶树藤,交缠纠结,把大部分阳光遮隔起来。 血印道:“这是黑妖林的边缘地带,再有两个多小时,可抵达黑妖林,那是特别低陷下去的地谷,很易辨认。” 凌渡宇抬头看天色道:“那将是黄昏时分了。” 血印面上现出恐惧的神情,忧虑地道:“在黑妖林内,白天和黑夜全没有分别,兄弟!你要考虑清楚。” 凌渡宇刚要回答,忽地露出倾听的神态。 血印等人在森林长大,听觉敏锐,立时分辨出异响从左后方传来。 那是喘息声和脚步声。 敌人已追来。 凌渡宇从怀内抽出曲尺,一扬手,众人散往四周。 血印等人举起手枪,静待敌人大驾光临。 凌渡宇神情疑惑,他听出来只有两个人,他望向血印,后者也作了个大惑不解的表情。 敌人从林木转了过来,一男一女。 凌渡宇失声叫道:“蓉仙!” 那女子神情一振,向闪出来的凌渡宇扑去,一头撞人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凌渡宇双眼瞪着那男子,道:“西森!你怎会在这里?” 西森苦笑道:“自从失手遭擒后,我给囚禁起来,前两天马非把我带到这里,迫我助他们找寻军火,我乘他们进攻俾格米村之时,逃了出来,半路上遇上这位小姐,所以一起赶来寻你。”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道:“是这样吗?”他动了疑心,马非何等手段,岂容他轻易逃出。 西森神色忿然,一把拉开胸前的衣服,胸肌上伤痕密布,甚是怕人。 西森道:“这是他们的杰作,我并不想证明什么,只是不想给人怀疑,使亲者痛仇者快。” 艾蓉仙在凌渡宇怀中抬起头道:“不要怀疑他,为了救我,他杀了他们的人。”跟着说出了过程。 凌渡宇听罢释然,抱歉地道:“西森!对不起,我是不得不小心的。”跟着一扬手,血印等五人从隐身处走出来。 西森了解地道:“我明白的!目下有何打算?” 凌渡宇道:“我们唯今之计,便是进入黑妖林,找那架飞机。”他已不敢想那机上的人员,没有人能在那地方活上那样一段长时间。一边说,众人一边继续行程。 艾蓉仙紧跟着凌渡宇,像是怕他突然飞走。 西森道:“你有把握吗?” 凌渡宇道:“尽力而为吧!” 西森似乎不太满意他的答案,追问道:“我知道基地和飞机有精密的远距离联络系统,应该知道正确堕机的地点。” 凌渡宇道:“是的!但是从那样的高空堕下,即管知道落点和当时飞机的方向及速度,也只是一个约数,除非我们也有当时气流的资料,估计就可精确一点。” 西森同意地点头,谈话结束。 众人心情沉重,默默前进。 两个小时后,抵达黑妖林旁。 一道陡峭的斜坡,直往下伸,四百多码下是黑压压一望无际的广阔树林,那便是人类的禁地,黑妖林。 这密林是陷进地底的魔狱。 斜坡是坚硬的火成岩,寸草不生,与下面黑森林对比鲜明。形成黑妖林与外面原始大森林的边界,泾渭分明,也愈发显示出黑妖林的神秘和可怖。 艾蓉仙惊呼道:“这一定是个大火山口。” 凌渡宇也有这个想法,他同时想起红树的说话──这是神的私产,人类的禁地。他猛然摔头,像要把这无聊荒谬的想法驱走。 日落西山,把黑妖林染在血红里,诡秘莫名。 镑人的目光望向凌渡宇,等待他的指示。 其实凌渡宇也是头皮发麻,一筹莫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可以在这鬼地方找到一架飞机,何况飞机军火是否已化为灰烬,尚在末知之数。 他心中默计方向,指着左方黑妖林的一角道:“我由那地方进林,你们守在这里。” 艾蓉仙尖叫道:“不!你不能留我在这里。” 凌渡宇肃容道:“蓉仙,听我说,你一定要留在这里。入林后我自顾不瑕,你入林对大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艾蓉仙听到凌渡宇的语气坚决,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委屈地垂下头来,眼眶也红了。 西森道:“凌兄!你不会拒绝我随你进林吧,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凌渡宇望向西森,犹豫了片刻,答道:“好吧!” 凌渡宇把血印拉在一旁道:“假设明天黄昏前你还不见我出林,你便将我的死讯直接告诉马非少将,谅他也不敢伤害你们,否则那将是国际的大风波。不过你一定要命跟随你的那四名战士,护着蓉仙躲藏起来,他们将是你手中的皇牌,使马非怕他们揭露他的恶行而投鼠忌器。” 血印道:“我明白!我很想陪你进林,但我的族人更需要我。” 凌渡宇明白地点头,跟着又低声说了一番话,血印不住点头。 两人紧紧拥抱一下,才走回众人处。 凌渡宇和西森打个招呼,从斜坡向下走,不一会,血印等人变成高高在上的黑点,两人没入林内。凌渡宇亮着了电筒,取出指南针,领先而行。 边缘地带的林木和外面的原始森林并没有太大分别,但愈往里走,树木愈是密集,光线被厚厚的植物阻隔,能透人来的也所余无几。何况天色已黑沉下来,密林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行来一路披荆斩棘,在粗可合抱的树隙间硬开出一条路,这时力尽筋疲,才是深入了五十多码,挨着树木坐了下来。 风声呼呼,把枝叶刮得沙沙作响。 凌渡宇从行囊中取出两个防毒面具,递了一个面具给西森,自己戴上另一个。 西森道:“你有没有发现两个奇怪的现象?” 凌渡宇取出红外光夜视镜,戴在眼上,密林在红光中,呈现眼前。 西森续道:“这处虽然林木茂密,却不闻半点鸟虫走兽的声音,除了植物外,绝无其他生物的痕迹,这是第一个奇怪。” 凌渡宇也想到这个问题,但他却多了红树的说话作参考,结论肯定比西森的惊人。 西森道:“其次,通常愈往低洼的地方走,愈是潮湿,这里恰恰相反,干爽非常,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凌渡宇道:“那你有没有结论?” 西森道:“这黑妖林一定有种奇妙的自然力量,一种人类知识范围外的力量,才会产生这不能解释的异象。” 凌渡宇道:“这是无庸置疑的,否则我的指南针也不会完全失去效用。” 凌渡宇把电筒熄掉,两人被绝对的漆黑吞噬。他可以看到西森,西森却看不到他。 西森不以为异,道:“所以除非你正确地知道飞机堕下的位置,否则我们最好及早退出。” 凌渡宇道:“西森你胆怯了吗?”语气毫不客气。 西森听出语气不妙,却苦于漆黑里目不能视,只好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凌渡宇道:“我只想问你,是那个化装师给你弄出那一胸口的伤痕。” 西森沉默下来,好一会才道:“你有什么根据这样说?” 凌渡宇喝道:“不要动,我的枪口对正你,我绝不介意就地处决你这叛徒。” 西森毫不在乎放下那移往身后的左手,道:“你不会动手的,你的女友和老朋友现在已被尾随来的马非手下擒获,你若敢杀我,他们绝不会留情。” 凌渡宇道:“你在他们眼中是那样重要吗?”语气含有强烈的鄙视。 西森嘿嘿冷笑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得意地道:“我是他们的上司,他们敬不重视我吗?” 凌渡宇骇然一震,叫道:“什么?我明白了,你是南非混入我们组织的反间谍。” 西森狂笑起来,似乎一些也不把凌渡宇的手枪指吓放在眼内。 凌渡宇怒喝道:“闭嘴!” 西森笑声条止。 凌渡宇悠悠道:“噢!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入林前告诉了血印我对你的怀疑,所以他目前一定躲进了一个非常隐蔽安全的地方,保证你的手下找他们不到。” 西森接口道:“我也忘记告诉你,我在你女朋友动人的**上和头发里,至少放了四个微型追踪器,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世界上绝没有安全的隐蔽地方。” 凌渡宇怒骂连声,恨不得在他眉心打个血洞出来。两人尔虞我诈,胜负难分。 西森道:“我却要请问凌先生,你从那处看出我的破绽?” 凌渡宇回复冷静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却要交换一样东西。” 西森沉声道:“说来听听。” 凌渡宇道:“你们怎知我来的地方是黑妖林?”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问题,因为飞机失踪的地点,只有基地高山鹰等有限几个人知道,西森和马非等人凭什么找到这里来。 西森爽快地道:“这告诉你也无碍,道理异常简单,因为驾驶载运军火的其中一个机师是我们的人。途中当他制服了其他人后,改飞往中非,把军火运给我们该处的友人时,一直和我们保持通讯,直至这里为止。” 凌渡宇恍然大悟,他们组织任用非人,怪不得步步失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飞机竟然神秘失踪了,看来他们要感谢这次意外才对。 西森道:“轮到阁下了。”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简单,我半个多月前见你时,你的头发是那个模样长短,今天遇到你时,发型仍是那样,看来你一定极是爱惜仪容,故而经常有人为你修发。兼且为你剪发者专业水平非常高,试问这是否一个囚犯的待遇?” 西森一愕,跟着失声狂笑起来。 风势加强,树摇草动。 西森狂笑不止。 凌渡宇感到大是不妥,喝道:“闭嘴!” 他又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凌渡宇暴喝道:“我开枪了!” 西森停止狂笑,阴恻恻地道:“凌渡宇先生,太迟了,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凌渡宇忽感有异,不过那真是太迟了。 一把粗壮的声音从来路处响起道:“凌先生,不要有任何动作,抛下枪。” 凌渡宇缓缓侧头,来路处有三个全副武装背上背看氧气筒,戴着有氧气供给的防毒面具,眼上装了夜视镜的南非特种部队,手上的自动步枪都指向他。 西森适才的狂笑正是掩饰他们的接近。此人一定在沿途布下跟踪器,这三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他们。适才他故意引自己谈话,一定是他身上装了监听器,每一句说话都给这衔尾而来的援兵收听到,所以赶来救他。 敝不得他有恃无恐,凌渡宇不由得不佩服他的缜密周详。 凌渡宇颓然抛下手枪。 第二次败在西森手上。这次要好一点,胜过第一次被生擒的糊里糊涂。 西森把手下交给他的氧气筒和红外光夜视镜戴上,走近正被搜身的凌渡宇道:“朋友,我给你三分钟时间,告诉我堕机的地点,假设我找到军火,保证释放你的朋友,否则将你就地处决,你的女友也要在监狱度过一生,怎样?”此人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在西森凌厉的攻势下,凌渡宇沉向绝望的深渊,他已全无平反的机会了,他甚至完全不知军火的地点,甚至不知军火仍否存在,教他怎办才好。 西森扯开他的面具,把枪嘴粗暴地塞进凌渡宇口中,残酷地道:“我数十声:一、二、三……” 一个军士把凌渡宇双手反扭向后,防止他拚死反抗。 “四、五、六……” 凌渡宇想到艾蓉仙,想到卓楚媛…… 忽然他脑海中清晰地现出红树的面容,红树像在微笑,像在叹息…… 驱之不去。 红树占据了他的每一条神经。 他一生中从未试过这样强烈地去“想”一个人。 “七、八……” 异香传入鼻中。 上帝之媒的香气。 只有他一个人嗅到,其他人都在吸着氧气。 “九……” 凌渡宇“咯!咯!”作声。 西森把枪嘴从他口中抽出来。 凌渡宇大口喘气。 上帝之媒的香气更浓,从左方传来。 西森冷血无情地道:“说吧!” 凌渡宇用手指着香气传来的方向,道:“就在那里,不出百步之内。” 西森愕然,他也是非常谨慎的人,道:“你怎会知道?” 凌渡字胡吹道:“我刚才在林外曾用特别的声波频率追踪器测探过,知道是在那个地方。” 西森举起枪嘴,怒声道:“你胡说八道,我们也曾用不同的仪器测探,一点反应也没有。凭什么独是你的才有效?” 凌渡宇面对枪口,硬着头皮道:“高山鹰特别在军火货柜上安装了一种特别高音波频率发放器,不知道那波段,绝没有法子收听到。” 西森阴**:“你那接收的工具在那里?” 凌渡宇不得不揭开底牌,打开胸前的衣服,一阵搓*揉,把贴在胸前的人造皮除下来,交给西森道:“右边第一枝就是了。”其实那只是金属探测器。 凌渡宇补充道:“可惜这鬼地方什么仪器也失效,否则可当场示范你看。” 西森拿起那金属测探器,半信半疑。 上帝之媒的花香充溢林间。 为什么这样巧? 他隐隐感到是红树的杰作。 第一次也是他的杰作,不断引他深思生命的各种问题。 他们入林这么久,还末遇上凶险,是否也是他的荫佑? 凌渡宇道:“你只要前行百步,便可证实我的说话。”他害怕上帝之媒谢去前他们才到达,心急如焚。 西森何等样人,道:“你似乎比我还心急。” 凌渡宇大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死无大碍,只希望你遵从诺言,释放那无辜的女子。” 西森沉吟片刻,道:“好,你先开路。” 凌渡宇心内欢呼,提起军刀,卖力地左挥右劈,向香气传来的地方进发。 西森四人紧随在后,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精锐之师,一点不怕凌渡宇弄花样。 杯中忽地现出一片方圆十多码的小空地,上帝之媒的花茎,慢慢从空地中冒出来。 空地上长满长可及膝、有剧毒的紫红小草。 凌渡宇要感谢他们全都带上红外光镜,假设他们用电筒照明,一定会发现此地的异样。 凌渡宇侧身相让道:“这空地穿过去便是!”面对满地杀人毒草,他不得不礼让起来。 西森冷然道:“你先行。” 凌渡宇心中一叹,这次钓人的鱼饵便是他自己,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怕引起西森的怀疑,大步踏进毒草去。 膝以下传来几下微痛,这些毒草的边刺惊人的锐利,轻易刺入厚布内。 凌渡宇一直来到茁长着的上帝之媒旁边,停下转身。 西森等四人已全陷入毒草里。 西森喝道:“为什么停下来?” 凌渡宇感到小腿开始麻痹,毒素迅速蔓延而上。他自幼训练,对毒素有超人的抗力,但这毒草的剧毒,显然远在他以往试过任何毒物之上,他知道这次死定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克服毒素,但他知道已失败了。 凌渡宇冷笑道:“朋友,今次你失败了。” 西森身子一阵摇晃,手枪火光闪现,但都失去准头,射上密林顶上。 他身后的手下纷纷软倒地下。 他们抗毒的能力比之凌渡宇自是大大不如。 西森跪在地上,一把扯开面具,双手捏着喉咙,嘶哑叫道:“草!这些草!渴!我很渴……”蓬一声倒下,眼中露出不能相信自己要死亡的神情。 凌渡宇看着敌人逐一毒发死亡,百感交集,这时毒素已流入心房,麻痹开始向全身扩散。 上帝之媒长至六尺,三瓣花叶开出,劈啦连声,红果从中茁长出来。 这大自然的奇景,美丽不可方物。 凌渡宇看着眼前的红果,心中苦笑,死前能见此异像,也算不枉此生。 红果愈发涨大,香气浓得化不开。 树摇叶动。 他又感到那生命的汪洋,全身力竭,跪倒地上。 死神近在咫尺。 他仰起头,红果高高在上,正向他弯垂下来。液汁开始滴下,晶莹润滑。 凌渡宇心中一震,升起一阵强烈的**。液汁快将流尽。 横竖也是死,为什么不一尝上帝之媒的滋味。他要放弃向红树许下不食上帝之媒的诺言。 他运起最后的意志,扑前向上张开口,恰好迎着红果注下的最后一滴液汁。 凌渡宇终于倒在地上。 他全身麻木,感不到毒草刺体的痛楚。喉咙出奇地焦渴,有若火烧。 这是毒液深入肺俯的症状。 上帝之媒那一滴汁液沿着喉咙流入食道去,似若一道冰冷的清泉,流进火热的烘炉去。 一种冰冷的感觉,伸延进每一条神经去,驱走了早先的麻木。 上帝之媒中和了毒草的剧毒! 凌渡宇听到一下接一下的奇怪声音,他细听之下,才骇然发觉是自己呼吸的声音,却完全不像是属于他的,那像是很遥远、不是他这个时间和空间的异响。 呼吸的声音非常快速急迫,一点不似自己思感那种缓慢……缓慢…… 一切平静和缓慢。 天地停顿下来。 时间缓缓流动。 他有若沉浸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温暖大海里,所有节奏都缓慢到极点,近乎静止,但又不断波动。 灵智凝聚成一点,慢慢向四周扩散,有若涟漪,同四方八面扩散。 四方八面都是生命,每个生命是一单元,所有单元合成一个生命,覆盖着广大的土地。 那是植物的灵觉。植物通过根部和大地深入接触,连结成一个生命的汪洋。 他终于亲身体验到红树的经历。 溶入了植物灵觉的大海内。 这大海平静无波,一切是那样美好和自我满足。 凌渡宇分享着植物灵觉内那对地球的遥远记忆,他“看”到地球由一个死寂的星体,进展到充满生命的每一丁点变化。在植物悠长连续的生命里,所有生物只是片光火石的“发生”。 无数的人类世代,沧海桑田的反覆变换。 这灵觉大海无尽的深处,忽地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一股庞大的能量,从“无”而来,一下子注进了这灵觉的大海内。 能量不断地运转,所有“黑妖林”内的植物灵觉,也卷进这漩涡里,凌渡宇也“神”不由己,在这力量中打转。 凌渡宇骇然想起红树的说话,这精神力量是否就是来自那一切生命的来源──人类千百年来崇信的神? 他这个念头刚起,所有生命已汇成一股洪流,火山爆发般喷射上太空无尽的深处。 下一刻,他的思感离开了地球,以超过光速千百倍的速度伸展。 没有物质能超越光速。 扁也有光微子,也是物质。但精神和生命力却非是实体,唯有它们才能打破速度的限制。 精神却可以在刹那间跨越遥阔的空间。 凌渡宇变成这庞大力量的一分子,他感受到太阳系外的星系、太阳外的星辰、银河系外的河外星系。 在无限远处之外的无限远处。 无论思感放到多远,根部仍是在地球。那处载满勃发的生命,在宇宙虚广的空间内孤烛地作那永无休止的旅航。 生命的目标就是去找寻生命的目标。认识其他的生命,认识起始和尽极,及其间的一切。出生和成长、毁灭和创生。 正如人类的交友和爱情。 每一个水滴也在反映着大海的特性。 人类也在反映着“上帝”的特质。 凌渡宇明白红树所说的一切,植物就是上帝探索宇宙的触须和工具,去探索宇宙的其它生命。凌渡宇通过上帝之媒的奇异力量,转变了精神的节奏和频率,融入了植物的灵觉内,参与了这一盛事。 忽尔凌渡字的灵觉回到躯体内,下一刻,心神又再开始延伸。 欲罢不能。 生命的汪洋澎湃着能量,像一块巨大无匹的磁石,把凌渡宇紧紧摄着。 在那生命大海的无穷深处,在植物根部以下的远方,流动着一种更缓慢、更火热的生命力,那是一切生命的源头。 凌渡宇的灵觉不断向下沉去。 小磁石不断向大磁石靠去。 一切由他而来,也须重归于他。 凌渡宇骇然大惊,灵觉重回躯体。 若非红树的提点,他定会重归上帝。这解释了服食上帝之媒换来死亡的原因。 上帝之媒的力量不断在他身体内挥发,从有形的物质力量,转化为无形的精神力量,使他的神经嵌合植物的思感频率。 植物悠长的生命,使他们更接近“上帝”,红树所说的“神”。 凌渡宇融入了每一株树、每一条草、每一朵花的“灵魂”内,思感八爪鱼般在地面伸展,在树的根与根间旅行,刹那间走遍黑妖林每一个角落,他通过植物的“感官”,“看”到飞机的残骸,静静地躺在黑妖林的一角,在离开边缘二百多码的地方。 凌渡宇欢呼一声,思感再次通过植物的思感传递,同血印的方向搜去,很快他“看”到血印等人,正给一批二十多人的南非的特种部队看守在一处,他感到每一个人的精神状况,也感到艾蓉仙对他的爱、血印等对他的期待。 他又把心灵扯回来,融入另外的林区去,他的心灵越过大地内茫茫的黑暗,沿着树根四处搜索。他感到植物的不安,小草在巨大的机器下饱受摧残。 是直升机。 他终于来到了俾格米人的村落。 他的心灵不断搜索,感知每一个敌人的位置,每一个设施。 他欢呼一声,心灵又迅速回到体内。 他把意志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他全心全意去听、去想。呼吸的声音逐渐回来,再不是那样遥不可及。 逐渐淡出植物的灵觉,重新回到人类的触感和节奏。 他终于睁开眼来。 入目一片漆黑。 上帝之媒的香气消失不见。 但凌渡宇已不是往日的凌渡宇,他已掌握了植物的秘密,也看到了上帝的“真面目”。 血印和艾蓉仙等给南非军绑上塑胶手铐,无奈地坐在黑夜的林内。四周的南非特种兵手持自动步枪,虎视眈眈。 敌人突然出现,他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便遭擒获。 血印包担心凌渡宇,现在他入林快有一个夜晚了。 白天不远。 特种兵不断用红外光望远镜监看凌渡宇等进林的地方,即管凌渡宇能制伏西森,又杀掉尾随入林的特种兵,生出黑妖林,也绝逃不过这二十四名训练精良、如狼似虚的特种兵狙杀。 这时凌渡宇早从另一个出口脱身出林,绕了一个圈,从后方潜行这来,他最有利的条件就是刚才服食了上帝之媒后,那种与植物沟通的力量仍未消去,只要他静心闭目,便能融入植物的灵觉去,探知敌人的一举一动。 这是真正的知己知彼。 清楚的知道敌人每一个位置。 敌人共有二十四个,其中二十二个分布在他进林处的斜坡上,两人则把守着血印等人。 他们不愧经验丰富的战士,把守的位置和角度都是攻守兼备,所以只要他一出林,一是战死,一是投降,绝无第三个可能性。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整个植物的灵觉作他的后盾。 他把从西森等取来的三支自动步枪挂在背上,又把西森装有灭音器的手枪插在腰间,这时还不到动用它们的时刻。 一切行动要趁天明前,神不知鬼不觉下进行。 他把人造胸皮取出来,拔出麻醉针发射器,因为体积的限制,发射器只能发射四次,所以他要珍惜使用。 他闭上双目,把面庞贴在一棵大树上,心灵从树根向敌人的方向伸展过去。 这时血印和艾蓉仙正在绝望中饱受煎熬,痛苦的等待最令人难受。 他们身旁的两名战士以微弱的声音交谈,轻松自若,一副胜券在握的气人模样。 忽地其中一人低呼一声。 血印等也是大吃一惊,同他们望去。 只见其中一名特种兵扶着另一人,那人似乎昏倒。 微茫的曙光中,那清醒的特种兵正要张口高呼另外的同伴,面上忽地出现一个奇怪的表情,喉咙咯咯作响,那呼叫始终叫不出来,两人蓬一声相拥倒在地上。 一个人从两人身后的树木跳了出来,扑往血印等人。 艾蓉仙低声欢呼。 不正就是凌渡宇,迅速挑断他们的束缚,不一会数人重获自由。 凌渡宇把身上两支自动步枪、手枪和中了麻醉针的士兵的两支步枪派给众人,跟着扼要地指示众人攻击的路线和另外二十二名特种兵分布的位置,他要以雷霆万钧的攻击,一举歼灭敌人。 凌渡宇选了最吃重的任务给自己,他从敌人的背后出现,这角度令他把五个敌人同时笼罩在火力网下,其他的敌人由血印等去解决。 他这角度看到的特种兵,全部背对着他,懵然不知他已从后方潜来。 凌渡宇又待了片刻,肯定己方每一个都进入了最有利的攻击位置,一扳枪掣。 子弹呼啸射出,枪口的火光暴闪。 四周同时响起自动步枪的连珠爆响。 眼前的敌人血肉横飞,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敌人在什么方向,甚至有人混乱中仍然举枪盲目向黑妖林方扫射。 饱击来得太突然。 战事在一分钟内结束。二十二个人全躺在血泊内。 众人又再聚集。 血印等信心大增,静待凌渡宇的吩咐。 凌渡宇道:“取去他们的通讯器,我们去把军火取来。” 艾蓉仙道:“你找到军火了吗?” 凌渡宇道:“还未找到,不过我已知道军火的正确位置。”指着黑妖林另一角落,道:“在那个位置,离开边缘只有二百多码。”跟着望向血印道:“你敢和我一同入林吗?” 血印面色连转,毅然道:“假设我还要恪守祖先遗训,我便不配作俾格米的战士。” 凌渡宇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和勇士。” 他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明白黑妖林为什么是人类的禁地。 他希望可以再见到红树。 第九章 最后决战 是日黄昏。 暴风雨疯狂地吹袭着俾格米村落周遭广大的原始林区,马非停止了所有搜索的活动。 马非少将躲在营帐内,面上阴霾密布,比外面的天色更难看。 氨官夏卡文报告道:“少将!还没有西森等人的消息。” 马非道:“继续联络。” 凌晨三时,雷暴稍歇,雨势持续。 仍未能联络上西森的部队。 众人聚集在放置无线电通讯设备的营帐内。传讯兵不断呼叫西森的部队。 “一五0一a,请回话……” 马非少将焦躁地来回踱步。 杰克上校道:“西森带的部队,是我最精锐的部下,没有失手的可能。” 马非沉声道:“那他们到了那里去?” 杰克哑口无言。 帐内是难堪的沉默,只有传讯兵努力呼唤的声音。 一下长的讯号从通讯机的接收器响起。 有反应了。 众人蜂涌围在通讯机四周。 通讯机传来沙沙的声响,一把陌生的声音道:“马非少将,请答话。” 众人愕然。 马非拿起对讲机,沉声道:“我是马非!over。” 对方嘿嘿冷笑起来。 众人面色大变。 马非怒呼:“你是谁!说明你的身分。”他失去了一向的冷静。 对方停止冷笑,严肃地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凌渡宇,先送你一件礼物。” 通讯中断。 众人面面相觑,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地步?凌渡宇要送礼,那会是什么好事。 是什么礼物? “轰隆!” 对面山头响起一下轰天动地的爆炸,火焰和浓烟冒上半天高。 马非面色煞白,站在通讯器前一动不动,手上还拿着那对讲机。 其他人扑出了营帐外,观看爆炸的情形。 夏卡文面色苍白地回来,向马非报告道:“是火箭炮!” 马非道:“他们拿到了军火。” 对讲机再响起。 马非镇定地道:“凌渡宇,你听到我吗?” 凌渡宇的笑声从通讯机的接听器响起,充斥营帐,好一会才歇下。 马非冷然道:“你就算取得军火,也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你还是投降吧!否则我杀尽你俾格米的朋友。” 凌渡宇嘿嘿冷笑道:“你敢吗?只要你杀一个俾格米人,不但你官职不保,连你的政府也会陷入国际的政冶风暴里,这毕竟还不是你南非的地方。”跟着话锋一转道:“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投降,否则下一支火箭,就要你以手下的鲜血作代价。”联络中断。 杰克上校道:“不可能!我们的阵地散布四周,在这样的黑夜他绝不敢胡乱施放火箭。何况他们又不知我们囚禁俾格米人的位置,他不怕误中副车吗?” 这番话合情合理,众人表示同意。 马非道:“很快便有答案了。”跟着道:“吩咐所有人改变他们现在的位置,将俾格米人散往不同的地点。”众人领命而去。 凌渡宇和血印等此刻在五哩外一个山头,电子感应火箭发射器遥遥指向俾格米村落。 血印在旁担心道:“兄弟,你是否真有把握?” 凌渡宇以红外光望远镜观看敌人,看看腕表,道:“还有九分钟。”跟着安慰血印道“兄弟!信任我。你的族人也等如我的族人,我没有把握是不会胡来的。” 血印和艾蓉仙一齐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 凌渡宇起立,缓缓走到两株大树的中间,盘膝坐下。 血印等人愕然以对,大惑不解。 凌渡宇闭上双目,不一会面色大变。他已感觉不到植物的灵觉,那似乎在遥不可及、还不能触的深处。 上帝之媒的力量已消去。 冷汗从他的额上流下来。 十分钟过去。 全无动静。 马非少将面容稍霁,叮出一口气道:“全军戒备,一待天明,我们展开搜索,格杀勿论。” 众人轰然应喏。 离天明只有半个小时,雨势进一步恶化。 凌渡宇所有努力均告失败。 血印等人在后焦急地苦候。 大雨狂打下来,数人衣衫尽湿。 凌渡宇狂叫一声,呼道:“红树!红树!你在那里?”声音响彻山头。 豪雨不断打下,使人肌肤赤痛。 难道要这样子袖手认败? 宝亏一篑。 在极度绝望里,那生命的汪洋、红树与植物结合的灵觉,翩然来临。 红树深沉地叹息,从地底的深处,植物的根部,传到他身旁的大树,透进他的心灵内。 红树的声音在他心灵内响起道:“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成成败败,人类的整个历史,犹如一阵吹过的轻风,瞬眼即逝。” 凌渡宇的心大声疾呼道:“无论怎样短暂和微不足道,始终是存在过。正如这一刻,便等如一个猎兽的陷阱,我们何能脱身?” 红树深长叹息。 凌渡宇心中狂叫:“你难道坐视你的族人被凶残的敌人屠杀吗?” 红树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没有生命是会死亡的,就像西方《圣经》所说灵魂是不死不灭的一样。死亡只是生命形式的转化,由人的形式,重归于他。刹那的长短分别,有何不同?” 凌渡宇渐渐冷静下来,红树的思感已经变成植物一样,再也不从人类的角度视物,也不可以“人的道理”去打动他。 凌渡宇道:“不同层次的生命,自有其独有的天地,便如你是上帝的敌人,你也要想办法逃出他的威胁。那为何我们不可以对抗我们的敌人?” 红树沉默下来。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时间不断溜走。 还有十多分钟第一道曙光便会出现。他们再没有时间了。 凌渡宇心急如焚。 忽然红树的灵觉不断扩大,凌渡宇感到自己的思感也在不断延伸。 两人的心灵结合在一起,伸入茫茫的大地内,越过广阔的森林,来到俾格米人的村落。 敌人已改变了兵力的分布,也改变了俘虏的位置。 凌渡宇欢呼一声,默记着敌人的重兵所在。 马非等人站在营帐中,静待天明。 “轰隆”爆炸震天响起,跟着是一连串的爆炸,闪亮山头。 帐幕内外乱成一片。 安臣少校扑了进来,面色有如死人,喘息道:“火箭正中直升机停驻的地方,爆炸直接损毁三架直升机,还波及其他最少七架直升机,非修理后不可以再飞行了。”这是致命的打击。 话犹未已,另一声爆炸从左前方传来,夹杂着人的嚎叫。 一个少尉冲了进来,喊叫道:“少将,我们一个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给敌人命中,伤亡惨重。” 营外传来燃烧的声音,跟着又再一声爆炸,火势波及另一架直升机。 通讯机沙沙作响,凌渡宇的声音又再响起道:“马非少将!礼物虽然误了时间送来,滋味仍不错吧?” 众人望向铁青着脸的马非。马非拿起对讲机,喝道:“凌渡宇!你休想我投降!”到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出来。 通讯中断。 苞着是另三个阵地的爆炸,其中一枝火箭射进了仅余的直升机停泊处,引起连串爆炸。 火光冲上半空,照得整个俾格米村和附近山头血红一片,却没有一个炸弹落在囚禁俾格米人的营帐。 敌人怎能命中每一个目标? 马非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营帐内众将领面面相觑,苦无良策。 即管知道敌人的位置,他们也没有同等射程的火箭炮,完全处于捱打的境地。 安臣少校道:“敌人的位置估计在我们东北十多哩处,我们要怎办?” 马非少将道:“把人质混进我们每一个作战组别,然后徒步向敌人攻击,我不信不可以战胜他们那几个人。” “不!” 马非霍然望向发话的杰克上校,后者神情坚决,手上的手枪对准马非的心房。 杰克道:“马非少将!我绝不容许你再这样浪费我手下的鲜血,你只是个不择手段求胜的狂人,即管总统也不容许我们这样置俾格米人于险地。我以特种部队指挥的名义拘捕你,现在一切由我指挥。” 马非面上肌肉颤动,显然在盛怒中。 四周的军士一齐拔出手枪,如临大敌指着他和夏卡文两人。 马非狠狠道:“希望你能接受那后果!” 杰克道:“那不用你忧心,带他两人出去。” 凌渡宇看着远方的火光,紧张地等待敌人的反应。 天色大明。白昼来临。大雨停歇。 通讯机嘟嘟作响。 凌渡宇拿起对讲机道:“马非!有何贵干?” 对方传来另一把声音道:“凌先生,我是杰克上校,现时的指挥,希望能和你进行谈判。” 凌渡宇道:“对不起,你们失去了谈判的资格。限你们五分钟内,掷下所有的武器,立即撤离,并带走所有的伤者,不准回头,否则我立即发动更凌厉的攻击。”说完不待对方发言,便中断通讯。 凌渡宇闭上眼睛,通过红树的灵觉,窥探远方敌情。 十多分钟后,凌渡宇张开眼睛,微笑道:“敌人已撤离村落,所有俘虏均安然无恙。” 众人这时当他神一样去崇拜,闻言高声欢呼起来。 艾蓉仙更搂楼着凌渡宇,狠狠吻起上来。 凌渡宇闭上眼睛,在心灵向红树呼叫道:“谢谢你!” 红树的声音从大地传来道:“不用谢我,你是我拣选的。自从我服食了上帝之媒后,悟通了生命的秘密,一直等待另一位有灵觉的人,来分享我的认识,那我便可安心离开这个宇宙。所以你的飞机一降落草原,我便开始引导你,和你交通,使你思索往日忽略的问题。” 凌渡宇心中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红树道:“人类生命短促,是他完全不用担心的短暂时光,但他却忽略了人类屯积经验的能力,一代一代的交替,知识却不断传下来,就像我要把这一切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也可以将所知告诉另一个人,这是我作为对自己同类的贡献。” 凌渡宇道:“那你为何要走?你能走到什么地方?” 红树深沉叹息,道:“我通过植物的灵觉,不断窥探他的秘密,已引起了他的警觉,我再不走,便会遭遇月魔的悲惨命运。” 凌渡宇不解道:“他为什么不立即对你采取行动?” 红树道:“你仍是不可避免用人的角度去想他。他是一股无形的生命力,无形的思想体。我们一个思想可以在千分一秒的时间内发生,他一个思想可能需要一百年或甚至一千年。所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他的时间观和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思想就是他的行动和力量,可以使整个星球毁灭,也可以带来无数生命的诞生,所以我一定要在他毁灭我的思想形成前,逃进他势力不及的另一些时空去。那处他的力量将较为单薄,我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凌渡宇道:“你曾否和他『正面』相遇?” 红树道:“没有人的灵神可以直接和他相遇,他像一块庞大无匹的磁石,人类铁砂般的灵神,将会被他无情地吸纳。那便是死亡,亦是你找寻的飞机所遇到的事情。当飞机越过黑妖林的上空,刚碰着他通过值物的灵力去探索太阳系外的宇宙,所以机员立时死亡,也可以说给他收回了灵魂。这也是黑妖林内没有生命的原因。黑妖林是他探索宇宙的发射站。” 凌渡宇想起在飞机内的尸体遗骸,怵然而惊,也在庆幸取军火时未遇上他的探索能量。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问道:“为什么在百慕达大三角整队飞机消失无踪,这里却剩下飞机的残骸呢?” 红树道:“他可以探索这宇宙,也可以贯通其他的宇宙,百慕达就是他探索其它宇宙的基地,利用的是海洋的力量,当能量爆发时,生命被吸纳,物体却给送进另外的时空去,做成神秘的死亡事件。” 凌渡宇默然。 红树道:“你是我最后一个谈话的人类,不要失落,我们一天不死,仍有一线的机会,我这几十年来摸索出来的秘密,已尽版于你。我走了。记着!水滴比起大海虽小,本质上却是同样伟大。” 红树的灵觉消去。 凌渡宇睁开眼睛。 阳光照遍大地,使人很难想像昨夜的暴风雨和黑暗。 血印和艾蓉仙崇敬地望着他。 山河秀丽,谁想到这美丽景色,所包藏的大秘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把军火运往纳米比亚,打听高山鹰的情形…… 还有,他要继承红树的“遗志”为人类的前途奋斗。 (全文完) 第一章 **狂魔 “在本世纪四十年代,从北极圈附近西伯利亚的冰冻土层里,有人掘出一条冻硬如石头的蜥蜴,这种动物,早在五千年前绝了种;换言之,这只蜥蜴在冻土里埋藏了五千年以上。” 百多名学生,聚精会神聆听着卡林栋教授的讲解,卡教授不但是国际上“急冻学”的著名人物,还是个充满想像力的人,他的课总能令人趣味盎然,见闻大增。 卡林栋继续道:“蜥蜴掘出来后,温暖的阳光把它的生命恢复了过来,它活了两天后才死去。让我告诉你,假设在适当的复生程序下,它会多活很多年,直至老死;想想吧!这是否人类通往未来的无上法门?” 学生间起了一阵骚动,坐在课堂最后一排的卓楚媛,也不由自主地给他生动传神的描述吸引了。 卡林栋精明的眼神扫视了学生一遍,道:“不要以为这只是个绝无仅有的例子,而是例子之多,不胜枚举,例如在一九四六年七月,在墨西哥的一个深两米的矿层内,挖掘出一只经鉴定是二百万年前的青蛙,增温后也活了两天。朋友!这趟不是五千年前,而是二百万年前……” 学生们叫了起来,神情兴奋。 卡林栋加重语气道:“就在我的实验室内,便多次成功地把一万年前的细菌精心培育,使它们恢复了活力,继续生命的旅程。假设可以好好利用,长生不死并非一个神话。” “无论动物的生命人类的生命,都可以运用超低温的方法加以延续。生命冷冻学已成为一门综合性的科技,将对整个人类的历史文化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试想假设把一个人急冻一百万年再令他更醒过来,他看到的将是个怎样的世界? 下课的钟声响起,卡林栋交代了几句学生们的阅读功课后,就离开课室。 他正走回办公室,卓楚媛从后追了上来,道:“教授!对不起,花你少许宝贵的时间。” 卡林栋回过头,警觉地道:“小姐!我没有见过你吧!” 卓楚媛道:“刚听了你一堂课,也可算是你的学生吧!”她伸出手道:“卓楚媛!属国际刑警特别行动组。” 卡林栋犹豫了片刻,才伸手和卓楚媛相握道:“国际刑警不是连我今早驾车超速的事也要管吧?” 卓楚媛笑道:“一个对生命有那样体会的人,车速高些虽是危险一点,但应是可以原谅的。” 五分钟后,两人在卡林栋教授的办公室坐下,卓楚媛循例给卡林栋查看她的证件,俏目则有兴趣地在他的书架上浏览。 卡林栋干咳一声,道:“卓小姐不是只来看看我书架上有什么书吧?” 卓楚媛收回目光道:“教授真不愧是‘急冻学’的权威,单是这方面的著作,便有十多本……”看了看卡林栋不耐烦的表情,她微笑道:“噢!对不起。”她在公事包取了一张电脑绘的模拟拼图,放到卡林栋面前道:“教授!对于这个人,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卡林栋冷冷地瞥了眼前的图像,沉声问道:“为什么要问我?” 卓楚媛对他的敷衍态度大起反感,肃容道:“这是犯罪史上最穷凶极恶的摧花杀手,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从没有人比他作案的范围更广阔——遍及世界每一个角落,有证据显示死在他手上的女子有八十七名,这还不包括失踪了的人在内。我们匿称他作‘积克’,这名字来自英国十九世纪未,肢解了多名妇女,恶名远播的‘摧花手’,我们也唤他作畜牧,因为他根本不配称作人。” 卡林栋仔细端详图中人,那是个面目非常英俊的青年,年纪最多只在二十三四间,出奇地有书卷气,那双眼最怪,像是费了很多气力,才能保持清醒看着这世界,有种如梦如幻的奇怪神情,充满了忧伤。 卡林栋笑了笑道:“你说的积克,是否那个会令整个英国产生恐慌的‘摧花刀手积克’(jackthereaper),请勿忘记,那积克始终逍遥法外。你现在给这摧花手也起个这样的名字,怕不是佳兆。” 卓楚媛淡淡然道:“希望历史不会重演,我只想问你,见过这人没有?” 卡林栋摇头道:“对不起!我从未见过他。” 卓楚媛道:“他最后犯案的地方,是在加拿大与美国接壤的一个小市镇,有三名同住的少女被毒打和强暴致死。加拿大皇家骑警展开了最彻底的搜捕,但积克已逃之夭夭,到了美国。” 卡林栋道:“既是这样,为什么不在电视所这画像播出来,还胜于找上我这个没相关的人。” 卓楚媛道:“这是未能肯定的事,所以联邦调查局希望低调处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且,根据犯罪心理学显示,每逢这类臭名远播的罪行,一成为大众注意的事,往往会引起连锁性的模仿,所以非到迫不得已……” 卡林栋打断她道:“好了!我对犯罪学无兴趣,只想知道你为何找上我?” 卓楚媛娇躯微微俯前,紧盯卡林栋的眼睛,严肃地说:“昨天晚上七时四十分,两名巡警在纽约急冻物理研究所外发现了一名男子正从你的实验室爬墙离去,可惜给他逃脱了。” 卡林栋释然道:“原来是这样,很多谢你告诉我,假如我发现他在我的实验室做实验,我一定会通知你。”跟着神秘地笑了笑,道:“或者把他急冻起来!” 卓楚媛离开卡林栋的办公室后,仍有点忿怒,她直觉地感到卡林栋有事在瞒着她,但又想不到这国际知名的学者,怎会和这样一个凶徒扯上关系。 她步过青葱嫩绿的校园草地,向停泊座驾的方向走去。 一辆大房车在眼前驶过,坐在司机位的男子向她扮了个鬼脸。 她愕了一愕,才发觉那是纽约分部国际刑警的主管德国人金统,待要出声,车子早驶远了。她不明白金统为何会出现,自从经过“光神”一事(事见拙作《光神》),他们已由死对头变成了很好的朋友,他没理由见到她连话也不说一句。 正思量间,她感到有人在身后走近。她转过身,看到一个朝思暮想的人——凌渡宇。 她失去了一切矜持,一股脑儿撞进他的怀里。 拥着凌渡宇宽阔的肩膀,她呼叫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出现呢。” 凌渡宇温柔地抚摸她充满弹性的背肌,道:“对不起,我……” 卓楚媛抬起头来,打断他道:“不用道歉,空说话是没有用的,不过假设你可以请我吃午饭,便迁就点原谅你。” 凌渡宇搂着她的蛮腰,边行边笑道:“假设可以这样解决上趟我失约没有来纽约的事,那真是谢天谢地,不过你要小心点,可能我为了争取和你共进午餐的机会,下次故意失约。” 卓楚媛笑了起来,道:“你这人最爱把真理弄得混淆起来,你怎知我在这里,噢!我明白了,是金统弄你来的,难怪他向我弄怪脸。” 走了两走,凌渡宇眉头一皱,停了下来,转身向后望去。卓楚媛道:“什么事?”凌渡宇摇摇头,道:“可能是我的错觉。”在餐馆坐下,点了食物后,卓楚媛俏脸一红,低头嗔道:“为什么那样盯着人,像要吃了人家似的。” 凌渡宇洒脱一笑道:“不是吃,而是吞,那一定是世上最美妙的精品。” 卓楚媛脸更红了,娇羞不胜中带着无限欣喜,两人阔别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相思令人老,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来得真不是时候,人家最抽不到空的时刻,你才出现。” 凌渡宇淡然道:“这叫好事多磨。”看到卓楚媛的脸又红了起来,话题一转道:“金统那家伙说你有件棘手的案在手,是什么事?有没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 卓楚媛把那张疑凶的图像拿出来,递给凌渡宇,然后扼要地把整件事叙述了一次。凌渡宇仔细端详手上的画像,叹道:“这是个老女人会认他作干儿子、靓女则心甘情愿让他强*奸的美男子。嗯!除了他的眼睛,他是个很特别的人。” 卓楚媛道:“是的,每一个见过他的人,印象最深的都是他的眼睛,使人一见难忘,充满了绝望和悲情。” 无线电话响起。 卓楚媛拿起电话,不一会面色大变,站了起来道:“我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市公园里发现了一具被强暴的女尸。” **的尸体,不自然地蜷缩在草丛里;狼藉的女体,明显地有遭人强*奸的痕迹;头盖骨破裂,颈上紧缚着尼龙袜。尤其令人感到恐怖的是,女体上布满齿痕,有些地方被咬噬得皮肉分离。 卓楚媛和凌渡宇抵达现场时,警方封锁了现场,进行彻底的搜查。 一名身形高大的警官在现场指挥着,见到卓楚媛便高声招呼道:“卓主任,你看,这畜牲又干了什么!”跟着眼光转到卓楚媛身后的凌渡宇,面色一沉道:“你是谁?无关的人是不能进入这区域的。” 卓楚媛解围道:“罗拔警官,这位是凌渡宇……是……国际刑警的朋友。”她本来想说是她的朋友,但一看罗拔眼中闪动着的怀疑和嫉妒,立时机灵地改了口。这罗拔曾三番四次约会她,都给拒绝了。 罗拔毫不卖帐地道:“谁的朋友也不可以。” 卓楚媛也是脸色一变,冷硬地道:“凌渡宇先生曾多次和我们合作,是……是我们的顾问……不信的……”指了指正向他们而来的金统道:“不信问金统吧!” 罗拔望向金统道:“怎样!老金,这位凌先生是否你们的顾问?” 金统一愕,望向在打眼色的卓楚媛,机警地道:“当然!是我们特别为了追缉这凶徒请他回来的。” 罗拔强忍怒火,道:“这是何时开始的事?为何没有通知我?” 金统道:“这是一分钟前才决定的事,保证在另一个小时内,以白纸黑字知会你们。”接着咧嘴一笑,不理气结的罗拔,向苦笑的凌渡宇道:“兄弟!对不起,今趟又拉你下水了。” 在验尸室里,化验师克雅伦向凌渡宇、卓楚媛、金统和罗拔解释道:“尸体今午搬进来时,我立时作了初步的检查,虽然死者身上大小伤口瘀痕不下数十处,但大致可以肯定她是窒息致死的,这是可以从死者牙齿呈粉红色而证实的。这是由于人被勒时,颈部受到重大压力,使血液进入头部,连牙髓中的微丝血管亦爆裂开,使牙齿呈粉红色。” 罗拔道:“我希望能尽快有一份最详细的验尸报告,现在我只想知道,现场找到的证据,可否证实凶手是国际刑警所追捕的头号杀人王积克?” 克雅伦道:“死者指甲缝里抓到的皮肉组织和少许血丝、现场留下的鞋印所筹成的石膏模、**内的精液,均和积克以往犯罪纪录留下的证物相同,可以初步推断这是积克干的好事。”说到最后,连这凶杀的化验师也咬牙切齿起来。 罗拔转向金统道:“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将疑犯的电脑绘图,向公众警告。” 金统沉吟片刻,道:“再等一会,待老克完成了‘毛发指纹核对’和‘齿印片比较’,百分百肯定后,再作决定。”跟着一拍不大同意的罗拔肩头,道:“朋友!我们这四年来连他的影也看不见、捞不着,今次一定要谨慎行事。” 罗拔冷笑道:“只要他仍在纽约,我便有方法挖他出来。” 一直沉默的凌渡宇插嘴道:“什么方法?” 罗拔不屑地射他一眼,挑战地道:“你是国际刑警请回来的专家,为何要问我?” 金统笑了起来道:“罗拔老兄,你是联邦调查局著名的神探,是今次缉凶行动的总指挥,凌先生是国际知名的传奇人物,只要你们合作,一定可以做一场好戏……” 罗拔打断他道:“正是要听凌先生的高见。” 凌渡宇对神色不善的罗拔温和地道:“我对事情的了解还在初步阶段……” 罗拔抢白道:“那便要先请你回家做点功课,才再发表你的高见了。” 卓楚媛不高兴地道:“罗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斗嘴,而是在凶徒再杀人前阻止他。” 金统打圆场道:“小凌的话还未说完。” 罗拔对金统颇为敬畏,于是把要回敬卓楚媛的说话收回。 凌渡宇道:“这畜牲犯案的地方,已知的几乎遍及各大洲,而每地的警方,都动用了所有人力来缉捕他;可是,他总能在警方的眼皮底下,不断犯下惊人的罪行,视各地警方如无物。” “根据资料,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白人,这样一个人,可说是非常易于辨认的,尤其是当他在亚洲、非洲、中东等地方犯案,因为他是外国人,目标更是明显,兼且根据纪录,在其中几起的罪案,他曾受了不轻的伤,留下了血渍的现场,但是,到今天他依然逍遥法外……” 罗拔沉声道:“这说明了什么?” 凌渡宇道:“他并不是普通的罪犯,或者明确一些说,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可能是个天才,也可能是……噢!我要多点资料才可以说。” 众人一阵沉默,罗拔也沉思起来。凌渡宇的推论合情合理,可是,这杀人王会是什么? 凌渡宇道:“所以我的结论是:‘一般警方的查案手法,将会对他一点作用也没有。’” 罗拔捧了捧头,冷冷哂道:“你是否想说他是狼人,又或是吸血僵尸,我们应该请神巫、精通心灵传感的人,或是星相家来协助我们?” 金统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背脊,笑道:“噢!你终于说出你的方法了,我们国际刑警的方法敢和你的不谋而合,所以请了凌先生来。” 罗拔愕然望向凌渡宇,后者正向他微笑。 在卓楚媛的办公室内,凌渡宇聚精会神地通过电脑研究积克的档案资料。 卓楚媛来到凌渡宇身后,一对玉手轻按着他的肩头,柔情无限地道:“我真不好,不但不能陪你,还把人也牵涉入这件事内。” 凌渡宇笑道:“真是傻瓜,这样凶残的邪人,只要给我知道,也定不会放过他。我正为能参与而高兴。” 卓楚媛道:“我为了追踪他,几乎踏遍全球,威尔答应我破案后有六个月的大假,届时……” 凌渡宇接口道:“就可以双宿相栖了!” 卓楚媛俏脸泛起两朵红霞,啐道:“你检点一下可以吗?” 凌渡宇道:“你对积克应该知道得很详细,告诉我你的分析,好吗?” 卓楚媛道:“他的犯罪纪录,是个最恐怖的长篇故事,但归纳起来,所有个案都有三个共同点。” “首先,积克从不用任何武器,最多也只是利用丝袜皮带等行凶,伤者身上的伤痕全是徒手或咬噬造成的,他应该是非常强壮的人,因为被他奸杀的女子中,包括了女柔道教练和受过训练的强壮女警。” “第二个特点,是在同一地点或同一城市内,他最少要犯上三次案,才肯离开,这是特别令警方恨他的原因,视法纪如无物,但是无论警方如何动员搜索,他总能利用其中的空隙行事。” 凌渡宇道:“那即是说,他还会在纽约多犯两案,是吗?” 卓楚媛叹道:“是的!这太像一个兵捉贼的游戏。” 凌渡宇苦笑道:“如果没有受害者,那倒有趣得很,好了,第三点。” 卓楚媛道:“所有他奸杀的女子,百分之九十都是长发的,他……一是特别欢喜长发女子,一是特别憎恨她们。” 凌渡宇仰头望向卓楚媛道:“你最好把你的长发割短。” 卓楚媛打了个寒颤,道:“不要说笑!” 门上传来三下敲响声,金统开门进来道:“化验已有了肯定结果,今早的凶手肯定是积克,我们决定开记者招待会,向公众宣布整件事,使他们提高警惕,楚媛你预备一下,主角是你和罗拔。” 卓楚媛应了一声。 金统走近凌渡宇,低声道:“这畜牲会不会是外太空来的异生物,又或是被异生物控制了的人?” 凌渡宇惊讶地望向金统,奇怪这个思想保守的人,会说出这种不寻常的推论,后者神情尴尬地道:“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说笑也不可以吗?” 卓楚媛舒了一口气道:“你说笑就可以了,否则我会认为一向不语怪力乱神的铁汉金统先生,突然患上了神经病。” 金统沉吟半刻,毅然道:“不!其实我不是说笑……”当他接触到其他两人的眼光,嗫嚅道:“都是小凌不好,我受了他太多不良影响,以致想到那方面去。” 三人一齐笑起上来。 金统转向卓楚媛道:“楚媛!你记得墨西哥女警被奸杀案吗?” 卓楚媛正容道:“当然记得,女警尸体旁的手枪发射了六颗子弹,但警方只找到三颗弹头,估计其中三颗已打进了那畜牲的体内,可是……” 金统向凌渡宇摊开双手,苦笑道:“可是三天后那畜牲袭击和奸杀了两名露营的少女。你说,那三颗弹头到了那里去,而且女警被杀现场,遗下了一大滩那畜牲的鲜血,证实他的确受了伤。” 凌渡宇沉吟不语。 门被打开,罗拔不客气地伸头进来,道:“卓主任!记者招待会的时间到了。” 第二章 龙争虎斗 第二宗凶杀案发生在第二天晚上,一名神秘男子,在晚上九时二十分打电话给警方,要他们派人往三十七街的一间寓所。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纽约当局,立时派出一队干探,当他们赶到现场时,无人不为现场的情景震骇莫名。 大门和卧室的门都是虚掩的,一派欢迎参观的格局。 一个全身裸露的长发美女,四肢成大字形展开着,脚踝和手腕都捆着绳子,系到庄柱上。两个**被生生咬去,留下破裂血肉模糊的胸膛。 她的脸上满是伤痕,说明她曾遭残酷的毒打,脖子上有手指的瘀痕,表示她可能是遭活活捏死的,破碎的喉骨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从前后门和窗户来看,都没有留下闯进的痕迹。 这场凶杀,是这绰号“积克”的凶徒向纽约警方和国际刑警的公然挑战。 离开凶杀现场时,是次日凌晨三时二十二分,凌渡宇驾车,载着力尽筋疲力尽的卓楚媛,回到她在百老汇街的寓所。 两人默然不语,残暴的凶杀,还在他们的脑海里盘旋着,卓楚媛感到肠胃反常,有种想呕吐偏又呕吐不出的难受感觉。 这样的残忍血案,即管是经验丰富的探员也受不了。 在大厦的停车场泊好了车,两人来到大厦的大门前,正要步进大厦内时,凌渡宇忽地脸色一变,泛起一个古怪的表情。 卓楚媛待要询问,凌渡宇打了个眼色,道:“楚媛!我送你到这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来接你。” 卓楚媛几乎要唤他回头,费了很大毅力硬生生把这念头压下去。虽然她精通技击,但面对着有那样犯罪纪录的凶徒时,感觉仍是非常骇人。 忽然间,她变成了鱼饵。 她提高警觉,按了电子门的密码,推门走进大厦内。当她按纽时,不知是否杯弓蛇影,有一种冰凉的感寒意,刹那间流过脑际,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就像窥视了神经内进行的私隐。 她步出升降机,来到寓所的大门前,自然往升降机的方向望去,那是说,即使有人要上来,他应该仍在地下。 她松了一口气,把大闸打开,待要开门锁时,右眼角黑影一闪。 那是楼梯的方向。 严格的训练,使她迅速作出反应。 卓楚媛整个人侧掸撞向与黑影相反的方向,转身时已拔出挂在外套下左胸胁的枪,可是她还是慢了一些。 她从未见过有人的动作可以达到那样的速度。她甚至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一个高大的黑影,迎面扑到,跟头右手一阵剧痛,手枪已离手而去,当她想到给对方以手劈飞手枪时,腹部已中了一脚,无情的大力,把她踢得向后倒跌开去,“砰!”一声撞在向后的墙上,升降机恰好在她右侧。 卓楚媛绝非“省油灯”,虽然跌得七零八落,腹部痛楚不堪,仍能滚往右侧,一脚向跟扑而来的人全力撑去。 这一脚恰好撑中对方下体,卓楚媛心中一喜,这一下定可瓦解对方的攻势,反败为胜。 可惜事实却完全出乎常理之外。 并不是那对拼图上的奇怪眼睛,没有丝毫焦点不集中的感觉,反而充溢着磁性的动人光彩,使人愿意接近和接受他的命令。她万事开头难其中的热想到给对方以手劈飞手枪时,腹部已中了一脚,无情的大力,把她踢得向后倒跌开去,“砰!”一声撞在向后的墙上,升降机恰好在她右侧。 并不是那对拼图上的奇怪眼睛,没有丝毫焦点不集中的感觉,反而充溢着磁性的动人光彩,使人愿意接近和接受他的命令。她万事开头难其中的热情,就像一个纯真的小孩,看着自己心爱玩具的神情,可惜自己正是那玩具。 卓楚媛看清楚他的脸。 他比电脑拼图中的“他”更英俊和神采飞扬,至少有六英尺二英寸高,全身皮肤晶莹通透,挥发着健康的采光,带有少许暗红色。 没有人可以把这充满男性健康魅力的美男子,和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杀强*奸犯连系在一起。 一时间卓楚媛完全不知怎样反应。她会在脑海中无数次勾画“积克”的形象,却绝想不到见到这畜牲时,感觉会是这样的。 她甚至没有法子在脑海里泛起“他是畜牲”这个念头。 所有这些想法电光火石般在她的神经内掠过,对方已向她一步步走过来。 卓楚媛感到一阵欢乐和狂喜从心灵内涌上来,对方牢牢攫抓着她身心的奇异眼光,生出一股奇怪的力量,使她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呻吟一声,软软地躺在地上。 积克再踏前一步,整个人跨在她身上,像雄狮一样群临自己的猎物。 奇异的咆哮声,在他的喉咙处响起。 卓楚媛模糊的神智清醒了片刻,她猛然仰头望去,积克高高在上俯视的眼睛,爆闪着骇人的光芒,就像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他身体内流动,从眼睛里溢泄出来。 她想反抗,对方的眼光又使她瘫痪不振。她感到即将来临的凶难,可是这种醒觉,转眼被那毫无理由升起的狂喜所淹没,呻吟一声,闭目躺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 积克俯身一把抽起她双脚,准备拖曳。 卓楚媛感到身体给对方拖行着,拖着她的手忽地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一声暴喝从后方传来,积克的手松开了她的脚。 她蓦地清醒过来,张开眼,恰好看到积克向后踉跄退去,凌渡宇正疯狂地向他攻击,铁拳雨点般猛击在他的脸上和胸前。 她正在欢呼,积克却发动反击。 那畜牲的速度惊人之极,他只略略移动身体,凌渡宇的拳头立时落空,跟着他向后一缩,向前一弹,头颅撞在凌渡宇前胸,凌渡宇整个人向后仰跌,滚地葫芦般一下跌到卓楚媛身旁。积克在走廊一端,他们则滚倒在另一端的地上。 凌渡宇一运腰劲,整个人弹弓般触地弹起。这显然大出正在扑而来的积克意外,他完全估计不到凌渡宇有这样顽强的抵抗力,而且不受他强大的精神约束,就像卓楚媛那样,猝不及防下,小腹迎上凌渡宇全力撑来的一脚,立时就脚各后倒退开去。 凌渡宇不进反退,一把抽着卓楚媛的肩头,把她倒拖向后,进入门开了的升降机内。原来他脚的同时,按了升降机的按钮。 积克一声狂嘶,扑了过来。 凌渡宇迅速跃起,双手攀着升降机天花的横边,双脚命中对方的胸前,这一下用上了全身的力量,积克整个人倒跌开去,砰一声背脊撞上走廊的墙。凌渡宇跃了下来,贴身跟上,一扭腰,运肘击中对方胸前的气门,积克一声痛嘶,一张口便咬在凌渡宇的肩头,牙齿咬破了衣服,咬进了肌肉里。 凌渡宇惨叫声,倒撞回升降机内,刚好卓楚媛站起来,一把扶着了他,他肩头的肌肉火烧般刺痛。 凌渡宇定神望向门外,已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凌渡宇扑出升降机,望向走廊中一端,恰好捕捉到积克迅速无伦的身影,积克闪进了楼梯处。 凌渡宇当机立断,退回升降机内,按了“地下”的钮。 升降机门缓缓在两个心焦如焚的人面前关上。一连串机器发动的违章,升降机缓缓向下降。 凌渡宇和卓楚媛骇然对望。 凌渡宇一拳击在升降机的内壁,叫道:“求求你,快一点!”然后向卓楚媛道:“他刚才紧跟着你按钮进门,你乘升降机,他走楼梯,竟走得这样快,使人难以相信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卓楚媛喘着气道:“我从未见过动作这样快的人,他参加奥运会,肯定可以刷新所有世界纪录……” 凌渡宇忽地眉头一皱,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 升降机的层数标板显示,它正降往地下大厦出口那一层。 凌渡宇一把将卓楚媛推往门后的左侧,自己则退往右侧。这样从门看入来,骤眼间会以为机内空无一人。 机门在绷紧的沉凝气氛中打开。 机门开了尺许空隙,一个人野兽般扑了入来。是积克。 他显然犯了错误,以为凌渡宇会从升降机内扑出,这一下扑完全落空。当他醒觉到猎物躲在身后门侧左右处时,凌渡宇的右膝已提高,猛撞在他的脊骨处。 积克狂叫一声,整个人撞在机壁上。 凌渡宇乘胜追击,一把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前脑撞向机壁,一连撞了四五下,鲜血染满了机壁。 积克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叫声,死命向后一挣,背脊撞在凌渡宇胸前。 强大的力度,把凌渡宇整个人硬生生抛出门外。 积克弓着身退出门外,血从额上流下,形相恐怖。 卓楚媛这时才插得上手,一掌劈在他喉咙的软骨上,这一下却只是把他劈得加速退出门外。 凌渡宇这时站稳脚步,顺势用膝头重重侧撞在他的左腰处。一般人这处受到攻击,会全身软倒,但积克猛地一挣,脱离了凌渡宇的掌握,往出口处狂奔而去,脚步已有点踉跄,速度比先前慢了很多。 凌渡宇岂肯让他逃去,箭一般冲前追去,眼看要追上,积克转身,手一扬,一件物体迎面掷来。 凌渡宇闪身避开,物体掷到地上散了开来,原来是一本书,还夹着几张填满字的纸张。 这一耽搁,积克推门走出了大厦。 凌渡宇冲到街上,见到他穿过马路,往对街一条横巷转进去。速度开始稍复先前的快度。 那已是比一般人快速得多的速度。 凌渡宇咬紧牙关,以自己体能极限的速度,穿过马路,向敌人追去。 积克的速度不断增加,追逐了数分钟后,距离已由早先的二十多码拉远到三十多码。 凌渡宇一边狂奔,一边把呼吸调节到一强有力的节奏里,使大量氧气迅速进入肺部,保持体能的旺盛。 可是对方走得实在太快了,数分钟内又拉远到四十多码的距离,幸好这时路上先人稀少,否则早失去目标。 积克突然加速,冲了出大马路。 凌渡宇心知糟糕,因为他已以速度的极限,再无能力加速追去。 眼看他要冲过马路,一车跑车从横街以高速冲出,把积克撞个正着。 积克整个人给抛起在半空,跑车伤人后不顾而去,当“砰”一声跌在路边时,跑车已变了一个小点。 凌渡宇又惊又喜,向躺在四十多码外的积克奔去。 蓦地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道:“警察!停下来。” 凌渡宇叹了一声,停下脚步。 背后急促脚步声传来,有人喝道:“把手放在头上,转过身来!” 凌渡宇把手放在头上,转过身来,见到两个凶神恶煞的警察,持着枪向他走过来。 其中一个警察喝道:“小子!你倒跑得挺快,连累我们走了两条街”。 凌渡宇知道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从容地道:“我有个同党,就躺在后面三十多码处,你们先把他捉起来再说。” 另一个警察望向他身后,忽然一拳抽在他的小腹处,怒道:“小子!想骗我,你身后连鬼影也没有”。 凌渡宇吸一口气,惊骇盖过了小腹的痛楚,转身望去,马路上空空如也,积克不知踪影。 这怎么可能? 两个警察还在咆哮着,其中一个取出手铐,准备行动。 一个念头闪过凌渡宇脑际:积克一定受了伤,走得不远,这是捕捉他的最佳时机。 这个念头才兴起,他一闪身,左掌切在左边警察持枪的手上,手枪就掌落在地上,跟着再一掌切在对方颈后,另一脚同时飞起,命中另一警察小腹丹田气海处。这几下动作疾若迅雷奔电,数钞钟内已改变了整个形势,一个晕倒,另一个弯腰跪下。凌渡宇紧跟上前,在跪下的警察颈侧动脉补上掌,把对方击晕。 凌渡宇冲到积克躺下处。地上一滩血渍,另有零星的血滴向左方伸延。 凌渡宇心中一喜,循着血渍往左方的横街追去。 转眼间他已追了数百码的距离,一路上血渍斑斑,他不禁心中骇然。 没有人在这种大量失血的情形下,仍能走上这么一大段距离。 当他从一条街转进另一条街时,汽车车轮和地面磨擦的声响从后方传来,凌渡宇无奈停下来。 一辆警车迫近,攸然在面前停下,横架在去路上。 数个警察跳了出来,把凌渡宇赶到墙边,面墙而立,双腿被粗暴地分开来,双手高举过头,贴在墙上。 另一辆汽车停下的声音。 脚步声接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道:“怎么是你,放了他!” 凌渡宇转过身来,刚好面对着气冲冲的罗拔,联邦调查局办这件案的总负责人。 十多个便装和军装警察如临大敌地围着自己。 罗拔怒道:“原来弄到天下大乱的人就是你,我要一个解释,否则恐怕你有大麻烦了。” 凌渡宇耸耸肩胛,道:“要什么解释,我当然在查案。” 罗拔冷笑道:“查案?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福尔摩斯,或是侦察小说里不断给人敲头晕倒而头颅永不受损、那除了真正的凶手外、对所有人都怀疑的大侦探?” 凌渡宇对罗拔刻薄的幽默面对面为欣赏,失笑道:“我这个一无是处的侦探,却有一对其他真正大侦探没有的怪眼……”望向地上续道:“所以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血渍。” 众位侦探自然地望向地面。 罗拔脸色一变道:“谁的血?” 凌渡宇悠悠道:“我保证血型和积克的完全吻合。” 罗拔脸色变得更难看,道:“你在追他?” 凌渡宇苦笑道:“现在晨运是否早了一点?我亲爱的真正大侦探!” 罗拔不理他的嘲讽,高声喝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追!快追!调动所有人,封锁整个区域┅┅” 凌渡宇摇头叹息,他知道积克已逃得很远很远了。 离成功是这么近!居然也失败了。 次日清晨七时四十五分。 在金统的办公室内,卓楚媛和凌渡宇详细地叙述昨夜发生的事。 金统、罗拔和其他几位高级警官很留心地聆听着。 金统归纳道:“整件事情有几点值得注意的地方。第一,积克为什么会拣上楚媛,而且不单知道她的住所,甚至知道大厦门锁的电子按纽密码?第二,升降机升到二十八楼所需的时间,连开关的时间包括在内,是四十九秒,而积克竟能以这多一点时间,走上二十八楼,面不红、气不喘┅┅嘿!确是畜牲” 听到金统的骂语,众人不禁莞尔。 罗拔接口道:“第三是他的体能,先受到凌先生的伤害,又给跑车撞倒,大量出血,竟然仍有逃逸无踪,这真使人难以置信。” 卓楚媛道:“虽然今次抓不着他,但无论如何,我们对他的认识,有了最大的突破。” 众人一阵沉默,卓楚媛和凌渡宇是见过他而尚生存的两个人,自然能提供有关他的最宝贵资料,可是亦使他们认识到,积克拥有超越的能力和体力,认识到他的危险性。 另一个警官道:“最奇怪的地方是,这么激烈的打斗,看守大厦的司阍和在二十八楼层住的另一户夫妇,竟然一点也不能觉察。据事后的问话,司阍在卓主任进入大厦前的一刻,突然间昏昏睡去,而二十八楼那对夫妇,也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熟睡里,使人怀疑这并非巧合┅┅” 金统望向凌渡宇道:“小凌!你有什么意见?” 众人的眼光一齐集中在他身上,凌渡宇是当事人,亦是整个追捕积克局势扭转过来的人,自然受到尊重。 凌渡宇沉吟半晌,道:“我很想知道,他第一宗犯案的地方,是在那里。” 众人望向卓楚媛,积克是跨国性的大罪犯,她身为国际刑警负责这案的人,自是最有资格回答。 卓楚媛道:“根据资料,第一宗案是发生在墨西哥的境内,两名少女被他肢解了┅┅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七月,不过!很难断定那是否第一宗他犯的案。” 另一个四十多岁警官忽地站了起来,脸上现出非常奇怪的神色。 罗拔奇道:“爱德华,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 爱德华道:“我记起了,我曾经过一件案,一个怀孕的少女被残暴地勒死,尸身充满毒打和咬噬的痕迹,但那是一九六六年的事情,发生在美国境内邻近墨西哥的新墨西哥州的一个红人聚居的小镇。因为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所以一直没有联想到积克身上,但是手法却是如了一辙。” 罗拔哂道:“这积克的年纪最多也是在二十三四间,一九六六年怕他还未到这世上作恶。” 凌渡宇凝重地道:“不要这么快下结论,我认为必须翻查当时的档案,看看有没有行凶者遣下例如血型样本、指纹、毛发组织等资料,记着!我们要对会的并不是个┅┅普通的人,也不能用惯常的推理方法去对待他。” 罗拔对凌渡宇的教训大为不满,道:“什么!你认为他是天外来客,是异星人嘛?” 凌渡宇笑道:“这只是你说的!” 卓楚媛挥了挥手,像是掌握到一点什么抽象的意念,众人的注意力一齐集中到她身上。 卓楚媛俏目扫视了众人一遍,停在凌渡宇身上道:“一直以来,我们只是笼统地认为他是白人,你和我是唯一如此清楚地和他接触的人,你认为他是什么人?” 凌渡宇逊恍然道:“我明白了,是的!他有可能性带有印第安人的血统,爱德华警官的话提醒了我们。” 卓楚媛兴奋地道:“一向我们都有个成见,就是他的年岁无论如何不该超过二十五岁,所以对档案的翻查、指纹的核结,都限于十岁以下的人,假设他┅┅”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他是二百岁、二千岁,或是二万岁,要找他老人家的记录,难比登天了。” 众人笑了起来,连罗拔也忍俊不住向爱德华笑道:“事情还是要做的,爱德华,你负责翻查一九六六年那件旧案,同时在那附近放出我们钜额悬赏的消息,希望重赏下有勇夫出现,提供恶兽的资料。” 凌渡宇道:“我希望特别留意山内的红人保留区,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金统道:“好!总算有了一定的发展,现在到了最有趣的部分,就是柜上的这部书《低温生物学》,著作者是卡林栋教授,昨晚积克就是用这本书来掷小凌这追兵的。” 卓楚媛道:“书内还夹了七张被人写满字的纸,表面看来,都是积克自己的感想┅┅” 金统插口道:“书上和纸上满布指纹,和积克的纪录完全吻合,所以我们可心非常肯定他会仔细翻看这本书,那些纸上的‘心事’都是他一时感触下以抒发自己的情怀,假设连畜牲也有情怀的话。***!” 罗拔皱眉道:“积克为何会对卡林栋的‘冷冻学’这么大兴趣?先是要闯入他的研究所,身上又带着他的著作。” 卓楚媛笑道:“无论如何,我们总知道了他杀人强*奸另一个嗜好,卡林栋那边,由我负责好了。” 罗拔关心地道:“卓主任!你要小心点,你是唯一恶兽未曾完成的目标,不知他会否记恨,念念不忘。” 卓楚媛俏脸一红道:“放心吧!我已请了私人保镖。”美目射向凌渡宇。 罗拔笑道:“卓主任,我有件礼物送给你,就是这个追踪感应器,你一定要贴身载着,直到积克坐上电椅。”众人一看,原来是一对耳坠,卓楚媛含笑接过,戴在耳上。 凌渡宇站了起来道:“好了!各位,现在是九时正,办公的时间开始了。” 众人一夜未睡,眼睛赤红的人一齐咒骂起来。 十时二十五分,卓楚媛和凌渡宇来到卡林栋的实验室内。 卡林栋穿着白袍,在两名助手的协助下,忙碌地工作着,见到两人到来,脱下手套,一边和两人握手,一边道:“我很忙,希望能很快解决你们的问题。” 卓楚媛仍未习惯他不合作的态度,回敬道:“事情有了新的发展,而且和你有间接的微妙关系,希望你能和我们合作,这是关乎人命的事。” 卡林栋笑道:“我的工作也是关乎人命的问题,你是警察,我是科研工作者,各司其职,不是最理想吗?” 凌渡宇插入道:“是的!我们都在各忙各的,实在抽不出时间再说废话。教授!我们想请教阁下大作《低温生物学》的内容。” 卡林栋很留意地看了凌渡宇几眼,道:“很好!这倒是我能力所及的事,请跟我往地库去。” 不一会,在卡林栋的引领下,来到地牢的冷藏室外的小室,通过一块大玻璃,可心看到冷藏库内有十多个长约十尺的长方形的容器,罩在大玻璃罩底下,容器内盛着不同的动物,每个容器旁都有块仪器板,布满电脑心电图显示器、温度计等仪器,使人眼花撩乱。 卡林栋道:“两位!这是我的实验室,容器内盛着的并没有杀人犯,甚至没有人,只是实验的动物,这说明了这尖端科学还在起步阶段,我的《低温生物学》正是要研究如何在冷冻条件下,实行人工冬眠,使人的寿命能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凌渡宇道:“目前这门科技发展到什么程度?” 卡林栋道:“这方面的成就是骄人的,早在一九八七年,我便成功地完成了将金鱼保存在摄氏零下二百一十度的液态氮中,三个月后将金鱼解冻后,金鱼便毫发我损地活过来。” 凌渡宇问道:“但人类的大脑是离开了氧气便立即死亡的器官,这问题又怎样解决?” 卡林栋道:“生命的奇妙,是我们想象外的事情,我们这方面的认识还是有限得很。我可以举一个例子,证明这是可行的。”顿了一顿,卡林栋道:“在一九八六年,一支登山队在攀登阿尔插斯山时,在厚冰层里发现了一具冷冻了的‘尸体’,发掘出来后,被送到医院去,进行了解冻,数日后,‘尸体’复活过来。原来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法国步兵团的一名士兵,行军时不慎被埋进厚雪堆里,被冰层覆盖着,从此神秘失踪;在冰层冷冻下沉睡了六十九年,被掘来时应该是九十一岁的高龄,但无论样貌和体能,他都仍保持在二十二岁的青年期。” 凌渡宇和卓楚媛对望了一眼,同时想到积克年纪上的问题。因为假设一九六六年那件案真是他的所为,他的年纪便远不止表面上二十来岁了。难道他会被冻藏过一段时期? 凌渡宇道:“假设有这样的实例,我不得不承认冷冻延生的方法是可行的,可是我目前最需要知道的是,现在的冷冻学达到把人急冻而不损生命的阶段没有?” 卡林栋傲然道:“这方面的研究,在动物身上取得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当成功率到达百分之一百时,便是成功的时候,那是可预见的将来。” 凌渡宇道:“为何仍有百分之十的失误率?” 卡林栋一说起他的专长,显得非常乐意的解说道:“经过无数的实验,冷冻生命多少年月,生命也会安然无恙。” “问题在于降温的冷冻过程中,由零下十五度至五十度间,如果降温的速度掌握得不好,会使生物体内细胞液体结成冰块,引起生物的死亡;因为冰块晶体不但在容积上大于原来细胞水中的容积,并且会形成锐利的切形,破坏细胞,这也是人和动物冻僵后死亡的原因。不过对于如何超越这‘死亡区域’,我已研究出一套近乎完美的方法,还差少许日子……” 卓楚媛道:“我知道有些患了绝症或是刚死去的人,会要求被冷冻起来,等待将来科学的进一步发展,把他们起死回生,只不知这里有没有这种服务。” 卡林栋脸色微变道:“有!可是那是法律保护的禁地,是谢绝一切参观的,除非你有法庭的许可证。不过!我想你目前仍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这样做。好了,我想已尽了好市民的本分,今天到此为止吧!”跟着向卓楚媛微微一笑道:“你有点像我的女儿,她也是你这个年纪,现今在欧洲学音乐。” 两人默默在餐馆内吃午饭。 卓楚媛忿然道:“卡林栋这老狐狸一定有事在瞒着我们。” 凌渡宇一边吃着午膳,一边侧头看着那叠积克夹在《低温生物学》书内纸张的影印本,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 卓楚媛道:“是不是满纸胡言?” 凌渡宇摇头道:“不!看了他写的东西,我不得不对他重新估计。你看!例如这一段……” 他把纸递给卓楚媛看,上面写着: “我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但矛盾的是,恐怕再没有生物能比我更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我是人,同时又不是人。” 卓楚媛皱眉道:“这算什么话?” 凌渡宇道:“你看看这段。” “生命是漫无目的,没有任何必须完成的使命,没有任何令人难忘的感觉;生命从不会拥任何东西,也不值得任何东西。所谓的哲学,只是毫无意义的反复痴想,没有事物能经得起永恒的考验,没有事物能被证实。真理是人不存在于人的经验里。我厌恶这种形式的生命,出路在何处?” 卓楚媛呆了片晌,道:“这么愤世嫉俗,问题究竟在那里?” 凌渡宇沉思一会后,恍然道:“我明白了,他的问题是看得太深入和太清楚,不过语调相当奇怪,他最应该做的事,可能是自杀,可惜他不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却选择了去结束别人的生命,而且用最原始和残忍的方式。” 卓楚媛把整叠影印纸取过来翻看,好一会后,咦一声道:“你看这一段。” “我受不了这些人,他们戴上假装文明的面具,可是其实他们每一个人之间都是天生的敌人,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得到最大的利益,他们自封为最高等的动物,可是在地球的生物里,他们是唯一懂得利用各种借口,或是不需任何借口,去残杀自己同类的生物,只有那样做,才能满足他们那酷爱血的兽性。我只是个受害者,因为我比他们任何一个更忠于这种生命的形式,更忠于兽性。只有满足兽性,才能满足生命。” 卓楚媛皱眉道:“你实在不应该在午膳时叫我看这种东西,破坏了我的胃口。” 凌渡宇接过纸张,放进口袋里,道:“尽管恶心,也一定要细读每一个字,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愈能了解他,愈有把握捕捉他,好了!下一步怎样行动?” 卓楚媛道:“对于不不是人畜牲,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样做。” 凌渡宇道:“让我告诉你一个奇怪的想法,假设从此他不出现,我们将会永远找不到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再出现。” 卓楚媛嗔道:“不要卖关子,快告诉我。” 凌渡宇笑道:“女人便是女人,有可倚赖的男人时便不想动脑筋,想想你以前的精明吧!小姐。” 卓楚媛不依地望着他一眼,道:“你是我的男人吗?” 凌渡宇嘻皮笑脸道:“这不是我所能知的事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卓楚媛娇羞垂头,耳根也红了。 凌渡宇轻声道:“你还记起那天金统载我到卡林栋的大学去接你时,我忽地停了下来,望向身后吗?” 卓楚媛抬起俏面,点头表示她还记得。 凌渡宇续道:“那时我感到背后有对眼睛在窥视我们,那种感觉跟那晚你遇袭前、在大厦入口处的被窥看一样,所以回想起来,那早上在大学时,积克已看上了你……” 卓楚媛恍然道:“这样说,积克和卡林栋的关系真是大不简单。” 凌渡宇道:“所以恶兽为了在卡林栋处得到急冻学的某种帮助,又或是为了你,都不会轻易离开纽约。” 卓楚媛脸色一变道:“不要吓唬我!他怎会为了我,犯下被缉获的危险。” 凌渡宇凝重地道:“当野兽看牢了猎物时,你何时会听说过它们会轻易放弃。” 第三章 惊人身世 接着的七天,积克在人间消失了;没有凶杀案,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违反了他一向的习惯,就是在连续三天内奸杀最少三名女性。 金统和罗拔两人都紧张起来,派出一队二十四个干探,夜以继日地保护卓楚媛。他们都有凌渡宇的同一想法,就是恶兽不会放弃从口边溜走了的猎物。 卡林栋的急冻实验所亦是他们严密监视的目标,虽然没有人知道积克和实验所有何关连,但这样做总胜过在茫茫大地上追寻一个有奇异力量的凶魔。 这天早上,卓楚媛的办公室里,凌渡宇和卓楚媛在细心地研究积克过往的档案。 金统旋风般冲了进来,兴奋地道:“最新发展!最新发展!” 两人讶然望向金统。 金统道:“爱德华警官七天前亲自回到那个邻近墨西哥、在一九六六年发生奸杀案的小镇,竟然发觉凶手留下的精液样本、血型、毛发皮肤均和积克的一模一样,那件案的确是那畜牲干的!” 凌楚两人一齐愕然,推论发推论,当这不合常理的事竟然成为事实时,谁能无动于衷。 难道积克真是永不衰老的人魔? 卓楚媛皱眉道:“这值得你那样兴奋?” 金统得意地道:“突破并非在这里,而是在那畜牲的身分上有了新发展。” 凌楚两人精神一振,齐声道:“什么发展?” 金统道:“现在还不知道……”看到两人不满的眼光,急忙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爱德华一电道:大约在昨天下午,进行逐户访问,出示积克的图像,几乎套问了整条村,一点成绩也没有,当他们准备收队时,在山路上遇到一个老红番。” “那老红番一看到警员出示的图像,立时脸色大变,连滚带跑地逃回山上,沿途狂叫道:‘是他!是他!恶魔回来了,回来了,世界未日到了。’” 凌渡宇道:“那老红番是谁?” 金统道:“还在调查中,爱德华答应一有消息,会告诉我们。” 凌渡宇默然不语。 卓楚媛问道:“犯罪心理学科那些专家门,对恶兽的七页‘心事’,有没有什么分析和结论?” 金统哂道:“他们写了一个一百六十页纸的报告,比恶兽的心事更难明白和更沉闷,全部都是胡言乱语,不过倒有一点非常奇怪,就是指出那七页纸内,恶兽一句也没有提及凶杀其中的血腥过程,这和其他的凶杀犯都会对自己的血腥暴行沾沾自喜,连写之在纸也成为乐趣。” 卓楚媛分析道:“不但是这样,他不断强调自己是被害者,好象身不由已的模样,难道……难道……” 金统浑身一震道:“你是说……你是否想说他是被恶魔附身?” 卓楚媛脸色一变,摇头不语。 凌渡宇站起来身来,故作轻松地道:“楚媛!有没有举度假两三天?” 卓金两人一呆,问道:“到那里?” 凌渡宇淡淡道:“到那墨西哥旁的小镇去,假设那老红番是经营酒店的,我们便住进他最好的房间,怎么样?” “坐牛镇”是美国新墨西哥州一个接近墨西哥边境的小镇,百分之八十人口是红人。 坐牛是红人的民族英雄,一八七六年新移民要占据西乌族的土地时,西乌族在坐牛的领导下,在蒙大拿南部小巨角羊堤岸与美军展开决战,大败美军。 这个充满西部风味的小镇,便是以他为名。 吉普车停了下来,爱德华指着面前蜿蜓而上的山路道:“这处没有车路,必须下车步行,走上四到五个小时,便会进入红人称这为‘世上最美丽地方’的‘蝴蝶山谷’了。佐治,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让你来介绍吧!” 佐治是个小个子的红人警官,二十来岁,非常勇悍精明。 佐治道:“阿方索独居在深谷之内,很少到外头走动,那天我们碰上了他,可说是机缘巧合。据当地村民说,阿方索最少有九十多岁,半世纪以来都隐居在山内,不过他是这附近百里内最好的巫医,人们都很尊敬他。” 卓楚媛道:“他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或行为?” 佐治道:“这便不清楚了,他除了偶尔医治来找他的病人外,从没有与人交往。” 凌渡宇推门下车,道:“好了!找到他便可弄清楚一切,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有关积克的资料。” 当天正午过后,在佐治的带领下,四人步入阿方索居住的山谷。 那确是个世外桃源,在谷口处一块广大的空地上,有数十间房舍的遗迹。据佐治说,在数十年前那是上千红人居住的村落,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短短的数日内,所有红人扶老携幼,迁移到其他的村落和城镇去,只余下阿方索。 穿过谷地,再往右行,出现了一间简陋的茅寮。 佐治高声叫道:“长者,阿方索长者,有尊贵的客人从远方来拜会你。” 茅寮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佐治奇道:“难道出外去了?” 四人来到茅寮前,木门应手而开。 屋内铺满兽皮,一个老红人席地而坐,灼灼的目光盯着四人。 众人吓了一跳,佐治恭敬地道:“长者,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向你请教。” 阿方索皱纹横生的脸不见半点反应。 四人在他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爱德华拿出恶兽的图像,向着阿方索道:“你认识他吗?” 阿方索的眼光牢牢锁在画像上,跟着的强烈反应,完全出乎各人意料之外。 他一声野狼般的嚎叫,然后跳了起来,以一种与他年纪毫不相称的速度,推开了爱德华,从正门直冲出去。 凌渡宇的反应最快,紧跟着追了出去。 阿方索奔跑得非常快,身形在林木草丛间忽现忽隐,凌渡宇他们不熟悉地形,很快失去了他的踪迹。 四人面面相觑,在这广阔的山区里,要找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奇怪地的呜咽声,从左方一个树林里传出来。 四人精神一振,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一个林中的空地。空地上竖立了一个墓碑,阿方索正拥抱着墓碑在哭泣。 凌渡宇来到他身旁蹲下,柔声道:“墓碑里住了谁的灵魂?” 阿方索忽地止着了哭泣,目光灼灼地细看凌渡宇,好一会道:“你是谁?” 凌渡宇道:“我是你的朋友。” 阿方索闭上双目,好一会又张开来,站起来,走到空地的正中央,坐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土地道:“好!你坐在这里,其他的人不要走近来。” 凌渡宇向各人打个眼色,要他们远远坐下,自己在阿方索面前坐下来。 阿方索盯着凌渡宇的眼睛,道:“你是个有力量的人。唉!我的兄嫂也是有力量的人,可是仍均不及‘他’强大,远远不及,所以‘他’还是回来了。” 这几句有若哑谜,教人摸不着头脑,但众人都知道一定和恶兽有关,感到非常兴奋,看来接近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凌渡宇道:“你的兄嫂是谁?” 阿方索仰首望向天上的蓝天白云,徐徐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就是伟大的‘特玛祖巫师’夫妇,他们都拥有巨大的力量。”跟着望向那墓碑,伤感地道:“现在他们已成了两堆白骨,静静地睡在泥土之下,他们的灵魂,亦因开罪了神灵,永不超生;那亦是我将来死后的遭遇,我们都开罪了神灵。” 凌渡宇正要工口,阿方索用手止住了他道:“不要说话,在我死前,我会把整件事告诉你,六十年来我一直缄口不言,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但你是不同的,你和我,又或和我死去的兄嫂都是同类人,所以我会告诉你,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坐在他面前的凌渡宇,以及远远坐着的卓楚媛、爱德华、佐治都紧张起来,恶兽本身已是充满了神秘和不能解释的邪恶,可是当整件事竟然与一件在红人保留区发生了六十年以上的秘事扯上关系时,神秘的意味又更上一层楼,使人心神震荡。 阿方索沉默了一会,徐徐地道:“我的长兄特玛祖和嫂子芝兰,是大地所有巫师中最具力量的两个人,他们能透视神灵的世界,从神灵处取得庞大的力量,做出最惊人的异事。” “在六十年前一个月全蚀的晚上,他们两人主持一个祭神大典,我还记得全村千多人全到了谷心的大空地上,生起熊熊的篝火,我们整晚唱歌和跳舞,神录的力量弥漫在山谷之内,我们听到奇怪的呼唤声和异响。” 阿方索面上忽红忽白,一会透出无限的欢欣,一会后又被惊惧所替代。 凌渡宇等人沉着倾听,现在虽是阳光普照,但阿方索的语调和神情,却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阿方索梦呓般地继续道:“在祭典最**时,特玛祖和他的女人手牵手举行‘通神’的仪式,最奇怪的事发生了,那是不能形容的感觉,当特玛祖兄嫂高举两双手,那是‘触神礼’,忽然间所有人、所以动作全部停顿下来,火炎停止了闪跳,风停止了吹动和呼叫。整个天地里,一切活动全部凝固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间所有人继续着之前的动作,一切回复正常,只有我嫂子芝兰晕倒了,她很快被救醒过来,我们都很害怕,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谈论。此中的三个月后,有一天晚上,长兄把我带到一个高山的峰顶,告诉我一件惊人的事。” 那是个非常晴朗的黑夜,繁星满天。 特玛祖的脸色却很沉重,满怀心事地道:“我嫂子怀孕了!” 阿方索跳了起来恭喜道:“那真是件最令人兴奋的事。”他喜欢是有特别原因的,因为一直以来,特玛祖夫妇醉心巫术,用种种土法避孕。 特玛祖没有半点欣喜情绪,沉声道:“那不是我的骨肉!” 阿方索脸色一变,一把按在插在腰间的尖刀,暴喝道:“谁干的?”一向以来,他都是族中最强壮的勇士。 特玛祖道:“我坐下听我说,这是至关重要的事。” 阿方索坐了下来,不解地望着特玛祖,这个他视之为天神的兄长。 阿方索点头,事实上他知道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当时的怪异景象。 特玛祖道:“就在那一刻,神灵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们接触到非常奇怪的……奇怪的世界,就是那一刹那,你嫂子怀了孕……不要那样看我,我们也不明白。” 阿方索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神灵降孕,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特玛祖把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给旁人听见,说话也更加急速:“没有太多时间了,你一定要记着我每一句说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要遵照我的话去做。” 阿方索猛点头道:“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违背你的说话。” 特玛祖道:“我要你立即离开这里,有那么远便去那么远,到了由现在数起第六个新月的晚上,才回到这里,将你嫂子新生下来的婴儿杀死,将他的身体烧掉,一点皮肉也不能剩下来,否则,他将会复活过来。” 阿方索呆道:“为什么?假设你不要这孩子,打掉了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特玛祖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仍未出生,但力量已远比我们强大,我知道只有在他生下来那一段短时间内,在他力量最薄弱的时间,才能有杀死他的良机。我的好兄弟,我和你嫂嫂已完了,我们感到他的邪恶正在增长中。记着!一定要不留下一点皮肉,否则,会给人类带来最大的祸害。” 阿方索第一次表现了对兄长判断力的怀疑,道:“会不会是你们太累了,生出错觉,事情并不是……” 特玛祖忽地闭上双目,全身颤抖起来。 阿方索惊得一把搂紧他,高呼道:“你怎么了?” 冷汗从额头流下来,特玛祖奋力张开眼睛,声音沙哑道:“时间无多了,我趁这几天阳光旺盛,他的力量降至最低点,才能来向你偷说几句话,现在他又唤我回去了。他的力量在不断增长,你快走吧!假若你不走,连你也逃不了。” 阿方索道:“你怎知他是魔鬼?” 特玛祖叫道:“我和你的嫂子的灵魂已和他邪恶的灵魂锁在一起,所以知道了很多人不能知晓的事,他一天比一天邪恶,你快走吧!我……我要杀死你。” 阿方索跳了起来,只见特玛祖眼中凶光闪现。 说到这里,阿方索不尽唏嘘,以荒凉凄怆的语调道:“看到我兄长的模样,我忽地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事,就是他们两夫妇,两个潜力最大的巫师,已成为了嫂子腹内魔各的囚犯,再也摆脱不了。我没命地逃走,走出了山区,在外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第六个新月时,我回到了蝴蝶山谷,回到了兄嫂的屋内,我看到兄长特玛祖和嫂子芝兰的尸体,躺在屋内的地上。‘他’!那婴儿在床上躺着,眼睛望向我,一声不响,我感到全身麻痹,好象一点力量也用不上来,最后我闭上双目,想着兄长的脸容,死命拔出刀来,不断向‘他’插下去,直到他变成肉酱……” 眼泪从眼角不断滴下,阿方索长长地叹息,那是他一生人也不能忘记的情景。 阿方索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做错,他并不是人,给我这样残害,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现在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杀死他,即使将他碎尸万段,他也不会死的,事后我将整个茅舍烧个干净……唉!就是这样,但他没有死,一看到那画像,我便知是他,他和芝兰是同一个模样,那眼神,正是那婴儿看着我的眼神。好了!你们走吧。” 第四章 魔踪再现 长长的餐桌,凌渡宇、卓楚媛、爱德华、佐冶和他的两个儿子、佐治的妹子美芙,默默地吃晚餐。 佐治的妻子海伦辛勤地为众人添食物。 卓楚媛推辞道:“够了!我吃不下了,谢谢你。” 海伦笑道:“你的身材这样苗条,吃多一点也不怕。” 卓楚媛道:“你煮的东西真的美妙极了,可是我习惯了晚餐只吃一小点。”其实她的坏心情,使她完全失去了胃口。 佐治谅解地道:“来!放过她吧,给我添一点。” 佐治的妹子站起身来,道:“各位!请随便,我完成了我的那一份。”离席走上了楼上。 卓楚媛向佐治笑道:“你的妹子真漂亮。” 佐治耸耸肩,笑了起来。 海伦坐进位子道:“青春是一种没法阻挡的力量。我真希望能变成她。” 众人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点。 爱德华望向凌渡宇道:“你信不信阿方索的话?” 凌渡宇反问道:“你呢?”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道:“假设一九六六年那个案件并不恶兽所为,我一定一个字也不相信阿方索;但现在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佐治插口道:“我希望今早蝴蝶谷之行只是一个梦,一个恶梦。” 海伦道:“现在早放工了,不要再谈公事好吗?” 卓楚媛笑道:“我赞成海伦的话。”转向凌渡宇道:“记着我们是来度假的,我要你晚饭后陪我去散步,这处真是美丽!” 凌渡宇正要说话人,左治的妹子美芙花枝招展地跑了出来,笑道:“各位,祝你们有个美好的晚上。”急步往大门走去。 佐治叫道:“今晚早点回来!” 美芙头也不回就道:“是了!暴君。” 众人摇头失笑。 佐治问海伦道:“妮子到那里去?” 海伦耸耸肩道:“这个年纪的少女,天知道她们要干甚么?” 佐治的九岁大儿子轻声道:“我知道她到那里去,今天我们在游乐场回来时,车子忽然坏了,有位哥哥走来邦我们弄好了车子,还约了美芙姑姐。” 佐治随口这:“那小子英俊不?” 小儿子争着插口道:“很英俊┅┅”用手比了比,道:“长得很高很高,不过看人的眼睛很奇怪,他望着姑姐时,眼睛会放光,望向我们时,却像看不到我们。” 凌渡宇忽地停了下来,脸色变得很难看。 爱德华也是全身一震,停下了刀叉。 卓楚媛道:“不会这么巧吧?” 佐治从怀中取出积克的画像,向着两个儿子道:“是不是他?” 两个小孩同时叫了起来,道:“是他!正是他!” 海伦叫道:“究竟是什么事?” 面色苍白的佐治道:“那人约了美芙在什么地方?” 大儿子道:“好像是,好像是┅┅” 二儿子道:“是镇内的‘丽花戏院’。” 他们的吉普车以惊人的高速,把平时需要一个小时多的路程,缩为半小时,到达丽花戏院。 值日的警官和镇内的全部警员,比他们早了十分钟到场,见他们到来,焦急地迎上道:“佐治,有人见到你妹子的车来到戏院旁的横街,接载了个高大的青年,往镇南的方向驶去了。” 爱德华问道:“有没有给目击者看图认人。” 值日警官道:“有!但他们看不清楚那青年的面目,他突然从暗处里走出来,之前从没有人见过他。” 佐治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卓楚媛冷静地道:“我们立即组织能力可及的搜查网,动用所有力量,去找寻他们。” 凌渡宇摇头道:“这是没有用的,以往的纪录证明了这一点。” 佐治失去了镇定,尖叫道:“难道什么也不干吗?她是我唯一的妹子呀!” 众人也以不以为然的眼光望着凌渡宇。 卓楚媛最清楚凌渡宇,问道:“你想到什么?” 凌渡宇眼神射出坚定的神色,向爱德华道:“你可否立即召来直升机?” 爱德华和卓楚媛露出恍然的神情,立即命人去办。 凌渡宇望向佐治,一把抓着他的肩头,正容地道:“积克来到这里,有两个可能性:第一个可能性是他追踪我们到这里来,这个可能性极微;而且假设是那样,他的目标将是或我,而不是美芙,那只会打草惊蛇。” “第二个可能性是他到这里来另有目的地,而他现在正带美芙到那里去,只有在那个环境下他才能获得最大的满足┅┅” 佐治道:“我明白了,你说那恶魔带美芙到蝴蝶谷去?” 凌渡宇点头道:“这好比一场赌博,我们胜了,可能连本带利也赢回来。”跟着向爱德华道:“我们双管齐下,一方面你派人进行大搜索,我们则往蝴蝶谷恭迎积克的大驾光临。” 两架直升机沿着高山飞行,他们特地绕了一个大圈,从由坐牛镇上山入谷的相反方向飞往蝴蝶谷,以免引起积克的警觉。 凌渡宇向爱德华道:“我有一个重要的提议,假设你们不接受,今次行动将注定失败。” 众人一齐动容。 爱德华点头道:“凌先生请说吧!我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凌渡宇道:“待会只是我一个人进谷内,你们要在最少两三里外的地方等候。” 卓楚媛叫道:“这怎么可以,那太危险了。” 佐治也提议道:“不!我一定要亲自去。” 反而是爱德华最冷静,沉声问道:“你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冒险?” 佐治完全失去了冷静,叫道:“因为他要做大英雄!” 爱德华制止了佐治,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一点也没有动气,冷然道:“还记得阿方索的故事吗?即管在一段遥远的距离,积克仍是拥有类似心灵传感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可以可以控制人的神经。这解释了为何至今不能摸着他影儿的原因,他也是用同一的力量,侦知进入大厦的电子锁密码,令附近的人进入沉睡的状态,甚至美芙今天车子突然坏了,也是他在作崇。” 众人脸色苍白,假设积克有这种惊人的超感官,加上又是不能杀死的异物,人们还有什么方法对付他? 凌渡宇续道:“不过他这种力量,显然有距离上的限制,所以特玛祖才命阿方索远走他方,觑准他力量最薄弱时才再回来。所以假设你们能避到远处,积克便不能觉察到蝴蝶谷内正有罗网张开着,等他投进去。” 爱德华道:“那你呢?他一亲友可以知道你在那里。” 凌渡宇谦虚一笑,道:“正如阿方索说,我是一个拥有精神异力的人,可以避开他的心灵探察,好了!这是唯一的方法,时间无多,你一定要即下决定。” 爱德华沉吟片刻,递过一个小盒子道:“好!就这样决定。”指着盒子上的按钮,道:“这个是通讯器,你一见积克,请立即按钮,我们会全速赶来。” 卓楚媛忧心地道:“渡宇!” 凌渡宇搂着她,柔声道:“你知道的,这是唯一的法子。” 看着直升机远去,凌渡宇收摄心神,穿过谷地,往阿方索的茅寮走去。 明月高挂天上。月色下,树影重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凌渡宇把呼吸调节到漫长细的状况,整个精气神收敛在肚脐丹田的气海位置。一般没有精神修养的人,精气散漫无制,所谓气涣神驰,所以极易疲倦,但是象凌渡宇这类自幼苦行的人,精气凝聚,浑然不散。这也是他有把握积克心灵搜索的原因。 阿方索的茅舍出现在小路尽端,木门紧闭。 凌渡宇心中忽地泛起不详的感觉,连忙加快脚步。 他推开了门,警觉地看进去。 在窗户透入的月色下,一个黑影站在屋内的正中处,姿势非常奇怪。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方索悬梁自杀。 他在积克回来找他报复前,早一步了结自己的生命。这六十年来,他一直生活在恐惧里,现在一切均随着死亡而终结。至于死后的情景,那是没法子知的事了。 他来到阿方索飘飘的尸身前,正想把尸体解下来,另一个念头升起,使他停止了这行动。 他的眼睛四周梭巡,屋内布置简陋,在一边的泥墙上,挂了刀斧一类的东西,还有一把大弓和一筒箭,是阿方索打猎时的东西,屋内一个角落放了一个满布倒钩的兽网。 凌渡宇心中一动,把大弓取了下来,拉了拉弓弦,赞叹一声,这确是把强有力的硬弓。 在同一时间内,另一个黑影横抱着一个少女,步进谷内,他的速度非常迅快,抱着一个人,一点也不显得吃力。 他非常熟悉地形,不一会,来到阿方索的小茅寮前。 缓缓放下了怀中的少女,一步一步向小屋前进。在门前停了下来,他像阴魂般静静地立着,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嗥叫,山鸣谷应。 “阿方索!阿方索!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你进步了很多,直到来到了这处,我才感觉到你的存在,感觉到你生命的磁场。”他的声音和他的嗥叫是完全两回事,非常温婉平和,甚至可以说是很动听。 屋内一点反应也没有。 积克长笑起来,充满苍凉悲壮的味儿,道:“你以为可以杀死我吗?不!那是没有可能的。你们还没有杀死我的方法,只要我还有一个细胞存在,我便能复活过来。阿方索!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直冲进屋内,猛然收住势子,站在阿方索的尸身前。 看到阿方索悬在屋心的尸身,他明显呆了一呆。异变已起。 一支利箭从阿方索的胯下“曳!”一声劲射出来,直穿进他的心脏去,箭矢的强力把他整个人带得倒跌向后,刚好撞开的门子反拍回来,他一跌后,长箭恰好把他钉在门板上。 恶兽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叫,一用力,连人带门一齐倒飞屋外。 他和门板一齐倒在屋前的小路处,利箭的力度非常强大,深深插进了门木里,一时间挣脱不开来。 凌渡宇扑了出来,手一扬,一张大网当头罩下,把恶兽连人带门,裹个正着。 积克这时才从门板挣出身子来。 凌渡宇把网绳一拖,又把他拖跌,网内满是挂钩,不一会他已变成一个血人。他愈挣扎,网子便愈是收紧,数十个倒钩陷进他肌肉里,不一会他已难以动弹。 直升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凌渡宇说得不错,他们今次是连本带利赚回来。 第五章 功败垂成 凌渡宇把手指搭在美芙的腕脉上,回头向佐治道:“不用担心,她没有事,只是在熟睡的状态下,最好不要唤醒她。” 佐治感激地道:“凌先生,真的很多谢你,刚才……刚才……” 凌渡宇站起来,拍他肩头道:“朋友间是不用客气的,是吗?” 卓楚媛来到他身边,委屈地道:“你令人担心死了。” 凌渡宇搂紧卓楚媛的肩头,走了过去。 爱德华来到他面前道:“一般人给利箭穿过心脏,早已死去,他却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以及仍在正常地跳动……” 一个医护人员叫道:“爱德华警官,要不要先给他解开兽网,才抬上直升机去。” 爱德华犹豫不语,若是一般的情形,当场初步急救是最正确的步骤,可是这却非是一般情形。 凌渡宇代他答道:“那些倒钩都深陷在肉里,拔出来可能引起大量失血,还是回医院才动手吧!” 那医护人员望向爱德华,只有他才有权下决定。 爱德华毅然道:“先运他回去再说吧!” 凌渡宇来到在担架上被缚个结实的积克旁,低头审视。积克胸前的箭给截断了,只余下插在肉内的小部分。 积克眼中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也不知四周的警员和医护人员在干甚么。可是当他的眼睛一接触到凌渡宇时,异采忽地在眼中爆闪,仿如突然间调较准焦点,发现了有趣的事物。 积克的眼睛燃烧着沈烈的仇恨。 凌渡宇心中一懔,升起一种明悟,忽地明白了只有仇恨和对女性的兽欲,才可令积克把精神集中到这世界上,其他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正如他写道:“只有满足兽性,才能满足生命。” 积克像是原野的猛兽,完全受“原始本能”的支配,只有在杀戮和交配时,才能攀登上生命的最炽烈的经验峰巅,其他的都不值一顾。 凌渡宇沉声道:“你既能随意杀人,为什么却不让别人杀害你?” 积克一言不发,仇恨的眼光盯着凌渡宇。 凌渡宇有种奇怪的感觉,积克的眼中不但存在了洗之不尽的仇恨,还有一种不屑的骄傲。 积克的眼光移往凌渡宇身后,双目神色急转,射出强烈的渴望和**,转变是那样明显,凌渡宇吓了一跳,侧身一看,原来是卓楚媛来到了他身后。 卓楚媛接触到他的眼光,浑身一震,自然地扶着凌渡宇的肩头,轻呼道:“噢!他的眼光像野兽那样!” 积克眼神再变,射出强烈的妒火。 这时医护人员把他抬了起来,往直升机走去。 爱德华道:“你们和佐治及美芙坐另一架直升机,我负责押送积克好了。” 凌渡宇皱了皱眉头。 爱德华道:“放心吧!医院准备好了特别病房,有一组警员在等待,保证他插翼难飞。”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真的没有其他运送方法吗?” 爱德华道:“在法庭未定罪前,他只是个疑犯,我有责任以最快的方法把他送到医院急救。” 凌渡宇道:“小心点!” 爱德华道:“晓得了!” 两架直升机在黑夜中飞离山区,向坐牛镇的方向进发。 还有两个多小时便天亮了。 载着积克的直升机飞在前方,凌渡宇等的直升机紧跟在后,沿着高山飞行,眼看要离开山区,往平原飞去。 凌渡宇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直升机师忽地叫了起来道:“他们怎么了?” 各人骇然望往在前方飞行的直升机,一时惊讶得呆了起来。 直升机在前方打起转来。 凌渡宇方的直升机拿起传讯器,叫道:“甚么事?快回话,是否机器出现了问题?over!” 跟着的事发生得连人的思想也跟不上。 前方的直升机机身侧斜,接着以惊人的速度,直向右方的山崖俯冲下去。 “轰!” 一团火焰爆起,直升机象玩具般分解开来,变成无数的火球,向山崖下黑暗的森林洒落。 各人感到全身麻木,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个星期后,在金统的办公室,他们举行会议。罗拔首先报告道:“直升机堕毁事件,已有了初步的报告。要师因某种原因,失误下引致直升机撞崖,发生爆炸,机上全部人罹难,包括了我们的好朋友爱德华。我们极感难过。” “事后搜寻的工作非常艰难,经过断肢和残骸的整理后,找不到任何的生还者。” 金统插入道:“有没有积克的残骸?” 罗拔道:“没有!可是这并不等于他还没有死亡,可能他大部分身体在高温中熔解了,而余下的小部分掉到搜索不及的地方,例如大石的隙缝里。不要那样望着我,据现场目击者的报告,这包括了在座的凌先生和卓主任的亲眼目睹,没有人能经过那样的爆炸,再从二千多尺的高空掉下来,仍能生存。” 卓楚媛寒声道:“你难道没有细想过阿方索的说话吗?积克并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不能杀死的怪物,连利箭穿过心脏,也不能杀死他。” 罗拔道:“阿方索的说话带有红人色彩的迷信,怎能当作真实。至于利箭穿心,我们曾请教过这方面的权威,他们指出有很多可能性,例如心脏偏生,又或在失血情况不严重下,都能不立时死亡。” 金统道:“好了!我知道站在公事的立场,你是不可能承认积克仍未死亡,那样做对你的工作纪录会有不良影响,可是,我想知道你的私人想法。” 罗拔叹了一口气,全身放软挨在椅背上,摊开双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姿态,道:“老金!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们这类公职人员,是不容许有私人间想法的,一切也要依程序办事,否则将会被控妨碍公法公正。假若积克没有堕机,给关进囚牢里,他只要肯动笔写部***自传,随随便便可卖它一百万本,说不定还有慕名的美女向他示爱,在死刑前和他举行婚礼,他的价值比你和我高得多了。” 金统点头道:“倒有点歪理。” 罗拔站了起来,几乎是高声叫出来道:“歪理?这是现实!谁人会理会他是否杀人狂魔!你知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将凌兄不宣而射那一箭搪塞过去。”跟着转向凌渡宇道:“朋友!我是真正地佩服你有种,换了我是你,也会做同一样的事情;不过!这件案至此暂告一个段落,我不想再惹麻烦。” 凌渡宇沉声道:“甚么麻烦?” 罗拔道:“好吧!你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让我坦白说出来,我并不相信他已死去。这许多年来,我都依赖逻辑办事,经验告诉我,绝没有这么多巧合。每一件事,包括积克的年岁、阿方索的故事、积克的神通广大、他的屡次伤而不死,无不指出他是个怪物、活生生的魔鬼,可是当我把这些意见向上头反映时,他们都当我是神经失常;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想引起任何恐慌,人类已习惯安逸的生活,一旦被打破,引来的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可能比十个积克同时出动去杀人更糟糕。” 金统长长叹了一口气,站直身,大力拍了罗拔背脊一下,道:“无论如何,我发觉你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转头向凌卓两人道:“今晚让我请两位大吃一顿,如何?” 通过餐馆的落地玻璃,金统望着五光十色霓虹灯光下行人如鲫的街道,叹了一口气,才转身过来向凌渡宇和卓楚媛道:“在这个充满生气的世界里,怎能想到竟然有丑恶和阴暗的存在?” 卓楚媛微微一笑道:“自从你交到了凌渡宇这位损友后,说的话也总带着三分似是而非的哲理。” 凌渡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金统奇道:“小凌!你怎么了?满怀心事的模样。” 卓楚媛也叹了一口气道:“金统大人,不要骗自己了,我们包括罗拔在内,谁不是强颜欢笑,积克的事确教人放不下心来。” 金统点头道:“你说出来也好,省得我费力去回避谈积克的事。”转向凌渡宇谦虚地道:“小凌!有几件事我真的不明白,想向人请教。在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比你更有想象力。” 卓楚媛噗嗤地笑起来道:“不要给他戴高帽子,你这人,连拍马屁也是硬绷绷一点技巧也没有,就像在讽刺别人。” 金统道:“有很多事都是天生成的,好了!小凌,第一个问题是:是否真有神灵托世这回事?” 凌渡宇眉头大皱,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卓楚媛轻笑插入道:“我提议你去翻大不列颠百科全书……”金统低骂一声,道:“绅士淑女们!我是认真的。” 凌渡宇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我一个参考,就是在中国暗中流行的茅山和神打术,都是利用神灵降身的力量,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金统道:“我曾在历史上读到贵国清末时的义和团,便曾以秘术取信于慈禧,由乱民摇身一变,成为捍卫国土的英雄,可惜他们在洋枪下溃不成军,所以我只当那是一种幻术或是魔术。” 凌渡宇道:“不!那绝不是幻术,而是确有其事的,可是教人头痛的地方,就是这类秘法,总令人有支离破碎、时验时不验的感觉,就像……就像一架坏了的电视机,有时影象清晰无比,有时却又模糊不清,或一点也接收不到。” 卓楚媛道:“这是否因为灵界的‘频率和波段’只有在人的某一种精神状态下,才能连接起来。” 金统道:“有道理!可惜那条‘人造天线’太过糟糕人。” 三人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一点。自堕机发生以来,他们的神经都像拉紧了的琴弦,没有一刻能松驰下来。 凌渡宇道:“这条人造天线很多时需要集合群体的精神力量,例如‘蝶仙’问灵就是个好例子,通常最少有三个人以上,才能有效。” 金统恍然道:“我明白了,特玛祖巫师举行的那个‘通神’大典,正集合了全族人的力量,所以……所以……” 卓楚媛叹气接道:“所以弄出弥天大祸,难道真有灵界存在?灵界又是甚么东西?似乎经过某一方式,人便可以接触到这虚无缥缈的层次。” 凌渡宇摇头苦笑,这世界确是玄妙难言。事实上,奇怪而不能解释的事,每天都在四周围发生,只当过人类习惯了忽略它们,故此能继续活在充满安全感的平凡和逸乐里。 金统摇头道:“我也知要求一个答案只是妄想,‘灵界’的是否存在,是千百年来最具争论性的问题……” 凌渡宇双眉一扬哂道:“但不可不知,不相信的人,绝大部分是全未接触过或未尝试过这方面的所谓‘明智之士’,就像当年发现哈雷彗星的哈雷博士,责信科学巨人牛顿迷信占星学,牛顿答他说:‘对不起,关于占星学,我懂,你不懂’。” 金统道:“我也不懂,所以要请教我第二个问题。” 卓楚媛道:“让我说出来吧,就是积克在六十多年前被杀,为何要等到六十多年后才回去找阿方索报仇?” 凌渡宇道:“这可能永远成为一个谜。” 金统道:“希望有机会问问积克口供!” 卓楚媛道:“会否积克被斩成肉酱后,又经过火的洗礼,只剩下了一点点细胞仍然完整,由这少许细胞再生为人,需要数十年的岁月,所以直至四十多年后的一九六六年,才犯下第一宗凶杀案。” 金统道:“那他为何不在一九六六年去报复,而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 卓楚媛嗔道:“我不是积克,怎会知道?” 凌渡宇正要说话,忽地脸色大变,狂喝道:“闪开!” 卓金两人骇然顺着他眼光望往餐馆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立时变了脸。 第六章 险死横生 强烈的车头灯象怪兽的一对怒目,喷射出白热的强光,使他们眼目也不能张开来。 餐馆的灯光本来颇为幽暗,制造出的浪漫动人气氛刹那间给车灯破坏无遗,变成了明亮如白昼的世界。 一架大房车,以高速横过街道,向着隔在落地玻璃内的餐馆直冲过来。当凌渡宇发觉,房车离玻璃只有十多码。 餐馆的三十多张桌子,全坐满了客人,一时间都呆着了,没有人能及时反应,甚至尖叫也来不及。 房车冲上了行人路,几个行人走避不及,立时给猛力撞得飞上半空,或是卷进了车底,有个大胖子给铲上车头,从车顶向后滚去。 金统、凌渡宇等的餐台离开玻璃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凌渡宇反应最快,第一个人弹起来,当他高喝:“避开!”房车撞上了落地玻璃。 整幅玻璃如沙石般碎下,房车直向凌渡宇他们冲去。 凌渡宇狂喝一声,一把扑向金统,紧搂着他时,房车已经撞倒了最近玻璃的台子,一对男女连台子在惨叫声中被卷入车底内。 凌渡宇扑向金统原因是,他判断到房车虽以他们的处所为目标,却偏侧了一点,冲向他和金统的那一边,所以当机立断,先行抢救金统。 卓楚媛反应也非常快,当凌渡宇搂着金统滚开去,她也翻身滚向后去。 “轰!” 房车猛撞上凌渡宇早先的桌子,强力把林桌撞个四散溅飞,杯盘碗碟撞上天花板。 房车停了下来,横互在餐馆的中央。 尖叫声和呻吟交杂在整个空间内。 桌子翻倒、碗碟掉到地上破裂粉碎、椅子跌侧、人仰马翻,一时混乱至极点。 凌渡宇跳了起来,恰好见到驾车司机的侧面——是积克! 凌渡宇狂叫一声,向房车扑去。 当他的双手刚碰上房车,车子向后退去,车身一拖,凌渡宇失去平衡,滚倒地上。 房车直退出餐馆,退到街外,疾驰而去。 凌渡宇举目一望,立时大惊失色,他从未曾如此震惊过——卓楚媛不见了。 积克带走了卓楚媛,他至爱的女子。 卓楚媛在迷糊中逐渐清醒过来,昏迷前的记忆在重演着,她记起冲进餐馆的房车,当她滚避一旁时,一个人影迅快无比地从车内闪了出来,一掌劈在她颈侧,接着她失去了知觉。 卓楚媛呻吟一声,想挣扎,却发觉一点也不能动弹,给人缚个结实。她猛地睁开秀目。 黑暗!四周尽是黑暗,甚么也看不见。 沉重的呼吸声,来自前方码外。 她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时,在温柔的月色下,她看到了一对熟悉的眼睛——积克的眼睛。 他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迸射着狂热和**的火焰。 卓楚媛望向四周,树影重重,是个叫天不应、叫地不闻的荒林野地,不知是甚么地方。 卓楚媛暗叫了一声完了,几乎狂呼起来。 积克慢慢移近过来,呼的气都喷在她脸上。 卓楚媛下意识地向后移,却一寸也动不了,才知道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 积克举起手,轻柔地抚弄她的长发,爱不释手。 卓楚媛不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心脏却不争气地拚命跃跳;忽地一阵剧痛,积克一下子猛扯她的秀发,使她俏脸仰起。 积克把口贴在她喉咙处,轻轻咬噬。 恐惧潮水般流遍全身,卓楚媛胃部收紧,泛起要呕吐的**。 她强忍着这示弱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惧怕,从没有一个受害者,比她掌握了更多积克的资料,何况她每边耳珠都挂着一个追踪器,只要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凌渡宇一定可以找上她,救她脱离虎口。 积克的牙齿离开了她脆弱的喉咙,仔细审视她的表情,像猫在欣赏任由鱼肉的老鼠。 卓楚媛勉力张开眼睛,回敬积克的凶眼。 积克喉咙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呜,好一会才停下来,生硬地道:“为什么不呼救?” 卓楚媛听到他说话,心下镇定了不少,尽量平和地说:“为什么要呼救?” 积克呆了一下,思索了一会,眼中的凶焰消退了大半,道:“你不怕我强*奸你,伤害你吗?” 卓楚媛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这积克似乎包含了哲者和野兽两个极端的特质和性格;当他思考时,兽性便大幅度减退,所以唯今之计,是绝对不能激起他的兽性。 她的脑海中迅速回忆着他写在纸上的那些心事,口却顺着道:“为什么要伤害我?” 积克想了想,手一紧,又扯紧卓楚媛的秀发,发出一阵狼嗥般的可怕笑声,眼中兽焰大盛。 卓楚媛暗自后悔,实在不应提及“伤害”这两个字,激起对方的兽欲。 积克全身兴奋得抖震起来,张开森森的牙齿,正要噬向卓楚媛的咽喉。 卓楚媛力求平静地道:“你懂得爱吗?” 积克蓦地停了下来,道:“爱!我当然懂得,由我在胎盘内开始,人类便要杀死我,那就是爱。可惜当毒药落到我处时,被化作清水流出去了;要打掉我时,棍子变成他们自殴的怪物。那就是爱,是吗?” 卓楚媛道:“你错了!那并不是爱,那是因恐惧而来的误会和仇恨,恐惧并不会产生爱。” 积克松开了抓着卓楚媛秀发的手,缓缓地道:“那你爱我吗?” 卓楚媛愕然,沉吟了好一会,叹道:“我不能骗你,现在我还未爱上你。” 积克眼中爆闪出嫉妒的火红,沉声道:“那你爱他吗?” 卓楚媛毫不犹豫地道:“爱!” 积克的反应很奇怪,缓缓站起身来,蹁步开去林中的空地上,脚步压在满布枯叶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也使卓楚媛拉紧的心紧了一紧。 他头也不回地道:“你知道吗?我刚才问你是否爱我时,准备了只要你骗说爱我,立即向你施暴。我不明白,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仍要说实话,不怕惹怒我吗?” 卓楚媛道:“人是有他的原则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是人性高贵的一面。” 积克回过头来,眼中一片茫然的神色,构呓般道:“高贵的一面,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人类的血是野兽的血,每天我都感到兽欲在压迫着我,**象追我狂吠的野狗。这二十多年来,我研究你们的历史,我实在看不出人类高贵的地方,我不幸的选择,使我堕进了永不超生的痛苦和堕落。” 卓楚媛只望他不断思索,忘记了兽性的一面,问道:“不幸的选择?” 积克眼中茫然之色大增,摇头道:“最不幸的选择是人这个形式,我情愿做只猫或做条鱼,可能都会好一点,人类的兽欲和变幻无常的情绪,使我饱受折磨,我受不了。” 卓楚媛大胆地问道:“你……你是否异星人?” 积克目光忽地凝聚起来,盯着卓楚媛,使她心中发毛,不知是否又激起了他的兽性。 凌渡宇看着手上的电子追踪仪,沉声道:“有反应了,往东南偏南走。” 金统一扭驾驶盘,在轮子和柏油路摩擦发出强烈的尖叫下,车子转左,进入往效区的道路。 两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他们只希望能在惨祸发生前,把卓楚媛从积克的手内抢救出来。 积克沉声道:“人类对宇宙的认识,只象一条永远在泥土内活动的蚯蚓,勉强自己描述泥土外的天地;所以我即使解释给你听,你也不能明白。” 卓楚媛道:“你未曾尝试过,怎知我不明白。” 积克摇头道:“人类的言语,只代表他们的经验,经验外的事,便没有言语去描述,所以你怎能要我用你们的言语,去描述你们经验外的事,就像你向一个天生的盲人,描述什么是颜色。” 卓楚媛哑口无言。 积克眼中射出**的光芒,缓缓向卓楚媛走过来。 卓楚媛焦急万分,积克思索时是个明理的智者,不思索时,立时摇身一变,成为只受原始本能支配的野兽。 卓楚媛搜索枯肠,却想不到能吸引积克心内那“智者”的话题。 积克的呼吸开始急速起来,眼中喷出强烈兽欲的火焰。 凌渡宇叫道:“停下!” 两个人急速走出车外,望向山坡月色下树影重重的山林。 凌渡宇道:“老金!楚媛就在这上面。” 金统道:“我明白了,你上去吧!只有你能避过他的侦察。我会依计划行事。” 卓楚媛叫道:“‘人’既然在你眼中这样不屑一顾,为什么你却要……要降生做‘人’。” 积克停下脚步,思索起来,眼中又现出茫然神色,缓缓道:“我可以有选择吗?‘他们爱得我走投无路’,不过我一定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但愿我能继续忍受下去。” 这次轮到卓楚媛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道:“‘他们’?他们是谁?你有什么不能忍受下去?” 积克忽地嘶叫起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仰天呼道:“‘人’!我憎恨‘人’,你们之所以成为所为万物之灵,只是因为你们学懂了运用武器,杀戮其他的物,你们的整个文明,全是杀戮得来的成果。我变成了你们,也变成了这种卑劣的动物。杀!杀!杀!” 他的眼光投射在卓楚媛身上,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卓楚媛看见他眼内不能遏止的兽欲,暗叫一声完了。 积克心中‘智’者的一面,完全被兽性压了下去,没有说话再可以制止他。 积克蓦地增加了速度,一闪身到了卓楚媛面前,伸手一把捏着她喉咙的软骨,痛得卓楚媛几乎晕了过去。 在失望中,她期待听到自己喉骨爆裂的可怕声音。 积克停止了所有动作。 卓楚媛不解地张开眼睛。 积克蹲了下来,脸庞离开她只有数寸的距离。 积克眼中的兽欲,被警觉的神色代替了。 积克沉喝道:“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吧!” 一个黑影从树丛间走出来——凌渡宇。 卓楚媛象一个快要溺毙的人伸手抓到了浮泡,但却要苦忍着不表示出来,因为积克的灼灼的目光正监视着她的反应。他的目光很奇怪,包含了很多她不能明白的情绪。 凌渡宇做了个奇怪的动作,他挨着一棵树,轻松地坐了下来。 积克放开了捏着卓楚媛喉咙的手,转过身去,面对着凌渡宇。 两人的目光紧锁在一起。 积克凌厉的目光被梦幻般的神色代替,道:“你没有带武器,为什么?每一个追捕我的人,都带着杀人的利器,为什么你没有?” 凌渡宇耸耸肩,道:“人类除了杀戮外,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东西。” 积克枭笑起来,茫茫之色尽去,双眼凶光闪动,叫道:“当然有,还有很多很多的愚蠢和无知:盲目的愚蠢,自以为是的无知。” 凌渡宇摊开双手,不解地道:“人类可能远及不上你……及不上……你那种类,可是为何你这样憎恨他们?例如人并不会憎恨灵智不及他们的猫狗,把而爱护他们。” 积克寒声道:“是的,我不喜欢人类,由我来到世上这一刻,我便憎恨他们。在人群里我会感到极端不舒服,人与人间那种你们习惯了的关系,在我眼中是荒谬绝伦的,人与人的交流,有百分之九十是白白的浪费,就像在原地绕上一万个圈子,始终离不开数尺之地,那不是我所能忍受的。” 凌渡宇道:“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你恨他们的理由?” 积克道:“我憎恨人,因为我成为了‘人’,假设我将你变成了狗,你也会憎恨‘狗’,你不是我,所以并不能体会。人只是一头完全受**驱策的卑劣生物:当人吃不饱时,他的**使他找寻食物;食物的问题解决了,他的**驱使他去争取领土、争取安全的环境;这问题解决了,他会去追求性的欢乐和满足,追求个人的荣辱、权力和金钱。**是永无休止的,快乐只是刹那的发生,痛苦却是无穷无尽。告诉你,你现在满足吗?我还有无数的**要达到和完成,你们美其名为理想和目标,这只是一个大笑话。” 凌渡宇道:“任何事也有正反两面,**亦使人类的文明不断进步。” 积克冷冷道:“你们真是进步了吗?整个物质文明,只是把人类放在一个和宇宙自然对立的位置,杀戮其他生物,只是为了要它们来作衣物和装饰的所谓艺术品。科学愈进步,便愈是与精神和灵性疏离,和大自然的神秘力量疏离,沉沦于你们不知所谓的物质文明里。你们鄙视原始人的无知,可是对于生与死、人类的本质、宇宙的本质,你们又知道了多少?那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分别,就像在一个盲人的世界里,一个盲人嘲笑其他的盲人‘看’不见东西。” 凌渡宇沉思起来,积克是“局外人”对人类文明的看法也跳出“人”的局限。现在科学的怀疑精神,试图对每一事物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他们的工具是证据和实验。当有任何一件事物能在所有怀疑和验证后仍能屹立不倒,那就是真理,可惜未找到真理前,所有信念分崩析,摆在前面的只是“没有任何事物是肯定的。”科学所看到的只是一块块的砖头、而不是砖头建成的庞大堡垒。每个人只能盲目地相信“眼前的一切”,就像埋首沙堆内的鸵鸟,不能接受任何玄奇的可能性。有若一个四处找寻快乐的人,不知道快乐只能在深心内得到。 积克忽地脸色一变,眼中凶光毕露,跳了起来道:“你带了人来?” 凌渡宇愕然道:“没有!” 积克叫道:“你说谎!” 凌渡宇正要反辩,积克一声狼嗥,回身扑向卓楚媛。 凌渡宇大骇,紧扑向积克,他知道积克凶性大发,要杀死卓楚媛泄愤。当他离开积克还有十多尺时,积克的手已捏上卓楚媛的喉咙。 只要他一用力,卓楚媛喉骨会碎裂,纵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凌渡宇眼看救之不及。惨剧即将发生。 卓楚媛心中也暗叹一声,这次真的完了。积克冰冷的手指紧捏着她的喉骨,可是她的心境却是出奇地平和,有若个无风无浪的大湖。 积克没有进一步使力。 她奇怪地张开一对美丽清澈的秀目,看到了积克的眼睛。 那眼神很奇怪,包含了复杂难明的感情。 积克放轻了手,变成了手指只是轻搭在她咽喉处。 积克凝视着她的眼睛。 卓楚媛待要思索,凌渡宇已赶到,他举起双拳,猛力地痛击积克的头颅。 积克应拳打横跌了开去。 积克并不还击,一闪身窜进了深密的树木里。 第七章 天罗地网 三架直升机穿梭地在丛林上作“”形的低飞,从飞机上洒下发光的粉未,盖天覆地落下到积克窜走的路线上。 罗拔骄傲地道:“只要他身上沾上了一克的光粉,即管他逃到天脚底,我们的感光仪器也可以把他挖出来。” 凌渡宇脸无表情地道:“谁把他找来,差一点害死楚媛。”他侧头望向给他搂在怀里的卓楚媛,后者垂下头,似乎不想给人看到她的表情。 金统耸肩道:“我早先也不知这混蛋怎会带大队人马赶来。” 罗拔抗议道:“老金!客气点,我做错了甚么事?事实胜于雄辩,卓主任不是好好地在这里,今次我们除了组成一个五百我名州警察的大规模搜索外,还调来一队五十人的精锐特警部队,就算积克是狼人或僵尸,也保证逃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凌渡宇冷笑道:“你是不会明白的,积克拥有的力量只发挥了很小的部分,假若你迫得他太厉害,恐怕适得基反。” 罗拔眼中掠过愤怒的光芒,沉声道:“不要教训我,希望你不会忘记,在我们执法眼中,他只是凶残的强*奸犯和杀人犯,他一定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金统插口道:“把人绳之于法,是这里每个人的愿望,你不要把问题弄得复杂了。” 罗拔冷哼一声,道:“这样最好!”忿然走了开去。 金统向凌渡宇道:“我们低估了这家伙,今早他故意说那番话,使我们以为联邦调查局不再追查这件事,原来他已成立了一个紧急中心,利用楚媛的耳坠追踪器,二十四小时不停监察我们,钓积克这条大鱼。刚才又不听我的劝阻,强行派人登山。这件事我一定会正式提出抗议。” 凌渡宇淡淡道:“这有作用吗?来!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总胜于在此吹风吧!” 卓楚媛轻声道:“不!我们在此看看事情的发展。” 凌渡宇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感受,虽然我们对积克的兽性深恶痛绝,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智者的一面吸引,而且他可能是使了解宇宙的一条珍贵钥匙;但目前我们已无能力去做任何事,亦不宜参与。” 金统道:“你认为他真的能逃脱吗?” 凌渡宇沉吟了一会,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感到积克的力量在不断增强中,例如他被阿方索‘杀死’后,经过了四十多年,才再次复生成*人,但今次直升机爆炸后,只三个多星期,他便完好无恙的出现。刚才我躲在暗处,立时给他发现,证明他的力量更强大了。他愈来愈熟习怎样去运用他‘人’的身体。”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站在人的立场,我却只能希望罗拔这混蛋能成功。” 三人望向远方的树林,不断有照明弹射上半空,把黑夜变成了白昼,狗的吠声、人声、直升机,从东南方不断传来。搜索在如火如荼中进行。 搜索的工作十分艰巨和细致,对山区内的矿井、锯木厂、彀仓和弃置的空房屋,都进行了无孔不入的搜查;对每一寸地方,包括池塘、小河、溪流进行拖网打捞。 近六百名人员分成了三十多小队,配备了喷火器、警犬、猎枪、红外光夜视镜,四面八方地把积克可能所在处包围起来,再逐渐收窄。 罗拔坐在直升机上,指挥着地面的部队。 他旁边的特种追踪技术员戴上了特别的视光镜,找寻应该已染上了感光粉的积克。那种感光粉染上后,便难以洗掉。 追踪员道:“我还未曾发现他!是否他没有沾上粉未。” 罗拔喝道:“这是不可能的,继续下去。” 传讯机响起地面部队指挥的声音道:“总部注意,我们这里出现了麻烦,有两个小队的警犬都不听指挥,乱窜乱叫。” 罗拔兴奋地道:“杰弗逊!你留心听我说,积克在那两队人的附近,他正在影响着那些狗,现在先使人把狗带走,集中人力向那校园搜查。记阗!那混蛋手脚很快。” 杰弗逊应命而行。 搜索的行动立时紧张起来。 网正在不断收紧,眼看鱼儿逃不出去。 罗拔身旁的追踪员叫了起来:“我看见他了,正在c区的疏林间奔走,向西北偏北处逃去,天!他走得真快。” 罗拔抢过通讯器呼唤道:“二号和三号直升机注意,点子被迫了出来,立即出动。我们负责监视,你们照计划出击。记着!不要用枪炮。” 最关键的时刻终于来临。 三架直升机品字形向目标低飞过去。 罗拔戴上了特制的感光望远镜,俯视直升机下前方伸延无尽的山区。 一点明亮的萤光绿色在疏林间迅快地移动。 罗拔发出命令道:“现在!” 后面的两架直升机超前而行,向目标俯冲下去。 其中一架直升机超前向下,来到了目标的上空,一道白光人底部激射向在疏林间奔驰的积克处。 “噼啪!”强烈的巨响刺进人的耳内。 白光爆炸开来,发出一道眩人眼目的耀目光芒,把积克照得纤毫毕露。 在强光里,积克一点影响也没有,奔速不减反增,向左边的密林逃去。 罗拔惊呼道:“三号出击。妈的!他为什么完全不受‘惊魂弹’影响?” 惊魂弹发出的强光和巨响,可以使人刹那间完全失去了视听的功能,专门对付恐怖分子,岂知在积克身上完全失去了效用。 另一架直升机向积克俯冲下去。 一下子,它飞临积克头上,旋翼卷起的强风把树木打得狂摇乱舞,积克似乎受到影响,速度大幅减缓下来。 一件物体从直升机跌下,张开,原来竟是一块以钢索织成的方圆达十多码的大网,迎头罩向积克。 眼看要把积克罩着,积克忽地两三倍地加强了速度,箭矢般闪出了网底。 网子罩在空地上的树丛。 积克逃进了密林区内,消失不见。 罗拔气得骂了起来,向地面部队发出命令道:“杰弗逊!现在看你们的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全部破产。他计划了先以惊魂弹震慑积克的神智,再以网子把罩着,岂能不手到擒来,那知积克不但不受影响,还在速度上愚弄了他们,使罩网落空。 杰弗逊回答道:“放心吧!整个范围都在我们包围下,他一定逃不了。” 罗拔道:“记着!假设对方反抗,格杀勿论。” 整个山区被围困起来,州警以军刀把阻碍视线的树木劈下,严阵以待。 包围网迅速完成,五十人的特种部队,十人一组,分作五队,进林内搜索积克的行踪。 其中一队由一叫区伦的指挥官率领,他们配备红外光夜视镜,在密林中迅快地推进。只半个小时,来到了包围网的中心地带。 其中一名队员忽地惊呼了声,道:“四十五号!怎么不见了四十五号?” 区伦临危不乱,道:“往回头搜!” 九个人步步为营,循旧路走回去。才走了几步,先行的两名队员忽地紧抱着头,蹲了下来。 区伦刚要抢前,头脑一阵晕眩,天旋地转,一股冰冷的寒流,通过他每一条神经,在晕倒前,依稀有个黑影向他走过来,然后是喉咙剧痛,和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 罗拔直升机的传讯器响起道:“总部!我们发生了惨事……一队特种部队,十个人全部被杀害。” 罗拔呆了一呆,一时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杰弗逊的声音再次响起,有点兴奋的道:“有新的进展,第五队看到目标走进了一间废弃的石屋内,现在已把屋子包围起来,等待进一步指示。” 罗拔惊喜交集,叫道:“不要乱动!我亲自下来。” 废弃了的白石屋孤零零地独立在一个山谷内,三百多名武装警员把四周围个水泄不通。 罗拔从直升机走出,来到临时指挥部。 杰弗逊报告道:“三分钟前有人见到他在窗前现身,现在等你的决定。” 罗拔沉思片晌,毅然道:“立即行动,由牲口部队主攻。记着,要他们尽量用喷火器,最好能烧到一个细胞也不剩下来。” 杰弗逊有点犹豫地道:“但疑犯是没有武器的,要不要用钩索把他生擒。” 罗拔沉声道:“照我命令去做,我有上头的特别授权,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杰弗逊道:“要不要先行警告。” 罗拔怒吼道:“我知道怎么做,已经有十个我们的人给他残害了,吩咐部队准备。”命令发下去。 四十名特种部队从四面八方向石屋匍伏速行。来到石屋前十多码的地方,一齐停了下来。 石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特种部队行动了。 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破开了前门和后门,破开了每一个窗户,闪电般七个人冲进了屋内。 没有一下枪声,队员不断冲进去。 传讯机响,特种部队指挥的声音道:“报告总部,找到疑犯了,看来他已死去。” 罗拔的心直往下沉,以致杰弗逊向他请示也听不到。 特种部队的消息继续传来道:“看不到他的身体有任何伤痕,就像熟睡了一样;但他的脉博和心脏跳动停止,眼球也不对光生出反应……” 罗拔感到全身冰冷起来,他知道已错过了活擒积克的最佳机会。 特种部队指挥在传声器“咦!”一声叫道:“奇怪!为什么他右手尾指处少了一截?” 第八章 兽性难驯 卓楚媛挨着沙发,陷进沉思里。 凌渡宇盘膝坐在木板地上,进入禅静的精神境界。 电话响起。 卓楚媛按着接听器,金统的声音响起道:“楚媛!你和小凌好吗?” 卓楚媛苦笑道:“现在还算可以!”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担心,积克尸骨的初步化验,居然找不到他致死的原因。” 凌渡宇这时走了过来道:“我倒知道他的死因。” 金统道:“真的吗?” 卓楚媛瞪他一眼,嗔道:“你这人,这时刻也有心情开玩笑!”金统的声音在接听器叫道:“你不要说他了,说笑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能做的事了。” 凌渡宇接过听筒道:“金统老兄,依目前的情形看来,事情也许还未了结。根据我的推断,积克可能以死来蒙骗我们。他的元神附在那失落的尾指上,逃出了我们的掌心。” 金统道:“我提议你们搬到个较安全的地方。” 凌渡宇道:“你才真是说笑,有甚么地方是安全的?” 金统和他们闲聊了一会后,才挂了线。 卓楚媛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他当日为什么不杀我?” 凌渡宇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动人,他怎能不对你动情?” 卓楚媛道:“可是我除了你之外,再不会向任何人用情,积克得不到他爱的,会怎么样?我不敢想!”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积克令我想到很多事;事实上,很少人……或者从来没有人,可以像我们般从一个‘外人’身上,这样看清楚自己。” “积克说的不错,人类为了生存,首先要学晓运用武器去杀戮。这种行为经过了以万计的年代,随着人类进化,已变成了本能和遗传的天性。我们以道德、宗教和文明对这种行为加以约束,但是人的情绪却永远是难以驯服的恶兽,一旦情绪战胜了理性,人便打回原形,变成一只禽兽。” 卓楚媛站起身,缓缓步至窗前,望向窗外壮丽的曼克顿夜景,叹道:“人类不单只要杀戮其他生物,还要迫害杀戮自己的同类;人类愈文明进步,杀害同类的手法更有组织和紧密,还冠以堂而皇之的理由。枉我们自誉为万物之灵……” 凌渡宇道:“夜了!不要再想这么多了。” 卓楚媛攸地转过身来,有点激动地摇头道:“不!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不去想这些问题,但积克的例子,正活生生告诉了我们,当人类凶兽的一面不受驾双时,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人之所以能成为地球主宰,全因为他的侵略性,所以随之而来的是甚么:就是战争、罪恶、暴行,那是我们的丑恶本性。” “我们的确是与禽兽有别,因为我们是生物中唯一不需要任何理由便虐待和残害自己同类的生物。” 凌渡宇走了过来,搂着她的肩头柔声道:“来!到睡房内歇一会。”卓楚媛摇头拒绝,续道:“大多数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也会变成像积克那样的凶兽,在近代史上纳粹犹太人的集体来族屠杀、日本对我们的南京大屠杀,那便是确凿的证据,人类在爱国的旗帜遮掩里,犯下弥天罪行。” 凌渡宇道:“这些罪行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当法律的约束力量一旦松懈或崩溃下来,人便会变成禽兽;但无可否认人类也有尊贵的一面,这是当他们心中的凶兽被制服了的时候……” 卓楚媛道:“夜了,我很累。” 次日在金统的办公室内。金统、凌渡宇和卓楚媛计议对付积克的办法。 金统摊手道:“小凌!今次我们真是一筹莫展了,你说应该怎么办?” 凌渡宇苦笑不语。 人类的经验里,还没有杀不死的“人”,教他应该怎么办? 金统道:“罗拔是联邦调查局内最有经验和精明的角色,一向以来,我们都低估了他的智慧,岂知这家伙不择手段,利用楚媛来作鱼饵,不过即管是那样的布置,积克还是……还是‘用他的方法’逃逸了。” “昨天我们开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参加会议的人的身分要高度保密;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给你知,就是与会者包括了各国派出的代表。他们最后决定,正式邀请小凌全权负责追捕积克,而他们将给予你各方面的支持和方便。” 卓楚媛冷哼道:“你信他们吗?” 金统耸耸肩胛道:“那又有何分别?” 凌渡宇道:“积克始终是个大祸害,我们一定要在他难以控制前毁灭他,不能再让无辜的人死在他染满血腥的手上。” 金统沉默了片刻,毅然道:“有一件事,说出来你不要动怒,我只是个转达者。” 卓楚媛奇道:“你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一定不会是甚么好事。” 凌渡宇一拍金统肩头,笑道:“我们是曾经患难的老朋友,放心说吧,我怎能怪你。” 金统道:“那是昨天那个会议才决定的,所有代表一致决议,要把积克生擒。” 凌渡宇恍然道:“我明白了,积克对他们的价值是无可限量的,只是那太危险了!” 卓楚媛道:“不单是危险,而且对我们非常不公平,积克可以任意杀人,我们却不能伤害他,这是那码子道理。” 凌渡宇站起身道:“讨论这件事也是全无意义的,我还想不出有任何方法,把他全身所有细胞同一时间内杀死,或者把他放进个大熔铁炉内吧!不过,那是首先要把他擒着,只要他把一个细胞留下来在某处,又可以复活过来,我看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祈祷!” 跟着的七天是美国最黑暗和恐怖的日子,总共发生了十八宗奸杀案,有时一天内在不同的州内发生,其中八名女子还被肢解了,她们身上满布牙齿咬噬的伤痕,死状恐怖。 经核证后,凶手留下的精液、毛发、指纹和齿印,都和积克的一样。 积克兽性大发,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 卓楚媛在厅中叫道:“你快来!看看这段新闻。” 凌渡宇从洗手间慢条斯理地走出来,道:“若是有关积克的事,请恕我只可在早餐之后才看了。” 卓楚媛道:“不是。好吧!让我读给你听:卡林栋博士在一个国际科学研讨会上,发表了震惊科学界的光速理论,质疑爱因斯坦的‘没有任何有质量的物体能打破光速’的立论,卡林栋博士宣布在短期内,会将他的理论进一步发表。” 凌渡宇愕然道:“甚么?原来除了生物低温研究外,他还是物理学的权威吗?” 卓楚媛道:“他并不是,所以这才奇怪。让我读另一段你听:记者访问主持研讨会的主席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哈内博士,博士表示卡林栋初步发表有关光速理论的研究,显示了卡林栋是这方面无可否认的权威,其中有关宇宙构成本质的大胆推想,使在场四百多名科学研究者震惊非常,他们都期待卡林栋进一步发表他的研究。但无论如何,卡林栋已发表的理论已引起了学术界滔天世浪的争论。” 凌渡宇坐了下来,皱眉道:“一个低温物理学的权威,发表了挑战科学史上最伟大天才爱因斯坦的理论,这代表了甚么?” 卓楚媛微笑道:“你有没有兴趣做一会学生,去听一堂他的课?” “宇宙的庞大,是我们活在一粒宇宙中叫‘地球’的微尘上的人,所难以了解和想象的。”卡林栋教授向课堂内四十多名聚精会神的学生讲解道:“或者,我可以用一个模式来帮助各位……”他把手向两边伸开,然后慢慢向胸前合拢,道:“容易一点去体会宇宙的大小尺寸。” “首先,我们照目前的比例,把整个太阳系缩小到它现在尺寸的‘一亿分之一’,在这个比例下,我们所处的地球,只有四又二分之一寸直径,像个西柚般大小,而喜马拉雅山则只有千分之三寸高。” 众学生一齐哗然。 卡林栋对学生的反应非常满意,淡淡一笑,续道:“我们可爱的月亮,将会变成一又二分一寸直径的小球,在离开地球十二又二分一尺的地方,以地球为中心绕圈子。” 坐在课堂最后一排的卓楚媛和凌渡宇,也不由自主地给他生动的描述吸引,很少人能这么传神地绘画出太阳系中星体的距离,尽管我们知道确实的数字,但那种数字是习惯了地球上空间的人所难以理解的。 卡林栋加强了语气道:“在这个缩小的模型里,太阳的直径是四十六尺,离开地球一里远。而太阳系最外围的行星‘冥王星’,和我们地球的距离是三十七里……” 众人再次哗然。想起人类目前到达最远的地方,只是这个模型里十二尺许距离的月亮,所以只是太阳系的广阔空间,已是人类不能想象的距离。 卡林栋道:“在这个模型里,最接近我们的另一颗恒星,将会大约十六万里外……” 学生们惊叹不已,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空间比例。 卡林栋微笑道:“在目前来说,没有一种速度,比光前进得更快,光每秒钟的速度大约为三亿米;以这样的速度,还要四年多的时间,才有抵达那离开我们最接近的另一颗恒星——另一颗太阳,所以目前所为的太空旅行,只是痴人说梦。” 前排的学生发问道:“假设我们能达到光速,那么太空旅行不是可以成事了吗?” 卡林栋成竹在胸地从容笑道:“这位同学大概不能从每秒钟三亿米上领悟光的速度,让我举个例子,以光的速度,每秒种可以绕地球走上七周半,那是人类任何最快的工具也远远及不上的速度。” 另一个女学生道:“在昨天才闭幕的研讨会上,博士曾声言不久将发表打破光速的理论,那太空旅行不是智珠在握吗?” 卡林栋面上现出兴奋的神情道:“不!你错了,假设我们能打破光速,我们将去不了这宇宙内任何一个地方。” 大课室里数百名学生一齐骚动起来,卡林栋的说话明显地犯了逻辑上的错误,如果能超越光速,自然能更快地到达其他地方,怎会甚么地方也去不到。 凌渡宇和卓楚媛也露出有兴趣的神情。 卡林栋的眼光越过一排一排的学生,盯着坐在最后排的凌渡宇,带点挑战的口吻道:“这位凌渡宇先生是个非凡的人,或者他可以代我回答你们。” 众学生纷纷转过头来,望向凌渡宇和他身边明艳照人的卓楚媛。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种奇怪之极的感觉,卡林栋这样说,分明他得到了有关凌渡宇的资料。资料从何而来?假若是来自积克处,卡林栋自应小心掩饰,而目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自然是他不虞凌渡宇可以查探到他和积克间的勾当,但是为什么前此他却是那般步步为营呢? 卡林栋进迫道:“凌先生,我们等待你的回答。” 有些学生更发出嘲弄的笑声,表示不相信凌渡宇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卓楚媛见到凌渡宇皱眉不语,微笑抗议道:“研讨会上的专家们对博士即要发表的理论,也表示了刮目以待,博士你不是期望我们可以代你说出心中的话吧!” 这几句话说得巧妙,暗示凌渡宇不知道卡林栋的推论是理所当然的事。 卡林栋笑道:“凌先生是不同的,我们等待他的高见。” 凌渡宇忽地直感到卡林栋的蓄意试探他的虚实,这样做有何目的? 凌渡宇淡淡笑道:“我想博士说的‘不能达到这宇宙的任何地方’,是拽当超越了光速后,我们将会抵达另一个宇宙里,是吗?卡林栋博士。” 众人一阵低语,都不明白凌渡宇在说甚么。 卡林栋面容平静无波,道:“请继续下去。” 凌渡宇轻松地道:“我们这个宇宙之所以存在,或者说,之所以存在于我们人类的眼前,是因为分子组织成了物质,而物质之所以存在,是基于分子间不同的排列和运动,而变化出宇宙各种各样的物质,由最坚硬的矿物,以至最没质量的光,代表了分子不同的排列和运动的速度。据爱因斯坦的理论,光是速度的极限,没有一种分子能运动得比光更快,这种极限,亦成了我们宇宙的最上限。假设这种上限被打破,我们便能冲出我们这个宇宙,或者说冲出这个速度层次的限制,到达超越了这宇宙的层次,到达另一个宇宙里。” 凌渡宇眼睛缓缓扫视课堂内的学生们,道:“看到了光以外的东西。” 众人忽地静了下来。 凌渡宇说的就是“多元宇宙”,或者“异次元宇宙”、“平行宇宙”的观念,这假设了我们这个现实宇宙之外,还共同存在了其他的宇宙,只不过从未有人像凌渡宇般以打破光速来推论出另外一些宇宙的存在。 我们所以能以目视物,全因为对光的感应,假设我们能超越光速,岂不是可以看到光以外的世界,看到我们从未“看”到的东西。 爱因斯坦认为没有任何物质可以打破光速,换句话,我们将永远被困在现实宇宙的囚笼里,困在光的速度里。假设卡林栋真能提出打破光速的理论和方法,人类将可畅游其他的宇宙,那种情形,想想也令人兴奋。 由此亦可见,假设卡林栋真能提出那样的理论和方法,他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巨人。 卡林栋面上现出很兴奋的神色,道:“你说得非常好,我很高兴,真是非常高兴。当适当的时机的来临,我会找你。” 凌渡宇对他的说法大惑不解,知他意有所指,偏又不知他在说甚么。 卡林栋面容一整,提高声音道:“各位!我很高兴你们来听这学期最后的一课,也是我教学生涯的最后一课……” 众学生一齐哗然,纷纷追问卡林栋为何不继续授教。 卡林栋道:“我很感谢你们的爱戴,也非常享受和你们一起的时光,可是很多重要的事在等待着我……” 他这句话还未完,一位亭亭玉立的长发年青女子,走上讲台,在他面颊亲吻一下,道:“你真是美妙极了!” 卡林栋面上泛起慈祥的笑容,向众人介绍道:“各位!这是我的女儿莎菲,刚从奥地利音乐学院毕业回来,我特地邀请她来听我这最后一课……” 卓楚媛早听过卡林栋提及他这个女儿,定睛一看,果然面形和身形和自己有数分相似,卡林栋对她疼爱得很。 午饭时,凌卓两人在餐馆内和金统碰面。 金统道:“卡林栋那老狐狸怎样了?” 卓楚媛道:“听了他一堂课,还差点给他难倒了。” 金统道:“有没有问出些甚么眉目来?” 卓楚媛嗔道:“你也知他是老狐狸,我们能套出些什么东西来?”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罗拔派人日夜不停地监视了他三个星期,那家伙居然打电话给总统,你知吗?他是国际性的权威学者,又得过诺贝尔奖,所以上头传令下来除非证据确鉴,否则绝不能骚拢他。” 凌渡宇道:“你或罗拔不会一点功夫也不做吧?” 金统笑了起来道:“你太了解我了,虽然取消了对他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但他实验所一个助理员却给我用重金收买了,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全逃不出我的掌心。” 凌卓两人精神一振,道:“有什么消息?” 金统道:“实验操作正常,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积克和卡林栋有联系,唯一不同的是卡林栋减少了早上回实验室的时间,改而在晚上工作……噢!还有,卡林栋这一轮赌运亨通,赢了好几大笔钱,都给他用在急冻的设备上。目下他正在建设一个更完美的急冻设备,接近完成的阶段了。” 卓楚媛道:“你可否调查一下卡林栋以往有没有赌博的习惯?” 金统道:“我早问过了,他一向不沾手任何赌博,我也觉得奇怪,但这总不成犯罪的理由,除非他和积克一齐去赌博……” 凌渡宇道:“我们对卡林栋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所以完全想不出积克为何要找上了他,也想不出卡林栋为何维护积克?” 金统道:“会否卡林栋和积克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太过多疑了,或者只是积克对他的冷冻学和实验室感兴趣,而卡林栋本人则什么也不知道。” 凌渡宇站起来,道:“空言无益,我决意从卡林栋处入手。” 第九章 柳暗花明 卡林栋的住宅离开实验室只有七里路,是幢独立的二层楼房。卡林栋一人独居,家务由一个早上才来的钟点女佣料理。 凌渡宇和卓楚媛在路子另一边一座住宅楼宇的五楼监视着卡林栋的动静,这个单位是联邦密控特别租来作监察之用,窗口往下望去的角度,恰好把对方整幢楼房尽收眼底。 卡林栋整天没有出外,到了十二时多,卡林栋的美丽女儿莎菲从外回来,到了五时多离开。 凌卓两人耐心地等着,到了晚上九时许,卡林栋驾车出外,估计他可能是往实验所工作。 凌渡宇道:“好了!是行动的时间了。”卓楚媛道:“小心点,我在这里监视一切,记紧和我保持着联络。” 凌渡宇点头答应。 不一会,他进入了卡林栋的寓所内,从楼下的大厅,搜索起来,连厨房洗手间也不放过,直到楼上的睡房和书房,一点异常的事物也没有。 凌渡宇返回大厅关掉电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难道卡林栋和积克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原本有个假想,就是积克是卡林栋最好的研究对象,再没有比能从一个细胞重整为人的积克更了解人体的秘密了,所以卡林栋若和积克有过接触,一定有关这方面关于积克的笔记或纪录,或者他下一个搜索的地方,应是卡林栋的实验室了。 他失望了,什么也没有。 电话铃声响起,在漆黑宁静的虚广大厅内,分外刺耳。凌渡宇吓了一跳,几乎要把电话拿起,又把这行动按捺下去。 电话响了几下,停了下来,传来机器转动的声音。 凌渡宇呆了一呆,才恍然发现电话装有自动录音的设备,现在正在把来电者的说话记录下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来到电话旁,录音带再转了一会,停了下来。 凌渡宇亮了电筒,按动了倒带按纽,不一会,录音机响了起来。 一把清脆甜美的女声道:“爸!你又是这么夜赶回实验室了,不怕劳累吗?” 凌渡宇不期然舒了一口气,他本来在期待积克的声音,却原来是卡林栋的宝贝女儿莎菲。想想也好笑,假若积克这般粗心大意和卡林栋联络,早给联邦密控发现了。 莎菲语调幽怨起来,道:“爸!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我待至十二月三日才能搬回来与你同住,每天只准我早上回来陪你那几个小时,又不准我到实验室去。不过!我信任你的安排,你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我爱你。明天早上不要弄早餐,让我服侍你,你可能忘记了,明天是你生日,我要和你庆祝,拜拜!” 凌渡宇关掉了录音机,坐在漆黑里一动不动,心中的思潮,却像滔天巨浪般起伏着。 在完全的意外里,他获得了最珍贵的资料。 他百分之一百地肯定积克和卡林栋的关系。只有积克,才能令卡林栋要求女儿不回来和他居住。十二月三日一定是个特别的日子,由那天开始,他再不用担心积克了。 积克会否就在屋内? 他站了起来,仔细地在厅内搜查起来,这次他的目标是暗门或秘道。 一定另有暗藏秘密的地方。 他从厅一直搜到厨房,从地下搜上二楼。 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 他一点也不沮丧,细心思索自己会漏掉的地方,忽地心中一动,眼光透过窗子,俯视屋外一间放置杂物的储物房。他走出屋外,拿出开锁的钢丝,把锁打开,进入了储物房内。 房内堆满打理花园的杂物。 凌渡宇仔细端详,不一会即有所发现,连忙把杂物移开,露出一块两尺见方的石板,石板和地面连接的地方,有一道非细看不能觉察的幼缝。凌渡宇又惊又喜,终于找到地道的入口了,只不知下面是什么地方。假设积克在里面,将会是一场殊死争斗了。 他研究了一会,双手按着地板,运力往下压。 石地板纹丝不动。 他加重了力道,全力一按,地板向下沉去,低落了三寸许时,停了下来,连忙使力向横移去。石板在轧轧声中,向一边移开,露出一道往下去的铁旋转梯。 凌渡宇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不一会来到一个百多尺见方的地窖内,在电筒的亮照下,只见地窖内空无一人。 两边墙各放两个文件柜,地窖的正中是张大台子,两边都有一张椅子。台面上放了一座卷带的录音机。 凌渡宇心情大佳,取出通讯器,和卓楚媛联络。 好一会,卓楚媛大声回道:“你在那里……你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 凌渡宇走到旋转梯的顶部道:“我在一个地窖里,通讯比较困难一点。” 卓楚媛道:“现在好多了,你发现了什么?” 凌渡宇重回地窖内,找到了电灯按纽,把灯亮了起来,开始他的搜索。在桌子的柜桶里,有一大叠卡林栋的笔记,一看之下,凌渡宇诅咒起来,原来全是用一种密码的方式记录起来的,他连一保存也看不懂。 卡林栋也算老奸巨猾了,谨慎得使人无隙可寻。 他检查桌上的录音机,发现内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录音带,柜面上还有内个盒子,但录音带都给拿了出来。 他的眼光摆到桌子旁一个铁箱内,那是专用来烧文件的盛器,心中一动,在一大堆碎屑灰尽里找寻起来。 他的工夫没有白费,在箱子的左下角,找到了一大段仍未烧毁的录音带,那些带刚好藏在一块硬卡纸下,避过了火神的洗礼。 凌渡宇大喜过望,把录音带拿起来,放进桌上的录音机里。 录音机沙沙响起来。 卓楚媛心焦地俯察着卡林栋寓所,不知怎地,她心中有种莫名的忧虑,好象危险正在降临,偏又不知那危险是从何而来。 夜静的街道间中有车辆驶过。 她处身在黑暗里,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每一个经过的行人,也引起她的一阵紧张,积克实在是太可怕的人了。 她感到背后有异常的动静,当她正欲回身察看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紧搂着她的蛮腰,另一只手捏上了她的喉咙。 耳边传来积克熟悉的声音,沉声道:“不要反抗,不要迫我伤害你,我只想问你几句话。” 录音机响起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虽然杂音很多,却毫无疑问是积克的声音。 凌渡宇精神一振,留心聆听。 积克的声音像在很远地方响起,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的声音说:“非常冰冷,刀锋的冰冷,每一刀刺进我的身体内,我也感到阿方索的恐怖和仇恨,强烈的痛苦使我对人恨之入骨,我看到自己变成了肉浆,看到大火把我的躯体烧掉,虽然我只是附在阿方索尖刀上的一小点血肉,但我整个元神仍能附在那里……” “啪!”录音带断了开来。 那部分被火烧掉了大半,特别脆弱。 凌渡宇把录音带接驳起来,继续下去。 积克的声音响起道:“阿方索把刀浸在冰冷的河水里,洗涤利刃,我的血肉溶解在水里,顺流流了下去,我的细胞在水中度过了四十多年岁月,才从一个单一的细胞进化成一个完整的人,不过,我已掌握了成为人的过程,下一次将会快很多很多了。但当时我的记忆却要在更迟的一段日子才完全恢复过来,记起我的仇恨……可恨的人类感情,在我的心中燃烧着……” 录音停了下来,这次是真的完了,录音带只是这么多资料,凌渡宇感到有点失望。 积克喘的气人喷在卓楚媛的面颊上,她感到一阵软弱,使她难以生起反抗的念头,她暗叫一声完了,终于逃不出积克的魔爪。 积克的声音很紧张,呼吸急速起来,道:“你……你知吗?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爱就是钻心撕肺的痛苦,是吗?回答我!” 卓楚媛微弱地道:“你先放开我,才能回答你。” 积克叫道:“不!我不会放开你,那天以后,我不断地想你;一想起你,我便要杀人,只有杀人,才可以减轻那种苦痛。” 卓楚媛道:“那并不爱,那是恨。” 积克道:“我不管那是什么,我只知你并不爱我。每当我回忆起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便要发狂,爱是占有,爱是对异性的彻底征服,我要你……告诉我!是否得不到的东西才是爱……” 卓楚媛强压下心内的惊悸,尽力柔和地道:“你不明白,你是不明白的,人类之所以成为灵性的生物,是当他善良的一面战胜了丑恶的一面的时候。爱除了是占有和征服外,还可以是牺牲、体谅、奉献、忘我……” 积克沉声道:“那你爱我吗?只要你说爱我,我便放过你。” 卓楚媛道:“不!你杀了我吧!” 积克忽地狂笑起来,道:“我明白了!你不爱我,是因为他的存在;我知道怎么办了,只要杀了他,你便会爱我,他是我们间的阻碍。” 卓楚媛正却说话,颈侧一痛,晕了过去。 凌渡宇把地窖内的文件柜逐个打开,将内里的文件翻阅,可惜都是卡林栋有关冷冻学方面的研究和资料,于积克绝无关连。 搜查完两个柜后,凌渡宇把所有东西回复原状,他并不希望卡林栋和积克知道他会来过这里。当一切妥当后,他关掉电灯,走上旋转梯,走到第七级时,心中涌起强烈的情绪。 那是对危险的感应。 凌渡宇警觉地抬头望向出口,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他心下奇怪,难道他灵锐的第六感竟然犯了错误。 正欲继续往上走,忽地脚踝一紧,一股无情的大力把他往下一拉,硬生生把他拖下旋转梯去。 刚掉在地上,劲风袭面。 凌渡宇在黑暗里勉力把头一侧,仍避不开对方的拳头,拳头正中他的左肩处,随着一阵剧痛,整个人踉跄倒退开去。 退后时背部撞到一件硬物,刚记起那是椅子时,肚腹再受了一下重击,整个人向后飞出,压跌了椅子,“轰”一声撞在坚硬的桌子旁。 凌渡宇倒跌地上。 **虽然痛苦,头脑却是清醒。 他知道没有人能和积克比赛速度,而且虽然在地窖的黑暗里,积克却能准确地袭击他,证明光线对他视物的能力影响不大,只是这点他便处在完全的劣势里。 他死命向一旁翻滚开去,一滚便撞到了一个贴墙的文件柜脚处,积克的脚已蹴在他的胁骨处,这一脚结结实实,凌渡宇痛得全身蜷曲起来。 积克疯狂的笑声在漆黑中响起,也不知他是欢欣还是凄苦。 积克的笑声蓦地停止下来,凌渡宇心知糟糕,一把握着文件柜门的把手,奋力站起来。 风声从一侧扑来。 凌渡宇坐马沉肩,向积克攻的方向以肩头猛撞过去。 他以为这一下起码可以以攻还攻,化去积克的攻势,岂知一撞落空,积克竟然临时闪开。 这下他可惨了,这下肩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怎能把去势止着,踉跄向前仆了过去,直到撞上椅子,“砰”一声撞到了一个硬物,才醒起那是卡林栋烧文件的铁桶。 积克再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了。 凌渡宇喉咙一紧,积克有力的手臂紧勒着他的喉咙,使他几乎立即晕了过去。 积克喉咙咕咕作响,野兽般地大力喘息,凌渡宇的被征服和将要死亡,给他带来无比的刺激和满足。 凌渡宇死咬着牙关,拼命保持着清醒,凭着记忆,他伸手在身旁摸索。 积克狂笑起来,嘶叫道:“高贵的人类,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还不是像猪狗般死去,我很快便会回去,没有人能阻止我……” 凌渡宇快要气尽,他的手终于找到他要摸索的目标——那烧文件和录音带的铁桶。 积克加强了力道,叫道:“你是我所遇到的人类中最强顽的一个,可惜也要死了。你们想杀死我吗?那是没有可能的,当我从我的宇宙来到你们的宇宙时,我的生命能与胎儿的每一个细胞结合起来,所以只要有一个细胞不死,我便能复活过来,那是你们人类不能明白的事。” 他说话时,略略放松了紧勒着凌渡宇的手臂像一头猫抓到老鼠时,舍不得这么快把猎物弄死。 凌渡宇伸手进入翻侧的圆铁桶内,抓着了一大把灰烬,缓缓把手缩回来。 积克继续狂笑道:“我已厌倦了等待,很快我会长睡过去;到我醒来时,我将会离开你们卑劣的人类,回到我高贵的同类之中,回到我的世界里。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个最可恶的意外,人类愚蠢的行为,使我一时错失下,沿着特玛祖和族人集体形成的能量通道来到这世界里,我原来以为凭我的伟大力量,可以毫无疑问地回到我的世界。岂知受到这世界的速率限制,力量大大减弱,甚至不依附人身,立时形神俱灭,所以我恨人类,恨你们的无知,做成了我的困境。好了!我和你说够了,你归天的时间到了,让我扭断你的颈骨……” 在积克运力的同时,凌渡宇右手一扬,一大把灰烬,撒得积克一头一脸,灰烬无孔不入地进入积克的眼内、鼻内、口中。 积克狂嘶一声,松开了勒着颈的手。 凌渡宇岂会放过如此良机,手肋一运力,重重猛撞在积克的肋骨处。 积克惨嘶一声,滚倒向后。 凌渡宇正欲跳起来,在旋转梯对着的另一端,传出碰撞的混乱声和奔路声,逐渐远去。 凌渡宇亮了电灯,看到另一边的墙上,开了另一个出口。 他扑了过去,只见一条通道,蔓延往黑暗里,他摸索前行,不一会嗅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凌渡宇恍然大悟,这条秘道接通了街道下的大暗渠,也是积克进出这地窖的通道,难怪他能突然出现。 卓楚媛醒过来,头痛得要裂开来似的。 她感到自己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立时记起了晕倒前的遭遇,记起了积克,她惊叫起来,猛睁双目,看到了凌渡宇温柔的眼神。 凌渡宇道:“没事了!金统正在赶来,他会先送你去休息一会。” 早上七时半,凌渡宇独自一人来到卡林栋的实验室内。 卡林栋道:“凌先生我来得真合时,我正想出外吃早餐,一道走吧!” 凌渡宇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我没有吃早餐的心情,你也不宜往外吃早餐,因为你的宝贝女儿会为你弄早餐,或者我应该向你说‘生辰快乐’。” 卡林栋愕然道:“噢?!今天是十二月二日,我的好日子,不过你怎会知道?” 凌渡宇道:“我怎会不知道,我还知道积克躲在你家中的地窖里,好了!告诉我,怎样可以找到他。” 卡林栋呆了一呆,面色微变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不好?” 卡林栋很想和凌渡宇离开实验室,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积克刻下正躲在这里,凌渡宇道:“不!我想参观你的实验室。” 卡林栋道:“对不起,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看任何地方,除非你有合法的搜查令。” 凌渡宇道:“那你报警吧!”大步往实验室内走去。 卡林栋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处,颇为不知所措。 二十五分钟后,凌渡宇回到了卡林栋的面前,沉声道:“他不在这里,告诉我,他在那里?” 卡林栋神情轻松了不少,毫不动怒地道:“凌先生,你找到他又怎样?” 凌渡宇道:“你终于肯定承认和他的关系了吗?” 卡林栋道:“我没有承认任何东西,而且你仍不能打到具体的证据,证明我和他的关系,是吗?” 凌渡宇待要说话,实验室外传来重型货车停下的声音。 卡林栋闪过不安的神色。 凌渡宇心中一动,当先走了出去。 实验室正门的空地处,泊了一辆大型货车,装备了起重机。几个运输工人,在一位文质彬彬的老者带领下,走进实验室的正门,门卫正向他们查询。 卡林栋迎了上去,道:“史宝斯先生,你来了吗?一切准备好了,你只要让工人般上车运走便行了。” 凌渡宇跟了上去,道:“这位是……” 那叫史宝斯的老者盯了凌渡宇一眼,那种眼神很奇怪,充满了警觉和戒备。 卡林栋阻止道:“凌先生,对不起,这是我的客户,订了我的一套冷冻设备,他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来往。” 卡林栋忽地全身一震,望向史宝斯的背后,叫道:“莎菲为什么你来了?” 美丽的莎菲,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走了进来道:“我回家中,见不到你,特地弄了早餐来给你,不喜欢吗?” 众人眼光一齐集中到她身上。 那叫史宝斯的老者看到莎菲时,明显地全身一震,眼中射出灼热的光芒。 凌渡宇和卡林栋同时注意到史宝斯的失常。 卡林栋的反应最剧烈,面色刹那间变成一片苍白,搂着莎菲的肩头,连推带拉地和她一齐离开,边行边道:“来!你先回家去,待我弄妥了一些事后,立刻回来陪你。” 看着他两父女远去,凌渡宇面上蓄意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他明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时史宝斯的眼光扫过他的脸。 凌渡宇摊道:“真是乘女儿……”一边说,一边往路边早先泊好的车子走去。 直到他发动车子,才看到史宝斯等人步进实验室内,卡林栋回头跟去。 凌渡宇把车子驶到街的一角,拿出无线电话,找到了金统道:“老金!听着,我找到了积克。” 金统叫了起来道:“什么?” 凌渡宇道:“你记紧我每一句说话,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这次积克变成一个叫史宝斯的老头子,带了搬运工人来卡林栋的实验室要运走一套冷冻的装置。我们一定要在半途截住他。” 金统道:“好!今次我们一定出其不意,把他擒着……” 凌渡宇苦笑道:“希望是这样吧!” 事实上连他对如何擒获积克也全失了信心,对于一个不能杀死的凶魔,还可以做些什么? 第十章 形神俱灭 通讯机传出的声音报告道:“货车则离开新日街,七分钟内抵达拦截点。” 在现场戒备的警员及特种部队不期然紧张起来。 金统向凌渡宇道:“我们已查询过负责这次搬运的运输公司,客人的名字确是史宝斯,他出双倍的价钱,要他们把一套冷冻装备送往南效的一个机场。” 罗拔接口道:“据那私营机场的负责说:飞机是由史宝斯租错的,装备会于明天早上被运往公海一个指定地点,货主会在那里收货。” 凌渡宇皱眉道:“积克的思虑也相当缜密,使用了这种迂回曲折的运货方式,究竟他要这套冷冻设备来干什么?” 罗拔冷哼一声,道:“管他的,抓到他不是什么也解决了吗?”接着发出命令道:“各单位注意,记着要把他生擒,非迫不得已,不能使用武器。” 金统冷笑道:“这次像狩猎远多过缉捕凶徒归案。” 凌渡宇道:“小心,他到了!” 大街的中一端,大货车翩翩然来临。 交通警员巧妙地截断了其他交通,所以当货车驶入这条街道后,变成孤零零一车独行。 货车逐渐接近,交通灯在控制下,由绿转红。 货车缓缓停了下来。 罗拔一声令下,百多名特种部队的队员从隐蔽处蜂拥而出,一下子把货车围个水泄不通。 车头的司机和三名运货工人大惊失色,呆在当场。 罗拔向他们喝问道:“那老头子史宝斯在那里?” 其中一名工人嗫嚅道:“在……在后面……车箱里,他说要亲自看着他的货……” 众人大为紧张,金统喝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司机道:“没有……他不要我们的人和他在一起。” 车箱的尾门在众人的监视下,打了开来,一个大木箱,放在车箱内的正中处,却看不到任何人。 罗拔道:“他可能躲在箱后,给我搜,小心点。” 四个队员迅速跳进车箱去,不一会走出来道:“没有人!” 罗拔怒骂一声,亲自走了上去,搜查起来。 金统道:“难道积克知道被发现了。” 凌渡宇面色凝重,沉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金统苦恼地道:“你明白了什么?” 凌渡宇一把抓着金统外套的领口,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说:“老金!你记紧我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做足功夫,一点也不要遗漏,否则我们将会一败涂地。” 罗拔的声音在旁响起道:“放心吧!凌先生,我们会照足你的吩咐去做。”声音透出一种出奇的敬意。 凌渡宇一字一字地道:“你们要保证那架水上飞机,在明天早上,把货物运往公海给积克。同时,在这装冷冻设备大箱的底层,加上可容一人躺卧的另一层,里面要有氧气的设备,是我的卧室,明白吗?” 金统和罗拔点头应是。 凌渡宇往自己的汽车走去。 金统叫道:“你到哪里去?” 凌渡宇头也不回地应道:“你们在机场等我来,我要赶去一个凶杀案的现场,希望那是积克的最后凶杀案。” 金统罗拔听得目瞪口呆起来。 凌渡宇赶到卡林栋的住宅时,卡林栋已先一步回来,车子泊在花园里。 花园和房子的门都打开了,凌渡宇笔直闯入。 卡林栋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两眼血红,满脸泪痕。 凌渡宇早估计到惨事的发展,仍禁不住全身一震,沉声道:“那畜牲干了!” 卡林栋神情呆滞地点头,接着把脸埋在手里,痛哭道:“莎菲,是我不好,害了你!” 凌渡宇步往通上二楼的楼梯,卡林栋叫道:“不要上去,她死得太惨了,我不想任何人去看她。” 凌渡宇在卡林栋对面的沙发坐下来道:“告诉我!你和积克是什么一回事?” 卡林栋摇头道:“一切都完了,莎菲是我唯一的宝贝,她妈妈死时,要我好好地照顾她,可惜我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成为最伟大的科学家,把一切都毁掉了……” 凌渡宇道:“冷静一点,你一定要为莎菲报仇,告诉我一切,我才可以应付他。” 卡林栋缓缓地把脸抬起来,眼中射出惊人的仇恨,狠声道:“你一定要把他毁灭,他绝对是只禽兽魔鬼……” 凌渡宇道:“你何时第一次见到积克?” 卡林栋眼神凝聚起来道:“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在法国参加一个冷冻学的国际研讨会,会议结束后,他找上了我,那时他并没有告诉我他奇异的出身来历,只是和我讨论冷冻学的事情,他对人体的惊人了解,使我在低温物理学的知识上突飞猛进,成为了无人能及的权威。他今天到实验室提取的那套设备,保证超越了目前冷冻学的成就最少有一百年。” 凌渡宇道:“那时你知否他是凶残的杀人王?” 卡林栋摇头道:“不知道!直至卓小姐找上了我,才明白他做过的事;不过我已泥足深陷,野心战胜了一切,我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借口:就是比起整个文明的进步,数百人以至于数千人的死亡算是什么呢?我实在太自私了,当死亡降临在我女儿身上时,我才知道比起爱来说,什么进步退步,都是微不足道、无关轻重的事。”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正是卡林栋这类人,使积克这个“客人”,低估了人类,低估了爱在人类心目中的重要。 积克可能永远不能体验到爱是什么。人类虽然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但无可否认,仍有他尊贵的一面。 卡林栋道:“在三个月前,他来找我。就在那个小地窖里,告诉了我一切关于他的事:在他身处的宇宙内,发生了一些事,使他迫不得已下逃亡,在逃亡的过程里,他感触到一股‘力能’贯通了宇宙和宇宙间的间隔。那时他挺而走险,借着那股力量,来到我们的宇宙里,可是我们这宇宙的一切运动实在太慢了,使他根本全无生存的可能,于是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就了人类,诞生到这世上来。可惜他的能力完全受到限制,受到‘人’的限制,人的局限,成了他的局限……” 凌渡宇道:“你肯相信他的说话吗?” 卡林栋道:“起初一点也不相信,但他提出了交换的条件,他会助我彻底完成冷冻学的研究,还告诉我打破和超越光速的方法,那涉及到‘神游’的问题。我知你是拥有精神力量的奇人,所以才表示要向你请教和合作。” 凌渡宇喃喃道:“神游?神游?” “神游”是人类一个奇妙的构想,就是当精神凝聚至某一浓烈度时,一瞬间可能使精神越过遥远的时空,到达宇宙的深处。 卡林栋道:“现在我已完全通晓和把握了打破光速的理论,至于能打破速的能量和动力,据那畜牲估计,最少要在这理论出现后的一百年,才能出现。” 凌渡宇恍然,难怪卡林栋能发表那篇有关光速的惊世论文,知识原来得自积克。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卡林栋道:“道理很简单,那畜牲有两个大问题。首先,是他要回到他本来的宇宙和世界去;其次,他忍受不了‘做人’,就像人不能忍受做狗一样。所以他先教晓人类打破光速的方法和理论,当光速可以被超越时,他便可以回到他故乡去,可是,现在离开那个打破光速的成功日子还有很悠久的岁月,于是他想到了把自己冷冻起来,在一百年后再解冻苏醒,离开这里。你知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体的秘密,对每一个细胞,他都有深刻的认识,所以在最近这一闪围捕里,他借着留下的小量细胞,活过来时,便把年龄增大,变成一个老人,虽然指纹毛发一切不变,但你已不能辩认他出来。” 凌渡宇道:“他想得真周到,但是他还是不能战胜他体内的兽性,遇到莎菲时露出了马脚,这将成为他失败的致命伤。好了!你已懂得了打破光速的大秘密,打算怎样?” 卡林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热泪如泉涌出,哀伤地道:“他的例子正告诉了我们,随意打破自然的法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打破的理论和方法将会随我进入坟墓内,我是不会再作这方面的任何发表的。” 凌渡宇点头同意,人类不断去探索未知的领域,同样是充满难以预测的危险。 凌渡宇道:“博士,我要去了,我会找到那凶魔,尽一切方法毁灭他。” 卡林栋猛地抬起头来,道:“让我告诉你一个毁灭他的方法!” 飞机从海面飞起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凌渡宇知道飞机走了。 现在海面上只剩下一艘船、他和积克。 他感到处身的箱子在移动着,跟着被放到船上。 他不知那是什么类型的船,不过速度相当快,他仰卧在装载冷设备的大箱子底部,金统他们非常聪明,把他藏身的部分设计成箱子的底座,使人难以觉察。凌渡宇收摄心神,把整个人的精气集结在腹部的丹田位置。 这是一场赌博。 赌的是积克的人性弱点。 积克虽然有觉察人类生命能的异力,但也会受成为人后那种主观、偏见影响,以致减低了警觉,从而降低了这种异力,加上凌渡宇全心全意把生命的磁场借着禅定收束起来,此消彼长,应该可以逃过积克的感应。 直到目前凌渡宇仍是很成功。 这是一场耐力的竞赛,只要被积克发现了,不但抓他不着,动辄还有生命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船停了下来。 凌渡宇醒转过来,心想积克确是神通广大,居然能作出这种种安排,运送设备。卡林栋告诉他,积克拥有的奇异能力,使他能轻易在赌场或马赛里影响赛果,赢取大量金钱。卡林栋的大部分经费便是来自积克。有钱使得鬼推磨,难怪积克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怜他不懂得做人的乐趣,否则称王称霸,可说是快活过神仙。 凌渡宇感到飘飘荡荡,知道箱子被吊了起来,接着隆然一震,被放了下来,车子引掣发动,才知道被放到车子上。 他嗅到海水的草木混融的气息。 车子开出。 一路上也听不到其他的人声或车声,这处似乎是个荒岛,以积克无穷的财力,买个荒岛,建立一个地底冻房,应该是可以做到的事。 他闭上双目,德行那最重要时刻的来临。 箱子已拆掉,装备一件件被拆卸出来装置。 积克默默地工作。 从声音的回响听出这是个密封式的地下室,设备非常齐全,所以装置的过程非常快;只一日功夫,冷冻的设置大功告成。 “铃……铃……” 凌渡宇听到清脆的铃声,心中大喜,卡林栋告诉了他,当铃声响起时,表示冷冻系统进入自动操作的准备状态,经过某一特定程序后,接受冷冻的人要躺进冷冻罩内。 成功逐渐接近。 积克躺进罩内时,正是他行动的时刻。 想到这里,箱子忽地动了起来。 凌渡宇大惊失色,暗叫不好。假设积克把箱子移到地下室之外,这地下室不问可知必是由内里控制开启或关闭的,这教他如何再进来? 他的估计一点不错,下一刻他已随着箱子到了室外露天的空间,阳光从木缝间隙处透进来。 凌渡宇决行验着,把近头处的木方一托一移,打了开来,这是金统的设计,使他可以轻易出来。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使他精神一振。 他探头往外一看,几乎叫起救命。 一架铲车推着他的大箱子,直往一个高崖驶去,这刻已来到了悬涯的边缘,高崖下乱石嶙峋,波涛裂岸。 这的确是个孤悬海外的荒岛。 他的念头还未止,箱子“隆”一声向崖下滚去。 凌渡宇双手按着箱边,死命向外跃出,双脚同时一缩,离开了向下滚落的箱子。 他觑准了一块突出来的石头,一手攀个正着。 箱子掉在石上,砂石般散碎开来。凌渡宇用尽了全身气力,挣扎攀上悬崖顶,恰好看到积克驾着铲车,正在掉头离去。 凌渡宇迅快追前,轻轻一跃,附在铲车的后座上。 车子很快驶上一条往下的斜道,重回地下室内。 凌渡宇这时才有机会看到地下室的情形。那是个千多尺的空间,墙上都封了厚铅板,积克在这里费了不少功夫。 积克走下了铲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凌渡宇心中祈祷,只望积克不要走往车后,否则一切都完了。 积克的脚步声往车后走来。 凌渡宇提聚全身力量,准备积克一走过来,立即先发制人,全力抢攻。 积克停了下来,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什么是爱?我不懂。” 沉吟了一会,再道:“**和侵略既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我顺性而行,又有什么问题?我真的不懂,道德只是虚假和违反人欲的东西,他们偏偏要尊之无上,唉!” 他的脚步再移动,正是向凌渡宇走来。 凌渡宇一颗心悬到了咽喉处,几乎吓得跳了出来。 “铃……” 铃声从地下室的另一边传来。 积克道:“好了时间到了,待我睡他一百年,希望那时世界已打破了光速的限制,让我好回家去。” 脚步声逐渐远走。 机器操作的声音响起。 凌渡宇看着腕表,计算着时间,据卡林栋告诉他,三十分钟后,积克的冷冻程序到了最危险的阶段,温度将到达零下十度至五十度之间,当温度在这区域内停留过久,生物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内的液体,都会结成容积增大和有锐利切形的冰块,破坏了全部的细胞,造成无可挽救的死亡。 时间到了。 凌渡宇吐了一口气,从铲车后走出来。 积克他成的老者只宝斯,静静地躺在密封的罩子内,经历着冷冻的过程,丝毫不知危机的来临。 冷冻床后放了两座冷冻的机器,仪表上的指针正从零下十五度跳至零下十六度,有节奏地缓缓下降。 凌渡宇仔细检查,终于找到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他把手指放在按钮上,把这个按钮一按下去,操作将会停止,而温度将会保持。 凌渡宇看着仪器表上的指针,来到了零下四十八度时,叹了一口气道:“积克!永别了!”把按钮按了下去。 机器立时发出了警告的刺耳的铃声,红色的警告灯号不断闪跳。 积克的脸上出现了难以形容的可怖表情,所有的肌肉都扭曲起来。 凌渡宇骇然一惊,照卡林栋说,积克应该死得无声无息,不会有任何反应。 积克强烈挣扎起来,但眼睛依然紧闭,他的手脚踢撞着盖着整张急冻床的玻璃罩子,像要在一个恶梦中醒过来一样。 凌渡宇心神震动,一点也不知道应变的方法,不过即管换了卡林栋来,恐怕也像他般一筹莫展。 积克蓦地静止下来,动也不动。 凌渡宇刚松了一口气,忽地轰一声爆响,积克、冷冻床、玻璃罩整个爆炸开来,化为一天彩霞。 强烈的气流把凌渡宇冲得滚了开去,直来到铲车前,才止住了去势。 彩霞满布室内。 凌渡宇感到无边无际的平静、详和与安乐,感受到深远无尽的空间和世界。一道一道的彩虹,划破了充满星辰的夜空。 霞光散去。 凌渡宇有点悲从中来的感觉。 他亲手毁灭了一个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生命,这外来的生命没法子了解人类的物质,驾驭不了人类同时拥有的丑恶和尊贵,招致了灭亡。 积克真的死了。 只要他剩下一个细胞,他就不会死。 但急冻却把他每一个细胞都杀死了。 他伟大的能量无所依附,又不能适应这世界的“低速”,终于形神俱灭。 入灭前,凌渡宇触碰到他的能量,明白了他的伟大和尊贵。 可惜已没有人能改变这结局。 凌渡宇道:“积克,这是他为女儿送给你的礼物。” 第一章:大海之行 一群十多只海鹤,像呼吸般自然地拍打着有力的翅膀,队型整齐地在停泊在海湾里、有若游艇大展的船只的高桅间飞掠,拐了几个弯后,再俯冲往清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澄蓝海面,搜寻看在近水面处不小心露出形迹的美味鱼儿。 由于今天并不是假期,整个海湾区静悄悄的,只有海水打上码头和船身时所发出的柔和响声,夹杂在游艇进行一般维修的人员间歇的叫嚷和工作的声音里。 一切是那样美好安详。 凌渡宇架着个黑边眼镜,一身绝不适合在这炎热天时穿着的深蓝西装和黑皮鞋,背着个重甸甸的大背曩,右手吃力地拖着个底部装了滑轮的大铁箱,沿看海湾往第九号码头走去。 认识他的人若在这时撞上他,必会为他文弱老成的新形象吓了一跳,又或笑得蛮下腰来。 当他转上九号码头延伸出海面的长堤时,大铁箱的滑轮磨擦着地面,发出了难听之极的噪响,听到的人都要皱起眉头来。 九号码头的尽端处停泊了一艄外表看去毫不起眼,甚至有点破旧的大铁船,唯一使它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驾驶室顶安装的巨型雷达和比海湾中的最豪华游艇大了至少两倍的体积,这使它在这游艇林立的海湾里,活似个格格不入的异乡客。 但凌渡宇却知道这被命名为“破浪”的远洋捕鱼轮,在它谦卑的外壳里,已被改装为拥有各种先进仪器的武装探测船,有能够即时化验从海里获得样本的实验室、可作深海潜航,甚至发射鱼雷的两艘小型潜艇,以及一座能发射轻型导弹的活动发射台。 它的外表只是个伪装。 在未来一段难以预测长短的时间里,他凌渡宇便将会是那实验室内唯一的工作人员、船上唯一的海洋学专家,和“破浪”骗人的破旧外表一样,他的专家身分只是个伪装。 “破浪”上看不到人,舱内隐隐传出敲打和物体移动的声音。 凌渡宇停了下来,仰望高出码头足有八、九尺的甲板,叫道:“方谋船长、方谋船长!” 舱内的敲打声突然静止。 不一会,一名体格魁悟的白种男人,穿着截断了牛仔裤管的烂短裤,精赤着上身,蓬松着一头漂亮金色卷发,英俊的睑庞带着左分孩子气,从舱内懒洋洋地钻了出来。当他那对像还未睡醒的眼,落在凌渡宇那被发乳黏得过分贴服的黑发和笔挺的西装上时,明显地呆了一呆,跟着仰起头用两手分按着左右额角,这个姿势不是在说“吾不欲观之矣!”便是在叫“我的妈呀!”凌渡宇故作拘谨地问:“方谋船长?”那男子夸张地摇摇摆摆,直至甲板边缘蹲了下来,眯着眼打量低低在下的凌渡宇:“你看我这副模样,像个船长吗?” 凌渡宇心中暗笑,我不但知道你不是船长,还知道你是在潜水界大大有名的“顽孩子”莫歌,当然他不能点破,反装出有点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说:“对......对不起,我是来找方谋船长的,我......” 莫歌截断他的话:“有什么话你留着说给老家伙听,我并不是他的人事部经理,我只懂潜水和泡妞儿。” 另一把带着磁性的女声加入:“也没有人叫他方谋船长,认识他的人都唤他作“老色鬼”。” 一位皮肤晒成闪亮棕色,比天上似火骄阳更使男人感到火辣辣的女郎,出现在莫歌身旁。 松身的露脐t恤上衣,衣领深开下峰峦隐现,下身是布料少无可少的紧身短裤,一对丰润修长的大腿,散发着使人心跳加速的引诱,长而媚的大眼啾着凌渡宇,像充满着对凌渡宇这种“异类”的不屑。 短得像男孩子的深黑秀发,更使她英风凛凛。莫歌乘机伸手过去,搂着了她纤美的蛮腰,哂笑道:“又或叫酒鬼、老家伙、老鬼……但总不会是船长,哈……” 女郎伸手在莫歌的耳朵大力扭了一下,用法语半怒半填骂道:“拿开你的臭手!” 莫歌苦着睑将手缩回去,做作地按摩被扭了的耳朵。 凌渡宇心中吹响了一下长长的口哨,果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法籍的波多黎各美女肖蛮姿,在国际上非常有名,不但是出色的潜水员,还是鼎鼎有名的天生“灵力探测者”,自八岁开始,她便能凭第六感去找出地下的水源,自少被“探索者石油公司”网罗旗下,成为该公司的秘密武器,该公司巳故的老板石油大亨马诺奇待她便如自己的女儿般。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充满野性的超级美女。 一个长着马脸的高瘦男子,在两人身后出现,热情地向凌渡宇招呼:“你就是那个海洋专家卓宇博士吧,船长在等你。” 甲板上,主舱里宽敞的会客室布置豪华舒适,不知情者冒然闯入,定会吓了一大跳,不能相信“破浪”的内外竟是这样不同的两个世界。 凌渡宇随着那马脸男子,踏着厚厚的地毯,刚步入舱门,便看到不知应被唤作老色鬼或是酒鬼的方谋船长,和另一个粗旷强悍的中年壮汉,并排坐在意大利式的沙发内,兴致勃勃地商量着什么似的,沙发前的长几上放满了航海图和航海参考书籍。 方谋年纪在五十上下,骨格相当粗大,给人饱历风霜的沧桑感,蓄着一把整齐的长胡子,但银灰色的头发却长而蓬乱,嘴角叼着个大个斗,“呼噜呼噜”地吞云吐雾,使会客室内充斥着烟草味。 听到有人进来,他台起头来,用深陷了下去深蓝色的忧郁落寞眼睛上下打量着凌渡宇。 凌渡宇见他眼内布满血丝,知道他仍宿醉未醒,不过此君却是在国际上可以排在前十名的海洋探险家之一,二十岁便完成了驾木筏横渡大西洋的壮举。方谋见到了凌渡宇的老套模样,眼中掠过不悦的神色,闷哼道:“博士!你迟到了。” 凌渡宇慌张地说:“我……对……” 方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说话:“不要说对不起,我以后也不想听到这句话,那只代表没有纪律和错误。”接着眼光转到那马脸男子身上,不客气地道:“我早和你们说过,若由我找人,保证可以请来比他好上十倍的好手。哼!”他将望往凌渡宇的眼光收回,就像永远也不会再望向凌渡宇的那种模样。 马脸男子沉着地道:“这是总公司的意思,船长!放心吧!那些一分一毫也算着的会计师,是不会白支这么优厚的酬金给任何人的。”回头向凌渡宇展示了个抱歉的笑容,介绍自己:“我是霍克深,是探索者石油公司在这探测船上的代表,这位是方谋船长,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他的身分了,还有这位……”指着傲然坐在方谋旁的大汉说:“还是船上负责保安的杰沙,不过人人都唤他作上校,他在船上还有三名手下,都是一流的好手。” 上校精光闪闪的眼睛打量着凌渡宇,凌渡宇也装作畏怯地回视对方,事实上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船上每一个人的资料,这杰沙是南美秘鲁人,三十多岁的生涯里却最少有二十年在法国外籍兵团国际性的雇佣兵团内度过,是一流的军事隐蔽专家、爆破专家和反恐布活动专家。 上校丝毫不透露出内心的感觉,冷冷道:“博士!我要给你查证一下身分,之后你便是这探测船上的一员了。”十时二十分。破浪号起锚出海,离开港口,向着被碧空拥抱着的茫茫大海出发。众人各忙各的,凌渡宇也装模作样地布置实验室里各种连名称也弄不清楚的仪器,不过他却不大担心会给人识破,因为根据他到手的资料,船上所有人对“深海生态矿物学”都是门外汉,这当然也包括他在内。当他将携来的大铁箱放好在柜内时,唤人午膳的铃声刚好响起。 在吓了一跳之余,亦感到一阵欣喜,为了阅读与这次行程有关的所有资料,过去三天来他睡得很少,也吃得很少,现在真要放松下来好好吃他一顿。 餐桌开在主舱内驾驶室后方宽大的望台上,雪白的餐布和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的银器餐具,确使人食欲大增。探测队的其他十个人全部在场。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位年轻娇小的女子将一份份午餐,捧上来放在餐桌上。这位意大利佳丽妮妮,是船上的厨子兼女侍。 凌渡宇故意迟点才到,身上仍穿着那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西装,结着领带。 “孩子”莫歌见到他出现,先用手肘知会坐在长凳旁另一个和他年纪相若的年青男子,凌渡宇看到挂在那年青人左右大腿上的两把短刀,便知道他是上校的三名手下之一,美国人“飞刀”夏信,此人对现代通讯设备非常内行,这也是上校找他来的原因。当然,飞刀亦是一流的职业打手。 当他看到如此打扮的凌渡宇,双目一亮,掠过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嗨!”一声向凌渡宇先打了个招呼。 凌渡宇心中暗笑,装作畏怯地点头回应。 坐在莫歌和夏信对面的一个壮健得像只狮子般的黑汉,皱眉看着莫夏两人,显是不喜二人欺负凌渡宇。 凌渡宇对他大生好感。 在资料里,这黑人叫“侠盗”强生,个性耿直,曾是美国最精锐特种部队的小队长,但因开罪了军队内的权贵,被逐了出来,索性当起雇佣兵,是真正经验丰富的高手。 强生旁是个外貌实的秃头秘鲁人,年纪在四十上下,个子不很高,但却精壮结实,黑黝黝的皮肤使人知道他长期在阳光下曝晒。 他的名字就叫渔夫,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真名字还是绰号,因为他从不向人透露自己的任何事。 上校找他来就是因为他在海上作战有非常骄人的纪录和对航海那近乎天生的灵觉。渔夫默默地吃着牛扒,周围的事似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飞刀”夏信鬼鬼祟祟地走了开去,莫歌吹了一下口哨:“我们没有辫子的中国博士来了,在进餐前,先请博士参加水底闭气时间长短的测试。”他这一叫嚷,登时吸引了在长台尽端正在密斟的船长方谋、保安头头上校和“探索者石油公司”在这里的代表霍克深的注意力。美丽火辣的肖蛮姿俯低了俏面,显示正苦忍着难以忍隐的笑意。霍克深乾咳一声,待要说话,岂知莫歌先他一步:“这是饶有意义的一件重要事,只有当我知道博士跌进水里多久才淹死,我才可以在那情况发生前将他救上来。” “扑哧!”肖蛮姿终忍不住笑出来,捧着小肚骂道:“你这死鬼!”方谋眼中闪过笑意,使凌渡宇知道休想此君会阻止这件事。 这时夏信捧了一盆水上来,到了凌渡宇面前,一本正经严肃地说:“中国博士,将你的头浸进水里,看能忍多久。” 凌渡宇有点错愕地除下眼镜,放进外衣袋里,不知所措的望向其他人。当他眼光接触到那捧着另一份午餐步上望台来的骄巧女于妮妮时,他看到了同倩和怜悯的神色,但也看到畏怯和无能为力。 肖蛮婆看到他脱下眼镜后精光闪闪、深邃无匹的眼神,娇躯一震,收止了笑声,她本身是具有第六感的人,所以自然地对凌渡宇生出了感应,虽然这种感觉在这阶段仍是非常模糊。 凌渡宇将头俯向盆内的清水,照了照“年少老成”的脸容,整了整领结,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将头浸进水里时,他却提起双手以一个从容不迫的姿态伸入水里,拂洗片刻,再缇出来傻兮兮地道:“多谢!进餐前是应该先洗手的。” 理也不理铁青着脸的夏信,来到强生旁的空位,有礼地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强生暮地笑得前仰后合,喘着气道:“好家伙,这个位当然是你的了。”莫歌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凌渡宇当然不会为得罪了莫歌和夏信而担心,因为他知道应担心的实在不是他们两人。 妮妮摆了一份午餐在凌渡宇面前,在他耳边语带相关地低声说:“小心点吃!”凌渡宇想向她送过一个表示感激的目光,但她一扭头便走了,凌渡宇追着她婀挪娇俏的背影,刚好捕捉到当她经过方谋时,后者乘机在她高挺的香臀上捏了一把。果然是老色鬼。 黄昏前下了一场雨,起初是霏霏细雨,接着倾盆而降,雨箭捶鼓般敲击着船身,整个大海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在甲板上忙碌工作的“飞刀”夏信、“顽孩子”莫歌、渔夫和强生等,都被迫缩入了舱里去。 最爱看大自然美景风晴雨雾的凌渡宇,受不住引诱,由实验室爬上了甲板,在船舱和上舱间靠外的有盖的栏河旁,挨着舱壁坐下,欣赏豪雨里的太平洋。 自雨势开始转大后,船速不减反增,显是船长利用这天然的掩护,改变航道,以避过任何蓄意的跟踪。 “探索者石油公司”的代表霍克深来到他身旁张开的摺椅坐下,眼睛投往茫茫的海面,问他:“惯吗?” 凌渡宇取下令他感到颇不舒服的黑框眼镜,用衣角揩拭掉镜片上的水气,口中应道:“在下面感到有些气闷,所以上来透口气。” 这当然不是理由,不过他现在要扮演的正是这类不济事的角色。 霍克深道:“我和上校说了,要他警告夏信和莫歌,不要对你胡来,但你仍要小心点,他们都是桀骛不驯之辈,很不好惹。” 凌渡宇将眼镜架回鼻梁上,装作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看清楚点,感激地道:“谢谢你,我知你是个好心肠的人。” 霍克深叹了一口气。凌渡宇愕然地问:“你为何叹气?”霍克深道:“马诺奇先生是我所有认识的超级富豪里,最具正义感和不畏权势的人,他还不是给人谋杀了,好心肠又有什么用?”马诺奇是“探索者石油公司”的创办者,拥有对该公司绝对的控制权,是名列世界百名首富内的人物,七个月前在一次海上钻油台大爆炸中,和其他工作人员一齐遇难,成为轰动世界的大新闻。凌渡宇道:“但据政府特遗的调查人员说,那次爆炸是因为天然气着火引致,怎会是谋杀?”霍克深哂说:“政府是什么?不过是一批由超级企业控制了的政客!谁相信他们说的话便是大傻瓜。”顿了顿喟然再说:“他们有太多谋杀他的理由了。” 深心里,凌渡宇是相信霍克深的说话。“探索者石油公司”是当今世上最具规模的独立石油公司,有着自成一体、自给自足的勘探、开采,提炼、运输和销售系统,使他的“探索者”牌石油,能超然于其他几家狼狈为奸,为了利润野心不惜一切地控制油价,制造虚假的能源危机,囤积居奇以谋暴利的卑鄙石油公司之外,提供价廉物美的优质石油产品。这样的一间公司,自然深招同行之忌。霍克深有点激动地说:“自有石油开采以来,整个历史便是大公司吃掉小公司的历史,他们勾结政府官员,将小户头的打井人挤走,用雇来的暴徒毒打钻井工人、杀害经营者、炸掉井架,只不过到了今天他们由以往的杀几个人,变成杀几百人、几千人吧了!”凌渡宇心中同意,例如美国二十年代的大石油商哈利.辛克莱尔和爱德华.杜赫尼等,都是靠暴行起家,公平竞争并不存在于超级石油公司之间。为了权力和财富,野心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自从“探索者石油公司”成立以来,以“太阳神石油企业”为首的几间跨国大石油公司,便联手对付比起上来声势弱少得多的“探索者石油公司”,这斗争是否会因马诺奇之死而作结?这将决定于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否成功,虽然他并不知道任务的真正内容。霍克深友善地拍拍凌渡宇的膊头,道:“这些都不应对你说,你只要将海里捞起的东西好好化验便成了。” 大雨永无休止地下着,晚餐时夏信和莫歌的态度明显地收敛了,但凌渡宇知道那只是表象,这两人正等待着对付他的适当时机。 肖蛮姿静坐一隅,对夏信和莫歌等人的兜搭毫不理会,这两人亦不敢真的惹她,看来早吃了点苦头。 船长“老色鬼”方谋喝多了两杯酒,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诉说他的伟大事迹,凌渡宇缩在一角,匆匆吃完,找个藉口缩回实验室内,他还要尽量争取时间去看那些化验仪器的说明书。 一来他智慧过人,兼之过目不忘,很快便理出一个头绪来,甚至感到饶有趣味。到了深夜三时许,他盘膝静坐了一会,消耗的体力回复了大半,精神奕奕,便像常人饱睡一夜那样了。 大雨刚于这时停了下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离开位于船舱最底第三层的实验室,爬上旋梯,来到甲板下的睡舱,长长一条走廊,两边各有五间房间,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紧闭着斗。 他刚想走上甲板,忽有所还。 最接近他左方的小房内,隐隐传出微弱的女子喊叫和挣扎的声音。 凌渡宇心头烧过一阵怒火,来到门前,拍了两下门,低喝道:“谁在里面?” 房内喊叫声倏地消止。 凌渡宇再拍了两下门,低叫:“开门!” 铁门拉开了少许,“飞刀”夏信淌着汗红着眼的脸在门缝间出现,看到凌渡宇时,眼中掠过近乎疯狂的怒火。 四周的房间并没有动静,船长或者仍在甲板上第二层的驾驶室内,凌渡宇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其他人可能太劳累故没有醒转过来。 凌渡宇装作嗫嚅:“噢!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到叫声在……我……” 夏信闪身而出,故意不让他看到里面的情景,勉强挤出个笑容,若无其事地道:“妞儿总喜欢挣扎喊叫一番,那才够味儿呀!”整了整衣衫,大模大样走回他在走廊尽端的房闾。 凌渡宇待他进入房内,才推门进去。 那娇俏的北欧女郎妮妮脸色苍白,衣衫不整缩在床角,却没有哭泣。 凌渡宇来到床边,柔声问:“你没事吧?” 妮妮摇头道:“没有!幸好你来得早。” 凌渡宇松了一口气:“睡时将门关好!” 妮妮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轻轻道;“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离房而去,这艘探测船的第一晚已发生了这种事,往后怎样捱下去。次晨天朗气清,湛蓝的大海一望无际,臣浪喧嚣着涌往远方呈微弯的水平线,追逐着可望而不可及的蓝天白云。 在这占了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面积的海洋其中一个角落里,文明世界只存在于遥不可触的远处。 越接近目的地,危险便越大。 这探测队的成员,每一个人都经过精心挑选,首要是保密,其次才轮到技能,最尾才是人格,于是发生了昨夜的事。 假设他们今次的任务失败了,唯一独立的“探索者石油公司”可能会一蹶不振,甚至控制权也将会落入以“太阳神石油企业”为首的超级公司里,他们将可控制和操纵着整个世界的能源供应,即使总统们也只好仰仗他们的鼻息。 于此可见,“探索者石油公司”实在是有良心的跨国企业对抗卑鄙超级企业最后的一个堡垒。 所以“探索者石油公司”才千辛万苦请了抗暴联盟的皇牌充满传奇性的“龙鹰”凌渡宇出马助阵。 没有人知道这生死存亡的斗争将会于何时结束,或者能否结束。众人并没有聚在一起吃早餐,而是由妮妮将早餐捧至每一个人工作的地点,妮妮将早餐捧给凌渡宇后,没有即时退出实验室去,欲言又止。凌渡宇将注意从一个海水分子分析仪的装嵌里抽回来,望向妮妮微笑道:“你不要侍候其他大哥大姐吗?” 妮妮垂下眼光,低声说:“他们都有早餐了,暂时用不着我。”顿了一顿,道:“谢谢你,不过不用帮我,我已习惯了那种事,我的命运便是那样子,夏信其实也没有真的强来。” 她的语气带着令人心痛的无奈和放弃,生命对她来说只是不幸和苦难。 凌渡宇细审她的容色,看她的年纪绝不超过二十五岁,但眼神却带着强烈的沧桑感,皮肤仍非常绷紧、白析兼润泽,显然并非吸毒之流,为何却如此消沉?她的美丽比不上肖蟹姿,但身材均匀,容貌俏美,条件实在不差,否则夏信也不会色心大动,来个软性的霸王硬上弓。 凌渡宇柔声问:“你为什么会到这船上工作?你知否会有危险吗?” 妮妮道:“有哪份工佯肯预付十万美元?那足够养活我寄养在姊姊家中的儿于,他今年十岁了。任务完成后,我还可以得到另一笔钱,那足够开一间小酒吧,其他的事就轮不到我去考虑了。” 凌渡宇心下恍然,妮妮这类是典型少小失学和遇人不淑的例子。他不想触及她的往事,话题一转问:“船长为何会拣你?”妮妮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我免费陪他睡了三晚才换来这份差事。”凌渡宇心中暗骂老色鬼,不过对这样的交易他也是无可奈何,难以置评。 妮妮道:“你小心一点莫歌和夏信两人,他们整个早上聚在一起,可能是在动脑筋对付你。” 凌渡宇摇头失笑:“这两个浑蛋!” 妮妮轻声说:“我走了!” 话说要走,脚却没有动。 凌渡宇愕然望向她。 妮妮玉体轻移,两手搂上凌渡宇颈项,在他面颊温柔地吻了一下,才俏脸红红地出门而去。在通往甲板主舱的阶梯上,凌渡宇与正往下走的夏信和莫歌撞个正着。凌渡宇依然一身昂然的西装和领结。 两人便像见到猎物般连眼睛也亮了起来。凌渡宇刚要从两人间穿过时,莫歌挺胸拦在他面前,冷笑道:“查理!你要到哪里去?”凌渡宇心中暗怒,表面上却怯怯地说:“我并不叫查理。”莫歌轻蔑地道:“你弄错了,所有中国人都叫查理,以后你便是查理。” 夏信一手抢过他架在鼻梁的眼镜,高高举起,慢吞吞地明知故问:“查理,这是你的眼镜吗?” 凌渡宇装出手足无措的样子,伸手想拿回来,莫歌一手按着他的膊头,教他不能登级去抢回眼镜。 “啪!” 眼镜跌在不锈钢梯级上,在要弹往下一级去时,夏信穿着跑鞋的大脚,已踏着眼镜,同时压下去。 一阵镜片爆碎的声音响起,夏信悠悠然道:“对不起,你的眼镜掉在地上,我的脚刚巧踏了上去,变成这样子。”堂堂皇皇地挪起脚,露出一地碎屑的惨状。 两人并肩往下走,莫歌经过凌渡宇身旁时,用手肘轻撞了凌渡宇一下,同时送来一个挑战的眼神。 刚好黑人强生由下面钻上来,见到梯阶上破碎了的眼镜,怒视两人一眼,走了上来,搭着凌渡宇的肩头:“朋友!来!我们上甲板吸两口新鲜空气。” 步上甲板,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来,强生笑道:“看!整个大海也是我们的。” 矮壮结实的渔夫站在左舷处,呆呆望着空无他物的宽茫海面。 强生见凌渡宇注意渔夫,摇头道:“不要理那疯子,他见到大海便像见到了漂亮女人,看***三天三夜也不厌。”凌渡宇确实喜欢这身材魁梧,爽直豪雄的黑汉,他令凌渡宇想起了在国际刑警里位居要职的好朋友金统。 渔夫丝毫听不到强生的话,整副精神完全集中在大海里,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似是惊惧,又像是渴望和期待。 上面望台处传来霍克深的聋音:“朋友,你们看来情绪非常高涨。” 强生头也不回闷哼道:“不要愉听别人的私语。” 不理霍克深的尴尬,拖着凌渡宇直走至船缘的栏杆处。 凌渡宇奇怪:“你对他并不客气。” 强生冷冷说:“我最恨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当高官的,另一种便是白人。” 凌渡宇道:“但霍克深只是探索者的高级职员,并不是高官。” 强生咕哝道:“那有什么分别?” 上校的叫声从驾驶室处传来:“强生、渔夫,你两人立即上来。” 强生大力拍了凌渡宇的肩膀一下,不经意地道:“中国朋友,你相当强壮。”这才去了。 剩下凌渡宇孤零零一人立在栏杆旁。 凌渡宇并不知道自己现时在太平洋哪一个位置,只知道目的地是那夺去了探索者石油公司马诺奇和三百多员工性命的钻油台惨剧的现场,就是在那附近的海域,马诺奇发现了他称为可改变整个能源发展史的东西。 究竟那是什么? 是否另一个庞大的油源,抑或是其他东西? 没有人知道。 但马诺奇就是为那发现被谋杀了。 破浪号故意在西欧一个不受注目的海湾出发,航行数千多里往目的地,就是要避过敌人的耳目。 暂时他们是安全的,但愈近目的地,危险性便会愈高。 这艘船的行程,船上每一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保密程序,而他凌渡宇更是保密里的保密,船上的九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分,那人也负起了为他掩饰的责任。背后传来物体移动的声响。凌渡宇转身后望,差点因吹响了口哨而暴露了他潇多情的浪子本性。肖銮姿穿着少无可少的三点式泳装,打开了甲板的一个暗格,将一筒氧气从里面提出来。 凌渡宇走上去热心地问:“小姐,要我帮忙吗?” 肖銮姿继续提起另一个氧气筒,将它放在甲柩上,不屑理会地头也不抬道:“这处并不是你的实验室,你能帮什么?” 给这美女如此抢白,凌渡宇大感没趣,待要走开,肖蛮姿淡淡问:“你的老套眼镜哪里去了?” 凌渡宇苦笑:“当我的眼镜掉在地上时,刚巧夏信大哥的脚踏了上去,整个故事便是这样。” 肖銮姿关起暗格的盖子,提起两个氧气筒,抬起头刚好看到凌渡宇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凌渡宇眼前一亮,暗付这世上恐怕没有多少正常的男人能抗拒这像破开了天上乌云射出来太阳般的笑容。 肖蛮姿扭身离开,浅笑道:“你这傻子!” 看着她惊心动魄的曼妙身形,闪亮结实的玉体,婀娜多姿地消失在船尾时,凌渡宇才回过神来,顺步往甲板上主舱走去。 方谋和霍克深的说话声正从主舱上的驾驶室处传来。 主舱内上校单独一人正揩拭着拆开了的自动步枪。 各式各样的配件放满了长几的每一处空隙,蔚成奇观。 凌渡宇大模大样在长几尽端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上校维修他瘟食和保命的好伙伴。 上校淡淡道:“你知道了,龙鹰先生!” 凌渡宇哂道:“假若连这也不知道的话,我只好回家抱孩子了。” 上校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工作,沉声道:“但也可以是船长、霍克深,甚至是肖蛮姿?” 凌渡宇说:“若你不是掩护我的人,怎会连我在大铁箱内藏有炸药武器的暗格也视如不见,轻轻放过。” “那可以是你的暗格设计得巧妙,又或我的疏忽,比起上来,霍克深是更有可能知道你身分的人。” 凌渡宇微笑:“在发生了钻油台惨剧后,所有探索者石油公司的高级职员都有可能是出卖情报与敌方的人,马诺奇的千金兰芝小姐岂肯全信霍克深的真诚。” 上校终于抬起头来,灼灼的目光深望着凌渡宇,不一会嘴角绽出了一丝笑意,:“你的戏演得相当好,使我有时也怀疑抗暴联盟是否真的派了个傻瓜来。” 凌渡宇哑然失笑,话题一转:“昨晚夏信想强暴妮妮的事,你这保安主任知道吗?” 上校淡淡道:“这船上每一个角落也装有窃听装置,直通我尾舱的保安室,有什么事能瞒过我?” 凌渡宇语气转冷:“为何你不阻止?” 上校道:“妮妮只是烂渣子,多一次少一次有什么关系?”看到了凌渡宇睑上涌起的怒色,加上一句:“你以为他们还有多少天可活?” 凌渡宇皱眉:“你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校拿起一束爆炸用的讯管,送到眼下细细检视,忽地问他:“告诉我,谁是这世界的真正主人?” 凌渡宇默然不语,似已知道了答案。 上校继续道:“总统?独裁者?军事强人?不!他们影响都未够资格,真正的统治者是超级大企业。他们影响每一个选举,收买国会议员,和独裁者狼狈为奸,控制物价维持暴利。”说到这里倏地停下。 凌渡宇接口说:“是的!他们可以收买凶手和恐布分子,谋杀任何不知情识趣的人,甚至刺杀企图伸张正义的一国之首,就像他们杀死马诺奇先生那样。” 上校睑容一黯:“马诺奇是我的老朋友兼恩人。” 凌渡宇问:“这是否你参加这次你认为绝无成功机会的任务的原因?” “是!但也不全是!这三十多年来我早习惯了生死悬于一线的戎马生涯,死在床上会令我觉得不习惯。”上校顿了一顿:“你想不想知道有关钻油台惨剧的最新情报?” 凌渡宇眉毛一扬,肯定地点头。 上校眼中射出近乎狂暴的仇恨,一字一字地说:“动手的是有“恐怖大王”之称的枭风!” 凌渡宇脸容平静无波,但内心却非浪静风平。 枭风是国际上几个恐布组织的大头子,他不但和一些独裁和恐布主义国家的领导人有密切联系,也是很多堂堂大国的情报机关的秘密线眼和肮脏任务的执行者,一般的黑社会组织也不敢不卖他的账。 在“抗暴联盟”要刺杀的名单上,此君名列第三,可见其死有余辜之至。 上校道:“我早猜到他身上,谁会像他那般毒辣,一个生口也不留下来?”跟着淡淡一笑:“比起枭风的人力物力,我们算是什么?我们被枭风发现的那一天,便是我们集体毙命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举起大口径的手枪,瞄着凌渡宇叫了一声:“砰!”又微微一笑道:“不过在那发生前,枭风和他的人一定也很不好过,何况我们还有龙鹰凌渡宇。” 第二章:同舟共济 航程的第三天,他们遇上了太平洋突发的狂风巨浪。 除了负责驾船的方谋、渔夫和上校外,众人全躲在主舱里。 一个接一个巨浪迎着船头冲击而来,“破浪”便像一块小叶,完全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 长风劲吹里,有时整个海面坍塌下去,怪兽般张开大口,试图把“破浪”无情吞噬。 妮妮和霍克深两人不住呕吐,弯在一角早不似人形。肖銮姿对妮妮倒是不错,全神地看顾着她。 莫歌和夏信两人连作弄凌渡宇的兴致也失去了。 强生呆望着外面的风雨,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 凌渡宇则负起照拂霍克深之责,不知如何,他心中有点不祥的预感,这场风浪突如其来,在收听到的天气报告里一点预兆也没有,先是忽地海面上一丝风也没有,郁闷得使人想自杀,然后便是这可怕的暴雨狂风。 巨浪卷涌上船面看似乎船舱外便是海洋,当巨浪由甲板退回海上去时,“破浪”的船头才再次重现眼前。 “轰!” 在风雨的狂号里,隐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惨叫声。 强生跳了起来,高叫:“不好!起重机的钢臂松脱了,击中了驾驶室。”推门而出,风雨无孔不入地卷进来。 莫歌和夏信两人紧随而去。 凌渡宇向肖銮姿道:“看顾他们两个!”然后投进舱外风雨肆虐的狂暴世界里。 凌渡宇刚扑出门外,便听到惊叫声,看也未看清楚,一个巨浪扑天盖地打过来,使人怀疑忽尔间到了海底。 他反应何等快捷,早抓紧舱旁的不钢扶手,饶是如此,仍要用尽全力去对抗巨浪疯珏的推拉狂力。海水退下去。左方传来夏信凄厉的呼叫。凌渡宇骇然望去。只见夏信随着海水的流动,被带得往外漂滚,眼看要掉进浪涛滔天的大海里。 凌渡宇狂喝一声,就地一个翻滚,来到一个挂紧在舱旁的救生圈旁,脱下救生圈,运力往夏信抛去,如此复杂的动作,只有他超卓的身手才能在那瞬息间完成,而若不是他掷救生圈时,利用了救生圈本身自旋的离心力道,也势难在如此狂风里通行无阻,巧妙地落在夏信头上。 夏信这时刚撞在船缘的铁栏上,眼看要被水流抛起越栏而去,救星刚到。将救生圈系在舱旁铁环的尼龙绳恰好蹬个笔直。夏信不愧为优秀的战士,一手抓紧救生圈,拉着尼龙绳死命爬回来。凌渡宇向强生和莫歌高呼:“你们去固定吊臂,我上驾驶室去。”没人驾驶的“破浪”在海浪里随波打转,随时会沉进海底里。凌渡宇迅速往上层的驾驶室爬去,刚爬上驾驶室后的望台,强生的喝声已传来:“小心!” 眼角黑影一闪,松脱了的吊臂若有灵觉般往他扫过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一缩一弹,就在吊臂在他头顶四许处扫过时,豹子般擢起,抱着吊臂,往起重机架掠过去,众人的惊叫传来,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轰!” 吊臂重重撞回起重机架上。 在撞上前的一刻,凌渡宇抓着吊臂端的吊索跃往起重架后,同时就地翻滚,利用吊索将松脱了的吊臂紧缠在架身上。另一个巨浪打过来。凌渡宇又到了水底里。 但吊臂已不能作恶。 巨浪一过,强生向他竖了竖拇指,加入了抢上驾驶室的行列里。 驾驶室内,方谋、上校和渔夫等人东歪西倒,都受了伤。 莫歌手足无措地燥纵着驾驶盘,显然是个外行人,尤其当风浪不住卷入有若不设防的驾驶室内时。 凌渡宇冲入驾驶室时,整艘船被一个浪抛得倾往一侧,害得连莫歌也倒落地上,在众人都以为翻船在即时,“破浪”奇迹似地回复了平衡。 凌渡宇扑前抓紧驾驶盘。 在他控制下,“破浪”微微向右移转了二十度角,迎上了另一个更惊人的巨浪。 “破浪”像由山峰跌落一个低谷里,刹那间四周全是水,不一会又从低谷升了上来,到了另一个浪端里。 其他人都倒在地上,连爬起来也成问题。 在狂暴的大海里,凌渡宇凭着精湛的驾船技术,为生存而奋战。一个小时后,力尽筋疲下,风浪逐渐平复下来。 方谋断了臂骨,上校被碎片割伤了背脊和手,渔夫给撞破了头,但都不太严重。在开动了自动导航系统后,众人齐集到主舱里。 外面风平浪静,使人很难联想到大海刚才显示那可怕的、反面无情的一面。 凌渡宇独挽狂澜后,身分大是不同,方谋等自是对他刮目相看,连“顽孩子”莫歌和“飞刀”夏信两人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恭顺多了。 肖蛮姿一边为渔夫包扎伤口,俏目却间歇地飘向凌渡宇。 这时的凌渡宇破天荒地首次脱下了他首踏上船后永不离身的西装领带,换上了一套海蓝色的运动装,被大海冲走了发乳的头发蓬松着,那种雄姿英发但又文质潇的俊伟模样,确教任何女人难以移开目光。 夏信犹有余悸地仰首举瓶喝了一大口强生传过来的白兰地,递给凌渡宇时乘机低声道:“谢谢你!” 莫歌眯着眼揪着他:“你看来并不全是个书呆子。” 强生道:“莫歌这小子读得书少,连形容词也挑得不恰当,博士不单不是书呆子,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莫歌闷哼:“人在危急时发挥点潜能有什么大不了。” 夏信道:“假设他慢了半分,又或手颤了一下,那救生圈抛远了点,这世上再没有我“飞刀”夏信了。” 上校取笑他:“怎会没有了,不过到了鱼腹内罢了。” 除了渔夫外,众人都哄笑起来,所有芥蒂云散烟消。 莫歌眯着眼问凌渡宇:“你究竟是谁?” 凌渡宇茫然道:“我不是化验员查理吗?” 看到莫歌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样子,肖蛮姿忍不住笑弯了腰,骂道:“全都是死鬼!” 船长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审视着凌渡宇:“能在那种风浪里如此操纵破浪号,阁下确是高手里的高手,怎么我从未听过有你这个人?” 众人刹那间沉默下来,眼光全集中到凌渡宇身上。 霍克深虽从“晕船浪”里复原过来,但仍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这时有气无力的道:“博士是我们兰芝小姐亲自聘请的,所以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强生说:“他若是敌人,以他的身手,是可以不动声息将我们全部干掉的。” 船长望向上校,显然以他的决定为最后依归。 上校淡淡道:“没有人比我对博士的出身来历更清楚,他在航海方面的经验和身手,正是兰芝小姐出巨额聘金请他来卖命的原因,我可以保证他完全清白。”此人确是老到,几句话既澄清了众人的疑问,但又没有露凌渡宇的底牌。船长方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话题一转:“那我们将面对另一个问题,破浪号必须进行修理,那即是说,我们要找个最近的港口,在那里购齐必需的物品。”舱内各人几乎连呼吸也停了下来。 原本的计划,是从一个远离目的地的偏僻海湾出发,采取迂回曲折的航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钻油台的海域,但若在这时泊进一个与目的地接近的海港里,被虎视耽耽的敌人发现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一直没有作声、脸容阴沉的渔夫打破沉默:“我们可否取消这次航程?” 众人齐感愕然。 渔夫缓缓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突如其来的暴雨巨浪,如此毫无先兆,在那种天气下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我感觉到有恶魔在操纵着大海,针对着我们。” 躺在沙发上的妮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强生咕哝着:“疯子又发疯了。” 渔夫低下了头,再没有一句说话。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往肖銮姿望去,刚好对方亦正向他望来,两人同时一震。 他在她眼中看到一丝难以形容的惧色。天亮前,藉着黑夜的掩护,破浪号悄悄驶进仍在沉睡中的海港里,船长故意挑选这繁忙辽阔的港口,就是看上她海路交通繁忙,较易避开海关和敌人的耳目。众人分成几组,每组负责一张购物清单,在店铺开门后,上岸买货,船长、上校和渔夫三人则因伤留在船上。凌渡宇和妮妮配在一组,负责补充被水侵进仓内损坏了的食物和日用必需品。 妮妮神情愉快,和凌渡宇有说有笑,有若天真的小女孩,不时主动地挽着凌渡宇强壮的臂弯,她那因不幸而提早失去了的青春岁月,似若一下子复活过来。 凌渡宇和她很快完成了工作,十二时许便分两趟将所购物品运回船上去,这时夏信和肖蛮姿那一组早已回来,他们购置的是修理起重架和吊臂的零件。 但负责买损坏了的航海仪和其他一些测量方位和探察水流仪器的强生、莫歌和霍克深,到了一时多,仍是踪影渺然。 众人大感不妥,忧心仲仲。 夏信和莫歌最是友好,多次提出上岸找他们,都给上校断然拒绝了。 到了三时半,夏信再也忍不住了,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最多不要什么劳什子酬金,也要到岸上找他们。” 上校冷冷问:“强生应付不来的事,难道你可以应付吗?” 凌渡宇叫起来:“看!他们回来了。” 众人往舱外望去,强生一手扶着“顽孩子”莫歌,正往“破浪”奔来,旁边一拐一拐走着的是气急败坏、一面惊容的霍克深。 夏信和凌渡宇跳了出去,帮助强生将莫歌和霍克扶回船内。 “破浪”在众人将莫歌送入舱内前,已起锚开航。 莫歌虽是睑色苍白得怕人,其实受的只是轻伤,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左臂肌,致大量出血,霍克深则是扭伤了脚踝。 上校问强生:“发生了什么事?” 强生沉声道:“我们到了港口东最大的航海仪器公司,递上购货单,那间公司的负责人要我们在客厅等待,让他们差人往货仓提货给我们,岂知不到半小时后,来的不是货,而是十多名武装大汉,我和莫歌当场扫低了他们几个,一番追逐后才将他们摆脱了逃回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却可想像到过程的火爆激烈。 强生最后再加一句评语:“这些只是业余的黑帮恶棍,并不足惧。” 在这职业军人的眼里,一般黑社会当然不放在他眼内。 上校眼光移往惊魂未定、仍喘着气的霍克深,肯定地说:“他们认出了你!”霍克深一呆道:“我?” 上校分析着:“我们这十个人里,只有你和肖銮姿是探索者的职员,但肖蛮姿只向老马负责,从不在公司任何地方或纪录上出现,只有你才是正式职员。” 霍克深道:“我明白了,所以定是在我们公司的高层内出了内奸,无时无刻不在监察着公司的所有动静,一见我神秘地离开了工作岗位,便猜到有问题。” 上校道:“可以想像你的资料和相片已落到所有和枭风有联系的黑帮手里,所以你一现身露面,立时惹来大批猎头族。” 那即是说,他们已暴露了行藏,假若上校的预言准确,他们的末日亦已屈指可数。 “嘟!” 上校按着内线电话的对讲器,船长的声音响起:“渔夫滚到哪里去了,一开船便滚了下去,现在还不滚上来?” 上校脸色一变:“渔夫并不在这里。”向夏信和强生两人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去找他,两人应命去了。 凌渡宇沉声道:“不用找了,他走了。” 上校暴躁地咒骂:“胆小鬼!早知他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就算有个核子弹对着我,我也不找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没有了那个对那海域最熟悉的懦夫,我们成功的机会至少减了一半。” “哎!” 莫歌惨叫起来,向为他处理伤口的肖蛮姿抗议:“你对男人可否温柔一点?” 凌渡宇向肖銮婆望去,只见这具有心灵异力的美女俏脸苍白得一如受了枪伤的莫歌。 上校仍在嘀喃诅咒着临阵退缩的渔夫。 强生和夏信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强生骂道:“疯子逃回疯人院去了,人影也没有。”众人的情绪陷至前所未有的低谷里。 上校勉力振起精神,向夏信道:“由现在开始,若没有我的命令,你的屁股不可以有半刻离开雷达侦讯室的椅子,我要你全神侦察附近海空的情况,截收每一段电讯。”天气好得出奇。广阔的天空里只有几大团层层叠叠的白云,漫无目的地飘荡着。不过这种使人赞叹的天气,却使破浪号上心情沉重的人更不好过,因为那代表了敌人很容易可找上他们。 太阳逐渐往西方的海面沉下去。 在阳光逐渐转红时,雷达室内的夏信发出了警告:两架不明飞行物体在东方出现,几乎是笔直往“破浪”飞来。 渔夫走后情况一直不稳定的上校暮地完全冷静下来,向强生道:“到了你表演的时候了!”强生领命去了。凌渡宇问:“要不要我带其他人避进底仓去?” 上校嘴角挂着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远眺着仍未见有任何物体出现的东方天际,平静地说:“不用了!这艘船是我和老色鬼亲自设计和改装,所有舱壁和甲板都加厚了,窗户都是最先进的防弹玻璃,而且我怀疑他们是否有机会射出第二排子弹。” 霍克深颔声道:“来了!” 两个黑点在东方的天际出现。 上校举起望远镜,向这两个不速之客行注目礼,冷笑道:“我估是什么,原来是两架直升机。” 躺在沙发上的莫歌发出闷哼:“叫强生给我报仇。” 上校将望远镜递给凌渡宇:“你们留在这里看戏,我到驾驶室协助船长,下次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了。”推门离舱爬往上层去了。 凌渡宇当然明白他的说话。 敌人现仍未摸清楚他们的实力,假设一上来便吃了大亏,下一次再截上他们时,便不会像今次那么好相与了。 肖蛮姿坐在一角,呆望着外面的大海,像对敌人的来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在想什么?是否想着渔夫脑里同一样的东西?“轧轧轧在在”两架直升机飞临头顶。凌渡宇看到了重机枪从机腹下伸了出来。直升机飞了开去,又转了回来。 “笃笃笃……” 一道火光横过甲板,舱内众人都本能地伏了下去。 直升机上的扩音器喝道:“我们是空中巡警,所有人全部集中到甲板上去,我们怀疑你们藏有违禁品。” 另一架直升机横空而过,射出了另一排子弹,这次扫上主舱舱头,发出了“隆隆隆”惊心动魄的噪响。 莫歌骂道:“你们是警察,我便是传教士了。” 船身忽地轻轻颤动起来。 “破浪”的甲板裂开一个方洞,一座炮塔猛兽般迅速升了起来,坐在操纵位置的正是“侠盗”强生。 在直升机还未来得及反应前,一枝有导向设备的火箭“蓬”一声刺出,瞬眼间刺入了那正在飞离的直升机的尾巴。 直升机在红光中解体,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球。 炮塔转动着,像头找寻猎物的猛兽。 另一架直升机刚掉头飞来,这时已来不及改变航道,直往“破浪”冲来,刚好饱餐了另一枝火箭。机上的人以后也不用吃任何东西了。黑夜终于来临。众人默默吃着晚餐,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兴奋。气氛沉闷得像要把人活生生压死。凌渡宇坐在肖蛮姿对面,后者吃了一半,便放下了刀叉,默默坐着。莫歌休息了一轮后,精神回复了大半,不住喝酒。 打破闷局的是上校,他平静地道:“我和船长商量过,假设我们不能买到新的航海仪器,将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莫歌问:“究竟我们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众人齐齐竖起耳朵。 他们都知道大概的地点,就是在出事钻油台附近的某处海域,可是太平洋并非一个小池塘,它占了全球海洋面积的一半,比所有陆地的总面积加起来还大,平均深度是三千八百公尺,最深的海沟超过一万公尺,若把世界最高的殊穆朗玛峰原装搬进水底里,还差二千多公尺才能冒出水面来。 钻油台附近的海域,那可是比中国还辽阔的汪洋大海。 上校淡淡道:“这是我们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敌人不知道我们目的地的精确位置,也不知我们到那里要干什么,所以在到达那处前,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秘密,就是我和兰芝小姐,我并不想改变这情况。” 一时间没有人再作声。 舱外风声呼呼,有一种凄凉无依的味道。 霍克深道:“可否和兰芝小姐接触,着她使人将仪器运至大海中某一点交给我们,她会用很保密的方法去完成。” 上校有点不耐烦:“自从登上破浪号后,我们便彻底地与世隔绝,没有人会向我们发出电讯,我们也不会发出电讯给任何人,尤其是兰芝小姐,以敌人的庞大实力,甚至可以通过商用或甚至军用的间谍卫星追踪我们,明白吗?”霍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强生干笑一声:“现在我们便像是孤独地和全世界为敌,我喜欢那感觉。”莫歌哂道:“有什么稀奇,自出生后,我父母早指出了我是天生与全世界为敌的浑蛋。”凌渡宇哑然失笑,这莫歌一刻不和人抬,便浑身不舒服似的。夏信问:“现在应怎办?”上校道:“我们要派两个人偷愉潜上岸买货,再在另一个敌人完全想不到的地点归队回船,只有这样才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凌渡宇微笑说:“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人是谁?” 强生、莫歌和霍克深三人已和敌人照了面,当然不可担当这个任务,船长和上校两人亦应留在船上,妮妮连枪也不懂得拿,自非适当人选,渔夫已私逃去了,剩下来的便只有夏信和肖蛮姿。 究竟上校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上校道:“就是你和肖銮姿,情侣的身分有助于掩饰你们的任务。” 凌渡宇往肖銮姿望去,刚好肖銮姿也往他望过来。 第三章:有美偕行 两枝长铁枝伸进锁内,弄了几下,“的”地一声,车门的锁给打开了。凌渡宇潇地拉开车门,微笑道:“小姐,请!” 肖蛮姿瞅了他一眼,像在奇怪他如此在行偷车,才坐进这贼赃里。 凌渡宇转到司机位旁的车门,敲了敲玻璃,提醒肖蛮姿为他开放门锁后,先将背上的背囊掉进后座去,才坐到驾驶的位置上,重施故技,不一会发动了引擎。 旅行房车由泊位处驶出,走上高速公路后,风驰电掣往东而去。 这时天刚微明。 凌渡宇舒服得叹了一口气,在一个偏僻的浅滩弃救生艇登陆后,步行了两个多小时来到这小镇,到现在才有机会松弛下来。 肖蛮姿轻问:“我们到哪里去?”自离开“破浪”后,肖蛮姿还是首次主动发言,使他分外感到珍贵,微微一笑答:“长湖港!” 肯蛮姿一呆:“那是附近最大的海港,也是最近目的地的海港,你不怕危险吗?” 凌渡宇耸耸肩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在那种大海港里,才可能取到“破浪”所需的先进导航仪器和零件,你不会认为随便一个小镇内的杂货辅,可找来船长满意的货色吧!” 肖蛮姿道:“敌人早从强生等的购物清单里获悉了我们需要的东西,只要我们走进任何一间航海用品店里,说出要购买那些东西时,便会立时暴露了身分。” 凌渡宇微笑反问:“我何时说过要去买东西?” 肯蛮姿微一错愕,终于扭过头夹,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凌渡宇。 旅行车在葱绿的田野间笔直宽敞的公路上飞驰着,这时来到了一个分叉口,凌渡宇毫不犹豫地依着往长湖港路牌的指示,驶进了往右的公路。 路上的交通开始繁忙起来,不时有对头车擦身而过。 凌渡宇向肖蛮姿微笑道:“不认识我吗!” 肖蛮姿冷冷说:“自从你在风浪中大显身手后,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由此可知你开始时的书呆子鬼样是装出来的,你究竟要骗谁?” 凌渡宇淡淡道:“你忘记了上校对我的保证吗?” 肖蛮姿气得嘟长了嘴,直至午后抵达长湖港外围的市区,将旅行车弃置在一条偏僻的街道后,再没有半句说话。 两人转乘公共巴土,往海港区进发,凌渡宇背着背囊,看来真是不折不扣的游客,不过里面却都是潜水的装备、武器和威力惊人的压缩炸药。 巴士上人很挤,其中有七、八名中学生,兴高采列地互相戏谑,吵得像个墟集。 凌渡宇和肖蛮姿两人迫在一角,随着巴土的停停行行,身体无可避免地碰到一起,每当那发生时,肖蛮姿总皱起了眉头。 凌渡宇向她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但在嘈吵声,他却像在做哑剧般,只让人看到动作,却听不到声音。 肖蛮姿皱眉叫道:“你说什么?” 凌渡宇大声重复:“我说你发怒的样子很好看,正动着脑筋看怎样再激得你更气恼一点。” 肖蛮姿愕了片晌,终于忍不住,解冻了冰冷的脸容,“扑嗤”一声娇笑低骂:“你这死鬼!” 瞅向凌渡宇的俏目刚好和这死鬼促狭的眼光碰过正着,脸孔一红,垂下目光去。 那种曼妙的感觉确是难以形容。 凌渡宇忽地觉得巴土外的阳光温暖起来,街上勿勿走着的人们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一切是如此地美好,自渔夫临阵退缩而引致低落的情绪,潮水般高涨起来。 巴土停了下来,原来到了海港的终站。 跳下巴土后,凌渡宇将手臂弯起,举在肖銮姿的身前道:“别忘记了上校的吩咐,现在我们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到这里来是要选购订婚的礼物,一个***航海仪。” 肖蛮姿给他弄得笑弯了腰,甚为乐意地将玉手穿进他的臂弯,喘着气忍笑道:“死鬼情郎,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凌渡宇一本正经地答:“当然先医肚皮,否则哪有力气去搬这么重的结婚礼物。” 两人到了一间清静的露天义大利餐厅,一边吃餐,一边欣赏着海港进进出出的船只,在港口的西岸,停泊了大大小小的百多艘各类型的游艇。 凌渡宇一边进食,一边细心地欣赏着那些游艇。 肯蛮姿奇怪问他:“你似乎对游艇非常有兴趣。” 凌渡宇微笑道:“我只是对艇上的航海仪器有兴趣。” 肯蛮姿恍然:“你这死鬼,原来是想偷人家的东西。”她终于想到了凌渡宇葫芦中所卖何药。 凌渡宇将目光收回,再放到肖蛮姿身上,好奇地问:“以你的条件,所有的时间都应花在应付那些狂蜂浪蝶对你的追逐上,为何却会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 肖蛮姿不悦地道:“你可以干的,我为何不可以干,那些为了女人连魂魄也飞走了的男人,我看见便有气。” 凌渡宇失笑:“除非你躲进无人深山,否则你定给气死了。” 肯蛮姿重重白了他一眼,最后仍然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更见融洽。 肯蛮姿垂头低声道:“知道吗?若没有马诺奇先生,我一是饿死街头,一是给人拐进妓寨里去,所以无论什么代价,我也要完成马诺奇先生的遣志。” 凌渡宇暗忖:这马诺奇必是一个真正的善人,否则他死后,便不会有这么多人为他卖命,抗暴联盟的领袖高山鹰也不会让他凌渡宇来助阵了。 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现。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水吧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正和水吧其中一个男侍交头接耳,后者不住把眼光扫向他们两人,见到凌渡宇望来,急忙移开眼光。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麻烦来了!” 肖蛮姿吓了一跳,向他望来。 轮胎磨擦地面的剌耳声,分由左右两方传来,两人几乎在念头也未转过来时,十多名大汉已分由左右两方出现,急步往他们迫来,手都伸进了外衣内,不问可知再伸出来时,不是拿着抢便是握着手榴弹。 肖蛮姿刚要动,凌渡宇喝止她:“不要动!” 肖蛮姿英气勃勃的眉毛一扬,怒道:“难道我们毫不反抗让人像猪般台上屠场吗?” 凌渡宇像对已迫近至最外围餐桌的大汉视若无睹般,淡淡道:“谁有那样的意思?” 这时间露天餐厅只有寥寥几桌坐了客人,都是外地游客的样子,见到这分从两边闯来的十多名气势汹汹的大汉,一时间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转瞬间十多人合围而至。 左方其中一名大汉喝道:“不要动!”手上多了把黑黝黝的大口径手枪。 其他人纷纷掏枪出来。 凌渡宇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正拿着刀叉吃餐的手一动,刀叉闪电般脱手而去,刀子正中左方那名大汉持枪的手,叉子则刺进另一名大汉探手拔枪的右臂。 狠、准、重。 同一时间他的脚用力一挑,重达十多公斤的铁桌连着插在桌子正中的太阳伞炮弹般往右方而夹的十多名大汉撞去。 没有人可以想像他有这么惊人的脚力。 凌渡宇叫道:“小姐请!”说到姐字时,他和铁椅一齐仰天倒在地上,就势滚进了左方的七名大汉,再弹了起来,拳膝几乎不分先后重击在其中两人最脆弱的部位处。 肖蛮姿便像和他合作多时那样,蹲在地上,手往裤管一抹,拔出了可作连发装有减声器的弹力自动大口径手枪,火光闪现下,两名怆惶避开飞来铁桌的汉子立时浴血倒下。 这时左方的七名大汉已没有一人能爬起来。 凌渡宇大喝:“这边走。” 肖蛮姿一边开枪轰击在铁桌后缩成一团的残余分子,迅速敏捷地往凌渡宇的方向退来。其中一人冒出来要发射,凌渡宇手中的枪火光一闪,那人惨嚎一声,半边手掌连着手枪给轰得飞掉去。 直至两人退离餐厅,冲入了通往海湾大街的人潮,再没有一人敢追来。 凌渡宇和肖蛮姿两人挨坐在天台的混凝土石烂旁。 这是一座四层高楼宇的天台,此楼位于海港的南面,可俯瞰整个海港的景色,这天台本是紧锁着的,但当然难不倒凌渡宇的妙手。 肖蛮姿不住喘气,连续数小时和敌人你追我走并不是那么容易吃得消的。 反之凌渡宇气定神,像是到这高处来只是想多吸两口新鲜空气,他一面为自己的手枪上弹膛,另一方面也不忘欣赏肖蛮姿挂着汗珠,蒸发着热气的通红俏脸。 肖蛮姿索性闭起眼睛,怕人听见般低声说:“刚才在商场那一幕真险,若不是你将我拉入那珠宾店,我们便会和那些猎头族撞个正着了。” 凌渡宇苦笑:“还累我破费了五百六十五美元买了条金颈链给你。” 肖蛮姿娇笑低头,望向挂在修长的玉颈上摇摇晃晃的精巧金链子,满心欢喜地道:“你拣得挺不错。” 凌渡宇试探地问:“我为肖蛮姿大小姐立下了这样不朽的功劳,可否有随时检查金链财特权。” 肖饵姿愕了一愕,才明白了凌渡宇的话音,边喘气边失笑道:“都是死色鬼!”时白了凌渡宇一眼,并无丝毫恼意。 凌渡宇从腰包取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来,将头伸出石栏外,像名尽忠职守的哨兵,俯察来来往往的船只。 肖蛮姿奇道:“假设敌人要用望远镜才看得见,我们也不用忧心吧!” 凌渡宇收起望远镜,道:“我只是试试这家伙望远的威力,现时还未用得着它。”顿了一顿:“好!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肖蛮姿瞪大眼望着他:“我正想问你,换了是我,早有那么远便逃那么远,怎会还待在这里等人来捉?” 凌渡宇没有答她,眼中闪过一抹罕有的忧色,叹口气:“渔夫已落到敌人手里,希望他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肖蛮姿一震:“你怎知道,谁告诉你的?” 凌渡宇道:“当然是敌人,否则为何我们一出现便像糖惹蚁般招来了那么多恶煞。” 肖蛮姿恍然大悟,只有当渔夫向敌人供出了船上各人的身分,敌人才可将肖蛮姿的档案照片分发各地的线眼,故此一发现她,便空群而来,所以渔夫必已落进敌手。 她深深望了凌渡宇一眼,这男子的身手与见地,确是非同凡响。 他究竟是谁? 凌渡宇的声音传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条链。” 肖蛮姿一愕,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正下意识地摩娑着那链子,俏脸一红,垂下手去,捏紧了衣角。 凌渡宇道:“刚才我们遇到的只是普通黑社会打手,真正的点子还未来,不过现在定是在赶路,累得他们那么辛苦,真不好意思。” 肖蛮姿听他说得有趣,笑了起来,白他一眼:“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轻易惹我笑呢?” 凌渡宇道:“你第一次见我时并没有笑。” 肖蛮姿嗔道:“死小气鬼!” 凌渡宇大乐:“我们终于不需为“要干什么”而伤脑筋,只要和你谈谈心,便可轻易将时间打发过去。” 肖蛮姿嘟长嘴恼问:“我们究竟等什么?”凌渡宇淡淡道:“等“恐怖大王”枭风。” 日没,夜垂。 海港上由远洋巨轮至载人小艇,无不灯火通明,在这海边小城的灯火! 广告牌和霓虹灯的助威下,黑夜便如白天般光明,当然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而这一切正基于能源的供应,一旦能源断了,人类的文明亦会土崩瓦解。 九时许,五艘豪华大游艇结成队型,缓缓进入港口。 凌渡宇通过望远镜,像欣赏美女般全神看着,口中叹道:“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对自己判断力的信心将会动摇。” 肖蛮姿来到他身旁,将头凑过来往外望去,也看到了这小队游艇。 凌渡宇将望远镜递给她:“欣赏一下船身上的标志。” 肖蛮姿接过望远镜望去:“那是威斯国际游艇会的标记。” 凌渡宇凑在她耳旁道:“这就对了,威斯国际游艇会的会长是“长胡子”康乃尔,此人正是枭风手下的重要头目。” 肖蛮姿放下望远镜奇道:“你怎知他们会来?” 凌渡宇微笑说:“枭风和他的人正在四处搜寻破浪号的踪影,一听到我们在长湖港出现,哪有不全速赶来之理,假设我的估计没有错的话,渔夫应被关在其中的一艘游艇上,方便他们核对渔夫的供词和再拷问。” 肖蛮姿沉默片晌,轻声道:“当初我听到上校派你和我来,我心中是不同意的,因为夏信那类职业好手,理应是更适合的人选,但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比夏信好多了,好太多了。” 凌渡宇忽地严肃起来:“假设我能救回渔夫,又拿到“破浪”需要的仪器,你可否给我一点奖励?” 肖蛮姿愕然问:“什么奖励?” 凌渡宇一本正经地说:“一个香吻。” 肖蛮姿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按着凌渡宇的肩头,支撑着笑弯了的娇躯,将俏脸垂在他胸前处,骂道:“依然还是只死色鬼!” 虽然未来的任务危险之极,但在这一刻,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愉快,这身手和智慧均不作第二人想的中国男子,总能在最使人紧张的情况下,仍表现出玩世不恭和傲然视物的超脱情怀。 假设时间能停顿下来,那将是多么好! 凌渡宇从背囊取出潜水衣和压缩氧气筒,递给肖蛮姿:“要我闭上一只眼睛,还是倒转望远镜来看?” 两人在暗黑的海底推进。 肖蛮姿来到了水中,便像鱼儿回到了家乡,修长的四肢有力划动着,却毫不费力。 凌渡宇不徐不疾地紧傍在后侧,有时常蛮姿故意加快,但总不能将他抛离。 对肖蛮姿来说,凌渡宇这身分神秘的人,予人的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惊异。 两人从五艘威斯国际游艇会的一艘艇旁冒出水面。 除了其中一艘隐约传来人声和女人的娇笑声,其他的船都非常寂静,不问可知大部分人均已上岸加入了追捕他们两人的行动。 凌渡宇这次反客为主,看似危险,其实却是非常高明的一着,利用了狩猎者小颅猎物的心理,何况在枭风这国际知名的魔王眼里,追杀几个像上校和强生的职业军人,在他来说是手到拿来的易事。 失去了两架直升机后,他可能会谨慎一点,但仍未谨慎至必须应付像凌渡宇这种高手,由此可见对凌渡宇真正身分保密的重要性。 肖蛮姿问:“是否逐条船去搜?” 凌渡宇嘴巴几乎贴着肖蛮姿的耳朵道:“你待在这里,我爬上这条船去找个人来问问,我对这条船特别有“感觉”。” “飕!” -个连着绳子的铁钩由强力弹簧射出,挂在船拦处,钩子包了厚布,一点声色也没有,从他齐全的装备,可看出早在起程前,他便已想到所有的步骤和行动的方式,而他的大铁箱,不乏用得上的法宝。 凌渡宇迅速往上爬去,消失在船舷尽处。 肖蛮姿的耳朵内,那被凌渡宇说话时喷气进去弄了的感觉仍未消去。 凌渡宇跃落甲板,迅速往船舱闪去。 内里隐约有人声传出。 正要掩入舱内,其中一人站了起身,推门而出,凌渡宇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左手的麻醉枪同时发射。 在那人身体倒下前,他已闪入舱内,右手的大口径手枪瞄准了那目瞪口呆的人。 那人也是经验老手,举起双手,指头也不敢动一下。 凌渡宇在那大汉对面的沙发悠然坐下,听道:“看着我!” 那人向他望来,神情开始镇定下来。 凌渡宇收起左手的麻醉枪,脱下潜水镜,道:“我叫你看我的眼!” 那人心道:你的眼有什么好看? 不过在枪嘴下,不要说用眼看看那么容易,即使是叫你在地上爬,也得要勉为其难的了。 凌渡宇的眼神条地深邃起来,其中像藏有无穷尽的东西。 那人呆了一呆,眼里闪过一片茫然。 凌渡宇柔和地道:“你忘了吗?你很累了,是吗?”他的语音高低抑扬,带着音乐性般的动听。 那人眼中茫然之色更甚,眼光牢牢给凌渡宇挥散着奇异光芒的眼神吸着,他本来并非如此意志薄弱的人,但事情太快太突然了,凌渡宇这已达宗师境界的催眠高手,便利用了他这心神飞散的一刻,乘虚而入,制住了他的灵智。 凌渡宇喃喃说着很多完全不相关的东西,不一会,那人眼帘垂下,鼻孔呼噜呼噜发出鼾声,却仍是坐着的姿势。 凌渡宇问:“渔夫是否被藏在这条船上?” 凌渡宇跃回水里,向肖蛮姿说:“靓女!给我那个答应了的香吻。” 肖蛮姿喜道:“找到渔夫了!” 凌渡宇曲起中指在船身叩了两下,道:“就在这里面,上面的五个人全给我弄晕了,都放在救生艇上,等待你去行下水礼……” 他还想说下去,肖蛮姿的手水蛇般缠过来,惊心动魄的**紧贴着他,献上奖品。 水浪轻打在船身上。 两人间的热情却像烈般暴涨着。 酡然魂销。 两人分了开来,这仍是不适合来个务要打破世界纪录长吻的时候。 凌渡宇低声吩咐:“你上船去,作好一切起锚开船的准备工作,我一回来船即开出。”肖蛮姿道:“你到哪去?” 凌渡宇微笑道:“你送了个大礼给我,令我满载而归,我自然要泽及他人,每人送他一件小礼物。” 肖蛮姿对他的莫测高深早习以为常,也不多问,往甲板爬上去。 肖蛮姿在驾驶室内焦急地等待着。 渔夫给救了出来,刻下躺在主舱的沙发里,神智清醒过来,但饱受毒打的身体仍非常虚弱,需要治疗和休息。 四周静悄悄地。 只有远方岸上传来的车声和海浪打在船身上的单调响音。 凌渡宇为何仍未回来? “啪!” 一个人影翻上甲板。 原来是凌渡宇。 他攀梯而上,带着顽童作弄了别人般的表情,进入驾驶室:“行了下水礼没有?” 肖蛮姿一呆:“若把救生艇放下海上,会惹起敌人的注意。” 凌渡宇板起脸孔扮作方谋的惯用语气道:“你是船长还是我是船长?” 肖蛮姿忍着笑道:“当然是你啦,船长!” “那还不发动引擎,向大海进发?靓女水手!” 肖蛮姿一咬牙,按动引擎。 剌耳的引擎声,隆隆而起。 游艇向前驶出。 喝叫声立时从其他游艇传来。 敌人发现了他们。 肖蛮姿拉下启动救生艇的控制。 “蓬!” 救生艇载着五个昏迷的大汉,从滑槽滑往水面去。 游艇不住加速。敌人的其他四艘游艇在后方追来,原本沉寂下来的海港立时热闹紧张起来。.像蛮姿道:“舶长!要不要由你来掌舵,我怕甩不下他们。” 凌渡宇像死了般舒服地挨在一张帆布椅上,不死不活地道:“我很累,何况这么弱少可怜的敌人,又那须本人亲自出手?” 肖蛮姿恨得牙地,偏是拿他没法。 其中一艘游艇的马力显是高于其他的游艇,很快越众而出,愈追愈近。 凌渡宇却闭目养起神来。 肖蛮姿性格刚毅处实不让男儿,硬是不唤此君,一扭轮盘,游艇拐了个急弯,将对方抛离了少许,开始进入公海。 敌人刚才仍不敢公然开火射击,但一到公海,他们将不会那样客气了。 担心还未完…… “轰隆!” 那艘追来的游艇尾部火光爆闪,整只船在海面上打着转。 另三艘游艇同时爆炸起火,上面的人纷纷跳海逃生。 凌渡宇站了起来,用望远镜察视后方的灾情,淡淡道:“真奇怪,这些人深夜出海,就是为了要到这来跳水吗?” 肖蛮姿嗔道:“你这死鬼,原来刚才到人家船上装了计时炸弹。” “轰隆!” 其中一艇的火势蔓延至燃料箱,爆起冲天火光,点亮了后方的夜空。 凌渡宇叹道:“仍比不上我们刚才那一吻的火爆,只可惜枭风不在那船上。” 肖蛮姿俏脸一红,想起那一吻。 她知道自己此生休想忘掉半点那种使人感到无负此生的感觉。 第四章:魔鬼暖流 凌渡宇和脸色苍白的渔夫分坐在甲板的两张帆布椅上,享受晨早的阳光。 渔夫口唇轻颤,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凌渡宇懒洋洋一笑,随意问他:“你有没有见到枭风?” 渔夫道:“没有,拷问我的是“长胡子”康乃尔,他们找了个牙医来服侍我,你看!”张开口,只见其内有几个硬将牙齿连根拔掉后剩下的血洞。 凌渡宇点头谅解地道:“我明白的,没有人会怪你,但你为什么要中途退出?” 渔夫沉默下来,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 凌渡宇并不迫他,眼光望往天上悠悠飘动的白云,在初阳的照射下,像半透明的发光体。 渔夫缓缓道:“我和上校是同乡,都是秘鲁人,他出身于望族世家,而我的祖先,世代都是渔民,大海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生活,这对于惯在城市生活的人来说,我们和大海间的深刻感情,那种爱和恨是很难明白的。” 他的眼神投往浪静风平的海面上。 看得是那样专注。 在凌渡宇以为渔夫再不会发言时,渔夫继续说:“由一开始踏上“破浪”后,我便知道“它”已知道我们来了,那次骤起的无情风浪是对我们的警告。” 凌渡宇呆道:“它?它是谁?” 渔夫眼中再闪过恐惧的神色:“它是海洋的主宰,我们在大海生活的人,每一个人也感觉到它的存在,但从没有人敢将它挂在口边,那会招来不测的凶祸。” 凌渡宇奇道:“但我们今次的任务,与它有何关系?”.渔夫首次正眼望向凌渡宇,仔细端详好一会后,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我却直觉感到这次任务,假设成功的话,将会暴露它深藏在海底里的秘密,大海的秘密。” 凌渡宇不想在这问题上和他争辨,渔夫这类对大海的信念并不是诉乎理性的,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他们总不能因渔夫这种虚无飘缈的感觉,而将行动放弃。 凌渡宇道:“假设你仍想退出这次行动,我可找个安全的地点,让你返回岸上。” 渔夫再次望向大海,坚决地摇头:“不!我决定和你们一同去,这是命运!” 夏信的声音在扩音器响起:“各位同僚,我收到一段美妙的讯息。” 强生和妮妮两人最先闯进电讯室里,接着是“顽孩子”莫歌。 强生催促脸带喜容的夏信:“什么讯息,是不是有博士的消息。” 妮妮也是一脸关心,却不敢像强生般说出口来。 莫歌按着夏信肩膊道:“话事的头儿仍未到,夏信不要说。” 强生曲起手指在莫歌的脑袋叩了两下,嘿然道:“你这小子忘恩负义,竟忘了是谁将你从敌人的魔爪里拾回来!” 莫歌反辩:“若不是我用手臂给你挡了一枪,看是谁把谁拾回来?” 船长老色鬼和上校两人并肩而至,后面跟着的是霍克深。 上校冷酷的脸容难掩一丝罕见的兴奋:“有什么好货色?” 夏信道:“我刚截到一段电讯,是这样说的:“小色鬼叫老色鬼,原地点偏西南四度等你喝酒!你说这棒不棒?” 船长忍不住笑驾:“哼!居然敢自称小色鬼,他算老几?” 游艇缓缓往破浪号靠过去。 当他们看到渔夫颓然立在甲板上,那种惊愕真是当世妙笔也难以形容一二。 上校首先跃了过去,绕着渔夫转了两个圈,闷哼一声:“怎么?忽然又恢复钓鱼的兴趣了吗?” 渔夫垂下头,一言不发。 顽孩子一过来,便亲热地搂着凌渡宇的肩膊,眼晴斜射向肖蛮姿阴阴地笑道:“怎样,小色鬼?占了什么便宜?是不是真材实料!””肖蛮姿若无其事步往“破浪”,经过两人时,闪电般一脚在莫歌的小腿处,痛得莫歌几乎流出泪水。 强生大笑:“这一脚算我的,你还可以再多踢他一脚。” 这时夏信提着个工具箱过来,回头向仍在驾驶室的船长叫道:“老色鬼!由哪开始拆起!” 方谋的声音传来:“不要再叫我老色鬼,我已让位给我们的大博士。” 妮妮叫道:“快点工作,我预备了最丰富的晚餐,欢迎出征归来的英雄。”一向严肃古板的霍克深在妮妮的话后加上一句:“也为小色鬼荣升老色鬼庆祝!” 刚爬上“破浪”的肖銮姿忍不住笑骂:“全变了死鬼!” 经过了重重波折和失落后,这十个人重新回复勇气和信心。 夕阳西下,染得天际的云霞一横横凄艳的血红。 在自动导航系统下,破浪号在繁星满天里悄悄地在无涯无岸的茫茫大海中滑进。 船上不见一丝灯火,主舱内的灯光都给窗隔得一线不漏,这当然违反了航海国际法,但在这已成了势力笼罩全球的超级石油跨国企业联盟眼中钉的破浪号,这小小求生之道当然是情有可原的。 假若有任何海空的不明物体出现,船上先进的雷达侦察系统会发出警报,提醒刻下正在主舱内进行兴高采列庆功晚宴的人。 舱内一片热闹,上校敬了船长一杯后,笑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兰芝小姐肯从酒吧内叠起的酒鬼山的最底层里,拖了你这老色鬼出来,让你在这作威作福。” 船长眼中露出缅怀过去某段光荣日子的神色,低回不已地道:“兰芝小时最喜欢爬我的膊头,唉!她长得真像她母亲……”尽饮满杯,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再叹一口气:“这样可爱的女人,不足三十岁便死了,是否天在作孽?” 刚好这时梳洗后,一身疲劳尽去的凌渡宇推门而入,“顽孩子”莫歌眼神一亮,跳了起来,搭着凌渡宇的肩头,涎着脸道:“小色鬼大英雄,到这里来坐。” 凌渡宇有点奇怪地在他旁边坐下,对面的强生高兴地为他斟了小半杯拔兰地酒,笑嘻嘻道:“试试酒味,不喜欢还有另外的选择。” 莫歌打开了一瓶可口可乐,加进杯内的酒里,笑道:“加点可乐,味道才真香呢!” 凌渡宇暗付这小子为何忽地变得如此前倨后恭、积极好客,刚好收到夏信送来的一个眼色,表示那瓶可乐有古怪。 他不禁心中暗笑,这莫歌爱整人的天性始终不能改。 莫歌将杯子塞入他手里,笑道:“喝吧!” 凌渡宇用鼻一嗅,已心知肚明对方的好计,若无其事举杯痛饮。 莫歌眼中得色更甚。 夏信目定口呆,想不到有了他警告性的暗示后,凌渡宇仍为好人所害。 莫歌的高兴还是刚开始,凌渡宇两腮储满加料酒的脸孔已像破浪号的炮塔般,转了过来向着他。 莫歌一呆,想大叫不好时,凌渡宇口含着的液体像大水泉般照着头脸向他喷来,弄得他全军尽墨地发脸身无不沾上黑色的液体凌渡宇装作无知地问:“为什么味道这么怪!” 夏信第一个狂笑起来,第二个是弹生,接着笑声瘟疫般蔓延至每一个人嘴。 莫歌任由液体顺乎自然地由卷曲的头发流往脸上,滴在身上,紧绷着脸责问凌渡宇:“为何你不喷向强生?” 凌渡宇耸耸肩:“你那瓶可乐是什么东西?” 莫歌冷冷道:“中国豉油!”到了这里,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同时接过了凌渡宇递过来的脸中,喘着说:“好小子,我终于服了你。”伸手大力拍了凌渡宇的手臂两下。 强生大笑下将手伸过来,在他俯低的头上用力一推,推得笑软了的莫歌软瘫在沙发上。一时间舱内充满了真诚的友情和欢笑。 老好人霍克深高兴地举杯和强生的杯子相碰,发出“叮”一声清飨,这时沐浴后的肖蛮姿正推门而入。 黑色的短发闪闪发亮,t恤短裤露出的玉臂和大腿,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连一向对女人不大注意的上校和霍克深,也看得眉毛耸动。 只有渔夫仍静坐一角,默默喝着闷酒。 肖蛮姿毫不避嫌,来到凌渡宇旁的空位,挨着他坐下。 门再开,香气盈室。 妮妮眉开眼笑地托着一大盆香喷喷的炸龙虾进来,宣布:“这是顽孩子为我们从深海取上来的美食!” 怪叫声立时此起彼落。 凌渡宇也感饥肠辘辘,先楝了一只给身旁的美女,才为自己取了一只。 妮妮很自然地在夏信旁坐下,夏信也很自然地将到手的龙虾放在她碟上。 凌渡宇眯起眼瞅了有点尴尬神色的夏信,心中大乐,他和肖蛮姿离开期间,看来这对男女有了新的进展。 老色鬼举起杯中酒,以一船之长的姿态向各人道:“这一杯是感谢中国博士的伟大成就,和预祝我们不知是什么任务的任务的成功。” 怪叫声中,众人尽情痛饮,跟着刀叉齐举,向喋上的美食进行抢攻。 连有点落落寡欢的渔夫也积极地参与了这集体行动,不知他是因为真的肚子饿,还是感染了众人兴奋的情绪。 上校脸容忽地严肃起来:“明天正午前我们便会抵达目的地,现在应是众人一齐停了下来,注意力全集中到这强悍冷酷的职业军人身上。他真的肯将这只有他和兰芝小姐两人知道的秘密揭发吗?”上校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缓缓道:“各位听过‘海洋黑变’没有?” 船长和渔夫两人同时一震,不过反应却刚好相反,船长台起头,而渔夫却把头垂下去。上校道:“这是一种以前的航海人百思不解的现象,就是当船经过某个区域时,那船的船壳忽地变成了可怖的黑色,就像探海里有只手伸了出来,将船漆成黑色一样。” 船长方谋道:“但现在对这使航海员瞻颤心惊的现象,已经有了个合理的解释,因为这种黑变现象,只会发生在有大量鱼类和浮游生物死亡的地区,腐烂的有机物分解产生大量硫化氢,船壳油漆中的铅与硫化氢化合,变成硫化铅,故出现了黑变的现象,但这和我们的任务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反啊!” 上校对船长航海上的广博见闻露出了一丝罕有赞赏的笑容,问道:“你既知道得这么清楚,可否解释一下为何突然间会有大量海洋生物死亡?” 船长呆了一呆,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沉声道:“不要告诉我这次任务和这有关!” 上校道:“先将你对这方面的认识说出来,我们才谈论另外的问题。” 船长思索片晌,整理了脑内的资料:“这或者要从秘鲁海域说起……”他忽地停了一停,先望往上校,再移往似在低头沉思的渔夫,显然想起了他们都是秘鲁人。续道:“这海域的产鱼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鱼获量只是八万至十万吨之间,平常之极,但在一九六二年,渔获量竟一下子猛增了七十倍,达到七百万吨,一举超越了日本,跃上世界第一的位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灼灼扫视众人惊愕的表情。.莫歌皱眉道:“会不会是捕鱼的船突然增多了,又或秘鲁渔民突然发明了一种最适合那海域的捕鱼方法,故使渔获大增。”又望向渔夫得意地问:“喂!你说我的猜测对吗?” 渔夫缓缓摇头,否定了莫歌的猜测。 凌渡宇道:“是否海水出了问题?” 船长微笑道:“这小子真聪明,难怪顽孩子斗你不过,对的!原来那海域忽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冷水区,使喜欢冷水的鲳鱼,突然间几何级数的大量生聚。” 霍克深好奇地问:“这是否海洋里的正常规象!科学家不会对这没有解释吧?” 上校接口道:“那些只懂出卖脑袋的人怎会没有解释,他们说那是海洋水流升降造成,上升流把深海的冷水带往水面,于是形成突然出现的冷水区,不但使鲳鱼增产,还把远近的鲳鱼也吸引了来,造成这捕鱼史上的奇迹。一九七○年,秘鲁海域的鱼获量突破了一千万吨的关口,使所有秘鲁的渔民都相信他们成为了上帝的新选民。”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使大家都知道尚有下文。 但这究竟和“探索者石油公司”有何关系,则却是无人能猜到半丁点儿。 上校嘿然道:“就在海洋学家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奇迹突然消失了,一九七五年该区的产鱼量跌破了三百四十五万吨,由天下第一降至第四位,这年开始,产量忽高忽低,使那些学者几乎想破了脑袋。” 船长可能想他快点说出答案,代他说下去:“那是因为‘魔鬼暖流’的突然出现,使水温骤然上升,习惯于冷水性的鲳鱼无法适应,因而大量死亡,致渔获大减。” 上校道:“这魔鬼暖流是怎样来的?” 船长脸上闪过怵然的神色,缓缓摇头:“没有人知道,但曾经有个研究队花费了庞大人力物力,追踪这暖流在大海里的行踪,发现这魔鬼暖流行踪飘忽,他们只能在太平洋赤道东部一带找到它活动的轨迹,似乎它只局限在这区域内,可是有时它会完全超乎理解地突然增强,例如造成秘鲁海域鱼获突然减少便是因为它沿厄瓜多尔海岸南下,穿过赤道向南直抵秘鲁海岸,科学家称这为“极度发展”现象,但至于这暖流真正的来龙去脉,直至目前为止,人类仍是一无所知。” 上校补充道:“鱼类和浮游生物的死亡,会使海鸟得不到食物而饿死,或弃幼鸟而迁徙,造成巨大的生态破坏,甚至使热带的“多雨带”南移,造成气候反常,一九二五年位于南绛八度的特鲁希略,降雨量便突然增高九十倍,带来巨大的水祸,便可能是因魔鬼暖流的影响。” 凌渡宇问:“那我们可否从历史上的这类事件里,找出这暖流的规律或周期性?” 上校摇头道:“找到了,就是它像位脾气变幻无常的小姐,令人完全摸不清楚,但它确是自有纪录以来,便存在着。” 凌渡宇沉吟道:“会不会这古怪的水流忽冷忽暖,既能使水温降低,也能使水温升高?” 强生有点不耐烦:“绅土淑女们!我们现在是否在开海洋科学研讨大会?” 肖蛮姿白他一眼:“真没有耐性!” 夏信伸了个懒腰:“好了!猜谜游戏完毕,快些揭开谜底,否则我要去睡觉了。”伸手过去,搂着了妮妮的蛮腰。 凌渡宇好奇地望向船长,只见他对夏信和妮妮的亲热视若无睹,使他醒悟到这老色鬼对妮妮只是有欲无爱,或者他之所以成为色鬼,只是不断找寻新目标,以发掉对兰芝母亲单恋的痛苦,他的酗酒,全因为对一个女人的爱,老色鬼才是最深情的人。 上校望向凌渡宇,道:“马诺奇被谋杀前的三个月,来到发生惨剧的钻油台,就在那天,有十多条鲸鱼忽地发了疯地将头撞向钻油台的铁架,直至全部死亡,这自杀的行动才终止。” 凌渡宇一直留心着渔夫的反应,只见他全身一震,脸色变得死人般苍白,用颤抖的手拿起长几上整瓶白苗地,将余下的一小半全倒进喉咙。 众人呆呆想着当时的情景,钻油台上数百人心惊肉跳但又无能为力地看着这自然界大悲剧的发生,当时也一定想不到二个月后,他们也会陷进同样的集体死亡去,分别只在于是被谋杀吧了! 上校续道:“马诺奇坐上他的豪华探测船,在钻油台东面三十里处,发现了一股奇怪的水流,这股水流便像一只庞大的海怪,缓缓地由东往西而去,他追踪了三日三夜后,最奇怪的事发生了。”他在这处卖了一个关子,停了下来。 莫歌再次卖弄他的聪明:“那水流变成滔天巨浪,吓得马诺奇先生掉头便走。” 夏信道:“水流突然变成红色,像人的血。” 妮妮轻声说:“水流变了只怪物。” 上校只是摇头。 忽然一个沙哑抖颤的声音道:“水流不见了!” 上校一愕:“你怎会估到?”望向发言的渔夫。 渔夫忽然跳了起来,旋风般拉开门,狂叫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砰!” 门关上。 众人愕然。 强生轻声道:“难道又发疯了!”站了起来,要到外面去看看渔夫,其实他对这战友是非常关心的。 凌渡宇道:“你让渔夫独自清醒一下吧!”转过头来向上校说:“水流怎会忽地不见了,难道它能像鱼儿般往深海潜进去吗?” 上校道:“老马和你的想法一样,于是派了两个人,坐上探测海底用的小型潜水艇,潜往海底去。”他边说边看着强生顺从地坐回沙发上,不由奇怪这硬汉为何如此听凌渡宇的说话。 莫歌打了个寒战:“这么可怕的水流,我才不要下去!” 肖蛮姿不屑地道:“胆小鬼!” 莫歌竟没有反对,可知他的胆寒是发自真心的,他的感受自比其他人深,因为他本身是潜水员,深海的世界不友善时,是会把天堂变成地狱的。 上校道:“由那刻开始,没有人再见过那两个潜水员了!” 舱内一时静至极点,只有沉重的呼气和吸气的响声。 舷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充满了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在等待着。 上校道:“接着发生了小海啸。”他说来轻描淡写,但众人都知道他是故意压下了心内真正的情绪。 船长皱眉:“马诺奇赶得及逃离现场吗?” 上校摇头道:“你太不明白老马了,他把下属当作是他的儿子,就算死,也不肯独自逃走,就在舟覆人亡之际,风浪忽然停止下来。” 凌渡宇恍然:正是马诺奇这种伟大的情操襟怀,才能驱使在他死后还有这么多人为他卖命。 上校续道:“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但一点结果也没有,就像那魔流般,两名潜水员影踪全无,三日后,钻油台的海底处发现了不明物体,竟是那只小型探测潜艇,艇内一切完好,机器还可以发动,只是空无一人,和缠满了一种火红色的奇异深海藻,一种闻所未闻的品种。” 妮妮“啊”一声低呼:“怎会是这样!没有人的潜艇怎会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程,回到钻油台去?” 上校道:“没有人可以作出任何合理的解释,老马将‘火藻’带回总部的实验室,得出了惊人之极的化验结果,简而言之,就是每百克火藻,可以释放出二十五桶高质石油的能量。今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找到这种“火藻”的原生地,只要有一百亩那样的怪藻,又能大量繁殖的话,我们便可以叫太阳神关门了。” 众人耸然动容。 当代四大危机是人口、核战、污染和能源,而这四大危机是息息相关的。 整个现代文明之所以能突飞猛进,完全倚赖着从远古时代就深埋地下的动植物遗体所变成的煤、石油和天然气所支撑着,假设这些能源一旦耗用殆尽,而又找不到其他能源代替时,人类辛辛苦苦建立的文明将会在一夜里土崩瓦解。 和埋首在纸醉金迷的丰裕物质的人不同的是有还见的科学家,他们觉察到文明是如此地脆弱和不堪一击,所以踏进二十世纪后,便孜孜不倦地寻找新能源,那亦是人类希望的所在,而“能源植物”正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例如银合欢植物,人们叫它作“燃烧的木头”,燃烧率达石油的百分之七十,菲律宾便曾种植了一万二千公顷的银合欢,提供了相等于一百万桶石油的能源。 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便曾培育出另一种“石油树”,其液汁经脱水和分馏炼制,可以得到汽油和航空用油,诸如此类的例子数不胜数,令人感到能源植物绝非空想,可是截至目前为止,在质量上、数量上以及“生产速度”上足以替代煤、石油和天然气的能源植物仍付厥如,所以假设这火藻竟能每百克释放出二十五桶石油的能量,就是名副其实的“超级能源植物”了。 整个人类的文明将因这发现进入了全新的时代。 不用上校说下去,众人也猜到接着的发展,马诺奇以钻油台为基地,开始了大规模的海底搜索,可惜这秘密漏了出去,其他的超级石油企业联手毁灭了他,或者正确点说,所有靠石油起家的国家和靠石油把持着世界的大商家,联手将所有与此有关的人全毁灭了。 他们绝不会容许他们的已得利益不翼而飞,绝不会容许自己由亿万富翁变成破落的穷光蛋。 他们更不会容许破浪号的人找到这可改变人类历史的能源 第五章:尔虞我诈 凌渡宇跟在船长和上校背后,爬往舱上的驾驶室,在梯顶时,他停了下来,望往星光满布的壮丽夜空,空气中海水的咸味,提醒他宇宙虽无际无捱,但对主要生活于陆地的人来说,深不可测,阔不可量度的海洋,不就是另一个宇宙吗?其中充满了未知的事物,只是人类不去注意吧! 船长的叫声传来:“干什么?想对着天吟首颂诗吗?” 凌渡宇摇头苦笑,走往上层,步入驾驶室内。 抢劫来的仪器旱安装妥当。 船长坐在电脑系统前,输入一组密码和指令后,显示器现出了南美洲西岸的详细海图,精致地描绘了地形和水流等航海必须仔细掌握的资料。 上校道:“看!在南回归线和赤道之间,被南美洲、复活节岛和科隆群岛包围这海域,便是“秘智海盆”,秘是秘鲁,智是智利。”他说话的语调,颇有一番为人师表的风。 凌渡宇点头应是。这秘智海盆涡低了下去,裂开很多深沟,被几个水底的大海丘包围着,就像国界般使它自成另一个奇妙的国度,存在着无数的水产和深海植物。 船长将控制电脑操作的滑鼠指标,移到了复活节岛上,按了一下右键,南美洲在萤幕上消失了,出现了复活节岛和科隆辈岛间更详细的海图,一些原本没有现形的小海岛,也显示了出来。 船长键入了经纬度,一个红点在科隆群岛的西南处闪亮着。 上校道:“这就是发生惨案的钻油台,现在只剩下了一堆烂铁,探索者还为漏出了的原油付给当地政府一笔天文数字的赔偿,幸好老马家氐厚,但已使探索者元气大伤二右非兰芝小姐反对,我早找上太阳神石油企业的钻油台也放上几吨炸药爆开来着看!”他语气里带着深切的恨意,马诺奇的死亡。使他完全忘记了自身的生死安危。 船长一声不响,再输入一组密码。 一道道红线以钻油台为中心,逐渐扩展,最后满布整个显示出来的海域,但当然在红外线以外的地方仍非常多,而在复活节岛上方约五十公里处,闪着一个黄点。 船长道:“黄点是老马放下潜艇的地点,红线代表搜索的路线。” 凌渡宇道:“那处的海床水面有多深?” 船长道:“那处海床是由凹凸不平的海丘和深沟构成,有大量的软泥区,所以深度变化极大,可以由四千公尺突变至八千公尺,或者更深些。” 凌渡宇听得眉头大皱,逗种海底地形,是勘探专家的噩梦。 上校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我们有霍克深,他是探索者最好的勘察高手。” 凌渡宇恍然,船上这十个人,真是没有一个是白搭子,连妮妮的厨艺也是一流的,他想了想问:“我们的敌人对整件事知道多少?”上校将拇指和食指指尖相连,作了个“零”的符号:“除了知道老马从钻油台带回的火藻是能源植物外,其他的便是“零”。” 船长道:“老马这人非常会隐藏秘密,读中学时便是那样的了,这也是他成功的原因。” 这时凌渡宇才知道原来船长中学时便认识马诺奇,只不知马诺奇夫人是否他们的同学,他当然不会出言询问,那可能涉及一段三角恋情。 上校道:“钻油台事件后,太阳神曾对那海域进行了大搜索,找寻火藻。听说在出了数次伤人意外后才废然而止,但其中真实的情况,除非找个他们的人来拷问,否则恐怕很难知道了!” 船长道:“未来的数日里,赤道的雨云会南移至这海域,天气亦会变得不稳定和有突然性的大海雾,在这样的情况下,敌人若要搜索我们,便若大海捞针。” 上校道:“何况我们还有强生这第一流的炮兵。”跟着一掌拍在凌渡宇的虎背上,徽笑说:“和你这只懂用口涎来化验妮妮煮的龙虾的化验博士。” 船长愕然间:“那谁会化验从海里捞起来的东西?” 上校嘿然道:“有什么好化验?我们只会从海里捞起一种东西来。就是火藻,有关这地球能源未来巨星的化验报告,早收在老马的夹万,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化验?” 凌渡宇心道:就是因为这报告的外,才使老马被杀,否则老马可能已改变了人类的历史,成功失败,就只是如此地一线之隔,天真是会作弄人! 渔夫身子出奇地挺直,一反先前的垂头丧气,昂然望向大海。 离开上层驾驶室想回房休息的凌渡宇,悄悄来到他身边,陪着他迎风卓立船首。 假若船长对天气的预测准确,像这晚般的好天色,便没有多少天了。 这使凌渡宇分外感到夜空星闪的可爱。 渔夫沉声说:“我决定了!” 凌渡宇淡淡问:“决定了什么?” 渔夫道:“我决定面对它,因为这是不能抗拒的命运。” 凌渡宇心中一动,渔夫多次提及“命运”,显非无的放失,加以他猜到魔流能潜进水里,难道他以前早接触过魔流? 渔夫语气转寒道:“那天攻击我们的是魔流,我认得它!就像它认得我!” 渔夫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沉毅兼充满坚定不移的自信,因为他终下了决心,去面对他心目中最可怕的大敌了。 凌渡宇失声道:“你说什么?” “一十三年前我曾随父亲哥哥两人在大海中追逐魔流,它也是怪物般潜进了水里,跟着便是滔天巨浪,就像数日前“破浪”所遇上的风浪,那次它还夺了我父亲和哥哥的生命。” 凌渡宇心神一震,刹那间明白了渔夫的宿命感。可以想像渔夫成为那次海难的余生者后,流浪天涯,在雇军团内出生入死,连自己的姓名也不肯提。尽量去忘记痛苦的往事,可是命运叉将他带到它的面前来,真有命运的话,注定了的未来究竟是如何? 假设魔流真的如有生仑般懂得主动袭击人,那他们的敌人除了代表大企业的“恐怖大王”枭风外,便尚有一个更难以抗拒的隐形大敌了。 凌渡宇道:“你有把握找到它吗?” 渔夫肯定地点头:“有!自从破浪号开行后,魔流便在后面跟着我们,我感觉得到!” 凌渡宇回到房内,肖蛮姿穿着一袭柔软的麻质长睡袍,坐在床头的羊毛地毯上,手肘枕着床缘,专心致志地在看着书。 见到主人回房,很自然地抬起头来,送过一个甜甜的笑容,眼光又回到书本里。 凌渡宇轻轻关上门,来到她身后,愕然道:“原来你在看漫画!” 肖蛮姿仰首后望:“很好笑的!” 凌渡宇奇道:“这么好笑,为何却听不到大小姐老人家的笑声?” 肖蛮姿道:“人家在心里静静地笑也不可以吗?船长。” 凌渡宇在她身后坐了下来,肩对肩挨着她的香背:“船开行后,水手事事都必须得船长的批准。” “水手可否申请读一个漫画给船长听?” 凌渡宇大奇:“漫画可以“读”出来吗?” 肖蛮姿傲然道:“当然可以,你听着,从前有个渔人,网起了一对正在接吻的鱼,你猜那雌鱼说什么?雌鱼请求渔人放了雄鱼,并保证她自己的肉滑得多,你猜雄鱼怎么说?雄鱼说……” 凌渡宇忍着笑接下去:“雄鱼说,要放便快些放,否则其他雌鱼叫春期一过,便再找不到伴侣了。” 肖蛮姿狠狠捶了他一拳后,佯怒道:“哪有你这么负心?雄鱼说他的嫩滑虽此不上雌鱼,但若混在一起搅鱼饼,便可滑中有粗,粗中有滑,比起剩是滑或剩是粗优胜得多了。” 凌渡宇失笑道:“这是名副其实的难舍难分,谁也离不开谁了,这么痴情的雄性,只有鱼类中才会有。” 肖蛮姿道:“你估渔人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渔人将两条鱼放回大海里,怒道:“待我网到虾做成虾酱后,才再捉你们,没有虾酱调味的鱼饼怎会好吃?”” 两人一斋大笑起来。 肖蛮姿将头后仰,枕在他宽阔的肩头上,以法文问:“这算不算是个好结局?” 凌渡宇嗅着她的发香,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卓楚媛,她是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美女,很久也没有见过她了,她会否痛恨自己的无情? 但他知道自己不但不是无情,还是最多情的人。 美丽的倩影一幅一幅掠过他心中。 他想起了和她深入非州原始森林的黑美女空姐,想起南美大毒枭巴极的女儿爱丽丝,想起了晴子那能令他心碎的乌黑眸子,想起沙漠里和圣女共乘一骑的滋味:心中掠过甜美和苦痛揉杂的深刻情绪。 这世上可取的东西少之又少,但“爱情”一定是其中一项。 男女之爱; 朋友之情。 只有对所有生命事物的爱恋,才使凌渡宇感觉得到生命存在的价值。 对他来说,在生命的旅途上,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刻相逢于道左,是完全属于那时空的发生,是那时空的专利,再不受任何其他时空的影响。 就如此刻他和肖蛮姿肩挨肩坐着,静听着两个心的跃动,议爰火在两人间激荡,逗种纯美的爱情境界,是不应被其他杂念打扰的。 正是这种心态,使凌渡宇能全心全意投进每一段情爱里。 在他追求爱和美、善和真的高尚情怀里,是没有私利、占有、控制、妒忌等负面情绪。 对他来说,“现在这刻”才是最重要的“现实”,只当人能专注于眼前这刻,每一个“眼前这刻”,他才能真正全心全意去经验生命生命的每一刻。 就像禅坐时,守神用志于一点,迢一点就是“眼前此刻”。 两头都截断,一剑倚天寒。 两头是“过去”和“将来”。 一钊倚天寒,倚的便是眼前此刻。 肖蛮姿耳语道:“你在想什么?想着你在实验室的仪器吗?” 凌渡宇失笑:“假设那仪器是涸拟你而制成的百分百酷肖但却没有穿衣的机械人,或者我会从你身上把注意力移走三、四秒,但绝不会多过四秒。” 肖蛮姿“噗哧”一笑:“你不但在抢劫愉窃界出色当行,还是和女人谈情说爱的高手,否则我怎会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后,疲倦欲死下仍忍不住爬起身送上门来给你表演一番。” 凌渡宇奇道:“原来你到这里来只是想看表演,那我不是没有表演看了吗?。” 肖蛮姿笑得花枝乱颤,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闷哼:“开始时我还以为是双人表演!” 肖蛮姿笑得滚了开去,仰躺地上。 凌渡宇扭头望去,心神震动。 肖蛮姿闭上悄目,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乌黑的秀发月光般温柔地泻散在草绿色的地毯上,柔鞠的白麻布睡袍随着她曼妙的曲线起伏着,最后是她裸在袍下修长的美腿和赤足,摄人的嫩肤闪着阳光的泽润。 这么动人的一刻。 没有人知道事情如何发生,忽然间这对相逢于大海的男女,热烈地在松软地毯上拥吻。 他们感觉到大海在“破浪”下摇动着,充满了活力。 在某一刻! 凌渡宇问:“你今年多少岁?” 肖蛮姿答道:“二十一岁。” 凌渡宇再问:“你通常在履历表上填上什么鬼东西?” 肖蛮姿想了想道:“孤儿、无业游民、特种女警、现代采珠女、博士俘掳回来的民女,但最后那项要加上一个问号。” 凌渡宇道:“这的确是很气的,因为现在我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你俘掳了我,还是我俘掳了你,不过我定要和你弄个一清二楚!” 晨。 微雨。 复活节岛在右方远处若隐若现。 这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岛,乾旱缺水、土地贫瘠,但它却是岛屿文明的天之骄子,因为在这不毛之岛的山坡上,到处都耸立着雕工精细的巨型头像,平均每个三、四层楼那么高,它们自有文明史以来便那样屹立着,以空洞的眼神、单调的表情。对着海空的远处,像在企盼,像在惊惧、沉思,又或正舆某种不测的事物对抗和角力着。 直至目前为止,没有人明白古代人如何雕刻、运输和竖起如此巨大的石像。在岛的东端,有一个采石工场和遗留在该处一些未完工的大石像,最大的逵六十六英尺高。从工地的遗迹看来,当时这里的工作是突然中断的,是因为突然的战争,还是因为魔流的突然进犯?复活节岛的巨大石雕头缘,成为了谜样般的古文明遗留下的障大象征。 一个可能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当破浪号在这秘异莫测的小岛东北方经过时,船上的凌渡宇有种被那些大石头像虎视眈眈的感觉。 终于进入了最危险的区域。 他们的危险来自锲而不舍的敌人枭风,也可能来自超乎他们理解的魔流,对于后者,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夏信像帝皇般坐在电讯雷逵室内,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显示器上对所接收电波作出的分析图解。 在这电讯室外,他只是个听上校命令的大喽罗,但当他坐在电讯室这张座椅上时,他便是权威,在上校所认识的多现代通讯好手里,没有人比他更好。 这时凌渡宇、上校和霍克深三人均站在他身后,等待看他的报告和分析。 夏信叹道:“好家伙,今次我们遇到对手了,我敢打赌枭风的贼船上不但有第一流的通讯监察系统,还有第一流的好手在操纵。” 上校脸色凝重,在这次任务里,首要之务就是要避开敌人,与对方正面交锋,只是下下之策。 霍克深道:“我们花了八百万美元置备“破浪”上的传感系统,不会比他们逊色吧?” 夏信傲然道:“双方的设备所差无几,不过破浪号上却有我夏信在主持……” 上校道:“少说废话,敌人在弄什么把戏?” 夏信道:“枭风用的是合乎军用无线电通讯标准的高频波来指挥他的贼船队,这种高频波既可沿海面传播,又可借助于电离层的折射传播,前者适合短距离,而后者则是长距离的传播,所以只是由他们发出讯号的形式,经过电脑分析,已可知道他们正在二百公里的围内,随时可截上我们。” 霍克深奇道:“为何要这样转折,你可以开动大功率的雷逵,不是可对敌人的位置甚至向速也一清二楚吗?” 夏信出奇有耐性地解择:“我们虽未碰上敌人,但却在玩着一个兵捉贼的电子对抗游戏,而我的策略叫做“电子寂静”,即尽量不发出任何讯号,使我们在敌人的侦讯系统中隐形起来。” 上校进一步补充:“雷逵是一种通过发射脉冲波测量距离物的装置,当波段撞在目标物时,会反射回来,使我们知道目标物的位置,可是这种冲波的运动,会轻易被敌人察觉,那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霍克深恍然,跟着是另一个问题,“可是假设敌人启动了他们的雷逵,我们岂非无所遁形吗?” 夏信徽笑道:“假设敌人放动雷逵,便会给我们获得他们的准确位置,在这种天气里,我不但可以利用巧妙的航行路线去躲避,还可以送出假讯号,加以干扰,所以正因为我探测不到雷逵波,才判断出枭风船上有高手在主持着。” 凌渡宇问:“枭风现在是用什么模式作通讯,以避过我们装在船上的大耳朵?” 上校点头赞许,凌渡宇这问话,显示他也是内行人,因为假若枭风以一般的形式通讯,肯定会全被他们截获,那他们便可对枭风的包围策略了若指掌,轻易逸出,从容抵逵目的地。 夏信道:“他们用的是中继通讯模式,那是在这海域的某一点,设置一艘流动的通讯船作中继站,使用超高频的无线电线路短波,利用中继站精心设置传送路线,并用小功率产生强讯号,这种通讯的方法,即使以我们的设备,除非刚巧撞入傅讯线内,否则几乎是全无截听的方法,我刚才能测知饿狼已在室门外徘徊,是通过间接的游离波段而推得的结论,何况他们更不断以极快的速度变换频率,所以直到目前为止,我仍未能成功地截到可读出来的通讯。” 上校诅咒了一连串粗话:“那龟儿子用什么方法来找我们?” 夏信微微一笑:“假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坐在枭风船上傅讯室内的人定是他的头号传讯手“千里耳”葛伦波,这人喜欢用最先进的仪器,所以他当会以遥控监察系统来找寻我们。” 凌渡宇皱眉:“你是说他会将侦察系统以遥控飞行器送到高空上,通过电子视眼、噪音感应和热成象仪来找寻我们,那确是相当头痛。” 夏信微笑道:“你放心吧,若我给千里耳这龟儿子找到,以后也不要在传讯界立足了。”他按着了通讯系统,向驾驶室的船长道:“老色鬼!可否找个无人的偏僻荒岛,让我可以在稳定的陆地享受一下方便的乐趣?” 一场海上的战争,以电子对抗的追逃揭开了序幕。 当破浪号避进一个无人的荒岛后,一艘长十二的模拟塑胶船被起重臂吊起放进海里,顺着水流,往雨势逐渐转大的茫茫水域流出去。 当模拟船流往离“破浪”两公里外的远处时,夏信将会以遥控器控制船速和方向,并藉着模拟船上微型雷逵和其他仪器,发出适当电波,以引起敌人的注意和围捕,同时亦侦知敌人的动向。 上校还在上面装上了遥控爆炸装置,以期为敌人留下永志不忘的回忆。 夏信的策略是:当敌人侦察到模拟船时,会以为它一直停在荒岛处,故而早先一点觉察不到它的存在,亦不会因它的“突然出现”而生出怀疑的心。 在这样的天气里,“千里耳”葛伦波会误将冯京炸马凉,将模拟船当作了“破浪”,而夏信则会通过遥控使模拟船“拚命”逃生,一旦枭风进行围捕,他便可以由模拟船送回的讯息,定下逃逸的路线。 “破浪”上的炮塔升了到甲板上,强生蓄势以待,不能来软的便得来硬的了。 凌渡宇分得了一挺肩托式火箭炮,在破浪号上的这十个人,只有战死的勇士,而没有投降的懦夫。 模拟船放出后的第三小时,“破浪”离开了荒岛,穿过了一个波汹浪涌的海礁区,先往西南航行,再折往东北去。 上校爬上了驾驶室上的望台,由滑轴承将他送上了离甲板逵十五公尺的高空,冒着大雨以强力望远镜视察着远方的海平弧线。 夏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老鹰群找到了小孤鹰,小鹰潜进了水里,投往最接近的老鹰怀袍中。” 霍克深不解地问:“他在说什么?” 莫歌以专家的姿态解释道:“那是说枭风的船队包围了模拟船,使它无路可逃,于是夏信启动了模拟船的潜水系统,使它变成了一个能在水面下三公尺航行的鱼雷,撞向最近的目……” “轰!” 话犹未已,一声轻微但清晰可闻的爆炸声在远方海平线后传来,接着黑烟冒起。 众人一斋欢呼起来。 上校在上面叫道:“希望枭风在那船上!” 破浪号速度开始增加,趁敌人陷进狂乱里的良辰美景,迅速逸去。 “破浪”速度渐减,缓缓在水面上巡弋。 天暗黑下来,但雨势却增大了。 众人默默地在主舱内进餐,夏信和船长两人改由强生和渔夫替代,从电讯室和驾驶室被释放出来,享受悠的一刻。 上校老怀安慰地道:“在这样的天气下,枭风除非有上帝站在他那一边,否则休想在短短数日内找上我们,希望能赶在那之前找到火藻繁殖的地点。” 霍克深道:“这样恶劣的天气我们如何能展开工作?” 上校徽笑道:“在海深下的八千多公尺,是不会下雨的。” 莫歌将头伸过来,扮了个鬼睑:“也没有日和夜的分别。”说罢站了起来,向肖蛮姿摆个他认为最好看的姿势道:“小姐,在水面上你是属于大博士的,但在水底下,我总有点份儿吧!” 肖蛮姿冷冷道:“当然有,假设你能在那里揭开你的硬头罩,我便让你隔着透视罩吻上一下!”说罢便先一步推门去了。 莫歌打了凌渡宇一拳,愤愤不平地道:“小子,你小心点,我认为肖蛮姿是魔流在陆上的代表,否则怎会如此臭脾气。”气呼呼地随着肖蛮姿走了出去。 小型探测潜艇被吊臂缓缓放进水里,当吊钩松开后,像鱼儿般潜进风高浪急的海里。 一团蒙蒙清光由明转暗,显示潜艇不断下沉。 凌渡宇的心亦往下沉去,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能压制地从深心处升起,一把抓着上校道:“你立即要夏信通知潜艇内的肖蛮姿和莫歌,无论发生什么事,看到什么异象,都不要离开潜艇,我上去找渔夫。” 上校肯定地点头,往傅讯室奔去。 凌渡宇拉低了挡雨的斗蓬,弓着身冒雨由扶梯爬往驾驶室。 渔夫紧持驾驶盘,定定看着船的正前方,对凌渡宇的到来似是一无所觉。 凌渡宇关上门,站在他后面道:“魔流是否出现了?” 渔夫平静地道:“是的!它来了,就在我们的正前方。” 凌渡宇连雨水流滴的雨衣也忘了除下,走到渔夫旁,望往船外难以视物的雨夜。 “嘟!” 渔夫按着了装在驾驶室外前方的两枝强力射灯,两条光柱探了出去,射进茫茫的雨夜里,渔夫不断调校射灯的角度,使两条光柱在二十多公尺外汇聚起来,再缓缓移下照往海面。 两人同时一震。 凌渡宇失声道:“魔流!” 他终于和魔流狭路相逢。 强光下的海面出奇地平滑,甚至颂盆而下的粗雨谙也不能打起丝毫的浪花,使人感到魔流坚轫而有吸啜性的巨力,平滑的水面下隐隐见到一道道的暗涌,冲腾激荡,那种景象怪异得难以形容。 凌渡宇汗毛倒竖。 渔夫反而出奇地平静。 凌渡宇吁出一口气:“它有多大?” 渔夫沉声道:“大约半公里长、四十公尺宽,头尖尾阔,使人看一眼便永远忘不了。” 凌渡宇倒吸一日凉气:“我明白了!” 渔夫忽地尖叫:“你看!” 魔流忽地往上高高涌起,再涡了下去,造成一个大急旋。 然后魔流不见了。 整个强光照耀下的海面回复被大雨激打的正常情况。 潜进水里去了! 凌渡宇跳了起来,拿起通话器,向膺讯室吼叫:“立即命令潜艇浮上来,不要问原因!” 夏信回过头来,睑无人色地向抢进来的凌渡宇道:“与潜艇的通讯完全中断,这是没有可能的。”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恐,道:“在魔流前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上校和他对望一眼,这两个精于策略和战术、智勇双全的人物,都看到对方眼内有心无力的震骇。 凌渡宇怵然道:“我刚才看到了魔流,它潜进了水里。” 上校和夏信同时失声道:“什么?” 他们记起了马诺奇的可怕遭遇。 “蓬!” 三个人不由自主往一旁顺侧。 那是巨浪打在船身上的后果。 接着整艘船往上升去,再蓦然滑落。 夏信狂叫:“那瘟神又来了!” 凌渡宇踉跄扑往门外,还差半公尺才到出口,“破浪”狂侧往一旁,以他的身手仍是失去了平衡,断线风筝般“砰”一声撞在室壁上。 灯光熄灭,后备红灯亮起。就在破浪号要翻进水里,竟又奇迹地回复平衡。 连坐在椅上的夏信和上校,也滚倒地上。 凌渡宇往门口爬去。 电讯室在甲板下的一层,位于船头的位置,当凌渡宇往船面冲上去时,警号响起。、 上校在后面狂叫:“夏信!尾舱入水,你去关上水闸,和。。。。。” “轰!” 巨浪盖上“破浪”的可怕响声,吞没了其他一切的声音。 这时凌渡宇刚扭开了攀梯顶的门盖,用背顶开盖子,一道水柱狂涌而入,将他整个冲得跌了下去,压在攀梯底的上校身上。 水流将两人带得翻滚开去。 破浪号像疯马般狂奔乱跳。 上校给激起了狠性,狂喝一声,再往攀梯抢过去。 “破浪”以绝无可能的角度往上高高仰起,然后往下挫去。 上校仰后翻倒。 凌渡宇后发先至,一把抓着攀梯的扶手,死命抗拒使他向后倒跌的无情狂力。 在狂暴的动作后,“破浪”回复了片刻的平静。 两人乘机推开盖子窜上甲扳。 狂风暴雨里主舱透出软弱的红光下,隐见“破浪”尾部向上翘起,在一道也不知有多高的浪背上抛行,整条波峰像沸腾的水般嘶嘶尖啸。 大海翻腾咆哮,泛着白沫的海浪水瀑般倾泻在船舷上。 凌渡宇一手抓着正往外滚跌上校的腰带,另一手抓在主舱外的扶把上,强抗着“破浪”船头倒翘起来,尾部坠往深黑无尽的波谷那使人心胆俱颤的斜倾跌势。 另一堵水墙迎来,破浪号往上升去,硬生生被举上了半空。 一道水柱不知由哪里撞来,叉把“破浪”撞得打了个转,溅起一天水花。 海水铺天盖地淹来,“破浪”变了潜水艇般在海面下航行,在两人以为将要和爱船一起寿终正寝时,忽又被冲上海面。 上校惊叫:“你看船头!” 凌渡宇以为来了另一个巨浪,骇然望去。 一个人影弓着身立在船首围栏处。 竟是渔夫。 他不在驾驶室而来这里干吗? 另一堵水墙迎面而至,将天地所有一切东西完全吞掉。 大水过后,渔夫身形再现。 凌渡宇大叫:“你往驾驶室,我去看渔夫!”也不理上校是否遵行,沿着围栏一步步往渔夫走去。 巨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每次凌渡宇都要蹲下来,十多尺的距离便像百里外的遥远。 “渔夫!” 渔夫扭过头来,在主舱和驾驶室透出来的红光掩映下,睑上挂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坚毅表情。 凌渡宇狂叫:“快回来!你会被冲下海去!” 渔夫狂喊:“不!你不明白的!它要的是我,上次它要了我父亲和哥哥,今次要的是我,这是命运!” 再一个巨浪掀过来。 浪退时,渔夫消失不见。 凌渡宇抓着围栏,无力地跪倒甲扳上,他知道失去了一个同甘共苦的好伙绊。 像被恶神诅咒了的大海,奇迹地忽然回复了平静,就像她转为狂暴那样突然和使人碎不及防。 雨停。 天色渐亮。 大海静得连一点风声也没有。 所有人都集中到甲板上,神情呆滞地瞪着湛蓝的大海。 妮妮轻轻地啜泣着。 上校心烦意乱地挥手:“找个人带她回舱里去!”然后向夏信道:“有没有消息?” 夏信面无表情地摇头,叹了一曰气:“我的老窝有大半仪器坏掉了,就像给斩断了手臂那样。” 船长吁出一口气:“海水浸进了主机房,假若修不好,连走也走不了。” 强生苦笑:“炮塔的滑轴有点问题,不能旋转,不过我有信心修好它。” 上校心情坏极,怒道:“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强生没有答话,眼中射出谅解的神色。 上校挥了挥手,像要把所有烦恼挥掉的样子,沉声道:“将后备小潜艇升起来。” 妮妮尖叫:“不要下去了!” 上校看也没有看她,冷冷道:“是否所有人的脚都跛了,否则为何没有人将这弱质女子带走?” 霍克深苦丧着脸:“再下去会是很危险的。” 上校失控地尖叫:“肖蛮姿和那浑蛋顽孩子的潜艇内只有八小时的氧气,加上他们的挂背氧气筒,最多可以支持四小时,所以他们在下面只有十二小时的寿命,现在是七时二十分,假设我找不到他们,九时二十五分这世上便会少了一位觎女和一个浑蛋,谁敢劝我不要下去?” 凌渡宇淡淡道:“将潜艇升上来,但不是你下去,而是我下去。” 上校睑色一沉:“几个浪花便将你的记忆打掉了吗?难道你忘记了那是双人潜艇吗?” 凌渡宇斩钉截铁地说:““破浪”现在只是浮在水上的一块废铁,完全朱去了隐蔽的能力,所以被我们连番戏弄的狂怒敌人随时会追上来,多一个有经验的肩膊在这里托着个火笛发射器,总好过少了一个。” 上校道:“那为何不是我下去,而是你?” 凌渡宇道:“在海底下找一只比鲨鱼大上了少许的艇子,需要的是第六感觉和运气。后一项我不敢说,但前一项你认为会做得比我更好吗?” 上校瞪着他,好一会才扭转身,向呆望着他两人的其他人喝道:“还不把潜艇弄到甲板上,我还要为这位异能人上一个潜水艇的初级入门课程,免得他想打开门时却错按了发射微型鱼雷的掣钮。” 第六章:珊瑚巨礁 凌渡宇一身潜水装束,累得他连动作也迟缓起来,据霍克深说,他这身设备面世的时间不足一年,是深海潜泳的最先进出品,只是那身抗压衣便可买一艘小游艇。 一般潜水人惯用的铅锤腰带被与压缩空气同装在背上的喷射推进器替代,那可使他在海里任意升沈,亦因有了这方便,蛙鞋给改短了;而因背负力的增加,压缩氧气筒亦加大了。 尚未戴上的透明头罩将和抗压护体衣以嵌入螺旋式的方法接合,项上还装了可调校照射范围的强力射灯,设计上可说是无懈可击。 他分别举起戴在左腕上的罗盘,和戴在右腕上的深度计及潜水表,检查无误后,眼睛才回到潜艇前方的炮弹头般的拱型视窗。 潜艇斜斜往下深进。 艇外装在前方的射灯透出一柱光晕,使他清楚地看到受惊吓而窜逃的各类海鱼,和受强光吸引来的好奇者。 潜艇这时的深度计显示刚越过三千公尺的深度,但海底仍是遥不可及。 “声测器”起了轻微的反应。 凌渡宇将收到的声波扩大。 “呜……” 奇异的长呜一下一下传入耳内。 每次呜响均是由低缓缓转高,接着蓦然静止。 凌渡宇暗忖这似乎是什么鱼类的叫声,自己像曾在什么地方听过,接着灵光一闪,差点叫了出来:这是鲸鱼的叫声。 自有航海史以来,人类便被那听来神凄怨的鲸鱼歌吸引。 它们在召唤什么?而且是对着这方向来叫。 一群巴掌般大,鱼身布满线纹的不知名怪鱼一朵云般在前方横过,完全封挡了他的视线,当潜水艇撞入它们的领域时,它们尾巴齐摆,毫不费力地往上下四方弹去,敏捷地消失在射灯不及的暗黑里。 四千公尺。 凌渡宇亮着了左右两方的射灯,左右舷窗外的世界由暗转明,深海下奇异动人的世界将他包容在内。 他按着了通讯器,向破浪号发出呼唤。 传音器沙沙哑响,表示夏信仍未弄好他的狗窝。 五千五百分尺……六千公尺…… 海底终于出现在强光的照耀里。 望之不尽的深海绿色鞭毛藻夹杂在山丘般坟起的珊瑚礁里长出来,在潜水艇带起的水流冲击下款款摆动着,一条长达六公尺的巨型电鳗不知从那里筹出来,掠往艇首的上方,像一道闪电般消失不见。 凌渡宇将潜艇调至和水底平行,在鞭毛藻上缓缓前进,同时将艇底的四盏射灯开放,像舞台的射灯般,在下方的海底照出一个大光圆,表演的是那些飘舞的海藻和悠然自得的深海生物。 他启动了所有探测设备,开始在深黑无尽的海底进行搜索。 这是个令人目眩的奇异天地。 几乎没有一种鱼他能叫出名字来,绿藻完了代之是黄藻,它们的分布比较稀疏,很多深海植物参差不齐地此起彼落,一条像鞋底般有着发光斑点的扁身巨鱼,张着微突的眼睛,悠悠地摇摆着,一半身子钻在海底的软泥里,像永远也不会动的样子。 凌渡宇看了水温计,指针在摄氏二点六五度之处。 潜艇在海底缓缓绕着圈子,逐渐扩大搜索的范围。 一小时后,他已仔细搜寻了方圆近两公里的海底,依然没有肖蛮姿两人小潜艇的踪影,时间所余无几。 凌渡宇不由焦躁起来,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有的情绪。 起伏不平,像装点着无数雄伟奇丽“雕塑”的海底藻原,仍是那样无尽无穷。 地势蓦地斜下。 潜艇就像从孤悬半空的高崖跃进虚空里,美丽的海藻和珊瑚礁一下子消失得无形无踪,只剩下从潜艇左右前下四方射出的光晕柱和照亮了的海水,和水中溶解为尘屑的杂质。 潜艇到了一个海沟的上方。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感觉,下面像有某种物事在等待着他,不惊反喜,往下潜进。 压力计显示潜艇受着一百一十二个大气的压力,这使尽管心急如焚的他也不敢急急冒进,以每秒三公尺的低速往下潜去。 八时十七分,他只剩下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去完成拯救的任务。 九千公尺…… 潜艇像个惊恐万分的人般抖颤起来,凌渡宇还以为潜艇抵受不住压力,要爆裂开来,蓦地眼前一黑,所有灯光完全熄掉。 潜艇像呼啦圈般旋转起来。 耳里贯满了奇异的呼啸声。 在极度的晕眩和苦痛里,凌渡宇知道魔流来了。 旋转逐渐放缓下来。 但庞大的压力由四方八面迫至。 **上他既感到倍数增加的压力,更使人难受是精神上的感觉。 那便像将灵魂投进了火炼狱里。 千百种感觉,有若择肥而刺的锋利小针,在他脑神经内乱窜乱剌。 忽地他明白了神经错乱前的可怕感受。 可是痛归痛,他却在这极度苦楚里,惊喜着他的精神领域在不断扩阔着。 那亦是禅道中人毕生致力追求的境界。 刹那间,他的脑像爆炸了开来。 思感溶般喷升而起,逸出平时的禁锢。 凌渡宇全身抖颤。 没有恐惧和惊慌。 因为他明白了现在正发生什么事。 一种生存在深海里的生物,正通过某一种超乎理解的接触,想和凌渡宇“交谈”。 渔夫并没有错。 打一开始他便没有错。 魔流确是一种有生命的灵智物── 一种人类从未接触过,但却一直存在着的神物。 人们或者看到了一点间接的迹象,可是基于自以为是,根本没有人会想像到地球上还有远比他们强大的生命。 但在眼前此刻── 凌渡宇成了破天荒地第一个和他接触的人类。 渔夫是知道他存在的稀少人类之一,曾追踪他,现在又不怀好意地回来了,而且是直接针对着和他有关的火藻。 所以他要渔夫死。 渔夫一死,风浪便平静了。 他要的似乎只是知情者之死。 现在自己也识破了他的存在,他会怎样对待他呢? 在绝对的黑暗里,不断往下沉去。 凌渡宇内外所有世界全在抖颤摇摆着。 像所有东西都掉转了。 他忍不住狂叫:“你要干什么?” “轰!” 天地裂开。 他看到,一道闪电破空劈下。 奇异的景象,一幅接一幅在脑内升起,声色俱备。 他在和他接触着。 可是凌渡宇并不明白自己看到的美丽图象,蕴含着什么深意? 他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凌渡宇心中狂叫:“我不明白!” “蓬!” 落势终止。 潜艇降到实地上。 难道到了海底? 凌渡宇盘膝坐下,成为破天荒第一个在近万公尺下的寂静海床进行了禅定的人。 这将是他第一也是最后一次和这存在于深海里的灵智生命的和平接触,否则他就要动用一切可能的暴力,藉以闯出潜艇外,去找寻肖蛮姿和莫歌了。 凌渡宇心灵一片清明,他将第一个思想传出去,那就是“为什么?”这可能是人类间最易问但又是最难答的问题。 凌渡宇浑身一热,脑神经流过以千万计的奇异感觉,但却完全不能把握其中的含意。 他们之间完全没法了解对方。 凌渡宇的思感忽地延伸,就像通过某一种媒介,去接触另一个生命。 凌渡宇泛起熟悉的感觉。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由下仰看上的角度,凌渡宇穿着老套的西装,迎风而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远眺大海。 凌渡宇几乎跳了起来,这岂非“破浪”起航不久后,肖蛮姿所看到的景象。 他明白了! 那深海生物,将他和不知芳踪何处的肖蛮姿的心灵连接起来,因为肖蛮姿也是拥有超感觉的人。 他感觉到肖蛮姿的同时,肖蛮姿也感觉到他,可惜他们并不懂得如何在这种情况去“交谈”。 凌渡宇终于看到了他。 潜艇躺在河床里,在正前方有一座像蜂巢般但却庞大得像一座大山的光亮物体矗立着,他们千辛万苦搜寻的火藻,以千万计地从他体内长出来,火般发着红光,使他看来便像藏在深海里的似火骄阳,照得广阔无边的海渊一片血红。 一群群各色各样的深海鱼和生物,在能改变整个能源史的火藻内穿插,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数道魔流绕着他不断游走,像忠心的狗缠在主人足下。 凌渡宇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他”,魔流只是他能伸往大海任何一个角落的“手”。 他是大海洋中主宰的神物,照顾着一切起始生灭。 凌渡宇拾起头罩,套紧头上,扭开了氧气输送钮,让空气通过罩内的口吸器送入他的肺里。 凌渡宇尽量令自己冷静下来,又扭开了通往潜水室的“盘锁”,关上门,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启动了在深海里离开潜艇的准备程序。 密封的小室内,空气被逐渐抽走,海水从底部打开的小孔“咕咕”声地涌进来。 凌渡宇看看腕表。 八时四十五分。 肖蛮姿两人还有三十五分钟的氧气。 水终于注满室内。 内外压力平衡下,凌渡宇轻易打开出口,藉着喷射器弹往外面从未有人类踏足过的世界。 水深下庞大无匹的压力,使他心跳加速,头晕手颤,全仗以软合金纤维配合液流气体所造成有自动调节功能的抗压衣,才没有使他真的变成了肉饼。 凌渡宇以过人的体质和毅力,很快克服了晕眩的感觉,缓缓增加速度,向着身上长出火藻满布触须般的这庞然巨物进发。 愈接近祀,愈感到在火藻下、美玉般晶莹扁圆巨大的珊瑚礁体,是那样壮人观止。 这珊瑚礁是海里最具灵觉和力量的伟大生命。 当人类挑选了陆地时; 他拣选了大海。 一道魔流由他其中一个礁洞射了出来,绕到凌渡宇后方,再追上凌渡宇,当水流撞在凌渡宇身上时,凌渡宇浑身一轻,给魔流带着腾云架雾般前进了数十公尺,魔流才离开他,绕往他的后面去。 他只是露出地面的部分,已比任何摩天大楼更高。红光由巨大晶粒构成的身体流往火藻里,使火藻像火般燃烧着。充满膨湃的能量。 凌渡宇终于抵达无以名之的“他”。 他沿着森林般的火藻往上升进。 火藻像有灵性地轻佛在他身上,每次扫过,都带来一阵愉悦和安宁的感觉。 他们虽未能真正交谈── 但凌渡宇已明白了他,就如他明白了凌渡宇,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所有经验,史无先例的一次接触。 他以自己作为桥梁,使凌渡宇和肖蛮姿这两个拥有超感觉的人类,互相传达心中的思想和深刻无伦的感情,使一向敌视人类的他从而窥见了人类所能达到最高尚那牺牲自我的情操,就若那接吻鱼和渔人的漫画故事。 自人类出现以来,他目睹的只是人类肆意破坏自然、染污海洋、杀戮海洋生物,又或互相残杀,为的全是一己之私。 他完全没法理解人类的愚蠢,但当凌渡宇和肖蛮姿首坎让他看到了人类崇高的一面时,他明白到人类亦有可敬的地方。 于是他放了凌渡宇,让他去救人。 他会继续接触人类,直到他们认识到宇宙并不只是他们可任意妄为的私产,即使在地球上,他们也不是孤独的。 九时十分。 凌渡宇不断加速,终于升至“珊瑚礁之神”的最顶部,令人目眩的火藻,在足有数百个球场之大的礁面上无尽的延伸着,造成一个发着红光的火藻大平原。 一艘小潜艇在大平原的核心处,被火藻缠卷着,一点也动弹不得,艇内透出亮光。 凌渡宇待要过去,一道魔流由远而近,卷起潜艇,往他冲来。 暗涌迫至。 凌渡宇了开去。 潜艇就在十多公尺外停下来,魔流远去。 艇内灯明火着,肖蛮婆和“顽孩子”莫歌不能置信地从座位跳了起来,呆望着在舷窗外威风凛然的凌渡宇,两人都戴上头罩,咬着输气口,吸啜着只剩下九分钟氧气。 凌渡宇知道时间无多,向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潜水员打了个“随我来”的手势,当先往来路进发。 回复动力的小潜艇在肖蛮姿驾驶下,跟着凌渡宇,当凌渡宇的小潜艇在望时,在求生欲催迫下,肖蛮姿不待吩咐,以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往潜艇掠去。 还有五分钟。 两艘小潜艇爱侣般并排泊在一起。 还有三分钟。 这时凌渡宇离开他们足有半里之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自己的生存奋斗。 肖蛮姿和莫歌一齐挤入潜水室里。 还剩两分钟了,水才来到两人颈部,假若水压不平衡,水门是推不开的,所以无论两人怎么心焦如焚,也只能苦苦等待。 尚有分半钟。 终于注满了水。 两人推门而出,背上的推进器射出两道气流,化成两条长长的气泡柱,推着他们进入了凌渡宇潜艇的潜水室。 只有十四秒了。 凌渡宇记起了他初到船上,莫歌拿了一盆水来戏弄他,要他将口鼻浸进去,测试闭气时间的长短,以判断出在水内生存的能力,想不到这竟应在此刻的莫歌的身上。 水慢慢落下,比水涌上来要慢得多。 因为要在深海下的高水压将水迫出去,需要的力量是惊人地庞大。 凌渡宇再有三分钟才可抵达。 零秒! 莫歌首先缺氧,他面上立即升起近乎疯狂的惊恐,离逃出生天是如此的近,分外使人感到不值。 肖蛮姿在他罩上重重敲了一下。 莫歌惊觉地平静下来。 接着到肖蛮姿吸不到空气,她闭上了眼睛,力图使自己平静无波,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水终于压往艇外。 两人滚入艇内,关上门,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头罩,软软地躺下,除了拚命呼吸珍贵无比的空气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去想。 凌渡宇将挂在他们原先潜艇上的火藻全采下来,塞进潜水室内,经过刚才同样的程序后,进入艇内。 肖蛮姿倒入他怀里,紧搂着他的腰道:“我并没有为你求情,只是求他将我们搅成鱼饼。” 第七章:决战怒海 强生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上校,弄妥了。” 正协助修理电讯室的船长和上校,闻言对望一眼,夏信却毫无欢喜之情。 对一不能航行的船来说,一个炮塔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上校闷哼道:“这也好,假设敌人这刻来到,我们跳海自杀前也可以捞回点本钱。” 船长苦笑:“除非你会驱**,否则我也不明白你如何将满布弹孔的残肢跳进海i去。” 上校喝道:“少废话,先弄好夏信这狗窝,再向兰芝小姐发出求救讯息,希望她能在敌人找上我们前派出水上飞机救我们回去。” 在拆开了的仪器板前工作的夏信哂道:“想不到连上校也懂天方夜谭的故事。” 上校在他臀郡上上一脚,骂道:“专心点,修理员。” 霍克深走了进来,忧色满脸:“九时二十五分了,不知……”看到众人阴沉的面容,知机地不再说下去。 凌渡宇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肖蛮姿和莫歌,那真可以列入天方夜谭的故事。 船长道:“我出去看看l” 上校和霍克深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走上甲板。 强生雄伟的身形,立在驾驶室顶的望台上,通过强力望远镜监察着四方的海面。 天气出奇地好。 带着咸味的海风徐徐吹来。 妮妮站在船缘,呆呆望往凌渡宇消失的海面,期待着一个神迹。 船长来到妮妮身旁,柔声问:“你多久没有上过教堂” 妮妮看他一眼,道:“久远得忘记了,不过若他们能安全回来,我会乖乖地每星期都到教堂去。” 船长沉声问:“假设他们不能回来呢?” 妮妮缓缓摇头:“这么好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神值得我们敬拜。” 舶长道:“傻孩子,夏信的愿望是和你一齐走进教堂,你怎能令他失望?” 妮妮奇怪地望了船长一眼:“到了海上,你似乎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船长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缓缓道:“过去这十多年来,我流浪各地,每天只僭得酗酒、打架、玩女人,但我是属于大海的,在海我心一些死去的部分,便复活了过来,就算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顿了顿轻声道:“我倒有点羡慕渔夫!” 强生的惊呼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众人一齐往他看去。 强生指着西北方的水平线:“他们来了!总共有五艘炮艇。” 肖蛮姿作了个努力回忆的神态:“那倒像是个梦,忽然间我脑中有很多奇怪的思想和影象,很强烈地想着你,不过很快一切都消失了,当时我失落得想哭起来。”抿嘴浅笑,深带情意地瞅了他一眼。 莫歌学着她的语气:“这死鬼当时全身颤抖,不住深呼吸,吓得我以为水鬼上了她的身。”跟着不忿地哼道:“当时我还想,这死鬼不但生时不肯做我女朋友,连死也不肯等多一会,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 肖蛮姿笑得弯下腰来。 “轧轧轧!” 凌渡宇三人一呆,齐望向测声器,看到仪板上显示出的声音震波,那应是属于船在水面航行的机器声响。 凌渡宇一震:“枭风来了!” “轰!” 敌人终于发炮。 一股水柱往“破浪”左舷外十多公尺的海面激冲而起,水花洒上了“破浪”的甲板。 “破浪”一阵摇晃。 但“破浪”上依然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炮塔也缩入了甲板。 任何人看到“破浪”不自然地微微倾侧的船身,甲板上东歪西倒的灾难场面,破碎的玻璃窗,均知道有可怕的事发生了在她身上。 “轰!” 另一个炮弹落在船尾的位置,水光中碎屑横飞,浓湮冒起,“破浪”即使修好了机房,也休想再航行。 五艘中型的炮艇由四方逐渐围拢,船上的钢炮均瞄准着目标。 在东面炮艇内的枭风,冷冷望着尾巴冒着浓烟的“破浪”,向身旁的“长胡子”康乃尔道:“你怎么看?” 康乃雨四十上下,身量极高,脸容俊伟,可惜左腮处长了一个小肉瘤,使人感到很不舒服。 康乃尔道:“早先那场风暴虽集中在这区域,但却似乎不可能对此船造成这种瘫痪性的破坏。” 站在枭风另一边的“千里耳”葛伦波道:“奇怪但却是事实,否则以他们早先所表现的狡猾,是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任我们宰割的,你看,连舱顶的雷达和碟型天线也余下了一个残骸。” 枭风问:“那么人到哪去了?” 康乃雨狠狠道:“或者全死了,又或不死的都受了重伤,倒在舱底呻吟着。” 葛伦波咬牙切齿地道:“管他的,我们将它连船底也轰掉,不是一干二净吗?” 枭风摇摇头。 康乃尔奇道:“老大为何改变主意,他们使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最得力的几名手下亦赔上了性命。” 枭夙断然道:“我要擒几个活口,问问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他们究竟在哪找到那种r能源藻”,一次过将整件事了结,必要时我可以埋几吨炸药,将整个?茉丛迩俚簦悦庖钩っ味唷!?康乃雨一呆:“太阳神石油公司的西霸大亨不是说假设你能帮他找到产能源藻的地方,他会另付你一笔酬金吗?” 枭风哈哈一笑:“他的酬金怎及得上产油国联席议会付给我的酬劳,康乃尔你也太不仅赚钱之道了。” 康乃尔眼睛发亮,频频点头应是。 枭风脸容回复冰冷,下令:“派出突击组,上船擒人。我想剥开他们的皮看看面的嫩肉,尤其是那东方人,我真希望知道他是谁!” 通过测声器,枭风炮艇的两次发炮在小潜艇内清晰可闻。 凌渡宇注视着仪器板上的显示器,脸色沉凝地道:“臬风来了五艘武装船,“破浪”似乎一点反击的能力也没有。”望向莫歌:“还有多久才可到达“破浪”?” 莫歌焦灼答道:“最少半个小时!希望上到去时“破浪”还未变成一堆烂铁。” 凌渡宇道:“你太小觑上校了,他必有应付的方法。” 肖蛮姿道:“我们这潜艇可以发射两枚微型鱼雷,假若能命中对方的要害,或者能摧毁两艘敌船,但余下的三艘怎辨?” 凌渡宇微微一笑:“其中的一艘将是战利品,问题是上校能否捱到那时刻?” “笃笃笃……” 索勾以强力机括弹上甲板,落下时勾紧在船缘的铁栏上。 八名提着自动武器、身穿潜水衣、戴上防毒面罩的大汉,分从左右舷攀上“破浪”。 “飕飕飕……” 大汉纷纷掏出催泪弹发射枪,将催泪弹射进主舱和敞开了进入底舱的通道,不一会*破浪*可见的内外空间均弥漫着催泪气雾。 除了枭风的旗艇外,其他四艘缓缓迫近,准备随时支援已登上“破浪”的同。 八名大汉敏捷地闪到掩蔽物后,扼守着每一个敌人可能冲出来的出口。 -阵海风吹来。 烟雾飘散。 甲板下一点动静也没有。 “啪啪!” 八名大汉几乎同时高呼惨叫。 电光从甲板闪起,缠上他们的身上。 枭风一震叫道:“小心!” 任何叫喊也不可能救回遭到高压电殛的人。 数秒钟八名原本如狼似虎的武装恶汉,纷纷倒地,露在衣外的皮肤一片焦黑。 同一时间船身开了两个小窗,两支火箭炮同时射出,分击左右炮艇。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五艘炮艇同时发炮。 艇上持枪严阵以待的大汉们本能地扣动武器,子弹雨点般激射向“破浪”。 连串的爆炸声后── 枭风的两艘炮艇爆炸焚烧,艇上人纷纷跳海逃生。 “破浪”射出的两枚火箭均命中敌艇的要害。 “破浪”也不好过。 整个驾驶连部分主舱给炸成粉碎,船头给轰掉,左舷亦被击中,原本倾侧的船身倾斜得更厉害,浓烟直冒。 枭风的主艇和尚未受伤的另两艘炮艇迅速后撤,炮火却不断加强。 另一枚火箭横过海面,往枭风的旗艇刺去,可惜落在后舷旁,激起了一蓬火花。 “轧轧轧!” 强生的炮塔怪物般由甲板升起,炮光闪动下,一下子打出十多枚炮弹,朝着左后侧的炮艇轰去。 这一着大出敌人意料之外。 “轰!” 炮艇被拦腰炸开,看来没有人能活得成了。 “轰!” 一枚炮弹落在左舷处。 “破浪”终受不住摧残,整艘翻侧海上。 强生从炮塔的座位滚了出来,跌进海。 枭风强忍着怒火,下命令:“先退后!” 仅余的两艘炮艇缓缓退开。 “轰!” “破浪”尾部再中一弹,火冒起时,将碎片杂物喷往高空,洒往水面。 “破浪”终于完了。 若非上校和船长特别加厚了船身的防御钢板,她能否捱到此刻也将大成问题。 浓烟上校爬上了翻侧的船身,托着一挺火箭炮,昂然傲立,等待着船沉的最后一刻。 枭风脸上露出愤怒之极的神色,若非“破浪”离开了射程,保证他会亲自充当炮手,把敌人轰个灰飞烟灭。 两艘炮艇一前一后,远远等待着“破浪”她最后一口气。 上校大笑起来,狂叫:“枭风!够胆便放马过来,胆小鬼!儒夫!龟蛋!” 枭风隔了这么远,当然听不到他说什么,这次中了上校的诡计,损失惨重,使他凶性大发,怒道:“进攻!” 康乃雨劝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何况船沉时,会产生急漩,对接近的船非常危险。” 枭风咬牙切齿:“那要等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我要现在生撕开他们。” 葛伦波道:“看来他剩下一枚火箭炮,罗拔他应可利用船速避开。” 枭风冷静了点,点头道:“就是这样吧!” 康乃雨知道不用自己和袅风一齐涉险,心神稍定,向另一艘炮艇发出进攻的命令。 炮艇接到命令,缓缓增速,往像条鲸般浮在海面上的“破浪”驶去。 上校见不是枭风亲来会他,恨得差点把牙咬碎,火箭炮对准不断接近的敌人。 敌艇炮火闪现。 几道水柱在离“破浪”船尾的三十多公尺外冲天而起,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上校喃喃道:“来吧!来吧!” 炮艇恶鲨般破浪而来。 炮弹落点愈来愈近了。 上校一拉发射掣── 火箭炮冲天而起,以抛物线的轨迹斜斜射上天上,再弯往炮艇。 眼看要落在敌艇上,炮艇蓦地增速,偏离原来的航道。 火箭落在右舷侧的海面。 水柱激。 炮艇摇晃两下,无恙地继续驶来。 上校失望得将火箭发射器泄愤地往前掷去,撞在船身上,再滑往海面去。 他拔出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要死也可以死在自己手上。 炮艇迫来,船上的十多名大汉,一齐举起自动武器,瞄准上校。 战事到了一面倒的情况。 枭风、康乃尔、葛伦波和一众手下均立在望和甲板上,等待着上校在枪弹下头折骨碎的情景出现。 他们的炮艇也开始往“破浪”驶去,成功的代价虽然庞大,但无论如何,他们仍是胜利者。 葛伦波忽地全身一震,指着炮艇前的海面上不能置信地道:“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到炮艇前侧的海面。 两道水箭,拖着两道白沫,向着炮艇射来。 枭风的脸色由兴奋的红色倏地转白,倒吸一口凉气道:“鱼雷!” 康乃尔跳了起来,向炮艇上的人狂叫:“鱼雷!避开!” 可是炮艇上的人注意力全集中到“破浪”上的上校,茫然不知同党发出的警告。 “轰!轰!” 整艘炮艇艇头往上翘起,接着是一连串爆炸、火光。 炮艇解体成片片碎块,余下的残骸在海面上侧翻打转。 枭风等目瞪口呆,一时间全不知该当如何去作出正确的反应。 身后异响传来。 那是武器扣动的独有响声。 众人霍然回过头来。 一名东方男子左右手分持着自动武器,卓然傲立后方,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身上还穿着笨重的潜水衣。 在枭风旁的两名手下条件反射般提起枪嘴。 “砰砰砰!” 两人打着转飞跌开去,越过望的围栏,带着两蓬血,仆倒在甲板上。 同一时间凌渡宇像一点也不受潜水衣的影响般,窜了上来,枪柄分击在康乃雨和葛伦波头上。 两人颓然倒地。 凌渡宇将枪嘴插在枭风的肚上,另一手的自动武器居高临下往甲板上的大汉扫去,同时暴喝道:“不准动!” “砰砰砰……” 三名想顽抗的人溅血当场。 枪声停下时,再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炮艇仍往前驶。 枭风骇然往驾驶室望去, 正在控制船行的肖蛮姿给他送来一个动人的微笑。 凌渡宇喝道:“要命的便将武器抛进大海,你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众大汉无奈下,纷纷投降,将武器抛进海。 枭风瞪着凌渡宇,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凌渡宇微笑道:“凌渡宇!” 枭风全身一震:“龙鹰凌渡宇,我早应该估到是你。”语气中带着重重的自责,若早知道“破浪”上有这个人物在,他的做法会完全不同。 这亦正是上校要将凌渡宇的身分,连“破浪”上其他伙伴也瞒过的真正用意。 小型潜艇从海面浮起,莫歌钻了出来,往快要沉下的“破浪”游去。 上校兴奋若狂地叫道:“小子!真有你的,你要我认你作父亲、祖父、太爷,什么也可以。” 炮艇在“破浪”旁停下。 强生先从海水冒出头,狂叫:“我们胜利了!” 枭风颓然道:“你要怎样处置我们?” 凌渡宇微笑道:“你们有两条路走,一是集体跳海,一是对着摄录机将你如何谋杀马诺奇先生,太阳神的人如何和你接洽等细节全说出来,那我便让你们挤上救生艇,其他的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第八章:保守秘密 破浪号终于沉进水里。 一阵泡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载看枭风和他手下的两只救生艇被远远抛,变成了两个小点。 “破浪”的成员雀巢鸠占,兴高采烈地在甲板上共晋迟了两个多小时的午餐。 除了凌渡宇、肖蛮姿和莫歌外,众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但都不严重,心中的快乐,使他们甚至觉得连那伤痛也似是一享受。 夏信搂着脱了骨臼的妮妮,邀功地道:“幸好我将你塞进了博士的铁箱里,否则你这脸蛋若多了两个弹洞,就不美了!” 霍克深脸有愧色地道:“我虽然拿着一挺自动步枪,但当炮火一响,我的手便完全不听指挥,连一枪也开不动。” 众人大笑起来,除了上校。 凌渡宇向船长举杯致敬:“若不是你的船够坚硬,现在在这里饮酒的便不会是你和我了。” 众人一齐举杯痛饮,但上校却木然缩在一角。 连一向酒不沾唇的肖蛮姿也喝了一大口,呛得她泪水也流了出来。 莫歌“大胆”地搂着上校的肩头道:“老家伙,为何你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上校闷哼:“枭风仍好好地活着,我怎高兴得起来?” 莫歌大笑道:“但他犯罪的证供已落到我们手里,会使很多我们想他们难受的人难受。” 上校哂道:“那证供并不能作呈堂证物,只要枭风说那是在我们枪嘴下被迫说的假话,以取悦拷问者,那盒录影带便不值一文了。” 莫歌那是老好巨猾的上校的对手?立时语塞,求助的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那盒带并不是用来上法庭用的,只要制造舆论,让传媒加以渲染炮,使超级企业的卑鄙行为曝光,使想扮演正义之光的政客不敢正面助纣为虐,又可使枭风声誉扫地,我看这一连串后果,总比在枭风背后枪杀他,令他更痛苦得多。” 夏信大力拍了凌渡宇的肩头,谄媚地道:“这小子的辞锋,至少要比上校高一级,是准将的级数!” 肖蛮姿笑道:“你这死鬼!” 妮妮重重的扭了夏信背肌一下,故作认真地责怪:“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道次连上校也笑了起来,“嫣咪!你真要好好管教一下你那乖儿子了。” 夏信搂着妮妮,爱地吻吻她的脸蛋,但另一手却夸张地搓*揉着被妮妮早前扭痛了的背肌。 霍克深叹了一口:“可惜火藻的『能源美梦』也破碎了。” 莫歌举手投降:“就算用枪指着我,又或用银纸掷我,我『顽孩子』莫歌再也不敢回到那地方去了!” 强生用他包扎了纱布的超巨指碰了碰霍克深的后脑,扮出凶很的模样威吓他:“你最好多点到底舱里,看看你想在三尺水深里培植的火藻,勤点换海水,也好过在老虎头上钉虱,再惹那“魔流”。若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怕晕船浪。” 提起魔流,众好汉真是谈虎色变。 他们愿单独一人去对付一百个枭风。 船长惋惜地道:“若有一火藻,那就好了!现在只有十八公斤。” 凌渡宇道:“火藻只是变戏法的用具,多有多变,少有少变。” 霍克深眼睛一亮,微笑道:“凌先生,我希望回到了陆地后仍能和你并肩作战。” 凌渡宇淡淡道:“我最恨自私自利的奸商,怎能不奉陪?” 上校低喝:“别忘了还有我,除了要去找魔流外,我什么地方也肯去。” 众人轰然大笑。 凌渡宇道:“好了,现在我有个问题和大家商量一下。” 众人齐望向他。 凌渡宇正容道:“我们要不要向人类公开有关魔流主人的一切?” 众人沉默下来。 肖蛮姿第一个发言:“他是美丽和伟大的海底神物,人类根本不配知道他的存在。” 霍克深摇头道:“不!他将会改变整个人类的看法和历史,所以我认为应成立一个委员会,制造一个运动,让有心的人去和这大海之神沟通和接。” 强生向他喝道:“为何你不将决定权留给他,当大海神认为人类是孺子可教时,自然会出来见我们。” 霍克深为之哑口无言。 船长道:“万一全世界的人都想去骚他时,我想他是不会高兴的。” 妮妮低声道:“让我们忘了他吧,以报答他放过我们的恩惠。”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上校木无表情,毫不表态。 众人斋望向他,待他出言。因为这守秘之事,必须全遵行,若有一人不守秘,亦是没有用。 上校威严地检阅每一张期待看他表态的睑孔道:“放心吧,我绝对守口如瓶。但却并非为这深海真主设想,而是为了想去骚他的人的安全设想,也为自己设想。若惹怒了他,他随便派一两度暖流去两打个转,我们便完蛋了。”顿了顿,看看各人忍唆不住的表情,叹道:“可惜渔夫不在我们中间,否则便可分享此刻的快乐了。” 凌渡宇和肖蛮姿开了餐桌,到了甲扳,挨在船缘的铁栏,欣赏美丽的海天景色,他们想到藏在海洋深处,和他们己达成了某一初步了解的伟大生物。 凌渡宇徽笑道:“那天当他接通了我们的心灵后,我“看”到你在想我。” 肖蛮姿顿足瞠道:“你这死鬼,侵犯人家的私隐。” 凌渡宇将头凑过来,饱餐美色之余,微笑道:“那天我说要帮你时,你恶兮兮拒绝我,好像对我毫无兴趣的样子,其实却暗中在欣赏我。” 肖蛮姿俏脸通红,负地说:“是的!我欢喜看你,看你呆头呆脑的怪模样。”忽地她全身一震,望往海面。 凌渡宇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也是全身大震,高喊道:“渔夫!” 在餐桌处的所有人全跳了起来,奔了过来。 平静的海面上,渔夫搂着一截木头,载浮载沉。 船长奔上驾驶室,将船往这遇难者驶去。 上校将渔夫从海水里提起时,狂叫道:“疯子,你还未死!” 强生在后抗议道:“喂!老家伙,叫他作疯子的专利权是我拥有的,已由魔流送了文件去海神爷处注册。” 渔夫虚弱得口唇颤震,却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握着他的手道:“你真幸运,那样的情况下仍能不死。” 渔夫嘴角掀起了一丝笑意,平静地道:“这是命运!” 第一章 名人自杀 一九九三年七月七日早上八时三十分。 美雪姿痴痴地呆望着镜中如花似玉的颜容,这脸孔的一言一笑,令众生颠倒迷醉,成为千千万万影迷的梦里情人。 可是她这位名满国际的首席艳星,使富商巨贾、贵家公子争逐裙下的美女,现在却是如此惘然。 她已失眠了一整夜。 生存究竟有何意义可言? 人性的丑恶令她不忍卒睹,但她为什么到这一刻才能明白? 而且是那样彻底地明白? 是的,因为那一个美丽的经历。 她缓缓站起身,推开门,走出植满鲜花的华丽露台,攀过围杆,跳了下去。 从她在纽约曼克顿第十一街三十楼的华宅跳了下去。 她的自杀震惊了全世界。 是自玛莉莲·梦露以来最轰动的自杀新闻。 没有人明白事业如日中天的她,为何会干如此傻事? 那是一个谜。 田克驾着他挂满从各项世界性赛事赢回来的奖牌的跑车,以超过百哩的时速,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在精湛的技术下,他逢车过车,完全不理交通灯的指示,向罗马的市中心狂驶而去。 警车的尖啸声在车后狂叫,拼命追赶。 路上的交通乱作一团,其他的车辆为了闪避田克横冲直撞的跑车,有些铲上了行人道,有些冲向了大树,有些刹掣不及,撞上了前面为闪避田克而停下的车辆。 田克完全失去了理智。 “跑车的速度不断增加。市中心彼得大殿前的广场赫然在望。跑车没有丝毫迟疑,把速度增至极尽,”轰“一声,直冲上满布游人的广场里去。酿成十一人死、二十人伤的大惨剧。垂死的田克被拖出焚烧着的跑车时,口中还在叫道:“我要杀尽你们!”跟着即时死去。十八天前他才刚赢取了欧洲格兰披治大赛的冠军主座。这事发生在美雪姿自杀后三小时。 英国著名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白殿戈,在同日的黄昏,在他伦敦的寓所内割脉自杀,被送到医院时,情况仍未至不能挽回的地步,但出乎所有对他进行急救的医生的意料之外,他的情况一直恶化下去,延至当夜十一时终于不治,这位以文章于世的大家,没有为他的厌世留下只字片言。事后医生一致认为白殿戈的死因,不在于他自杀的伤势,而在于他完全丧失了生存的意志和**。白殿戈一向主张积极进取的哲学,绝没有任何自杀的倾向,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人能明白。白殿戈死后二十四小时内,另有三位名人自杀。他们分别是日本的首席富豪宫本正、德国的物理学家翟化文、美国的众议员一一出色的政客哈拉。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出色当行、顶尖儿的人物,极负盛名。事发后,世界震骇莫名。美丽的卓楚媛望着台上的六份档案,由左至右,依次是美雪姿、田克、白殿戈、宫本正、翟化文、哈拉。是依他们自杀的先后排列。现在是八月二十八日,他们自杀后一个月又二十一天。这是纽约国际刑警美国分部的机密议事厅。除了身为特别行动组的卓楚媛外,另外还有四名男子,都是国际刑警的首脑人物。坐在一端主席位置、脸相威严的美国人马卜。是国际刑警的总司令,最高统帅。对正卓楚媛的是德国人金统,美洲区的区指挥官,身材健硕,意态豪雄。 金统旁是法国绅士文西博士,文质彬彬,是精神学的专家。坐在卓楚媛右边是特别行动组的主管威尔先生,也是她的直属上司。马卜以主席身分,说了开场白后,便由卓楚媛发言。卓楚媛整理一下思路,道:“这六个自杀案发生在不同的国家,表面看来,除了在时间上的吻合外、应该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环顾众人。 各人却都是面无表情,不露半点消息,使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紧紧迫压着她。 卓楚媛继续说:“我开始时,是应英国苏格兰场之邀,调查诺贝尔得奖者白殿戈的自杀案,看看有否政治暗杀的成分,因为白殿戈一向鼓吹人权和反对国际上的恐怖主义。”金统打断她道:“卓主任,你写的报告我们已看过,请尽量简略一点。”此君的鹰勾鼻、明显的深下去的双目精光闪闪,予人以难予应付的感觉。 是国际刑警中声名显赫的人物。 受到金统无礼的打断,卓楚媛升起一股怒火。 国际刑警的最高负责人马卜先生,以主席的身分发言道:“卓主任,请依照金先生的指示。”这似乎像一个审判多于像一个会议。 威尔解围道:“楚媛,今次会议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对事情达到一致的看法,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而你是第一个提出这六件案是有关连的人;所以大家都希望先听你的意见。 卓楚媛深深地吸人一口气,道:“这六件案同时在四十八小时内发生,而且都是世界知名的人士,使我不得不下了一番工夫,通过各地的警方,取得有关的资料,加以比较。”金统不客气地道:“你报告中最主要的论点,不外乎三点:就是时间上的吻合、知名度和每一位自杀者死前都会失陈述一段短时间。我认为这些论点实在是太薄弱了。这六件案的不同处,其实远比相同处为多:首先,他们自杀地点天南地北,绝没有丝毫关系。其次、自杀的方式也大不相同,使人难以将他们连在一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各地警方认为每一个案均绝无可疑成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纯粹出于个人的自杀行动。所以我认为再要深入调查此事,徒然浪费人力。”这金统老辣非常,不正面驳斥卓楚媛的说法,而只以反证的手法来证明她论点的不成立。 卓楚媛从容道:“金统先生未曾对事情作深入了解,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实在很难想像任何人或团体会同时在不同的地方,进行这般勾当,怎么能做到?为何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这番说话凌厉非常,金统面色一变。 卓楚媛道:“疑点实在大多了。首先……”说到这里,眼尾扫了金统一下,惹得金统闷哼一声,座上各人知道她在模仿金统先前的话语,都皱起了眉头。 卓楚媛续道:“这六个人,每一位都恰在事业的峰颠:田克自杀前两个月,夺取了欧洲格兰披治大赛的冠军;白殿戈写的小说在他死前十日卖出了第一百万本;宫本正成功地收购了日本航空公司百分之五十一股权,完成了多年的梦想;德国的翟化文发表了他震学术界对宇宙一元场的研究理论;美雪姿蝉联两届影后;政客哈拉被提名竞选下一任总统。”会议厅内死一般寂静,等待卓楚媛说出她的推论。 她淡淡说道:“所有这些事都发生在他们六人自杀前三个月内,无沦在性质上或时间上,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跟着加重语气道:“我敢断言,这绝非巧合,他们一定是被精心拣选出来。”会议室的气温似乎忽地下降了几度,令人有点不寒而怵。 谁人? 为什么要拣他们出来? 卓楚媛强调道:“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自杀的理由,也没有谁显示出自杀的倾向,所以事情绝非表面般简单。”金统默然冷笑,表示绝不同意。 威尔虽默不作声,不知怎的眼中竟有担忧的神色,为什么? 主席马卜沉声道:“那你是否说这六位世界知名的人士都是被谋杀?”卓楚媛道:“不!他们是自杀。”众人愕然。 卓楚媛解释道:“他们每一个人死前,都会神秘失踪过一段时间,宫本正的家人、美雪姿的经理人、哈拉的助手均曾报了警。即管他们失踪的怪诞,亦是非常类似:像宫本正,他开完会议后,走进洗手间,再也没有出来。美雪姿拍外景时,居然在拍一个驾车远去的镜头时,就此一去不返。哈拉更为神奇,进入了他的专用升降机后,从此踪影全无。其他三人虽未知曾否有如此离奇遭遇,但经我仔细询问他们周围的人,死前那数日内的没有人曾见过他们,所以可假定他们在那段时间内,也是失了踪。他们再出现时,便自杀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从那里冒出来?曾到过哪里?单是这点,便值得我们作深入调查。”金统挑战地道:“事情确实是巧合了一点,但这世界巧合的事何其多,连你也承认他们是自杀,我们还有什么追下去的理由?令人自杀并不足以促成罪名。何况你现在仍是完全在凭空推想的阶段,一点较具体的证据也没有。”卓楚媛狂压怒火,这金统打从一开始起,便敌意甚浓,照理此人一向以英明传略著称,没有理由像现下这般横蛮无理,个中原因耐人寻味。 卓楚媛沉声道:“如果证据确凿,这个会也可以省回。根据以上的推论,我敢大胆他说这六人的失踪,有一个令人难解的关连,失踪那一段日子,必然遭遇了不寻常的事情,形成了他们自杀的原因。”这个推论合情合理,她很难想到他何反对的理由。 而马卜和她的上司威尔,都是明理之人,一定不让金统胡来。 金统冷笑道:“看来他们也是遇上了上古的邪怪生物:月魔了。”卓楚媛愕然望去,刚好迎上了满面嘲讽的金统。 会各人均面无表情,威尔避开了她的眼光。 卓楚媛忽地明白了关键所在。 明白了这个会议火药味的来源。 三个多月前,她在凌渡字的协助下,从被一度深埋地底的生物控制了灵智的以国特务红狐手上,夺回了埃及的国宝“幻石”,其实那是该邪恶生物“月魔”借以吸取月能的媒介,意欲重返地面,统治世界。 (见(月魔)一书)对这整件事,卓楚媛写了个非常详尽的报告,在国际刑警的最高层传阅。 眼前这几位仁兄,包括看重自己的威尔在内不问可知,都不相信“月魔”的存在,当那是一派胡言,自己在他们眼中,可能只是个失心疯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以那种态度对她。 卓楚媛心中泛起强烈的失望,一种对人类不能接受新观念的悲哀。她想到凌渡宇的不凡,可惜这可恨又可爱的人,不知躲到了那里去,她想尽办法也寻他不着。国际刑警的最高领导人马卜的声音似乎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响起道:“卓主任,文西博士是我们‘精神研究科’的主管,也是‘超心理学’方面的权威,所以我特别请他来和你谈谈。”卓楚媛茫然抬头,文西博士正有点不自然地向自己微笑。 超心理学是一门本世纪才兴起的专门学问,脱胎于十九世纪盛行一时的“心灵学”,专事研究所有超常现象,有系统地探索现代科技无法作出圆满解释的生物现象,即所谓“特异功能”。 文西博士温文一笑,道:“卓主任,我们人类对于自己,毕竟还是非常无知,很容易把精神上的现象,附会于鬼神身上……”这文西博士温文尔雅,惹人好感,可惜现下他这样说,正是直指卓楚媛盲目把人的精神现象附会作月魔的存在,不啻火上加抽,卓楚媛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来,冷然道:“这个会议并非是要讨论月魔的存在与否,我只要你们告诉我,这件案是否须要继续追查下去。” 文西博士忙道:“卓主任,请听我一言……”威尔同时道:“楚媛……”金统面有难色。卓楚媛举手阻止他们的发言,望向这次会议的主席马,等待他说出答案。马卜叹了一口,缓缓说道:“卓主任,你是我们最优秀的人员,但是月魔一案对你影响实在太大,我们一致地认为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威尔接口道:“楚媛,我们私下谈谈好吗?”卓楚媛忿然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需要心理治疗是你们,而不是我。”话锋一转,续道:“月魔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起码大过你们对我的影响、所以我决定继续追查真相,但请记着,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也不为了国际警方,而是为了人类的和平与幸福。”跟着望向威尔道:“我先在这里向你提出口头上的辞呈,迟些再补上白纸黑宇。其实我还有一些相当重要的资料,不过看来说说也没有分别,是吗?”说完后笔直离开会议厅。 看着她的背影,马卜摇头不语,威尔神情焦虑,文西博颓然若失,金统默然冷笑。 表情各异,但每个人都在叹息卓楚媛的失去常性,进入自我毁灭的道路。 第二章 神秘电光 卓楚媛抱着大包小包刚从百货公司买回来的东西,推开寓所的大门,冲了进去。 客厅的电话不断响叫。 卓楚媛一把将手上的东西抛在沙发上,拿起电话,叫道:“谁?”话筒传来一把沉厚的男音道:“媛!是我!凌渡宇。”过卓楚媛欢呼一声,叫道:“天!你在那里,我足足找了你两个多月……”凌渡宇在电话线的另一端深沉一叹,道:“发生了很多事,我还以为你仍在北欧,打电话去,才知你到了美国。”卓楚媛一听到凌渡宇的声音,欣悦若狂,早将今天和马卜等人开会的不如意事,忘个一清二光,喜道:“你现在那里?我立即来见你。”凌渡宇惊讶道:“你不用工作吗?我还以为你忙得透不过气来。”卓楚媛故作神秘地道:“本来是的,不过我已把我的老板撤了职,还我自由,以后再也不用受人闲气了。想起今天的事她便悲愤莫名,所以离开会议厅后,一口气在纽约的时装店买了五套靓衫,又粑头发剪短了,才干平了一点儿,刻下再听到凌渡宇的声音,一下便把她两人无关的一切事抛于九天之外,只希望快些可以见到这个令她刻骨铭心的男子。凌渡宇呆了呆,才道:“我目前身在南美……”卓楚媛娇声道:“不用急,待我取笔来……呀!那是什么?天!我什么也看不到……”凌渡宇在电话的另一端叫道:“媛!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那是卓楚媛最后的叫声,一切重归沉寂。 除了一声奇怪的“吱……声,”垂下的电话筒,不断传来凌渡宇微弱但撕心裂肺的呼叫。卓楚媛失踪半个小时,接到本地警方的通知,马卜、金统威尔先后抵达现场。。十多位当地警方的专家,正仔细地进行搜查,印取指模等工作。马卜面色阴沉,向金统和威尔道:“这会否是卓主任不满我们今早决定不再调查六名人的自杀案,恚忿起来,一手自导自演的恶作剧?”威尔急道:“不会!我最清楚她的为人。”金统阴恻恻地道:“不!你只是清楚她以前的为人,不是现在的她。”威尔气得面孔通红,金统言外之意,是指卓楚媛已因月魔一事失去常性。 “金统毫不留情,步步进逼道:“否则为什么那报警的人,不肯表露他的身分!”威尔反驳道:“报警怕惹麻烦而不说出身分者大有人在,怎可以此作定论?”金统默然冷笑道:“如果不是她自顾失踪,为何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威尔一时哑口无言,绝大多数的掳人案,都会留下一点痕迹,例如挣扎损毁的物件,尤其是要掳走像卓楚媛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像现在那样。 马上断然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们绝不插手,留待纽约警方去处理。”威尔面色大变,还要再说,马上截着他道:“不要再说了,事情便这样决定。”一股怒火烧上威尔的心头,不! 即管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要把卓楚媛找回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卓楚媛的性格,她绝不会干这类无聊事,一定是出了事。 另一股寒意升上他的心头,她是否也像那六位名人一样,最可怕的事,已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再出现时,会否步上自杀之途? 卓楚媛逐渐回醒,那像是从一条黑漆的通道,走了出来。 一时之间,她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毕竟不是一般女流,而是国际刑警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立即记起了昏迷的事情:她正在纽约的寓所和凌渡宇通电话,忽然屋内出现了一道强光,令她什么也看不到,就像天上划破夜空的闪电,蓦地驾临屋内,跟着是无以名之的奇怪感觉,勉强要形容的话,便是整个人分解开来,变成一粒粒的分子,再化成一束束的光线,身体的物质化整为零,她已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刹那间溶人了强光里,强烈的痛楚,使她昏迷过去。 那也是她最后的感觉。 她现在已完全清醒。 严格的训练,使她并不立即张开双眼,反而留神去听,一种奇怪的声音立时传人耳内。 是人的呼吸。 她猛地张开双目,一个诡的情景,出现眼前。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躺在一张地毯上,十多对人的眼睛,高高在上地向她俯视,闪烁着疯狂的火热。 这些人全身都裹在宽大垂地的黑袍里,连面孔也遮起来,只露出野兽般的眼睛,但卓楚媛肯定那是人类的眼。 头罩的顶端,绣了一道白色的灵光,就像那划破夜空的闪电。 这些人一言不发,围成一个大圈,卓楚媛就躺在圆周的中心。 卓楚媛呻吟一下,这时才发觉全无束缚,可以自由活动,不禁喜出望外,娇叱一声,整个人弹了起来。 她一跳起身来,立知有点不对头,因为四周的黑袍人立时一齐狂笑起来,有若恶梦中的可怖情景。 卓楚媛没有思索的时间,右脚全力踢出,目标是一个最接近的黑袍人。 脚才踢出一半,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她又看到那道电光。 什么也看不到。 一道慑人心神的闪电,忽尔充斥在她身处的空间,天地尽是强烈的电芒。 接着心跳力竭,全身力量消去。 卓楚媛虚弱地跌回厚的地毯上,在昏过去前,心中狂叫:凌渡宇,她最至爱的男人。 卓楚媛失踪后两天的早上。 冷汗从凌渡宇的额头流下,超人的灵觉,使他在卓楚媛呼唤他名宇的时间,和远方某地卓楚媛的思感连结在一起。 一道眩人眼目的电光,划破他心灵的夜空。 “上帝之媒”的经验,使他自幼受密宗训练的心灵,超感官的灵觉,更为深远辽阔。 (见《上帝之谜》一书)他强烈地感到卓楚媛的痛楚无奈,心田猛地抽紧,超人的灵觉倏然消失。 一股眼见所爱的女人受难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使他痛苦大叫。 纤纤玉手温柔地搭上他的肩膊,轻软的女声问道:“先生,你怎样了?”凌渡宇张开一对虎目,接触到空姐焦虑的眸子。 前面座位的搭客都回过头来看他,他的大叫令人震骇。 凌渡宇呆了两三秒,才不好意思答道:“噢!我睡着了,做了个恶梦,对不起!”空姐走开后,凌渡宇的心神又回到卓楚媛身上。 他虽然报了警,却不肯表露自己的身分,一方面因他从不信任警方的能力,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第六感毫不含糊地告诉他,最可怖的事,已发生在卓楚媛的身上,那并不能依照一般的方式去处理。 最令他震惊的地方:并非事情的惊奇,更困难的情形也不能使他气馁,他最震骇的是:当他和卓楚媛的灵觉连在一起时,看到那惊人的电光,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生命。 那即是说:那道电光,非是任何生物弄出来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 报警后,他通过自己身为其中一员的“抗暴联盟”在纽约的联络人,找到了卓楚媛的上司威尔,后者出奇地合作,使他清楚事情的始未,他现在就是在往纽约的途中。 飞机飞临纽约上空,开始降落的程序。 威尔有点紧张地望着抵步旅客的出口,等待心目中的人。 一个身材健硕、容颜俊发的中国人,大步走了出来,威尔连忙迎了上去。 威尔一边伸手和他相握,一边道:“凌先生,幸会幸会。”他特别注意到这位以精神力量著称、不断创造奇迹的中国人,眼神特别锐利慑人,有一透视人心的魅力。 凌渡宇淡淡笑道:“威尔先生,说老实话,我并不想和你‘幸会’。”威尔神情一黯道:“楚媛出了事,我也很难过,她是我最好的助手和朋友,我很后悔当日在会议上没有支持她。”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了广场侧的停车场,坐进了威尔的大房车内。 大房车在街道上疾驰。 凌渡宇道:“有没有人知道我到纽约来?”威尔道:“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凌渡宇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这是非常重要,那天我在电话‘听’到楚媛发生了意外,立即报答时,用的也是假名。现在我的身分是一名专为报刊写旅游专栏的记者,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凌渡宇的“抗暴联盟”神通广大,弄个假身分给他,可说轻而易举。 威尔忍不住问道:“我了解保持神秘,可收奇兵之效。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连国际刑警也瞒了过去?”凌渡宇微微一笑道:“假如可以的话,我很想连你也瞒过去,但那是不可能的,我需要你的帮助。至于原因,待我把事情办妥后,才告诉你吧。…威尔把房车停在街角,道:“楚媛出事的地点,就是对街那所大厦,这是曼克顿的高尚住宅,保安相当不错,楚媛失踪那日的该段时间内,看门的司阁发誓说看不到陌生人进入大厦内,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开,而事后我们国际警方曾派专人仔细调查屋内外各处,一点寻常的线索也找不到,使我们一筹莫展。”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是否仍要察看现场?”凌渡宇肯定地道:“当然要!”威尔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你是否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凌渡宇笑而不答,推门而出道:“我们上去吧,不是要争取时间吗?”卓楚媛的住所,是该座三十层高楼的二十八楼,一梯两伙,这时门前有一位警察在把守。 进入屋内后,凌渡宇很仔细地察看每一个地方,连电源、电掣、电器和屋外的电表也不放过,好一会才道:“我发现了二点奇怪的地方,却不听你提到。”他们曾通了多次电话,商量营救卓楚媛的方法。 威尔愕然,他也是这方面的专家,而凌渡宇居然可以在他们毫无发现后,一下子找出线索来? 凌渡宇并没有留意威尔的尴尬,直言道:“你看!屋内所有塑胶的制成品,都有轻微的变形。”他顺手拿起了一个胶水杯,威尔落足眼力,水杯的下围不自然地涨大了少许,不留心是很难察觉。 他的视线跟着凌渡宇的指引,发觉屋内的电线也有同样的现象,有些膨胀后的松软感,因为何其轻微,所以他们早先的调查人员都看漏眼了。 这代表了什么? 屋内怎会有能令塑胶变形的高热? 凌渡宇又把一个插头从电掣拔出来,电插的黄铜呈灰黑色那是电力负荷过重的徽象。 凌渡宇道:“当日楚媛挂断电话时,我仍可以听到屋内的声音,其时有一种奇怪的吱吱声;我事后因想起来,那像极了高压电源的声响,现下证明我的猜想很有道理。 “跟着皱起了眉头道:“但为什么会这样?”屋内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高压电流? “呀!”威尔叫了出来,神情怪异。 凌渡宇讶然望向他。 威尔几乎是叫着道:“楚媛失踪的同时,整幢大厦发生了一次停电,大厦的管理人说,那是因为大厦总掣房内的水器掣无端跳掣,截断了大厦的电流。管理人还说,以往只有在被强烈的雷电掣中大厦的避雷针,电流未能即时完全疏导进地内,产生漏电的情形,才会发生这样的停电。当时因为很难把这件事和楚媛的失踪联想在一起,所以对此并无深究。”凌渡宇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事情愈来愈离奇,威尔一颗头登时大了好几倍。 凌渡宇转过头来道:“我要楚媛写的那份有关六位名人自杀的报告和那天会议的录音……”威尔面有难色,犹豫地道:“报告倒没有问题,那份录音却是保密的会议记录……”“凌渡宇截断地道:“威尔先生,楚媛的失踪,百分之九十九是和名人自杀案有关,可知事情的离奇,已完全超乎我们想像之外,楚媛的处境危险万分,你再要依呆板的常规办事,还不如回家养老。…威尔想起了乌卜和金统的嘴脸,毅然道:“好!我依你。”其实自第一次凌渡宇和他通电话时,他已下了决心,要和凌渡宇通力合作,把卓楚媛找回来。 卓楚媛又再醒过来,那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光线非常强烈,使她感到很不舒服,兼且她坐在一张冰冷的钢椅上。 手脚都给钢链锁着,更是难受。 光源从后方射来,把她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前面有一道金属门的墙壁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房间百多尺见方,除了那道金属门外,空洞无物。 左右两旁的墙上,安装了两面足有八方尺大的电视屏幕,不知有何用途? 这样大的屏幕,给人一种超时代的感觉。 卓楚媛难受得要叫出来时,两旁的屏幕亮了起来。 威尔当日黄昏在一所餐厅再见到凌渡宇时,凌渡宇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他已把威尔早上交给他的录音带听过三次。 威尔开门见山道:“怎么样?”凌渡宇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能直望进他的心灵内。 凌渡宇道:“这会议的记录,除了开会的四个人外,会否有第五人知道?”威尔毫不犹豫答道:“不会!这是秘密会议,绝没有其他人知道。”凌波宇话锋一转道:“你是楚媛的上司,参加会议,理所当然,马卜身为国际刑警的最高统帅,亦是当然的参加者,但这件事为何又和金统那混帐以及那劳什子的文西博士有关?”威尔听到冠于金统和文西的形容词,不禁哑然失笑,知道凌波宇为卓楚媛抱打不平,看来他听完会议录音后,对开会各人均元甚好感,因为连自己在内,都不站在卓楚媛那一边,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丝内疚,这并非表示他已相信了月魔的存在,而是他在悔恨自己因月魔一事,以致影响了对另一案件的判断。 威尔答道:“楚媛那份对月魔的报告、在我们方面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文西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马卜要他为整件事作出评估。”凌渡宇淡淡笑道:“这些所谓专家,除了空谈理论外,还懂些什么?”文西的结论,不问可知是全盘否定了月魔的存在,导致众人疑卓楚媛的能力,那即是说,由一开始,马卜、威尔等人早把卓楚媛当作一个迷玄邪的疯子当待。 威尔尴尬一笑,避过对方的责难,道:“反而金统没有一定来开会的必要,但他坚持他是美洲区的负责人,有权参加这个会议。”顿了一顿续道:“金统其实一直想取代我特别行动组总指挥的位置,这职位的职权不受地区限制,在金统来说最是多采多姿、所以一向虎视眈眈,楚媛月魔的报告一出,他立即大力抨击,你知道……楚媛一向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凌渡宇道:“好了,假设真是这样,楚媛的失踪,就一定你们四人其中之一有关。”威尔骇然大震,虽然他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当凌渡宇说出来时、他仍禁不住吃了一。 威尔道:“我们四个人,全知道国际刑瞥决定不对名人自杀一事作进一步调查,所以即管楚媛表示不肯放弃,一个人能起多大作用?为何要掳去楚媛,以致打草蛇?”凌渡宇沉吟片刻,道:“楚媛在会议结束前,曾说过‘我还有一些重要的资料,不过说不说出来也没有分别,问题可能出在这里,她一定得到关键性的线索,某一方面不得不对付她。所以当会的其中一人,知道她不肯放弃调查时,使立即对她采取行动。”。威尔在国际刑警中多年经验,思想细密,提出了一个问题:“照理说,假若有人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下掳走楚媛,则绝不须拣她和朋友通话的时间下手,这又为了什么?”凌渡宇蹙起双眉,也感大惑不解。 就在这刻,一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每逢有危险临近时,他超人的感官会产生感应。 这感觉屡屡助他死里逃生。 他锐利的眼光向餐厅四处搜索,这是晚餐时间,餐厅内坐满了人客,却没有样的情形。 威尔奇怪地望着他,显然不明白他为何神情如此古怪。 .凌渡宇的眼光扫向掩着的大门,一切看来都是安静和平。 威尔忍不住问道:“什么……”威尔话还未完,凌渡宇右眼角的余光忽感有,他已来不及答威尔,也来不及转身,,一把将餐台反转向左侧,同时豹子般窜往翻侧的台后,左脚闪电伸出,把威尔的椅子勾跌。 威尔猝不及防,葫芦般滚倒地上。 台面上的杯碟一古脑儿跌往地上,产生混乱之的破碎声。 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他们这一角。 同一时间,轻枪的可怕声音在右侧响起,敌人从后门进入餐厅内。 餐厅内尖叫四起,台倒杯碎的吵声,此起彼落。 威尔这时才明白凌渡宇在做什么,正要拔出配枪,左肩已被击中,子弹的冲击力,把他整个人带得向后跌去,哟一声背部撞在身后的墙上,威尔心中大叫:我命休矣! 凌渡宇早拔枪在手,一见威尔形势危殆,顾不得反击,把圆台车轮般转动,将威尔掩护在台后。 枪向他们疯狂乱扫,犹幸餐台是以厚达四寸的坚硬柚木造成,目下虽然给子弹射得木屑四溅,一时还不能穿透,形势危险万分,“凌渡宇临危不乱,左手拿着一张翻倒了的座椅脚子,运力一挥,椅子炮弹般凌空向敌人投射过去,同一时间他闪了半边身往台面外,手中枪嘴火光连闪,其中一个敌人被他命中额头,向后仰跌,另一人手部中枪,踉跄退后。凌渡宇反击见功,连忙缩回台面后,子弹随即呼啸而来,但火力明显减弱。;事起突然,到现时为止,仍然弄不清楚敌方有多少人。枪夕蓦然静止,只余下空中浓烈的火药味和伤者痛苦的呻吟声。凌渡宇望往台面外,入目的是个战后的灾场,受伤或:未受伤的人躺满一地,鲜血溅上墙壁;怵目心,餐厅内看不到一件完整的物件。敌人已经退走。威尔面色苍白,但神情镇定,道:“不要理我,我的伤并不足以致命,警方会照顾我,快些去把楚媛救出来! “凌渡宇欲语无言,敌人的凶残,出乎他想像之外。 居然在这等公众地方行凶滥杀,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警车的号叫在远方响起,威尔急道:“还不快走!”他明白威尔的意思,一个很大的阴谋正在进行中。 甚至连国际刑警中也有内奸,当初他和威尔接上,行动便在敌人的监视中,以致有今次的遇袭,所以他一定要保持行踪的神秘…由现在开始,他要孤军作战了。 第三章 孤军作战 次日,早上十时。 凌渡宇移正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手轻拨染得花白的头发,大步走进三十八楼国际刑警的总部去。 这时他从外表来看,是位五十来岁有成就和地位的日本绅士。 他走到接待处,先来个九十度的鞠躬.很有礼貌地向坐在接待处后的小姐,以带有浓重日语口音的英语道:“我的名宇叫木之助,昨天和威尔先生约好的。”跟着递上一张名片,那本是属于一个日本朋友的。接待处后是一道电闸,闸后的两个门警正小心地从闸后向他审视。 那金发小姐呆一呆,道:“威尔先生昨天…噢!他今天有事,没有上班,你可否留下姓名和电话?” 凌渡宇心想:威尔躺在医院,当然不能回来上班。连忙装起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怎么会这样?”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才道:“我今晚要离开纽约,但我又答应了要交点东西给他.这样吧,我可否和他的秘书说几句话,或者见另一位先生。 金发小姐犹豫了片刻,按着通话器和他通传后,微笑道:“请等一等,艾蒂小姐立即出来。”顺手递给他一个印有“访客”的牌子让他挂上。 不一会,电闸大开,一位年约三十余岁、体态动人的女子走了出来,温和地道:“木之助先生,请随我来。” 一边走一边和凌渡宇握手道:“我叫艾蒂,是威尔先生的秘书。” 凌渡宇道:“幸会幸会。” 艾蒂道:“木之助先生,威尔先生有急事出外公干,这几天怕也不会回来,有什么下我可以帮你忙?” 两人边说边行,经过一条长廊,两旁都是办公室和忙碌工作的人。 艾蒂推开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自然是威尔工作的地方。 凌渡宇并不进去,站在门边道:“那真是不巧!请问卓楚媛小姐的办公室在那里?” 艾蒂的目光条件反射般望向她的右边,才答道:“噢!她也不在。” 凌渡宇目的已达,把一个密封的公文袋交给她道:“请你把这文件交给威尔先生,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走出去。”说完道别而去。 他大步往回路走去,当艾蒂关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才转过身来,往刚才艾蒂望向卓楚媛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途中遇到两个人,一来因他挂了个“访客”的牌字。二来这些人自己也忙个不了,都没有理会他。 凌渡宇经过了威尔的办公室,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门上有一条名牌,写上了卓楚媛的名宇。 凌渡宇轻扭门把,发觉被锁上了。那只是个很普通的锁。 这当然难不倒他这个开锁的专家。 觑准左右无人,他从袋中取出两支细长的铁丝,才只四五秒的时间,便把门弄开,闪了进内。 房内除了工作的书桌外,只有一个电脑、一个放满书的书架和几张椅子。 窗帘紧闭,外面的阳光只能透人少许,室内阴黯昏沉。 伊人不知何处,凌渡宇黯然神伤。 凌渡宇提醒自己,这并非感伤的时刻,连忙收摄心神,从书桌起,开始搜索。卓楚媛是个着重记录的人,一定有资料留下来。 时间无多,只要艾蒂和接待处的金发女郎碰面,便会知道他还未离去,所以他一定要在那发生之前,完成任务。 柜内全是些无关重要的资料,其中一张纸,画了凌渡宇的肖像,倒有八分酷似,估不到她有如此高的绘画天分。旁边写满他的名宇,正是伊人对他深切想念的铁证,以凌渡宇这样坚强的人,也不禁心中一酸。 凌渡宇放弃书桌,改向电脑人手。 按动开关后,电脑屏幕上亮起文宇,在阴暗的光线下分外刺目。。 凌渡宇估计卓楚媛的工作均须保密,所以一定有保安系统,例如要键人密码,才可以阅读其中的档案,不过以他在这方面的才能,破解密码不应费大多工夫。 电脑完成了检视程序,忽地响起了一声尖叫.一行宇打了出来:“硬碟损毁,不能阅读。”凌渡宇呆了片刻,为什么会是这样? 是否有人捷足先登,早一步毁了电脑内储存资料的硬碟? 由一开始,他每一着均落在下风。 这是非常可怕的对手。 正在这时,门锁传来响声。 声音虽小,这时却不啻惊心动魄的震天雷鸣。 他第一时间关上了电脑,退人了书架旁的暗影里。时室内光线昏暗,还好一点,但一待闯入者亮了电灯,他便无所遁形了。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下! 门被推了开来,旋又关上。 一个瘦高的金发男子闪了进来,神态有点鬼崇。 那人居然不开灯,笔直走到电脑前,按动了开关,他似乎完全想不到屋内另有他人的存在,只是专心一志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 和凌渡宇刚才的遭遇一样,在尖响后,在屏幕上打出“硬碟损毁,不能阅读”的宇样。 那男子全身一震,自言自语道:“怎会这样?谁干的?”同时缓缓转过身来,才转到一半,动作凝住,活像电影中的凝镜。 光线虽暗,他仍未致看不见背后的凌波宇和他手上紧握装上了灭音器的手枪。 凌渡宇温和地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他肯定这人不是损毁电脑的人,所以态度客气得多。男子神情出奇地镇定,反问道:“这些问题应该由我问你才对。” 凌渡宇晒道:“一个贼难道比另一个贼有特权吗?” 那人也颇有幽默感,苦笑道:“拿枪的贼,当然比没拿枪的贼有特权。” 对答了几句,凌渡宇已认了他是谁.因为他早通过多次翻听录音带,熟习了他的声音。 凌渡宇潇洒一笑,跟着把枪收起道:“这样两个贼也公平了!是吗?文西博士。” 文西博士见他收起了枪,又叫出他的名字,惊异得不知如何反应,忽地恍然大悟道:“噢!你就是昨天黄昏威尔遇袭时和他一起的中国人:凌渡宇先生。威尔虽然死也不肯透露你的名宇,但我们已猜到是你,他们正在全力找你。” 凌渡宇眉头一皱,这回真是前有虎,后有狼。幸好他从不畏惧,眉锋一转道:“幸会幸会!找个地方喝杯咖啡,如何?” 文西博士对这神通广大的中国人在生好感,笑道:“凌先生是客人,由我作东吧!”一边说一边向房门走去,贴着门静立了一会,肯定外面的走廊无人,才推门走出去。凌渡宇紧跟而出。 两人步向出口,来到接待处,凌渡宇交还那印有“访客”的名牌,正要和文西走出大门外,乘搭升降机往地下。一个身形雄伟,骨格粗壮,两眼光芒迫射的大汉从打开的升降机门走了出来,向文西打过招呼后,眼光转到凌渡宇身上.面容掠过一丝讶异和警觉。 凌文两人和他擦身而过,进入升降机内,那大汉回头叫道:“文西!” 文西面色微变,,一手按着升降机的自动门,不让它关上却不回头,只道:“金统先生,什么事?” 凌渡宇暗赞一声,文西不转头过去,是怕金统看到他神色有异,故意叫金统的名宇,是要他准备应变。 金统反对卓楚媛最力,今次狭路相逢,凌渡宇现在又是他们全力找寻的人,凌文两人已打定输数。 金统利如鹰隼的锐眼,在凌渡宇身上盘旋片刻.忽又改变了主意,道:“待你回来再说吧。” 文凌两人大为意外,文西松了一日气,放开按着自动门的手,让它关上,别过头来,看到凌渡宇仍是神情凝重。奇道:“‘他没看出破绽,你还担心其么?” 凌渡宇摇头道:“不!他已知道我是谁。” 文西道:“那他为什么放过你?” 凌渡宇苦笑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担心。” 两人走到街上,注入了忙碌的人潮里。 文西轻松地道:“附近有间很好的咖啡室。噢!有什么问题?” 凌渡宇神色出奇地凝重,沉声道:“我们给人盯着。” 即管一般人,给人在暗处盯着时,也有异样的感觉,这是因为眼光亦是一种能量。凌渡宇幼锻炼心灵,在这方面的灵敏度,又百倍于常人,所以一受人监视,立生感应。 文西大感兴趣,他的博士学位,便是专研究这类精神异力,目下有这个活的例子,怎不教他兴奋。 凌渡宇低喝道:“随我来!”脚步突然加快,走进了一所百货公司内,又由侧门穿了出来,跟着走下地铁,跳上地车,一连转了几个站,一出地铁,立即闪人了横街,左穿右插,忽快忽慢,有时甚至往来路走回去,把文西带得不辨东西,同时又大惑不解,因为凌渡宇神色不妙,显然仍未把跟踪者摆脱。 凌渡宇直到走入一间戏院内.坐了下来,呆了片刻,才轻松了一点。 偌大的戏院,只有十多人,散布各处,银幕上正上映查理士布郎臣主演的戏。 凌渡宇默然无语,还是文西先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渡宇道“我以往总认为,没有人能跟踪我而不被我发觉,但我再不敢这样想了,直到进入这里前,我们一直被人跟着,但无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跟踪我们的人,也不知道对方跟踪我们的方法。”不能知彼,这仗如何能打。 文西嗫嚅道:“这次会否是你的第六感失灵了?” 凌渡宇笑道:“朋友!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惜我知道不是。” 文西虽然有个超心理学的博士学位,但在实际上却帮不了忙。不过现在总算将跟踪者摆脱了。 凌渡宇摔摔头,像这样便可把敌人摔掉,又叹了一口气,才道:“好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贼?” 文西不禁芜尔,这人即管在最失意的时刻,仍能从容自若,令人佩服。随又叹道:“说出来你或者不相信,我从一开始,便对名人自杀一事,感到怀疑……这六个人,包括了各式人等,很像……”打了一个寒噤,道:“一个‘人’的实验。” 凌渡宇并不肯放过他,迫问道:‘那为什么会议时你又不站在楚媛那一边?” 文西苦笑道:“马卜在要我出席时,声明只准我就卓主任所写的月魔报告发言,其他就与我无关了,他是老板,你说我能说什么?” 凌渡宇诅咒连声。又皱起了眉头,显然有新的烦恼。 文西续道:“当我知道威尔受伤,我再也忍不住……记忆卓主任说过她仍有资料未说出来,于是……” 凌渡宇插入道:“现在有两个人嫌疑最大,就是马卜和金统,其中又以金统最使人怀疑。我们就从他入手。”跟着站起身道:“先离开这里。” 文西跟在他背后道:“去那里?” 凌渡宇停下脚步,面上泛起诡异的笑容,回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我们直接去问金统。” 文西跳起来,叫道:“什么。” 凌渡宇若无其事地道:“你难道不知我的一项技能吗?” 文西这时还未醒觉,疑惑地道:“什么技能”这样说时.不自觉地望向凌渡宇,后者双目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文西一阵眩迷,想移开眼睛也办不到。 凌渡宇眼内奇光消去,文西如梦初醒道:“是催眠术!”他本人也曾学过催眠术,只不过道行和有强大精神力量的凌渡宇相去千里。 凌渡宇继续前行,很快两人走出戏院,来到戏院的大堂。 大堂外就是大街两人一齐停步,愕然望向对方,当看到对方剧变的神色,醒觉到大家都看到同样的东西时,才肯相信眼前的并非幻象。 先前熙来攘往、车水马龙的纽约最繁盛的大街,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大堂售票的窗内,空无一人。又或他们撞进了另一个时空去。或是空袭时.所有人一齐避进了地下的防空洞。 四周静悄悄的,绝无半点生机。 难道纽约已变成了死城? 天上艳阳高挂,风和日丽,美好依然。 只是没有了人。 文西开始全身抖震。 凌渡宇亦面色煞白,不过眼神仍然坚定。 奇异的事发生了。 尖啸响起。 “吱……”正是那天卓楚媛失踪前,凌渡宇通过电话听到的奇怪声音。 两人骇然四顾。 大堂内的射灯,街上的路灯,劈劈拍拍,闪烁着青白的电光,美丽得眩人眼目,又极尽鬼幻之能事。 空气中充溢着高压的电流,但他两人却丝毫无损。 莫名的恐惧,狂涌心头)两人各自像孤悬世外的荒岛,谁也帮不了准。或是被驱进屠场的殉道者,无助和孤独地任人宰割。 对凌渡宇来说,每在危险出现前,他总有预感,但今次叫一点感觉也没有。 文西狂叫,死命按着双耳,显然抵受不住那尖啸,挣扎在崩溃的边缘。 空气中激射着无以名之的能量,肉眼虽看不到.可是耳膜,毛管、血液、甚至每一条神经线,无不受到这种能量的迫压。他们寸步难移,全身酸麻,血液凝固。 更惊人的事发生了。 这刻还是阳光普照,下一刻所有光明完全消失。 世界蓦地陷入绝对的漆黑里。 一道强烈的电光,划过黑不见指的黑暗空间。 就像最深的黑夜里,闪电裂破天空。 凌渡宇眼前发白,什么也看不见。 电光在四周闪灭不定。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电光,那天在飞机上,接收到卓楚媛遥远的呼唤,两人的心灵连结起来时,他已曾看过这道骇人的电闪。现在终于身历其境。可惜依然是束手无策。 他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息、嗅不到任何气味、感觉不到任何寒暖。像给封入真空管内,与外界完全断绝了关系。 疯狂的隔离和孤寂。 电能开始进人体内,进入每一个组成他身体物质的分子内。 凌渡宇有一个奇怪的直觉,这不知名的能量,正在对他进行分析和研究。全身似欲分离。时光停止了流动。 凌渡宇怪叫一声,运集起全心全灵的力量,向前标去,一下子冲出了绕身疾走的电光,冲出了戏院的大堂,跌进了大街去。一头撞人了人堆里。 所有感觉倒卷而回。 恍如隔世的人声、汽车声震天响起,是那样温暖亲切。 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倒在长街的地上,浑身软弱乏力。周围的行人都奇怪地望着他。 他转头回望戏院的大堂,正有几个人在看宣传的画片,售票处的售票员安然无恙。 两个过路的青年一左一右把他挽扶起来,凌渡宇惊异万分。甚至听不到这些好心肠的帮忙者在说什么。 一切如常,刚才的惊人怪事活似在另一时空进行,与这一刻完全无关,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是,他知道那的确曾发生过,文西博士已失踪了! 像那六位名人和卓楚媛一样,失踪了。凌渡宇不知自己怎能幸免于难,他这时的脑筋混乱之极,茫茫然站直了身体。 背后车号震天,吵耳不堪。 凌渡宇回头望向马路,只是死了火的车排满整条路少说也有二十多架。 在纽约的繁忙街道,挤塞可想而知。 没有人明白死火的原因,除了凌渡宇。 他知道这次也如卓楚媛失踪时的停电,所有汽车的电池都忽地枯竭了。 第四章 携手合作 金统刚放下电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面容肃穆的马卜走了入来。 马卜在他桌前的旋椅坐下,轻描淡写地道:“你吩咐文西的秘书,文西一回来便告诉你,究竟有什么事?” 金统神色不变,淡淡答道:“没什么!不过想和他谈谈卓楚媛和威尔的事。” 马卜两眼射出凌厉的光芒,沉声道:“你认为卓楚媛和威尔两件案,有关连吗?” 金统迟疑半晌,才答道:“不!我依然认为两者间没有任何关系。” 马卜放软身体,挨在椅背,徐徐舒出一口气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金统道:“威尔和卓楚媛的情形迥然不同,完全是一副黑社会仇杀的格局……那和他一起的中国人,照目击者的形容,多是那凌渡宇,此人多年来从事政治颠覆活动,仇家遍布全世界,均恨不得生吃其肉,遭人行刺,有何稀奇,威尔看来是不幸适逢其会,秧及池鱼吧。” 马卜略作沉思,道:“这样说不无道理,可恨威尔缄口不言,使我们入手无从,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找到那凌渡宇……’跟着站起身来,两手按着桌子,整个人倾前,加重语气道:“我已通知了本地警方,全力把凌渡宇挖出来,我们现在尚不宜插手,知道吗?” 金统默默点头。 马卜离去后不久,金统接到一个电话,立即外出。 他的福特旅行车离开大厦的停车场,驶进繁忙的大街,凌渡宇便驾着租来的电单车,远远吊着他。 三时寸五分,凌渡宇已等了他个多小时。 金统行色忽忽,一路抢线爬头,风驰电掣向东面驶去。 凌渡宇全副行头:密封的头盔、轻便牛仔套装,配上他健硕的体型,使人难以辨认他的庐山真貌。 金统的旅行车顶装了个盛物的大铁架,很易辨认,所以虽然左转右拐,凌渡宇仍能紧跟不失。 这时金统的福特转进了一条横街。 凌渡宇大感不妥,一来街道的车辆显著地减少,路旁积着一堆堆的垃圾,污秽不堪,而且路上站立行走的都是清一色的黑人,一个白人也见不到。 这是其他人种望而却步的哈林区,黑人聚居的地方。 凌渡宇夷然不惧,问题这处不似外面繁盛的街道,金统可轻而易举察觉被人跟踪,可是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凌渡宇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金统的福特在一间酒吧前停下,一个穿黑西装、红衬衣的高瘦黑人绅士从酒吧迎了出来,接了金统进去。 凌渡宇忙把电单车泊在几个街口外,头盔也不除下。就那样大步往酒吧走去。 目下唯有明刀明枪,和金统摊牌。 走不了几步,迎面撞来一群奇装异服、态度嚣张的黑人青年。 他们均以不屑的眼光盯着凌渡宇,一派惹是生非的格局。 凌渡宇何等样人,当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但正事要紧,不得不忍气吞声,顺势横过马路,避开他们。 恶少们一阵刺耳怪叫,夹杂着辱骂,充满蔑视和欺压的意味。 那辆电单车一定凶多吉少,成为祭品,不过无暇斤斤计较了。 酒吧前聚集了十多个黑人男女,其中一名特别高大粗壮,外貌有如当今重量级拳王的秃头黑汉,左手搂着野艳黑女的蛮腰,口中吊着口雪茄,斜眼向凌波宇喝道:“找你阿爸吗?” 旁边的黑男女一齐尖叫狂笑起来,作浪兴波。 凌渡宇慢条斯理地除下头盔,两眼射出凌厉的神光,罩定那光头黑汉。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是中国人,一齐愕然。 凌渡宇微微一笑,正要推门入内。 近门处的高瘦黑人一手把门拦着,面上泛起嘲弄的神色。 黑人男女爆出震天狂笑,极为得意,引得路人停下来看热闹。 秃头黑汉放开黑女,来到凌波宇身侧,嘿嘿笑道:“给我一百元,才放你这黄狗入内。” 众人又是一阵怪叫。 街上其他黑人离得很远,不敢走近,对酒吧前的黑人怀有很大的畏惧。 凌渡宇从容一笑,在袋中取出几张十元面额的钞票,在众人仍未看清楚时,闪电般塞入秃汉的上衣袋内,跟着上于一托高瘦黑人拦门的手,他托的位置非常巧妙,刚好是对方的手肘的穴位,那黑人的手一麻,已给凌波宇拨开。 对方高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凌渡宇侧进推门,闪电般标入酒吧内,动作流水行云,潇洒不凡。 酒吧内烟雾弥漫,三百多方尺的空间充溢着大麻的气味。挤了四五十个黑人男女。 门外的黑人黄蜂般跟了进来,封锁了出口,充满火药味,战云密布,一触即发,凌渡宇激起这群横行无忌的人的怒火。 酒吧内其他的人立时警觉,目光集中到凌渡宇身上。 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凌渡宇冷哼一声,来到水吧前,水吧后的黑女郎,低胸和紧身的衣裤使她惹火的身材更为突出,动魄惊心。 凌渡宇挤进围在水吧的黑人里,若尤其事道:“给我一杯啤酒。” 性感黑女郎笑盈盈地道:“先生!要酒没有问题,不过你恐怕没有命去喝。” 凌渡宇目光在她高耸的胸脯巡游,漫不经意地道:“那不用你操心,你只是负责卖酒的吧!” 黑女郎大讶,难道这人是个疯于,死到临头也不知道,转颜一笑道:“如果价钱对,卖身也可以!” 周围的人爆起狂笑。,凌波宇成为他们这个沉闷下午的助兴节目。 那先前在门外首先撩事的秃汉可厌的声音响起道:““跪下向我叩三个头,叫声阿爸,便卖酒给你.一千元一杯。” 四周的黑人更是兴奋,胡乱叫嚷,要凌渡宇脆下来。 凌波宇目光一扫,找不到金统。心中一叹,转身向那秃汉道:“我们来个拗手力比赛,你胜了,我向你磕头.兼送上一千大元,你输了,答我一个问题。” 酒吧内鸦雀无声,估不到他如此奇锋突出.又如此不自量力。 秃汉也不由一呆,看看自己的手臂,比凌渡宇至少粗了一倍,咽喉忽地沙沙作响,跟着是嘿嘿怪声,好一会才爆出震天暴笑,前仰后合,腰也直不起来,极尽轻蔑之能事。 酒吧内嘲弄的笑声如雷轰起,好事者己胜出一张小台,以作赛事的场地。 没有人可以相信,这中国人能胜过这孔武有力,体壮如牛、重二百多磅、身高六尺四寸、哈林区的著名悍将。 秃汉嚣叫一声,首先走向那空出的小圆台,伸出巨灵之掌,把台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拨落地上,发出混乱的破碎声。秃汉在一边坐下来,怪叫道:“小娘儿,过来陪阿爷玩。”跟着向其他人大叫道:“待我拗断这黄狗的手,赚他一千元,这里由我请客。”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先前大汉在门外搂着的美艳黑女,一手穿进凌渡宇臂弯内,挽着他往蓄势以待的秃汉走去。 众黑人男女唯恐天下不乱,裂开一条通道,让凌渡宇通过,一边舞手弄脚,为他祷告,向他膜拜,有意弄出不堪入目的淫秽动作,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看着一只待屠的猪。 高耸的胸脯紧压在肩臂处,自己活像出台领奖的大明星,凌渡宇不禁啼笑皆非。 来到台前,自有人为他拉开坐椅,让他坐下。 酒吧内六十多人集中在圆台四周,围成一层层人做的圈子。 连串破碎的声音传来,原来较远的人跃上桌子观战,把台上东西弄得东倒西歪,又怪叫助兴,场面热闹非常凌渡宇从容坐下。 秃汉目露凶光,恨不得把对方活生生吞下肚去。搁在台面的粗手,侮辱地做着各种下流的动作,弄得四周的男人为他每下动作喝采怪笑,女人尖叫。 凌渡宇一时虎目精光凝然,利箭般刺入秃汉眼内,当他察觉到秃汉略一惊愕,大感满意,他要从意志、心理以至体力上,全面压倒对方。 这是无法无天的一群。 两下相握,紧紧锁在一起。 运劲一握,秃汉面色微变。他本想先来一个下马威,把凌渡宇捏个痛不欲生,岂知凌渡宇手劲恰好将他的力道抵消,那便像要踢卉路旁的小石,一踢下去,才知道小石只是藏在土内大石的一角,难受可想而知。 有人尖叫道:“开始!” 秃汉无暇多想,喊了一声,发力狂拗,一下子便把凌渡宇的手拗低至与台面成四十五度角,使凌渡宇陷于明显的劣势。 旁观者如醉如痴,口哨声和尖叫混成一片,为秃汉看来无可避免的胜利打气。 凌波宇面容有若铜铸,不露半点表情。 秃汉力道的狂猛,大出他意料之外,几乎一下把他扳倒,幸好他反攻及时.在失败的边缘站稳脚步。 秃汉狞笑起来,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一分一分把凌渡宇的手压向台面。 四周的人连连喝采,震天的打气声潮水般涌向酒吧中心正在苦苦争持的比赛者。凌波宇能支持这么久,实在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秃汉是这里以孔武有力横行的恶棍,从没有人敢向他这样公然挑战。 凌波宇缓缓调节呼吸,把注意力凝聚在肚脐丹田处的气海,立时有一股热流,由该处升起,直升上手臂的经络。 这是密宗的气功。 四周蓦然静下。与先前的嘈吵判若云泥。 原来凌渡宇忽然反攻,由四十五度回复至未开赛的九十度角,更像两人从未曾开始比赛一样。 秃汉怒喝连连,力图再度领先,汗珠不断从他额上流下来。 众人虽又为他打气,但声势已大不如前。 凌渡宇大喝一声,把酒吧内的其他声音全部盖过。他一直默然不语,这一叫登时把众人吓了一跳,静了下来。凌渡宇的力道有如山洪暴发,一下把秃汉粗壮的手臂伏在桌面上。 秃汉输了。 酒吧内一丝声息也没有,连呼吸也停止下来,落针可闻。 没有人可以相信眼前这事实。 秃汉不住大口喘气,眼珠左右乱转,凶光四射。 凌渡宇正要说话,背后劲风袭体。 他嘿然一笑,微一侧身,避过了当头挥下的斗大拳头。左手一个抛拳,由下而上,命中偷袭者的下阴要害,正是先前拦路的黑人。 。 那黑人发出惊人心魄的惨嘶,滚倒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四周叱叫连连,数名黑人大多抢前.准备群殴。 秃汉霍地站起身来,一个右勾拳痛击凌渡宇的左额。岂知凌渡宇的机变远胜于他,他才站起,脚步未稳时,凌渡宇已一把将刚才作战场用的小圆台整张掀翻抽起,桌缘猛掠向他的胸口,秃汉受不住力,连人带台跌个四脚朝天,累得身后的几名男女倒仆地上,惊呼尖叫.场面混乱例。这时左右各有一人扑至,凌波宇躬身一退,恰好避过敌人的拳头,乘势来到两人中间,他退后的速度快闪电,当那两人醒觉到凌渡宇进入了危险的攻击位置时,凌度宇的左右肘不分先后重重捶上两人的肋骨去。 两人打着转跌开去。 凌渡宇豹子般前标,一个重抛拳痛击另一冲来黑汉的下颌,二百磅的大汉,整个人给他抽离地而,一连压碎了两张椅。 凌渡宇待要选择下一个攻击目标,脑后风生。 他眼角的余光感到闪闪的刀光,急忙扭身侧避,刀锋划过,凌渡宇乘对方阵势未稳,冲前一个膝撞,持刀者痛得跪了下来,正是那和他拗手力的秃汉。 一时间所有动手的黑人人仰马翻,倒满一地,凌渡宇每一击均命中他们的穴位要害,没有人有能力自己爬起来。 其他人都被凌渡宇的雷霆手段所慑。远远退开。 反而凌渡宇若无其事,气定神闲,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向跪在地面前的秃汉:“刚才入来的白人,到了那里?” 秃汉抬起头,苦着面道:“我不能说!” 他很坦白,并不以“不知道”来推搪。 凌渡宇正要施压,声音从酒吧后门那一端传来道:“朋友,他是不敢说的,放下他吧!”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和气魄。 凌渡宇施施然回头,发话音是刚才把金统迎入酒吧的黑人绅士。 金统面无表情,站在黑人绅士一旁。 黑人绅士道:“好!凌先生真才实学,胆识过人,我布津佩服。” 凌渡宇走到两人身前,伸出手道:“布津先生,幸会幸会。” 布津对他颇为惺惺相惜,热情地和他握手。 凌渡宇伸手向金统,后者面现冷笑,道:“今次找我,不是为了和我交朋友吧!” 凌渡宇晒道:“先礼后兵,怎样?” 金统略一沉吟,道:“好!走着瞧!”这才伸手和凌渡宇相握。 凌渡宇望向布津,道:“我可否和金统单独说上几句?” 布津望向金统。 金统断然道:“不必!我们现在去见一个人,凌先生一定有兴趣一同前。”’不理凌渡宇的反应.逞自走往酒巴的正门。 布津礼貌地向凌渡宇作了一个相让的姿势。 凌渡宇别无选择,跟在金统背后,走了出去,一点也不知金统要去见什么人。 洒吧内回复了一点秩序,适才受创倒地的黑人,已给扶起,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凌渡宇走过水吧时,卖酒的艳女拼命向他大抛媚眼。 看来不用钱也肯向他献上**。 凌波宇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精神一振,心想管他虎穴龙潭,也要闯一闯,眼光转到刚才泊电单车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电单车已不翼而飞。 布津和门外的几个黑人说了几句,走向凌波宇道:“不用担心,我保证电单车完整归还。”这才向金统的福特旅行车走去。 凌渡宇对布津刮目相看,此人一定在这里非常吃得开,不知他和金统是什么关系? 凌波宇摇摇头,坐进车尾去。 布津坐上司机位,负责驾驶。 行驶了十多分钟,旅行车只是在哈林区内打转,在横街窄巷里左转右转,凌渡宇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要改由布津驾车,只有他们这些生长在这黑人区的人,才可认得路。 旅行车在一堆垃圾旁停了下来。 三人走出汽车,立时有大汉迎过来道:“波士,一切妥当,他在上面。” 大汉当先引路,领着三人走上一条窄楼梯,来到二楼一个单位外,另有两名大汉守候在外,都是布津的手下。 布津略一点头,有人连忙打开门。 布津和金统两人先行,凌渡宇跟进,其他人都留在外面,门在凌渡宇身后关上。 内里只是一间百来尺的房间,除了一张单人床外,满了杂物,凌乱非常。 床上瑟缩地坐了一个形貌狠琐的瘦弱男子,年纪介乎四十至五十岁之间,一见到布津,眼中露出恐惧的神情。 凌渡宇从这瘦弱的黑人转到墙上,吸引他的目光是满贴的大大小小海报,最大的一张,有位美丽的女子,背景是一个海滩,细滑的肌肤缀满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花俏面挂了个与天上太阳争辉的笑容,和室内混乱污秽的环境强烈对比,极不调和。 凌渡宇的眼光转到其他的海报,原来都同是那一位美女,各式各样的姿态,浓妆艳抹,清淡娥眉,均同样可人,令人目不暇给。 凌渡宇心头一震,忽地认出这美女是谁。 那是美雪姿,国际知名的首席艳星。 六位自杀名人的其中一位。 布津道:“史亚!告诉这两位朋友,那天你看到什么?” 史亚呆了一呆,不住摇头,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呜咽道:“不!我什么也不知道。” 布津一点也不动气、温和地道:“史亚,你怎可以隐瞒朋友,整个哈林区的人都会听你说美雪姿给魔鬼摄去了,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史亚低下头,嗫嚅道:“那天……那天……她死了!” 金统道:“史亚,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难道你不想为美雪姿报仇吗?” 史亚一边饮泣,一边摇头道:“没有用的!没有人可以为她报仇,是魔鬼夺去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偏又拿他没法。 史亚忽地抬起头来,满布泪痕的脸上现出坚决的神情,道:“那天我去看雪姿小姐拍戏……可以的话,我都去看她,即管只能远远看她一眼,也是好的。”面上露出回忆的表情。续道:“她在拍一个驾车的镜头,汽车向着我驶来。我很高兴,我走出路中心,想要她给我签一个名…那知,天忽然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一道电光划过,她……她就不见了……天再亮时.只剩下一辆空车,我很怕,走了回家,不久,就听到她自杀的消息。” 金统道:“胡说!怎会有这种事?” 史亚见到金统双眼凶光暴射,哧得缩作一团,浑身打颤。 布津沉声道:“不!史亚从不说假话。” 金统道:“那一定是他的神经出了问题,幻想出这种故事。” 布律一时哑口无言,这样的奇事,他本人亦难以相信,教他怎样反驳金统? 室内静寂无声。 一把声音打破了沉默,道:“他说的千真万确,一点也不假。” 三人一齐望向发话的凌渡宇。 金统首先反应,叫道:“你怎可以相信他,这样沉迷明星的人,脑袋已有问题,什么事幻想不出。” 凌渡宇冷然道:“什么叫沉迷,我们每一个人也是沉迷,像你便正沉迷在你的所谓‘理性和实际’里。史亚只是对自己的感情真诚,爱到底,恨到底,那管她是大明星小明星,远胜你这大混蛋睁目如盲,把所有真理扭曲。” 金统大喝一声,一拳当面痛击凌渡宇。 凌渡宇猛然退后,避过来拳、但房内的空间实在太小他一退,背部立时撞上墙壁。 金统要冲前,布津从后一把抱着他,死命拉开。 史亚哧得尖叫起来。 凌渡宇道:“我也曾经看过那道电光!” 金统一边挣扎,要脱离布津的怀抱,一边叫道:“我早加你也是不正常的狂人,为什么那道电光又不摄走你,留你在这里献世?” 凌渡宇淡淡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电光只摄走了文西一人。” 金统忽地停止了一切动作,像整个人凝固起来。 房内由嘈吵突变为寂静,只有史亚牙关打颤的声音。 金统望向凌渡宇,不能置信地问道:“什么?” 凌渡宇迫:“文西失踪了!” 金统道:“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凌渡宇神情一黯,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金统听得面色发白,上不知应否相信。 凌渡宇道:“‘你为什么又来找史亚。” 金统嘿嘿冷笑道:“我要找谁便找谁,何须什么理由。” 凌渡宇嘲道:“你不是一直反对调查名人自杀的事吗?” 金统面色一变,盯着凌渡宇道:‘谁告诉你?威尔吗?这是违反了国际刑警的守秘规条,看他怎样解释?” 凌波宇失笑道:“去你***守秘规条,我只要你答我来这里干什么?” 余统正要大发雷霆,布津插入解围道:“金统是我的老战友,当年在军队并肩作战,今天早上,我接到他的电话,要我发动所有眼线,调查威尔受伤的事,又告诉我这事和名人自杀的事可能有关连,才根寻到史亚身上。” 金统怒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人只是个故弄玄虚的疯子。” 凌渡宇淡然处之,走到史亚身侧坐下道:“史亚,我是你的朋友,是吗?” 史亚愕然望向他,凌渡宇眼中射出奇异的光采,史亚双眼现出茫然的神色。 金布两人一齐愕然,醒觉凌渡宇在施展他著名的催眠术。但却不知他还要问些什么东西? 凌渡宇柔和地道:“你是不是每天也去看美雪姿小姐?”连金布两人也感到凌渡宇声音中含有一股使人服从的力量,遑论身在其中的史亚了。 史亚果然遵从地答道:“我一有空闲,便到她的寓所外等她,我……我并不想什么,只是要见她一面……” 金布两人互望一眼,这样痴心的影迷,也是少有。 凌渡宇眼中的奇光牢牢摄着史亚,道:“回忆吧!回忆吧!在你等她的是时间里,有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史亚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凌渡宇不断鼓励道:“慢慢想,不要急。” 金统摇头冷笑.他不相信凌渡宇可以从这个痴痴迷迷的人身上问出任何东西来。 史亚眉头深锁.跌进回忆的渊海里。 金统闷哼一声,待要出言讥讽,布津伸手按着他,阻止他发言。 史亚整个人浑身一震,叫了起来道:“我记得了,我曾经撞过一个人三次,都是在她大厦的正门。” 这次连金统也露出注意的神色。 凌波宇语气如常,道:“不用急,想一想,他的样貌是怎样的?” 史亚道:“那是一个红种人,他的眼很令人害怕,非常高大,走起路来左脚微跛……” 金布两人一齐惊呼起来,金统急不及待地道:“记清楚,他的右眼下是不是有一道刀疤?” 史亚全身又再一震,叫道:“是呀!那道疤痕足有三四寸长。” 布津叫道:“没有错,一定是他了!” 凌渡宇转头望向两人,都是神色沉重。 凌渡宇又问了几句,史亚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布津道:“我们出去再说。” 凌渡宇知道再问下去也间不出什么东西来,点头答应。 三人来到街上…金统皱眉苦思,布津迎上凌渡宇询问的目光,道:“史亚见到的人,一定是‘红牛’田维斯,国际性的著名杀手,穷凶极恶,是各地警方通缉的头号罪犯,不知他为何会卷人这件事内。” 金统道:“我奇怪的却不是他为何参与了这件事,而是根据我们非常可信的情报,这人现在应该已是一个死人。” 凌渡宇吓了一跳,叫道:“什么?” 金统出奇地和颜悦色地道:“田维斯三年前在肯雅染上了爱滋病,当时已病入膏盲,不久便完全失去他的消息,我们尽了一切方法,也找他不到,故此断他已死,怎想到现在他居然健在,令人难解。” 凌渡宇一颗头登时大了好几倍,一个应该死了的人为何会再出现?三人边说边行,来到金统的福特车前。 凌渡宇转头向布津道:“多谢你!”原来他的电单车完好无恙地给绑在金统车顶的钢架。他们来见史亚不过个把钟头,布津的手下己把电单车寻回,足见他手下办事高效率。 布津微微一笑,一副些微小事,何足挂齿的模样。 凌渡宇对他大生好感。 金统心情沉重,迳自坐进车内的驾驶位置。 布津和凌渡宇握别道:“我一生人还未听过这样的事,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在哈林区,要说是我布津的朋友,自有人会带你来见我。”他的口气很大,但语气诚恳,所以丝毫不惹人反感。 凌渡宇道:“太麻烦你了!” 布津正容道:“假设一切真有其事,那就不是一两个或是国际刑警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类的问题了。” 凌渡宇怵然大惊,一切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太快了,快得他没有思索的时间。布津说得对,所有已发生事在指示出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异力在作崇,可是为什又有人为的因素在其中?他愈想愈糊涂,愈觉知得多更人难解。 布津大力拍一下他的膊头,道:“朋友,上车吧,我们的老友要不耐烦了。” 话犹未完,金统连接两下喇叭,催促凌渡宇上车。 凌渡宇向布津苦笑,摇摇头,坐进金统旁的座位。 金统一踏油门,汽车开出。 第五章 深入虎穴 车子飞快在路上行驶。 下午五时四十九分。 两人一直互不交谈,也不知现在应去什么地方。 他们问关系复杂,非敌非友。 这是下班的时间,道路颇为挤塞,令气息更为沉闷。 车内忽地响起一下尖长的声音。金统侧望了凌宇一眼.取出无线电话,放到耳边去。 蓦地金统整个人弹了起来,怪叫道:“什么?”控制车盘的手一震,车子几乎铲上行人道上去。 金统面色说有多么难看,就有那么难看,不过情绪去回复了过来,沉声道:“怎么发生的?”又听一会,才挂断了电话,跟着一扭车盘,转入了另一条街去。 凌渡宇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到那里去?” 金统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道:“到医院去!” 这回轮到凌渡宇吃了一惊,叫道:“什么?”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威尔失踪了!在最严密的保护下,却像空气一般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失踪,当医生进行检查时,才发觉他不见了。” 凌波宇默然无语,仿佛又看到那道神秘的电光。 金统又再低呼一声,叫道:“看!前面那架平治,是马卜的座驾车。不知他一个人要到那里去,那不是往医院去的方向。” 凌渡宇道:“跟着他。” 金统这次言听计从,却不敢跟得太近,因为马卜认得他的车。 金统苦恼地道:“这样跟法,一定会把人跟掉。” 凌渡宇道:“你若能贴近到一百尺内的距离,我便有办法。” 金统不信地望了他一眼,右脚却不由踏上油,加速前进。 两车慢慢接近,就在快要进入凌渡宇所说的距离时,马卜的平治忽然在路旁的停下来。 这时无论是向前直驶,或是随着他的车停下,都很易被发觉。 金统的反应也是非常快,急速扭盘,转入下一条横街。 车还未停定,凌渡宇扑了出车外,金统跟出,双方倒合作无间。 转出横街的弯角,恰好看到马卜下了车,在一个烟档买烟。 凌渡宇低声道:“你留在这里!”不理金统是否同意,迳自向马卜走去,一边从袋里取出一个金属小盒。 马卜这时刚转身,看样子要回到车内。 这是下班的时候,街上行人很多,对凌渡宇相当有利。 马卜打开车门,一只脚踏了进去。 凌渡宇加快步伐,迫近至二十多尺内。手中小盒有圆孔的一端,对正马卜,就在马卜完全进入车内前,他一按发射的按钮,一粒沙般大的黑点,疾射向他西装的袖口,命中后黏附在他袖上,马卜这才关上车门,发动引擎。 凌渡宇很快回到金统的车内,继续跟踪。 金统是一个顽固的人,却绝不笨,己有点明白凌渡宇在干什么,所以虽然马卜的车已不见影踪,他仍是不慌不忙,从容驾驶。 果然凌渡宇从袋内取出一部电话记事薄般大小的仪器,上面的小型屏幕,有一个小红点在缓缓移动。 凌渡宇道:“转左。”跟着不断指示方向。 这样远程地吊着马卜的车,一个小时后,离开了曼克顿,向新泽西的工业区驶去。天色渐暗。 凌金两人搜索枯肠,都想不到马卜来这里要干什么? 追踪仪右上方有一个电子读数,正在不断跳动,显示出马卜与他们间的精确距离。 仪器上移动的小红点停了下来。 在凌渡宇的指示下,金统驾着车子,左弯右转,最后来到一道大闸门前,门卫森严,门旁的墙上写着:“泰臣公司……国防工业重地”。 大闸后是广阔的的空地和数十座楼宇和货仓,金统不敢即时停下,待车子再滑出百来码,转入一条横街,才停了下来。 金统沉声道:“你肯定他是进了那处?” 凌渡宇晒道:“除非这仪器骗我们!仪器上的读数八二八,马卜现在应该在八二八的距离,这个范围里,除那泰臣公司,再无其他的建筑物,马卜当然应该在里面。 金统不满地看了凌渡宇一眼,默然不语。 反是凌渡宇道:“‘这泰臣公司绝不简单,近年来出产各种军用仪器、武器,大受国际上买家欢迎,所以销路直上升,由一个在破产边缘的公司,一跃而为军人界的巨星,最近还开始生产战机,预订者之多,使他们短期拒绝再接任何订单。” 金统听得目瞪口呆,在军人工业来说,全赖精密长期的研究,天文数宇的投资,所以几乎一走下坡,便极难翻身,泰臣公司这种在短短几年内不单止完全回复过来,还追过了头的情形,只可用神踪来解释。 金统呼出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对这方面倒很熟悉。 凌渡宇淡淡一笑,也不解释,他参加的“抗暴联盟”。不时须要订购军火,所以不得不对国际上的军火市场,下工夫研究。 两人心情沉重,先是名人自杀,跟着卓楚媛、文西、威尔等三人失踪,他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连下一步行动要干什么,说实在的,两人完全不知道。 马卜来到这里,事情看来远比想像更为复杂。 国际刑警的总负责人,会和一间世界最先进的军火工厂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去医院,却到了这里来。 金统话题一转道:“威尔受伤,迫使我对整件事作重新估计,于是我才动用了所有线眼,也找到了史亚。” 凌渡宇奇怪地望了金统一眼,这是他早先问金统的答案,那时他勃然大怒,现在却自动说出来,大见和解之意。 金统续道:“不过我仍然不相信这件事和什么奇异力量有关,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弄鬼。” 凌渡宇叹道:“我也希望你的推断正确,对付人总比对付妖精鬼怪有把握一点。” 金统不理凌渡宇的嘲讽,继续道:“我也想过内奸的可能性,所以那天我撞到你和文西一起时.放过了你们,就是这个原因。那天你来干什么?” 凌波宇正要答话,忽地惊呼起来道:“他出来了!” 金统吃了一惊,望回闸门。 一点动静也没有。 金统望住凌渡宇手上拿着的追踪仪,显示马卜所在的小红点正在飞快地移动。。 金统讶道:“为什么走动得这么快?”适才追踪马卜时,小红点只是缓缓移动,绝不似目下的速度。照这样的移动,马卜早应走出了大门,难道他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凌渡宇苦笑道:“我也希望知道。”忽地抬头望向天空,叫了起来道:“直升机!” 金统条件反射般发动汽车的引擎,呼地冲出。 夜空上有两点红光,向东方驶去。 金统把车速增至极限,在街道上飞驰,不断超越路上的车辆,惊险万状。 金统忽地把车子在路旁停下,诅咒起来,直升机不知去向。 凌渡宇安慰他道:“这是虽败犹荣,我从没听人说可以用车去追直升机的。” 金统笑了起来,道:“这样说,难道我们还要庆祝吗?” 凌渡宇道:“当然!不过是到医院的餐厅去庆祝!” 金统开动车子,想想到医院去看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车子在路上疾驰。 金统说道:“这件事一定是由一个有非常庞大势力作后盾的组织,为了某一不知名的理由,进行一个惊人的阴谋。”他始终不肯接受超自然异力这类看法。 凌渡宇不作一声,金统奇怪地望向他,凌渡宇神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金统道:“什么事?” 凌渡宇望向倒后镜,道:“你看看跟在我们后面的大车。” 金统在倒后镜端详了一会道:“这只是辆普通的十吨大货车,奇怪!”看一看车内的米表,指针显示车时速九十多哩,续道:“为什么它要用这样的高速行驶?” 凌渡宇道:“这架货车大不简单,转弯时比你的老爷车还灵活。” 金统说道:“我的车真实性能远胜它外型,我才不信。”一扭叭,车子来了个九十度的急转,走上了高速公路,以一百二十多哩时速前进,轮子和柏油路激烈地磨擦,发出吱吱尖叫。 不一刻,金统目瞪口呆,那巨型的货车灵巧地转了一个弯,从容不迫地跟在背后。 凌渡宇道:“这辆货车是超时代的设计,你休想摆脱它。” 金统闷哼一声道:“若是它要来对付我,我保证它吃不完兜着走。”拿起无线电话,想通知警方的朋友,面色倏地大变。 凌渡宇淡淡道:“是否有干扰?” 金统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对付我们。”跟着笑道:“你看它的车头会否裂开,伸出支火箭炮来?”开起玩笑上来。 凌渡宇对金统的镇定相当欣赏道:“在他们发射火箭炮前,我们最好先撤离你这伪装劣车的好车。” 金统哑然失笑道:“一分钟后我们驶上新泽西大桥,过桥后有个大公园,就在那里下车如何?我看它能拿我们怎样。”两人的语气间不自觉地把大货车当作有灵性的东西,事实上无论他们的福特如何左摇右摆,大货车也相应地摆动地来,像拖车一样。假设这是与某一种的自动追踪系统操纵和指挥下的现象,可说是闻所未闻了。 凌渡宇嘿然道:“我看如果我们牺牲小我,投河自尽,会多只陪死鬼。” 金统一边加速,一边道:“对不起,命只有一条,恕我不奉陪了。”新泽西桥在望。 凌渡宇惊呼起来“小心!” 金统猛踏油门,面前蓦地闪出一辆巨型货车,把前路完全塞满。尾随的货车超前爬头。 惊人的事发生了。 货车的尾箱缓缓打开,一道滑梯斜斜地垂了下来。 货车上二十尺长的尾箱,是个设计巧妙的囚笼。 另一线上没有来车。 凌渡宇大叫道:“扭肽!” 金统怒喝道:“我不知道吗?”他用尽全力,呔盘一动不动。金统踏上刹车掣,可是车子依然高速前进,欲罢不能。 车子完全不受控制,向着货车后的滑板驶上去。 金统一把抽出手枪,伸出窗外,把子弹全打进货车的车呔去。一点分别也没有,汽车驶上三十度倾斜状的滑板上。 凌渡宇叫道:“车门锁死了。”话犹未已,两人已冲进车后尾箱的黑暗里,尾箱门在车后关上。 一切静到极点,汽车安详地停在黑暗里,前一刻还是以高速行驶,一冲进货车箱*冢肴荒梗チ艘磺卸统辶Γ侵指芯趿钊四咽苤负跻煌缕鹄矗鞘亲罴说摹笆佟薄* 尾箱有隔音的性能,使人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像一个真空的无声世界。 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金统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得比你快那么多?”其实不止心跳,连他的呼吸也比凌渡宇急促得多,显示他在前所未有的震骇里。 黑暗中凌波宇傲然一笑,他自幼苦修俞咖和禅坐,若连这点修养也缺乏,怎对得起历代祖师。,他淡淡道:“那跳得快好还是跳得慢好。” 金统呆了一呆,答道:“快是代表冲劲和生命力,当然是‘快’好。” 两人静了一静,一齐爆起狂笑,那似身陷险境、遭人生捉活囚的人。 凌渡宇一扭车门,咦了一声道:“门可以开了,你试试能不能打着火。” 金统颓然道:“早试过了,不可以,对方究竟用什么武器,这样可怕。” 凌渡宇沉默了一会,道:“你信不信,现在对付我们的,绝不是人。” 若早先凌渡宇这样向金统说,金统一定破口大骂,这一刻他却耐着性子,沉声道:“你有什么凭据?” 凌渡宇道:“说出来你也不信。”走出车外,在黑暗的货车箱内摸索。 货车以高速行驶,凌渡宇要不断改变重心,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另一边传来零碎的声音,凌渡宇知道金统也和他干着同样的事,结果当然一样;这车厢以厚钢板建成,全无门锁,今次插翼难飞。 这两个同陷险境的人很快又聚在车内,他们放松心情,让身体软软挨在汽车的座椅内,养精蓄锐,以应付任何即将降临的厄运。 金统道:“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货车现正以高速行走。刚才我在车外几次几乎滚倒地上,但这汽车我并没有拉起停车手掣,连打开了的车门也不见晃动一下,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凌渡宇苦笑一下,他早已注意到这一点,车内像是个静止了的世界,一切是那样和平和安定。 金统并不祈求凌渡宇有什么答案,追回早先的话题道:“你刚才说,有些事说出来我也不信,那究竟是什么事?” 凌渡宇醒悟到金统倒不是那么有兴趣听他的解释。而是在这疯狂的寂静里,说话可以把注意力扯离这令人不安的等待。 凌渡宇道:“我有天生的第六灵感,每逢有危险临近时,会预先有感应。”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金统这次倒很有耐性,没有横加打断。 凌渡宇续道:“我十八岁那年,却给一堵自动倒塌的角墙压个正着,还打破了头,事前却一点预兆也没有。” 金统笑道:“你的第六感看来也会买大开小了。” 凌渡宇在黑暗里摇摇头,道:“后来又经过了几起同类型的事件,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我这种预知危险的异能,只对有生命的物体起感应,但每次‘电光’出现前,或是现在这大货车,我都没有丝毫的预感,所以我敢大胆的说,这一切都不是有生命的物体所为。” 金统皱眉道:“也不一定是这样,可能这生命体的精神层次,远远超出你这特异预感的范畴,所以你难生感应……’说到这里噤口不言,连他自己也为这个得出的推论感到震骇。 那会是什么形式的生命?那能令人忽然失去踪影、自愿放弃生命,操纵货车,使他们现在身处的汽车陷入奇异的静止状态,又有一班人为‘他’买命。但为什么‘他’不把他们摄走,那不是干脆利落,而要像现在那般转折,刻下又要把他们带到那里去? 金统心乱如麻 在汽车的黑暗里,一点也感不到货车的移动。 凌渡宇沉默了好一会,严肃地道:“金统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对整件事的水落石出,有很大的帮助。” 金统霍然惊醒,迅速答道:“请说!” 凌渡宇正要发问,暮地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汽车前的挡风玻璃整块粉碎下来,粉未溅飞。 金统惊叫道:“麻醉气!”。 一股浓烈的气味,充斥整个黑暗的空间。 金统侧倒在凌渡宇身上。 凌渡宇知道金统已不省人事,他却不惊反喜,闭上口鼻的呼吸,改以皮肤呼吸,这种技俩,在苦行逾枷上只属小玩意,技精者能入水不死,加上凌渡宇对药物的奇异抗力,凌渡宇有信心可以保持清醒。 他装作晕倒椅上。 黑暗里一时静寂无声。 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长时间后,货车的尾门缓缓升良.几支强烈的电筒光照射入来。 有人在门外发命令道:“将他们抬出来!” 第六章 离奇遭遇 金统和凌渡宇两人在被搜身后,给放在担架上。像重病的人,被运送往某一不知名的地方。凌渡宇不敢张开眼睛,怕给对方发现。 敌人一直默然不语,不过细听足音,最少有十多人在押送他们。 这还不是发难的好时候,他要深入虎穴。 押送的队伍进入了建筑物内,乘搭升降机,停了下来。凌渡宇感到给放在地上。这是一个室内的空间,静得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凌渡宇异乎常人的知感,感到有人正在仔细地观察他。 一把低沉柔和的女子声音道:“这就是‘阿达米亚’要生擒的人,也是‘光神’要的人。” 另一把老人的声音道:“是的,芬妮小姐、‘光神’把他带来给我们。” 芬妮小姐的声音响起道:“‘阿达米亚’吩咐把这人送到‘光神殿’。” 老人问道:“那怎样处置另外这个人?” 芬妮小姐道:“把他留在这里,待‘阿达米亚’吩咐后。再作处理。”这些人说话条理分明,显出一定的教养水平。完全没有狂乱的感觉。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念头还未完,凌渡宇给人抬起,不一会停了下来、升降机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他感到向上升去。升降机停下.门开,又给人抬了出去。 芬妮小姐轻声道:“放他在这里。” 又给放在地上。 跟着是离去的足音,这些人把脚步放到最轻,生恐惊扰了某一个人。远处传来升降机启动的声音,这似乎是离去的唯一通道。 凌渡宇细察空气的流动,感到这是一个庞大的空间。看来这就是‘光神殿’了。光神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真是一个神。阿达米亚又是什么人? 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芬妮小姐的声音响起道:“阿达米亚!光神要的人送来了。” 阿达米亚并不回答,一点反应也没有。 芬妮小姐沉默了一会,温柔地道:“阿达米亚!人送来了。”声调中含有令人震怵的深情。 凌渡宇估计这阿达米亚一定时常都是这样被问而不答,所以芬妮才两次相询。 一把男声响起道:“噢!知道了!”他的声着平和悦耳。很是动听。 阿达米亚忽地道:“为什么只发展了左边,而不是右边……为什么会是这样?” 凌渡宇心中极是难受,什么左左右右,这是什么哑谜?难道阿达米亚是个狂人,但他的语气却只像一个哲人在苦思一个难题。 芬妮小姐和凌渡宇一样,不过她却可以发问,大惑不解地道:“什么左和右?” 阿达米亚这次答得很快,道:“‘光神’告诉我,真正的我们是在‘右边’,而不是在‘左边’,我们却发展了‘左边’。那是人类最大的错误。噢!这就是那个人!” 凌渡宇感到阿达米亚的眼光在他身上巡游,正想跃起身来发难,阿达米亚又道:“我要去见‘光神’,向它请示。” 凌渡宇嘘了一跳,这光神竟然是个可以谒见的‘神’。难道真如金统所料,是个比人类高级的生命体?又或是异星人? 阿达米亚脚步声逐渐远去。 凌渡宇忍不住把眼帘打开一线,柔和的灯光下,一个金发苗条的女子,背着他站立,身型优美动人。 这是个很大的空间,像个大礼堂,没有任何家私地没有窗户,阿达米亚步音消失的方向,有一道横互的黑色大布幕,透着极度的神秘,光神难道就住在里面,想到这里。凌渡宇好奇心大盛。 “噢!”耳边传来女子的惊呼。 凌渡宇大叫不好,自己一时疏忽,竟然察觉不到芬妮下转头回身,看到自己睁开双目。他的反应何等迅捷,在芬妮还未叫出声时,整个人借腰力弹起,左手闪电劈出,切中芬妮颈侧的大动脉上,芬妮应手倒下,凌渡宇一手把她抱着,不让她倒跌受伤。 凌渡宇把芬妮的面孔抬高,那是非常秀气的颜容,年纪在二十五六间,像位有文化和艺术气质的大学教师,远多于一个神秘和与掳人谋杀有关的恐怖分子。 凌渡宇没有时间思索,缓缓把芬妮放倒地上,眼睛望向那把整个大堂隔断的垂地大黑幕,他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把那叫阿达米亚的男子擒获。 凌渡宇一个箭步标前,来到黑幕的正中。他犹豫了一下,才把幕分开,他估计阿达米亚一定是在帘幕内,可能还有那‘光神’。 眼前的情景令他整个人跳了起来,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拟定的行动,一项也用不上来。 没有阿达米亚。 没有光神。 没有任何人。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无穷无尽的通道,秃秃的墙壁,斜斜向上延伸至无限的深处。 凌渡宇呼吸也停止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步人通道里,脚步声在空阔的通道里分外刺耳,活像鬼怪步步缠追。 走了十多步,凌渡宇转身回望,这一看连胆大包天的他也哧得惊叫起来。 黑幕消失不见,身后也是无穷无尽的通道,由低向上伸展过来。 这是什么一回事。 这一定是幻象。凌渡宇狂叫一声,上脚踢向身旁的墙壁。跟着是一声惨叫,凌波宇缩回剧痛的右脚,痛楚是那样地真实。墙壁的坚硬是不容置疑的。 凌渡宇挨在通道一边墙壁上,大口地喘气,水泥墙壁的冰冷,令他逐渐平复下来。 看着向左右无限延展的通道,他第一次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任何方向感! 这是否另一个宇宙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凌渡宇收摄心神,大步向前走上去。 通道的寂静使人疯狂,每隔十多码,通迫的顶部腿有一个发亮的光格,昏黄的灯光洒射下未,把通道沐浴在黄色的光晕里。 他不断向前走;通道永无休止地伸延,他完全失去了时间和方向,只知机械化地向前推进。 不断的步行、不断的步声、不断的回音。 有很多濒临死亡又幸而不死的人,都述说走入一条通道里的经验,或者便是这样的一条通道。 在凌渡宇开始怀疑自己经已死去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 另一个凌渡宇蓦然在前方出现。 凌渡宇整个人跳了起来。 面前的凌渡宇也跳了起来 凌渡宇心中一安,这只是一面镜子。但很快便感到不妥当,原来当他踏回实地时,面前另一个凌渡宇仍然跃在在半空。 凌波宇面色煞白,卟!卟!卟一连退后了三步。 面前的凌渡宇缓缓落下,有若电影里的慢镜。一降到地上,这另一个凌渡宇旋转起来,旋转的速度惊人地迅速递增,很快变成一个“人”的陀螺。又像一股龙卷风暴。 更奇异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出现。 打着转的陀螺逐渐失去实体,变成一团光云,逐渐明亮和扩大起来。光晕里若隐若现地化出一个蒙眩的影像,在光云的核心翩翩起舞游走。 凌渡宇瞳孔扩大,全身麻木!完全失去了应变的能力,这不是因为情景太诡异,而是他看到一些深心中最渴望的东西,,一些最美的东西,一种只有存在梦境里的美好事物,成为活生生的现实。 通道消失,变成一个难以界划的奇异空间,充满了柔和的光彩,这光彩并不是静止的.而是顺着光谱由红变紫,又反次序变了回来,一切是那样奇异和美丽。 光晕中的人形逐渐形成*人体,愈来愈清晰。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超乎世间任何美态的女子。 她的双眸像嵌在漆黑夜空中的蓝宝石,**的身体,水晶般丰莹通透,在光云中充满了活力,跳跃飞舞,每一个霎态都是美得无懈可击,没法挑剔。 她的轮廊身形远胜任何画师笔下的维纳斯女神,高贵中带着强烈的诱惑。 凌渡宇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忘记了这是真是假,陷入一片浑饨里。 美女从光晕中走出来,绕着凌渡宇飞舞游走,**的**散发着令人目眩的白光,修长的手不断伸向凌渡宇,长而有力的拇趾着地,略一触便弹上半空,作出一个只应天上有的优美姿态。她的动作有时疾若闪电,有时缓若飘羽,极尽美妍之能事,却没有一丝猥亵的意味。 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化,像天空般那样宽广深邃,慢慢暗黑下来。 漆黑里发亮的美女天仙妙舞,忽隐忽现,在永恒里作出凌渡宇深心中梦寐以求的美态。 美女在黑暗里激起光彩夺目的涟满,洒出一片一片的光雨,洒落在凌渡宇身上和四周的空间。 美女愈来愈有生命力,忽地向凌渡宇游来,一触凌渡宇,又退至深黑的远方,变成一个小光点,光点刹那间变大,第二次接触凌渡宇。 每一次交接都带来震撼凌渡宇心灵的感受,那并非**的实质接触,而是一种心灵的连结,他感到美女对他那无尽的爱,那种大海般使人沉溺的“真爱”。 他想哭,却哭不出声。 这种爱,是他一出生后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的东西,就算在卓楚媛和艾蓉仙身上也找不到。 人类有一基本的悲哀,就是那种“永感不足”的感觉,即管情侣紧拥在一起,设法把灵欲互相交结,他们仍然只是“孤独”地努力去享受和想像自己私人的感受,再“幻想”对方的感受,就像两个独立的孤岛,各不相干。诗人对明月咏叹,明月自是明月,诗人自是诗人,理想有若水中之月,永不可即。但在这一刻,凌渡宇却真正地无须努力地,享受到和直接感受到“爱情”。 他无需通过任何语言,也感受到对方的爱。 如果世间的爱情像观看那水中之月,这一刻他已把水中之月捞在手心。 美女狂欢地飞跃回旋。宝石般的美眸向他闪射诱人的光芒和期待。 恍惚间凌渡宇跟她一起飞跃,没有任何**那令人卑贱的限制。 他们在夜空上翱翔,完全脱离了人的枷锁。 美女的长发波浪般起伏,仿若扫过原野的轻风。 凌渡宇感到出奇地虚弱,心中升起一股明悟:这美女是借着他的能量而存在,这一切也是借着他的能量而存在,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引发了这一切一切,引发了他未知的某一面,引发了他深心内的渴求。 想到这里,他怵然大惊。停了下来。 美女重复先前诱人的动作。 凌渡宇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他渴想和美女一同共舞,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这大是不妥。累年的禅定,使他在悬崖边挣扎。 凌渡宇一口咬在提起的手臂上,鲜血溅出。刹那的痛楚,使他完全回复清醒。他一声狂叫,身子向后暴退。 一退便退出黑布幕外。 眼前一切依旧,垂地的黑幕横互在“大殿”的中心,身后那芬妮小姐仍然卷卧原来的位置,可是凌渡宇己失去了揭开布幕的勇气。 他一连向后退了十多步,咕咯地坐倒地上,刚好是那芬妮小姐的身旁。 他无意识地望向美丽的芬妮,惨呼一声,别转了脸,原来他居然觉得芬妮丑陋不堪,远比不上他脑中那鲜明美丽发光的女子,那深心中追求的形象,使他对芬妮的美色不忍卒睹。 后悔涌上心头,他跃起向黑幕冲去,只有里面才有那最有意义的东西、其他一切都是平凡和乏味。管他什么! 他的手触上布幕,又踉踉跄跄向后倒退,不!他要逃走,离开这里。 跌跌撞撞地来到升降机前.一手压在按扭上,机门即时打开,凌渡宇想也不想,冲了进去。 升降机只有上下两个按扭,凌渡宇一把按在下面的按掣。 机门关上,徐徐下降。 机门打开,升降机外站了两个人,一见竞是凌渡宇,愕然以对。 凌渡宇一个箭步标前,趁对方发呆的刹那,左右乎同时击中那两人的额侧,对方一齐应声倒地。凌渡宇一侧身,顺手牵羊,从他们身上掏出手枪。 升降机外是一个客厅模样的地方,厅心站着几个人,听到异响,都一齐望向凌渡宇那个方向,恰好见到凌渡宇猛虎般向他们扑来。 凌渡宇完全回复过来。 对方反应快的,己伸手人外套内掏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凌渡宇,他一举双枪,高喝道:“举手!” 对方几人面色齐变,缓缓举起双手。 凌渡宇大感满意,向举着手的敌人走去,金统仍然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 其中一位道貌岸然的自发老者摇头道:“朋友!你逃不出去的。” 凌渡宇晒道:“你留点精神去担心你自己的命运吧!”他认出这是先前那老者的声音。 凌渡宇跟着用枪嘴指了指金统,道:“救醒他!” 老者道:“药物不在这里。” 凌渡宇面容冷酷地道:“我现在给你三十秒的时间,若我的朋友还未醒来,我先枪杀你们其中一人。” 老各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很快又压制下来,凌渡宇冷硬无情的神色,使人感到他绝非说笑。 老者沉声下达指令,立即有人走往金统处,取出一小筒喷剂,喷在金统的鼻上,一·股浓烈难闻的气味。充斥在整个空间里。 老者似是众人的领袖,道:“凌先生果然不凡。” 凌渡宇心中升起羞惭,若对方知道自他连那黑幕也不敢揭开,不知对他有何构想。他只是一个失败者,不敢面对深心内渴求的理想。 金统挣扎了几下,鼻管咿咿晤晤发出声音,登时把凌渡宇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回复警觉。 那喷剂效用神速,金统回醒过来。 凌渡宇鹰隼般的目光,罩定各人,一边急步走到金统身边,一条湿冷的毛巾会更好,但他无从获得,唯有蹲身把冰冷的枪管,贴在金统的面颊,轻轻拍打,低喝道:“醒来吧!金统!” 金统又挣了一挣,张开眼来,呆了数秒,摹地“呵!”一声坐了起来,眼神由茫然转为清醒。 凌渡宇心中赞了一声,金统不愧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这么短的时间恢复了神智,对自己大增助力。 金统接过凌渡宇递给他的枪,站了起来道:“就是这班牛鬼蛇神在搅风弄雨。”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大步向厅心众人走去。 凌渡宇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金统喝道:“谁是代表!” 凌渡宇指着那老者道:“看来是他了。” 金统粗暴地向各人搜身,每一个人都被命令伏在地上,最后只剩下老者一人站立。 金统道:“电话在那里?”不待老者回答,他的眼睛已经巡梭到厅侧一套组合沙发旁小几上的电话,大步走了过去。 趁金统打电话的空档,凌渡宇向老人间道:“你的身分和姓名?” 老人抿嘴不答,面上神情坚决。 凌渡宇双目奇光忽现,全力展开他拿手的催眠术。 老者眼中出现茫然的神色、忽又回复坚强稳定,这人心志坚毅,是催眠者最头痛的施术对象。 凌渡宇话锋一转,道:“‘光神’对你们好吗?” 老者呆了一呆,这句话奇锋突出,是凌渡宇攻心之策,减低老人对抗的敌意。 凌渡宇步步进迫,不让他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道:“芬妮小姐说,阿达米亚要你和我合作。”这句更是胡诌之至,凌渡宇要引起他思想上的混乱。 老者果然愕了一愕,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 凌渡宇眼神深邃无尽,像两个没底的深潭,紧紧攫抓着对方的心神。 凌渡宇声音放得更柔和友善,道:“你叫什么名宇?” 金统这时走到凌渡宇身旁欲言又止,但凌渡宇已无暇他顾,全力以精神去驾驭对手。 老人茫茫然地道:“人生实在太苦闷了,光神是我们的希望。” 凌渡宇估不到会引出这句话来,他却有同感,比起适才的遭遇,人生实在是太闷了。其实他最想问的问题,就是卓楚媛等现在身处何方,但这时为了不令对手产生对抗的意识,不得不顺着他来说话。 凌渡宇道:“光神从那里来的?” 老者摇头道!“是他找到了我们,他乘着闪电,来到地上。” 凌波宇道:“光神要你们做什么?” 老者面上现出兴奋的神色,道:“它不要求任何东西,反而要帮助我们,帮助我们回到天上做神,光神说它只是我们的忠仆,我们才是神。” 凌渡宇大感愕然,心忖这算是那门子道理。不过已不由多想,其他的敌人随时会出现和反击,必须速战速决。 凌渡宇道:“光神在那里?” 老者在催眠下,陷入混蒙的状态,闭上双目,缓缓道:“它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它的神体却给供奉在飞船的神合内。” 凌波宇心中一震,难道真是外太空来的异星人,随着太空船来到地球上。 他打蛇随棍上,间道:“那些它找来的人,是否也在那里?” 老人震了一震,露出挣扎的神情。 凌渡宇不敢放松,道:“是不是也在飞船内。” 老人呆了一呆,点头道:“是的!” 凌渡宇问道:“飞船在那里?”这时他也紧张起来,假设老者的答案是在天外,他就算有太空总署在背后支持,怕亦要一筹莫展。 老者道:“在……” 异变突起。 四周暗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凌渡宇暗骂一声,一个箭步向老者标去,照他估计,定是手到擒来,一来对方受制于催眠术,神智混饨,二来以他的身手,即管对方壮健如牛,也难逃他的指掌,何况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立即知道自己错了,老者并不在那个位置,这怎可能?他灵敏的听觉清楚地告诉他没有任何人移动带起的风声,包括伏在地上的敌人,他迅速走动,四周空无一人。 在凌渡宇骇然里,左边风声压体,凌渡宇一言不发,一个古勾拳向对方痛击。 对方身手非常了得,一侧头避过他的铁拳,低喝道:“是我!金统!” 凌波宇尴尬收拳,幸好这是不见指掌的黑暗,刚才他往极度震骇下,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两个患难的人又聚首一堂。 金统低声道:“你记否得大门的位置?” 凌渡宇不答反问,道:“你通知了警方没有?” 金统废然道:“电话受到干扰,我们的敌人着着领先,连这样的优势也可以刹那间瓦解冰消。”又闷哼了两声,他的性格刚强之极,绝不言败,但面对接二连三受挫,也感气馁。 凌渡宇道:“跟我来!”向前扑去,暗忖只要贴到墙边,那怕找不到出口。 两人一齐惨呼!向后踉跄倒退。 原来不出三步,一齐掩上坚硬的石壁。 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一直在厅心活动,最近的墙离他们最少有四五十尺,怎会才走两步便撞上墙壁。跟着是“嘭!嘭!”两声,夹杂着两人的惨叫声,原来他们才退了两步,背脊亦撞上一堵硬墙。 整个空间在他们不能察觉下,彻底改变了。两人互相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显然都是在极度的震骇。 柔和的光,慢慢亮起来,片刻前还是仅可见物,刹那后两人已不能睁目。 光线太过强烈了,把一切物质,包括他们的衣服和身体,都幻化成没有实质的物体。 在眩人眼目的白色强光下,他们俩人正在一道十二尺许的正方形廊道里。 廊道平伸往左右两边。 凌渡宇望向金统,后者眼中射出惊骇欲绝的神情。凌波宇颇有一点快感,金统一向不信怪力乱神,这一来足够他消受了。他有了早先的经验,大大增强了应变的能力。 凌渡宇站起身来道:“兄弟,左边还是右边?” 金统大口大口地吸气,勉力站起身来道:“对不起!我身上东西全给他们搜去,没有铜币,不能掷毫决定。” 凌渡宇像是忽地想起一件事,喃喃道:“左、右、左?或右?是不是这个意思?” 金统遭遇此间怪事,早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凌渡宇这几句说话,更是令他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是凌渡宇想起阿达米亚所说的“为什么只发展了左边,而不是右边”,自然足无从理解。 凌渡宇并不浪费时间去解释,向右边走去,道:“让我们来赌赌彩数。” 金统耸耸肩,跟着凌渡宇向廊道的右边走去。 光线不知从那里透出来,却一点热度也没有,倒是相当凉快。 两人在寂静的廊道愈跑愈慢,终于金统支持不住,倚着墙停了下来,道:“我要歇歇。”长廊似乎永没有尽头。 凌渡宇正要回话,强光开始暗下来,不一刻回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两人惊魂未定,一点光芒在远方亮起。 金统叫道:“那是出口。”通道的一端洒射出柔柔的日光。 那便像两个在荒岛苦待的余生者,看到来援救的船队。 凌渡宇首先跃起,欢呼道:“快来!” 金统死命跟随。 出口的光线愈来愈扩大,显示他们迅速接近出口。 两人终于来到出口处,蓦地停了下来。 强烈的日光从外射进来,使他们完全看不见出口外的情景。 在出口的尽端,有一幅大玻璃,把整个出口封闭起来。 金统敲了玻璃几下,原本失望的面容露出兴奋的神色,喜道:“玻璃并不厚!” 凌渡宇向他一点头,两人连番患难,大有默契,一同退后几步,然后全力以肩膊向封着出口的大玻璃冲去。 玻璃溅飞。。 整幅大玻璃瓦解下来。 两人踉啮向前跌出,强大的冲力,使他们滚倒地上。 四周充斥着人们的叫声和汽车声。两人骇然地发觉他们正倒在曼克顿热闹中中心的街道上,四周的行人惊呼走避,看着他们两个人。 日正当午,一地的碎玻璃。 凌金两人对望一眼,望向通道出口的方向,只有一块碎了的大玻璃,却没有任何出口,那只是一问书店的落地玻璃吧! 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大步向他们走来,道:“你这两个疯子,为什么要撞毁我的书店,我要报警。” 金统向凌渡宇推让道:“听说阁下应付女人最是高明,这是你一显身手的机会了。” 凌波宇苦笑道:“我可以应付那个女人,但请你应付我身后这个男人。” 金统望往他身后,一个警察不怀好意地排众而上。 金统怪叫一声,整个人弹起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七章 力图反攻 他们经历了很多事:名人的失踪和自杀、威尔的受伤、在医院的失踪、卓楚媛和文西的消失、神秘的电光、活像有灵性的大货车、神秘的组织和人物、阿达米亚、光神、神奇的通道,这许多事,实在都指示出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参与其中。 这力量究竟是正是邪,他却分不清楚。 说它是正,偏偏它又与掳人和谋杀连在一起。 说是邪,它却从未正式加害任何人,包括他和金统在内。 “喂,你在想什么?“坐在安乐椅上的凌渡宇抬起头来,见到金统一边用大毛巾干头,一边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刚从愤怒的书店女老板和警察的追捕下逃回来。 这是凌渡宇的临时寓所,金统本提议到他家去,但凌渡宇以保密理由拒绝了他,谁说得定金统的家不是住满了敌人。 凌渡宇也是刚沐浴完毕,享受这数天来从未曾有的休息,闻言笑道:“我也不知在想什么?或是要想什么才好” 金统同意地点头,他自己的思想亦是混乱不堪,像一大团乱线,线头不知埋在那里。 金统记起了一件事,问道:“在货车的尾箱内,敌人放麻醉气前,你曾问我一个很关键性的问题,但你来不及问,我便晕倒了,那究竟是什么问题?” 凌渡宇正容道:“你记否我曾向你说过,楚媛私自留起了一些有关名人自杀的资料,没有写在她的报告上。” 金统想起当日处处阻挠卓楚媛,神情不大自然,喃喃道:“记得……其实她为什么不写在报告上,那将会增加说服力。” 凌渡宇道:“这正是问题所在,资料一定非常重要,否则也不会有人故意破坏她储在电脑中的档案,但为什么她不把资料加在报告上。” 金统皱眉道:“是的,为什么会这样。那天会议她已准备说出来,可惜……”以他的性格,肯表示这样的悔意已是难得。 凌渡宇道:“我想道理非常简单,这一定是那资料并不适合公然写在报告上,想想你们国际警方会有些什么禁忌。” 金统霍然道:“我明白了。” 凌渡宇期待地望着他。 金统徐徐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国际刑警有所谓三不管。”顿了一顿,续道:“就是对举凡有关‘宗教’、‘种族’、和‘政治’这三方面的事情,都绝不插手。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只是干着各地警方的中间人,做穿针引线式的联系工作。只有威尔负责的‘特别行动组’是一个例外,负起各式各样希奇古怪的任务,唉!不过我一直无缘沾手。”作了个无奈的表情。 凌渡宇心知肚明,金统因为当不上“特别行动组”的主管,加上对超自然事物的偏见,所以才会对卓楚媛那样地充满敌意。 金统道:“即管是‘特别行动组’也不可以管这三方面的事情……噢!我知道了。”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凌渡宇在他一说出三不管,早智珠在握,接口道:“所以正因为楚媛得到的资料,牵涉到其中一方面的问题,所以她才要求一个秘密会议,可惜你这个混蛋,加上马卜那老狐狸,把‘是’说成了‘非’。” 金统面也涨红了,不过他是肯面对错误的人,喃喃地道:“圣人也有错,何况我只是个凡人。” 凌渡宇不欲迫人太甚,适可而止地道:“若是和这三方面的其中之一有关,便一定是宗教,这亦说明了这宗教是有迹可寻的,这次你要将功赎罪了。” 金统怒骂道:“我何罪之有?”话是这么说,手却在电话机上的键盘按号码。 电话驳上了,微型扩音器传来女子的声音道:“联邦调查局夏其洛先生办公室。” 金统报了姓名,不一会男子的声音响起道:“老金,找我喝咖啡吗?” 金统嘿然道:“饮咖啡没有问题,只要我交代你的东西做得妥当的话。” 夏其洛道:“我早知你不安好心,要利用老友心软的弱点,有事禀上。” 金统把“光神”、阿达米亚”等一大堆名词直塞过去。 夏其洛道:“好吧!我立即给你查!” 金统道:“我还要查一间公司。” 夏其洛轻松地道:“一件糟两件也是糟,说吧!” 金统道:“就是泰臣公司。” 夏其洛忽地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出奇地严肃。道:“你和这公司有什么瓜葛。”金统大感不妥,道:“只是一个可能性,喂!发生了什么事?” 夏其洛道:“联邦调查局正在秘密调查这公司的董事主席泰臣,原因说出来你也不信,就是他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多远胜其他公司的优秀武器,以及他所赚天文数字般的美元,究竟到了那里去?” 金统和凌渡宇愕然对望了一眼,这泰臣和他的公司显然大有问题,由此推论,往访他公司的马卜亦是大有问题。 夏其洛道:“若你要对付的是这个人,我劝你最好忍手不碰他,此人和军部及政府内的高官有数不清的利益关系,他动一个指头也够你受的了。” 金统道:“谢谢你!你快给我查那是什么宗教!待会再给你电话。” 夏其洛又叮嘱了几句,要金统不要碰泰臣,这才收线。仿似泰臣是只噬人不吐骨的恶兽。 金统向凌渡宇摊开手道:“好了!凌大侠,我们下一步怎么走?”不自觉下,他尊重起凌渡宇的意见来。 凌渡宇皱眉道:“楚媛失踪到现在,足有四天、看来我们也要采取雷霆行动了。” 金统讶道:“我们现在有如遭人追打的落水狗,可以干些什么?” 凌渡宇神秘一笑,在电话座按了一组号码,不一会、电话的传盘器传来男子的声音道:“二五四三一。” 凌渡宇应道:“小鹰呼大鹰、我是龙鹰!”跟着是一大堆的密码和切口,听得金统一头雾水,他能认出的是烟雾弹、麻醉枪、机枪、榴弹,甚至攀登和跳伞的工具,也在要求之列。 凌渡宇挂断线后、金统忍不住问道:“这算是密码式通话了,是吗?” 凌渡宇有点欢喜金统的直接,笑道:“我向我的组织‘抗暴联盟’提出两个要求。精良的武器、炸药和一切有关泰臣公司的资料。保证四十六小时内可以随时取用。” 金统面色凝重起来,道:“此事不能胡来,这类公司属于国际工业,保安严密,我们怎样混进去?就算他们放我们人去自由参观,我们的目标又是什么?况且还不能百分百肯定我们要找的东西是在里面。” 凌渡宇淡淡道:“马卜会告诉我们。” 金统愕了一愕、恍然大悟。 凌渡宇提醒道:“是你再给夏其洛电话的时候了!” 金统还想说什么,终又住口不言。搭通了电话后,夏其洛的声音传来道:“老金,算你有点运气,我找到了有关的资料。” 金统道:“快说出来。”夏其洛道:“根据资料库的材料,找到了一个在七年前由一位名叫列但的美国电脑专家创立……哼!其实这人在电脑行一事无成,不知是否穷极无聊,居然创立了一个叫光神教的教派,自立为教主。令人难解的是竟然给他吸引了一群高级知识分子,人数迅速扩展。” “更奇怪的是,当他的光神教有若朝日高升时,忽然销声匿迹起来。就是这么多!” 金统沉声问道:“光神究竟是什么玩意?” 夏其洛嘲笑连声道:“那是要找鬼来信的教义,他们的光神,就是闪电,他们崇拜的,是闪电,你说惹人发笑不?” 金统面色变得更难看,要他笑实在难比登天。他想起凌渡宇形容的闪电和史亚所说的电芒。 夏其洛道:“喂老金!你不是也要入教吧。”嘻哈大笑起来。 挂断线后,金统的面色难看如故。 凌渡宇知道他的感受,金统这连串遭遇,大大打击他往日的看法和自信,安慰地道:“你不一定要考虑入教。”这句话语带双关,气得金统睁大双目,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道:“若要入教,首先要谒见教主。是吗?” 金统坚决地点头道:“当然!让我找那最有资格的介绍人。”凌渡宇笑道:“看来你也要找你的朋友布津帮忙了。” 马卜驾着车,离开了国际刑警的办事处。 下午三时十五分。 他的平治转上了著名的百老汇大道,各式各样的剧院、电影院、酒吧林立两旁。 在一个红灯前,他的汽车停了下来。 无线电响起,不是那个装在车上的无线电,而是他挂在头上的一个小型无线电通话器。 通话器一把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道:“马卜,你的估计看来错了,没有人跟踪你。” 马卜阴沉地道:“红牛!不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和我说话,记得在你烂得发臭时,谁救了你的性命?” 红牛冷笑道:“若非我还有利用价值,你会救我吗?我和手上精锐的雇佣兵,这数年为你干了多少事,什么也补偿不了,是吗!马卜总管。” 马卜一点也不动怒,淡淡道:“红牛!你忘记了我们的理想吗。”一踏油门,平治在街道上行驶。 红牛沉默了一会,道:“那只是你和泰臣的理想,这世界多美好,我才不要到那空无所有的天外,我……要做地球的主宰。” 马卜道:“只要建好了飞船,地球还不是任由我们屠宰切割,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所有反对的人干掉,朋友,耐着性子吧!” 红牛颇为燥暴,怒叫道:“耐性!我的耐性已到了极限,你和泰臣两个人连那什么阿达米亚一个小疯子也控制不了,教我还有什么耐性,光神早说过它只是我们的忠仆。照我的方法,干掉那列、子,让光神直接为我们服务,待我打开那神合,看看光神是否三头六臂。” 马卜怒喝道:“闭嘴!你犯的错误还不够吗?要你干掉凌渡宇这么简单的一件任务,也失败了,还赔上了手下的性命,现在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我,你再失败的话,看泰臣会否对你客气。” 传话器传来急促的喘气声,红牛显然在盛怒中,突然间又静止下来,跟着传来红牛平静的语声道:“对不起!马先生,我一定会尽力做好。”通讯中断。 马卜心中凛然,红牛在这等情形下仍能控制他的情绪,是他可怕的地方。 凌渡宇和金统的跑车,这时在几条街外的远处,听着布津通过无线电通讯器的报告。 布津道:“马卜只是一个人,没有护卫的其他车辆,我们要动手吗?” 金统正在犹豫间,凌渡宇抢着道:“还要再等一会。” 金统道:“老朋友,这是没有可能的,马卜绝非蠢人。怎会想不到我们一定会去找他晦气?” 布津通过传讯设备插口道:“我动用了超过三十辆车。动用了你六十多人,每一辆车跟踪他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所以他一定还懵然不知我们的步步追蹑,故此没有戒备也说不定……”语气并不肯定,显然对这个看法没有多大信心。金统道:“我最清楚他的为人,凡事谋定后动,绝不会予人可乘之隙,难道他真是无辜的?” 凌渡宇毅然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博他一搏。”向传话器叫道:“布津,准备行动,记着!先用货车把他截停,击碎玻璃后,立即施放爆雾催泪弹,其他一切由我们来,留意动手的指令。” 布津应诺一声。 凌渡宇一扭吠盘,跑车逐渐增速,向马卜的方向追去。 跑车不久转进了七十一街,马卜刚好在前面的路口转入,变成在他们前面行驶,只隔了十多辆车。 其中最少三辆车截了布津的人。 凌渡宇面色一变。 金统和他相处多时,知他素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讶道:“什么事?”这时布津手下驾着的大货车,开始超前,准备截停马卜的平治。 形势一发千钩。 凌渡宇失去了冷静,俯在传盘器叫道:“布津!立即撤退所有人手,行动取消。” 金统愕然,他还以为凌渡宇是要下动手的命令,岂知恰好相反。不进反退。不过这念头还未完,身子已侧撞车门,原来凌渡宇猛扭吠盘,居然就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掉头,驶进对头的行车线,向相反方向疾驶。 金统怪叫一声道:“老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渡宇道:“危险!我们在敌人的监视下!”那天和文西离开国际刑警的大厦,也是有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但他已无暇向金统解释。危险的第六感更强烈,可恨敌人无影无踪,使他无从反击。 金统骇然四望,四周的车辆全无异样,反而他们的跑车左冲右突,成为街道上祸乱的根源,两辆交通警的电单车,响起警号,向他们狂追猛赶,一路上其他车辆按号大鸣,以表抗议。 金统叫道:“今次是否错了,我看不到任何危险。” 跑车冲进了一条天桥下的隧道,很快又从另一头钻了出来。 凌渡宇惨叫道:“我知道了!跳车!”猛踏刹车掣,汽车打着转铲上行人路。 一推车门,向外滚去。 金统咬紧牙根,打开他那面车门,侧身滚了出去,两人分两个方向在地上打滚开去。势子还未停下,惊人的事发生了。 尖锐的啸叫从天而降,刺人还在地上翻滚的凌金两人耳内,火光闪现,轰隆巨响,跑车羽毛般抛上半空,爆成碎片,火屑散射往四周。附近的建筑物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啊。 灼热的气流,把两人带得直滚开去,附近行驶的几架车打着转移开,活像扯线的玩偶。 跟着追来的两架电单车也给热流撞个人仰马翻,尖叫在远近响起,幸好附近没有行人,否则伤亡一定不止此数。 跑车化成散落四周的火屑。 导弹!天空上来的导弹。 金统背上染满鲜血,幸好只是给碎片擦伤,未及筋骨,他勉力站起来,见到十多码外的凌渡宇仰卧地上,动也不动。 金统惨嘶一声,爬了过去,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关心对方。 凌渡宇是生是死?几经辛苦,爬到凌渡宇身侧,后者睁大眼睛,茫茫然望着天上,蓝天白云,导弹从何而来。 金统听到凌渡宇喃喃道:“为什么看不见?为甚……” 金统再也支持不住,躺了下来,伏在凌渡宇旁边,诅咒道:“你***第六感可否灵敏一些,待我们快些跳车!” 警号在远方响起。 第八章 功败垂成 在纽约警方曼克顿分署的重案组,一个戴着黑眼镜的白人军装警官,向坐在椅上的凌渡宇咆哮怒叫。 凌渡宇从容不迫,好像失去了视听的能力。 那警官怒喝道:“你听到没有,你在那里干什么?”他是第十次重复这个问题。 他和金统被带到警署后,两人给隔离盘问。 这事轰动全城。 这问话室只有他和那警官,可是凌渡宇知道最少有十个人以上,通过隐蔽的闭路电视,在细察和分析他每一反应。他每句说话都会被录下来。 凌渡宇重复他的说话,道:“我要见你们的最高负责人。” 警官不怒反笑,道:“听着!在这里,我是最高负责人,你若再不合作,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这件事中,虽然没有人死亡,但伤了二十多人包括两个警员在内,附近建筑物的玻璃完全损毁,我们怀疑你在车内放了炸弹。” 凌渡宇笑了起来,道:“是否放了炸弹,让贵方或军方的军火专家去决定,噢!是了,我倒有一个问题。” 警官呆了一呆,死命压下怒火,沉声道:“说出来!” 凌渡宇悠悠道:“室内又没有太阳灯,你戴上这劳什子防阳黑镜是什么道理?” 那警官失去了耐性,怒喝一声,扑过来一把抽着凌渡宇外套的襟领,要把他提起来。 凌渡宇吸了一口气,硬坐不起。 那警官用力一抽,对方纹风不动,气得面也涨红了。 坚持不下间。 室门打开。 另一便衣警官走了进来,向室内盘问凌渡宇的警官喝道:“放开他!” 盘间凌渡宇的警官心有不甘地放开了手,道:“好!由你来收拾他。” 便衣警官神情有点尴尬,道:“不!我是来请他去局长室。”跟着压低声音道:“警务署长来了!” 那盘问的警官愕然道:“什么?” 便衣道:“不要问,解开他的手铐。” 不一会,凌渡宇被请迸局长宽大的办公室内。 室内有四个人,三个礼貌地站了起来,和凌渡宇握手。并作自我介绍。 身形高大唇中蓄了胡子1回貌威武的是纽约州的警务署长布莱士。相貌和善、两眼精光霍霍的,是这曼克顿分局的局长查令先生。最后一位身材瘦削、不苟言笑的中年汉子麦汉,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却没有说明身分。 坐而不起的人,正是金统,此君悠悠地喝着咖啡,气得凌渡宇骂道:“好!金统你也算够朋友,自己在这里享受。却让我在他处受人虐待。” 金统两眼一翻道:“你为什么不向好的一方面着想,我令你四十八小时的虐待缩短了四十七小时,不应该感激我吗?” 纽约洲警务署长布莱士笑道:“凌先生,他不比你好多少,他的被虐待只是缩短了四十六小时又十分钟。” 众人笑了起来,联邦调查局来的麦汉仍是面无表情。莫测高深。 布莱士待众人坐定,向凌渡宇道:“老金坚持要你在场,他才把一切说出来,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麦汉插口道:“我希望今天这室内的一切,保持最高机密,未知各位是否同意。” 布莱士有点愕然,道:“假若你觉得有这需要,便依你说话办。” 凌金两人心中一惊,隐隐感到联邦调查局一定已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也有可能是夏其洛在背后出了力。 金统清一清喉咙,开始一五一十详细地把整件事说出来。布莱士等只在关键处问上一句半句,其他时间都在非常细心地聆听。 金统说完后,分局长查令吁了一口大气,道:“老金!假说这件事不是出于你的口,卓楚媛的失踪、美雪姿的失踪和自杀又是在我辖下的区域发生,我会把任何告诉我这个故事的人轰出门去。” 布莱士道:“老金,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你的故事是否真实,而是你那辆车的突然炸毁,凌先生说导弹来自天上,是空口白话,当时天上任何飞行物体的影子也没有,所以很容易使人因这而怀疑整件事的真实性。”他措词非常客气得体,其实他只是想说,整个故事仍伪造出来,以开脱藏有炸弹的罪名。 查令插口道:“据碎片和残屑初步监证,炸毁跑车的属于一种类似“小牛飞弹”的热导引空对地飞弹,最低发射高度是五百尺,最高可达四万尺,能自动追踪目标。” 众人哧了一跳,小牛飞弹是美国的军事发明,有精密的感应器,一经锁定目标,命中率达百分九十以上,而且采用红外线直接追踪系统,不受能见度或云屑影响。 金统暗骂一声,望向凌渡宇,他招架不了布莱士这老狐狸的辞锋。 凌渡宇沉默片刻,才道:“各位一定听过f19战机”吧?”现在他仍能在此侃侃而谈,全因金统的人面,否则早给人押了入监仓。 众人一齐点头。f19战机是尖端的科技产品,又被誉为隐形战斗机,是美国洛克希德公司的骄人机种。其实它并非真能隐形,而是这种新奇飞机的特别设计和形状,使得雷达几乎无法侦知它的存在。它的形状,能反射最少量的雷达讯号,飞机的腹部、背部及机翼都涂上下吸收雷达迅号的特殊涂料,机身边缘包以耐高温的陶瓷材料,减少了高温产生的红外线讯号,甚至引擎的过轮叶片,也是由低讯号反射的金属板制造,所以被冠以隐形堆机的美名。 凌渡宇道:“我的设想是,向我们袭击的飞机也是隐形的,不过不是避过雷达的侦察,而是能避过人类肉眼的侦察。” 布莱士皱起眉头大不同意。 查令问道:“有一件事我大惑不解,为何凌先生坚持袭击来自空中,而不是陆地。”他刚才指出袭击的应是空对陆飞弹,这样说的意思,是不明白凌渡宇当时怎会知道。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们知道,我是一个有第六灵感的人,当时感到有监视和危险的来临,于是驾车逃命,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种受监视的感觉,除了一段短时间。”说到这里卖了一个关子。 众人露出注意和兴趣,连麦汉和金统也不例外。金统比任何人更想知道答案,因为凌渡宇突然发现危险的来源,他们才能及时跳出车外,逃过大难。 凌渡宇道:“那段感受不到对方监视的时间,就是当跑车驶进隧道后。” 众人恍然,若非来自天上,怎会有此情形,就像我们看地上爬行的蚂蚁,入了蚁穴后,我们自然看不见它。布莱士喟然道:“以私人的角度来看,加上我和金统多年的交情,我可以接受你们的说法,可是这是非常难令别人相信。” 金统晒道:“‘别人’是否指首席检察官莫坚时那老糊涂?” 布莱士哑然失笑,转头向查令道:“你看那老家伙会怎么想?” 查令摇摇头,表示他也没有把握说服莫坚时,检控权却是在他手上。 凌渡宇感到布莱士和查令两人中,前者其实全不相信整件事,却硬把责任推在检察官身上,确是老奸巨滑。不过他胸有成竹,转头向联邦调查局那面容有若岩石般的麦汉道:“就算检察官不相信,警方也不相信,我却相信联邦调查局另有想法。对吗?麦汉先生!” 布查两人愕然,凌渡宇凭什么这样说。只有金统若有所悟,隐约捕捉到凌渡宇的思想。 麦汉眼中光芒一闪,露出了一丝罕有的笑容,点头道“凌先生思想锐利,令人佩服,是的!我们有另一套的秀法,但为了保密的理由,却不能说出来,现在我代表联邦调查局,正式提出要把两位带走。” 布莱士和查令两人愕然以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麦汉道:“请记着!这个会议必须绝对保密。” 坐在麦汉大轿车的后座,像给封闭在一个隐闭的世界里。两旁的窗户均下了窗帘,与司机的座位间升起了一重钢板。 这是辆保安保密的车辆,至于能否抵受小牛式空对地飞弹,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想到这里,凌渡宇笑了起来,坐在他右边的麦汉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将他的笑放在心上,金统则会心微笑,似乎已知道他转着什么念头。 凌渡宇的心神又转到被“掳”的卓楚媛、威尔和文西三人身上,心中一阵痛楚,一阵焦虑,拖延了这么久,他不能再等待了。 麦汉适在这时道:“凌先生,我三年前己听人提到你的名宇。” 凌渡宇嗯地应了一声。 麦汉续道:“所以为了方便行动,我决定向你们坦诚相告。” 凌金两人精神一振,麦汉这句话大有内容,不由留起心来。 麦汉仍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面容,生似在代他人转达一些与自己全先关系的说话,道:“大约六年前,联邦调查局成立了一个特别的小姐,侦查军火商、政府和国防部人员间的贿赂情形,内中细节,不便再提,却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事情表面看来一切都合乎情理,就是泰臣公司凭着精湛的科技和技术,一跃而为美国隐坐第一把交椅的武器生产和太空设备的国防大企业”。 “奇怪的地方,就是这只是发生在六至七年间的事,此前的泰臣只是生产二流的货色,并且因人才的流失,加上经营不善,濒临破产的边缘,要知这类庞大的公司有如巨大的恐惧,兵败如山倒,它凭什么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起死回生?这是第一点奇怪的地方。” 金统插口道:“七年前,刚好是烈但创立‘光神教’的时候。” 麦汉不理他的说话,续道:“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发现泰臣公司完全没有杰出到这个地步的人才,但是出产的成品,又的确远胜于其他公司的制品,这是绝无可能的。据泰臣一些职员说,新的设计仿似由无而来,凭空出现,完全不能根寻那是何人的设计,这是第二点奇怪的地方。第三点奇怪处,泰臣大量起新人,所有旧人都在给了大笔补偿金后撤了职。这群新人大部分是在这方面全无经验的新丁。” 凌渡宇道:“即管这样,你们也没有理由要调查他。” 麦汉爽快地道:“当然!只要泰臣谨守国家的安全规定,我们倒没有和他作对的理由,偏是他私自秘密向外国出售高科技的装备和武器,我们便不能袖手旁观了。可恨到现在还拿不到他痛脚,泰臣是只最狡猾的狐狸。” 金统忽然问道:“我想知道你的职权?”。 麦汉沉默了一会,道:“我其实是从情报局抽调出来责这个调查小组的,你的老友夏其洛也是成员之一,代表联邦调查局。” 金统恍然,难怪刚才提到光神教,麦汉一点也不奇怪。 凌渡宇道:“泰臣既然执掌了国防工业的牛耳,利润庞大之极,为何还要借走私军火来发财?” 麦汉跟中闪过欣赏的神色道:“凌先生这问题敲正骨节眼上,也是我们这个调查小组成立的主因。大约三年前,联邦调查局在调查另一案件,侦查一个穷凶极恶的雇佣兵大头头红牛时,意外发觉此人以天文数宇般的大量金钱,从世界各地购千奇百怪的物料,然后辗转运往泰臣公司。在千方百计下,依然找不到这一批又一批的物料,究竟用往什么地方去?这事连总统也惊动了,所以成立了我们这个特别小组,全权处理这件事。” 凌金两人豁然大悟,难怪麦汉向布莱士要人,布莱士不吭一声。 麦汉道:“这小组只向国防部长一人负责,可以随便运用军方最精锐的特种部队。” 凌渡宇问道:“可否告诉我红牛为泰臣采购些什么物料。” 麦汉道:“给我们在美国本上截查到的,只是非常小量,完全不能构成任何罪名,但是通过国外的特务机关查悉,红牛所采购的东西千奇百怪,像钨、铀、铜、锡、铁、铝等各类矿材,另外还有各类的燃料、木料,至乎生果、海产,可说是数之不尽。而且他购货的单位庞大,例如两年前他曾从甫非一口气买了半吨黄金,可惜我们完全不知红牛用什么方法偷运入来。”接着神情一震,道:“可能便是凌先生你所说的隐形飞机了。” 凌渡宇沉声道:“我知道他用来做什么。” 麦汉和金统两人大惑愕然。凌渡宇面色出奇沉重,徐徐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说话,道:“用来建造飞往外太空的宇宙飞船!” 麦金两人惊讶得合不拢起口来。 难道泰臣公司真是得到外星人的帮助,建造远超于这时代人类梦寐以求的宇宙飞船?会议室一端的大屏幕上放映着从高空俯瞰泰臣公司的情形。那其实不应被称为一同工厂,而是一个“城”。一个从事生产尖端武器和太空设备的工业城。 除了十多个大厂房外,还有二十多组建筑群,每组由四至十座大小不等的建筑物合成,最高的一座大厦达五十七层,每层占地万多方尺,是泰臣办公室的地方。 建筑物间有辽阔的空地和草坪、支离交错的通道,影带中可以见到工作人员和车辆在忙碌地工作。 负责旁述和解说的是白加少将,这时他说到:“这是表面的情形,地底内还有庞大的地库和地下工厂,达二十个之多,地下的设备,可以抵受核子战争的攻击,有最严格的保安系统。” 另一位属情报局的夏保先生插口道:“泰臣的员卫总数达二十万人,其中大约二万人是负责一般性的文书、采购、行政等各方面的工作,十万人是一般技术人员和工人,只有八万人是正式参与武器的生产。而属于核心的研究和设计的专家,人数在二百人之间。” 麦汉补上一句道:“这二百人中,足有百多人是在这6年间聘请的,这些人身分都绝无可疑,在国防工业上虽可说是新丁,但在加入泰臣前,本身都有份优厚的差事,例如大学讲师、工程师、天文学家等等。” 金统忍不住道:“泰臣是属于国防部监管的工业,你们不是要定期派员去察查吗?” 白加少将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人曾多次亲身去参观他们的武器生产,一切正常得要命。” 凌渡宇道:“你看不到什么,道理非常简单,因为你不知道要看什么。” 麦汉点头道:“我完全同意,假设他们把一艘飞船分散在不同的厂房建造,那是完全没有可能被一个完全不知这件事的人发觉的。” 坐在后排的夏其洛首次发言,道:“假设他们真要建造一艘宇宙飞船,问题非常严重,试想一艘这样的飞船,装上了先进的武器,飞临地球的外太空上,地球还不是任由他们宰割。” 夏保先生道:“泰臣公司的首席专家百威博士,是位太空专家,五十多年来一直从事太空船的设计和研究,六年前才加入泰臣,往日和他共事的同僚都说他野心很大,非常不满国会削减太空研究的经费,亦不满太空计划的缓慢发展。” 夏其洛道:“他是想一步登天的人。” 众人笑了起来。凌渡宇心中一动,道:“有没有他的档案照片?” 白加少将关闭了放映机,打了张幻灯片在屏幕上,一位头发灰白、面相精明、身材高瘦的老者现了出来。 凌金两人齐叫道:“是他!”那是两人被生擒时遇到的老者,凌渡宇利用催眠术,从他口中知道飞船的事。忙向众人解说。 各人面色凝重。 他们要对付的并非一个罪犯,或一个犯罪集团,而是一个打着国防企业旗号、聚集了各方面精英、和政府各方面又有勾结的庞大机构。 凌渡宇问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就是现在泰臣公司内,有多少建设地这七年内新建成的?”夏保答道:“小规模的不说,在六年前,泰臣公司从事扩展,大兴土木下建成了现今那五十六层高的大厦,和一个比其他地库大了三倍,面积达四万方尺的庞大地库。” 金统喃喃道:“最高……最大……白加少将道:“那办公大厦叫‘泰臣大楼’,我到过数次,倒没有什么特别。至于那叫‘阿达米亚地库’的地下工厂,是从事飞机和太空装备生产的地方。” 凌金两人跳了起来道:“什么?阿达米亚。”这是那个神秘人的名宇,凌渡宇就是在冲进黑布幕去找那个人时,遭遇到最奇异难忘的经历。 麦汉早听过这事,连忙向夏保等人迷说。 凌金两人愈来愈明白麦汉为什么这样信任他们,因为知道他们不是胡诌。 凌渡宇道:“我敢说飞船一定是在那‘阿达米亚地库’的地下工厂内。” 众人沉默起来。 麦汉毅然站起身来道:“我们随便找个较好的借口,动用最精良的专家,入去逐寸搜查。” 众人一齐愕然。 这是非常大胆的行动,泰臣和政府及国会的权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不好,不要说国防部长,恐怕连总统也护不了他们。 但时间不容许任何等待了。 谁说得定飞船何时升空。当天晚上十一时许,泰臣公司大多数人都下了班的时候,正门来了四辆大轿车,载满了不速之客。 门卫走到大闸道:“什么事?你们是谁?” 一位叫科伦的联邦密探走出车外,遣:“我们是联邦密探,这是搜查令,怀疑贵公司内藏了违禁品,要进来调查,请立即打开大门。”一边递上证件和文件。 门卫面色一变,拿起无线对讲机,通知上级。 科伦是有经验的人员,两眼一翻,大发官威道:“你若不立即开闸,我控告你阻碍国家人员进行工作、包庇犯罪行为。” 那门卫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忙对着无线电话报告,好一会才做了一个手号,大闸徐徐打开。 四辆车鱼贯驶人,往最高的泰臣大楼驶去,阿达米亚地库的入口就在泰臣大楼的对面。 坐在第二辆车内的凌渡宇和金统不由有点紧张,上一次的经验还是新鲜**,今次不知又有何遭遇?四辆车一路通行无阻,来到泰臣大楼前。 大厦内走出了一群人,其中一位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排众而来,他身旁紧跟着位极有秀气的美女,凌渡宇认得是那天遇上的芬妮小姐。 车内白加少将、夏其洛等和其他人纷纷下车,这是两军交锋的时刻。 高大的中年男子,挺直的鼻梁下一对锐利的鹰目,使人感到此君绝不好惹。这时他面色阴沉得像那雷雨即至的暗天。眼中闪着忿怒的光芒,笔直走到白加少将前,毫不客气地道:“少将!我要你的解释。”看来此人是泰臣。 凌渡宇在白加少将身后,向跟着中年男人的美女道:“芬妮小姐,别来无恙。” 芬妮秀气的鼻子翘起上来,把垂下有若瀑布的秀发轻摇一下道:“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 高大男子沉声道:“这是什么人?请不要骚扰我的秘书。” 白加少将从容道:“泰臣先生,我们根据线报,怀疑贵公司内藏了违禁品,所以来作搜查,现在是执行职务。” 泰臣道:“什么违禁品?” 夏其洛道:“这是联邦调查局的机密,恕我不能透露,泰臣先生,我们可以执行任务了吗?” 泰臣眼中间过怒火,转向白加少将道:“少将,我们是国防监管的企业,请问你有否国防监管局的批准。” 白加少将道:“没有!” 泰臣道:“什么!那请你们立即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白加少将笑道:“我们有国防部长的特别授权书,请你过目。”递上文件。 泰臣看也不看,芬妮接过了去,细心地阅读。 泰臣一连说了几声好,向白加少将道:“你要看什么地方?” 白加少将道:“阿达米亚地库。” 泰臣的面刹那间整块红起来,喝道:“不!里面是公司的机密设计,你们谁可保证不泄漏出去。” 白加少将面色一沉道:“这里全是国家内负责机密的人员,若要泄秘,你们那些算是什么?” 泰臣身后一位男子道:“他们两个又算什么?“指向凌渡宇和金统。 白加少将一众大乐,麦汉道:“请问阁下贵姓名?对他们两人你又知道什么?” 男子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嗫嚅道:“我……” 泰臣插入道:“他是马佐治,我公司的保安主任!这里根本轮不到他说话,好了!我想各位的时间很宝贵吧厂!”当先大步向露在地面的一座建筑物走去,就这样化解了麦汉的追问。 凌渡宇有点不舍地望了泰巨大楼一眼.这建筑物的外表很普通,比起泰臣内的其他新型建筑物,显得平凡不堪。以泰臣这样追求荣誉地位的野心家,怎会甘于以这样的大厦作办公室?一行二十多人,走进建筑物的大堂内,地板是钢板造成。这是进入阿达米亚地库的进口,几个巨型的升降机排列在一端。他们进入了其中一个,升降机缓缓降下。 夏保先生站在泰臣旁边,问道:“泰臣先生,不知完成的产品怎样运上地面?…泰臣闷哼一声,毫不理睬,反是芬妮答道:“地库的顶部连接着上面的大堂,大堂的地面是活动的,可以张开来以便运输。”她的声音低沉动听。 凌渡宇接口道:“是否也连接着泰臣大楼的底部。” 芬妮迟疑了片刻,点点轻轻道:“是的!” 升降机下降了五十多尺,才停下来。 众人鱼贯而出,一看地库的情形,白加等一齐叫苦起来。 一架巨型的穿梭机,安然放在庞大地库空间的中心。穿梭机接近百分之七十完成,一个大型的网架,把它托在地库的半空上,数十座各式各样的长臂起重机、升降架,把器材和物料运送上去。通明的射灯下,数十个全身制服的技术人员在辛勤工作。那有什么宇宙飞船。 泰臣道:“各位!不知这是否违禁品。请随便参观。”作了一个招呼的手势。 白加少将非常沉着,向身后的人招呼一声,他的手下立即散往四周,仔细地搜索起来,要找一只宇宙飞船是绝无可能的了,可是总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泰臣大有得色,向白加少将和气地道:“少将,要搜索这数万尺的地方,绝不是一时三刻的事,不如到我办公室,喝杯咖啡如何?” 白加少将婉拒道:“不用了!阁下若有其他事,请随便。”泰臣笑道:“好!恕我失陪了,我的公关齐力先生会招呼各位。”他身后一个颇有风度的男子应命而出。 泰巨大步向升降机走去,一副占尽上风的王者姿态,芬妮骄做地挺直脊骨,走在他一旁。 当芬妮经过凌渡宇身边时,凌渡宇大声道:“芬妮小姐,对不起,那天我大力了一点,弄得你颈侧多了道瘀痕!” 众人目光集中在芬妮颈侧的大动脉处,一道两寸许的瘀痕,清晰可见。众人都知道两人的瓜葛,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只是苦无实据。 泰臣怒喝一声,把芬妮拉到身后,凌厉的眼光望向凌渡宇,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三番四次骚扰我的秘书?” 凌波宇眼中神光暴涨;毫不退让回视泰臣,想起失踪的卓楚媛,他几乎想冲前将此人撕作两半。 白加少将道:“泰臣!你走吧。不过请你小心点,国家是不会放过任何有违法纪的人。” 泰臣晒道:“你们这些人终日把头塞在沙堆里,懂个屁,还要教训我。” 凌渡宇截入道:“所以你才要光神抓着你的屁股,从沙堆时抽出来。对吗?泰臣先生。” 泰臣面色一变,深深盯了凌渡宇一眼,忽地仰头一阵狂笑,摇摇头,作了一个不屑的表情,大步离去。 在离去的路途上,金统在车内大发雷霆,叫道:“我们每一个人明知他是个混蛋,偏又奈何他不得,该死的。” 坐在他旁边的凌渡宇、白加少将和麦汉三人默然不语。 凌渡宇看看两人,发现都是没精打采、神情沮丧。 麦汉向白加少将道:“今次国防部长他老人家一定有顿好受,要他再批准我们任何对付泰臣的行动,是难上加难了。” 白加少将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并没有宇宙飞船?”眉头皱了起来。 麦汉道:“这件事真是令人束手无策。” 凌渡宇冷冷道:“不包括我。”语气中透出一股坚决的味道。他已知那天被擒往的地方,就是泰臣公司,这世界还有什么人事能阻止他前去。 众人愕然望向他。 凌渡宇道:“你们都有公职在身,我却是一个自由人,让我来对付泰臣。” 金统道:“兄弟!无论你要作什么,也要算我一分。” 凌渡宇和白加少将及麦汉握手道:“谢谢两位,和你们合作的经验,使我对政府人员大为改观,请停车吧!” 白加少将等都有点伤感,他们听得出,凌渡宇语气间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氛,泰臣公司内满布武装守卫,那处杀闯入的人,是完全合法的。所以白加等人可以理解凌渡宇的心情。 凌金两人下车后,金统向凌渡宇道:“我本以为我提出加入你的壮举,一定会为你所拒的,为什么不这样做。” 凌渡宇眼中射出对朋友的感情,道:“有人陪我去送死,我为何要拒绝。”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金统道:“什么时候行动?” 凌渡宇道:“现在!”跟着道:“希望你懂得跳伞。”他向组织要求的装备和军火,可以大派用场了。 金统傲然道:“我曾在特种降伞部队中当教官,你说我懂不懂。” 第九章 直捣黄龙 轻巧的练习机在漆黑的天空上灵活地飞行,凌渡宇和金统两人整副跳伞装备,携着精良的全自动步枪、麻醉枪、烈性炸药和其他工具,等待飞临泰臣工业城上空的时刻。金统不断地计算风速和落点的关系,指示布津的航线。 驾机的是老朋友布津,他曾和金统在军队**事,到过越南的战场。 飞机并不是笔直飞往泰臣公司,而是以泰臣公司为中心,绕着它做圆周的低飞,圆周逐渐缩小,直至接近中心点,这样飞行会比较费时费力,却可以避过泰臣公司的保安雷达。不过能否避过光神的耳目,只有天晓得了。 布津叫道:“朋友!准备。当我飞到上风处,便是你们去玩乐的重要时刻了。” 凌渡宇和金统戴上红外光夜视镜,把世界转化成清绿的萤光色。 凌渡宇闭上限目,心中道:“楚媛!不用怕,我终于来了。”风声大作,侧舱的自动门打了开来,寒冷的夜风卷了进来,舱门外是夜茫茫的虚空。 布津叫道:“现在!” 金凌两人先后跃下,迅速下跌,下降了大约三百多尺。两人才放开降落伞,向泰臣公司的方向飘去。 他们不断调节降伞,向目标泰臣大楼移去,落点是泰臣大楼的天台。 风势急劲,把他们迅速带进泰臣公司的范围内。 五十七层的泰臣大楼远远高于其他建筑物,在红外光夜视镜下,目标明显,这也是他们选择泰臣大楼的另一个原因。 泰臣大楼转眼在脚下二+多尺处逐渐扩大,金统缩起一团,一沉气,降落伞徐徐下降,待双脚一触地面,立即滚倒地上,化去了冲力,成功降落。 凌渡宇没有他这般幸运,泰臣大楼刚在脚下十多尺时,一阵劲风吹来,把他带得急速离去,眼看要吹离泰臣大楼的上空,凌渡宇一把抽出腰力,往上一挥,蹬紧的降伞系绳立时断了一半,整个降伞侧往一边,浮力大跌,向下急坠,凌渡宇不慌不忙,一扯降伞,下坠的势子立即加速,他借着那些微向上的力道,打了一个筋斗,时间拿捏得非常好,筋斗刚尽,双脚恰好触着天台的地上,借势滚倒,化去足折之祸。 金统走了过来,在红外线夜视镜下也不知他的面色是否苍白,却在那大口喘气,显然对刚才一幕犹有余悸。 凌渡宇把降伞的残骸包扎好,金统适时道:“好了!怎样下去。” 凌渡宇指向天台往大厦内的进口道:“你看,门的上下四方都有电子感应的仪器,你我只要踏足其中,保证护卫立即汹群而来……奇怪!你看!”指着天台一副庞大的电机设备,道:“这发电机,看来它的产电量可以供应整个泰臣公司的工业城。一般来说,发电机只是作后备用途,何须这样庞大的设施。而且安放这样笨重的设施,应在地面另起厂房为何要放在整个工业城最高建筑物的天台?” 金统也感到奇怪,道:“你看!还有五支避雷针.安装在大台的中心和四个角落,一支便足够了,是吗?” 凌渡宇隐隐想到一点东西,却忍住不说出来。向金统道:“好!我们现在下去。” 他们取出攀山用的勾索和工具,将一端扣紧在天台发电机的铁架上,另一端则系在腰间。然后向下慢慢滑去。 很快滑下至最高一层的窗户。 两人打个手势,凌波宇取出镭射切割器,把玻璃开了一个四方形大口,金统把一个吸盘啜在被界开的玻璃上。连在手上的绳索,所以当凌渡宇用脚把玻璃蹬开时.玻璃并没有碎裂地上,只是给连着绳的吸盘吊离大厦内的地板上三尺许处…整个工业城的建筑物大部分乌灯黑火,只有建筑物间的通路灯火通明。 这是凌晨四点钟,据说是墨七出动的最佳时刻,人的精力在这里是最低潮。 凌金两人先后跃了进去。 向四周观察。 金统眼睛四射,道:“奇怪!” 他们背靠窗门,眼前是一道向左右伸展的长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一堵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长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这算是什么地方?这样的长廊可以作什么用途?凌渡宇低喝道:“一定有门户。” 两人沿着依窗而筑的长廊,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另外一边,依然找不到通往大厦中心区域的通道,那广大的空间给包在墙壁里。 长廊尽处有道锁着的铁门,当然难不倒凌渡宇这开锁专家。 门打开后,现出一道往下走的楼梯。 金统奇道:“这算什么建筑,连升降机也没有,难道要我们走下五十七层吗?” 凌渡宇道:“在泰臣起来吃早餐前,我们最好走到他的办公室内。”当先走下去,每一层都有道紧锁的铁门,凌渡宇试着打开了两道,都是和第五十六层相同的廊值。俩人大力好奇。 楼梯螺旋而下,到了第十二层时,金统大吃不消,叫道:“停一停,这样即管走到最下层,我也会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凌渡宇无奈道:“时间无多,只可以休息十分钟。” 金统不敢坐下,倚着墙静养起来。 两人蓦然睁开双服,一阵隆隆的低沉闷响,从大厦中心的地下传上来,若非在大厦内,是绝对听不到的。 金统道:“这是什么声音?” 凌渡宇面色沉重,道:“我们最好快些落到第七层,据资料说,那是泰臣办公室的所在地。” 金统振起精神,紧随凌渡宇背后,向下层走去。 到了第八层的转角处,凌渡宇一手拦着金统,低声道。“看!墙上装了红外线动感警报系统,任何人经过,都会惹得警钟大鸣。” 金统道:“这是非常通用的警报系统,简单却实际,任何物体在它感应的范围内移动,它立即反应,怎么办才好。” 凌渡宇道:“前天我向组织要求武器和装备的供应时,便知道难逃做贼的生涯,看!” 从布满了袋的外套内取出一筒喷剂。 金统道:“这是什么?喷发剂吗?” 凌渡宇诅咒一声,把喷剂向感应器的方向喷射,低声解说道:“这是我组织内专家的发明,可以大幅度减低感应器的灵敏度,噢!成了。”向金统一招手,俯伏地上,像条蛇般向下缓爬。金统两眼一翻,无奈下仿效凌渡宇的形式,向下爬去。 几经辛苦,才转入了另一弯角,凌渡宇才伸出了小半个头,猛地缩了回来,金统哧了一跳。 凌渡宇道:“有两个红外线闭路的摄象机,一个对正我们的方向,另一个对着另一个方向。” 金统眉头大皱道:“你还有没有法宝?” 凌渡宇嘴角一牵,绽出一丝笑容道:“跟我出来闯世界,包你绝不吃亏。”在袋中掏出一个布满电子仪器的小板,道:“待会我按动这电子频律放射器,会释放出短暂但强烈的电子讯号,对电视造成干扰,观看电视的守卫会误以为是正常的线路问题,我们要利用那刹那的宝贵时间,扑到两个视象管之下,那是视象的死角。” 金统道:“假设有另一支视象管,对正你所谓的死角,我们怎么办?” 凌渡宇用手作了一个割喉的姿势,道:“那便让我们大干一场,把炸药的信管塞进泰臣的大口里,记着!行动要迅速,不要像你平时那样迟钝!” 金统正要大骂,凌渡宇喝道:“现在!”身子箭也似标去。 金统施展浑身解数,如影附形。 两人瞬间己贴在那死角位,头顶是两枝视象管。 楼梯转下的地方没有视象管,却有一道铁门。 凌渡宇低声道:“这铁门和上面每一层的铁门一样形式,我估计可以在三至四秒内把它开启。”把电子干扰器递给金统,道:“今次由你负责开门,记着,门一关上,须立时松手,这次干扰的时间长了一点,至于守卫会否怀疑,要看他的责任感了。” 金统道:“我赌他不是在看黄色书报便是在睡觉,去吧。” 凌渡宇一把冲到铁门前,两支长钢线灵巧地插入了锁里,不一刻传来‘的”的一声,两人抢了入去。 里面是一个放满了纸张、吸尘机一类东西的杂物室,没有楼上那奇怪的长廊。 金统道:“根据大厦消防条例,那道楼梯应是走火通道,怎可在通往走火通过的门,有一个这样的杂物室。”这大厦处处透着不寻常。 凌渡宇向杂物室的正门走去,一边道:“待会由你亲自拷问泰臣,好吗?” 金统笑道:“拷问他美丽的女秘书较有趣一点?” “的”一声,在凌渡宇的妙手下,杂物室门应声而开。 凌渡宇低声道:“外面才是办公室。”又看了一会,道:“我们走运了,什么防盗设备也没有。”跟着皱眉道:“保安设备似乎只是防止人登上七楼以上的地方,但上面除了长廊外什么也没有,这算是什么保安设备?” 金统道:“待我拷问完那芬妮再告诉你,出去吧,还有二十七分钟便五点了。” 凌渡宇一动也不动。 金统讶道:“你在想什么?” 凌渡宁回头望向他,沉声道:“记否得那晚你给他们弄昏了后,带到的大厅,有什么特别?” 金统呆了片晌,轻叫起来道:“呵!是的,那像一个密封的盒子,除了一道大门,一座升降机外,一个窗子也没有。” 凌渡宇道:“怎么会有窗子。”指了指屋顶上道:“整座泰臣大楼,由八楼打上,五十层全被密封在墙内,厅子是墙内的某一处,这是为了什么?” 跟着骇然以对,这是庞大得惊人的空间。 凌渡宇收摄心神,闪了出去。 门外是个二千多方尺的写宇楼,窗户的另上边有一排房间,是高级职员的办公室。现在当然一个人电没有。 凌渡宇和金统两人散开,迅速搜索,十分钟后又碰在一起。 泰臣的办公室不在这里。 亦没有任何通往上层的通道。 金统道:“假若没有法子,不如走回上层的廊道,硬给它炸个大洞好了。”这当然是下下之策。 凌渡宇道:“泰臣大楼每层面积达二万多方尺。你才看二三千方尺,便失去耐性,跟我来吧!” 两人迅速移动,离开了办公室,走迸了一个客厅模样的会客厅。 厅放了几组大沙发,墙上是一幅幅的大图片,展示泰臣公司的骄人产品。·两人不敢停留,走出了会客厅,进入了一条走廊,一边是几间会议室,另一边是个开放式办公室,放满了设计台和大型的电脑绘图仪器,是泰臣公司的设计部。 离开设计部,来到迎客厅,四部升降机林立一旁。 金统刚要说话,忽地全身一震,凌渡宇轻叫道:“有人上来!” 升降机门上的讯号灯亮了起来:二、三、四、五……”显示升降机逐层上升。 这样的时分,凌晨五时许,什么人会上来。当然!除了来找他们的警卫。 凌渡宇叫道:“随我来!”转入了一道走廊里。走廊尽处是一道门户。 脚步声和人声愈来愈近。 凌渡宇取出钢枝,不一会把门打开来,两人闪了进去。凌渡宇又把门锁上。在夜视镜的萤光色下,门内是个二百多方尺的大空间,排了几个文件柜,“l’宇型放了两张书桌,一边桌上是套电脑和电子文字处理器,像个秘书间。” 书桌后是另一道大门。 门上写着“泰臣公司董事局主席泰臣”一行宇。 得来全不费功夫,误打误撞下,两人来到泰臣的办公室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和男女的谈话声。 金统轻呼道:“不好,他们要进这里来!” 凌渡宇施展妙技,打开了泰臣办公室的室门,走了进去。当金统掩上门时,外面那道门锁传来锁匙插入匙孔的声响。 室内是个华丽之极的办公室,两旁的组合书架,除了书外还放了套名贵的音响组合,巨型的电视,大书桌斜放在一角。千多方尺的办公室放了一张巨型的会议台,另一角落是组豪华的沙发。地上满铺天蓝色的羊毛地毯。 对着门是两个装满了美酒的大壁柜,装演名贵的酒以百计地展列。 可是办公室没有任何窗户。 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 凌渡宇向金统打个手势,两人合作多时,早有默契,凌渡宇闪入沙发背后,金统则贴身在书柜与墙角的间隙处。 两人并非奢望敌人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兴要来人一亮灯,他们立时无所遁形,这样做只是要先弄清楚来人的虚实,再作打算,也是典型做贼的心理,可避则避。 办公室门打开又掩上。 没有亮灯。 办公室中传来衣服和身体磨擦的声音,男人的喘息,女人的伊晤声。 凌金两人好奇心起,探头窥察。 夜视镜下室内一列男女在热烈拥吻,他们两块脸碰在一起,一时间看不清他们的样貌,男子身形高瘦,女的优美动人。 什么人到泰臣的办公室来亲热。 好一会两人分了开来。 男子有所动作,女子轻叫道:“噢!不要!她一出声凌金两人即时认出来,是泰臣的女秘书:芬妮小姐。 男子道:“你不想吗?”声音柔和悦耳,使人想到他是个有学养的人。 凌渡宇几乎叫了起来,他对这声音并不陌生,正是那被称为阿达米亚的男子,泰臣最大的地库工厂是以他的名宇作命名。 他究竟是什么人、凌渡宇盘算好不好扑出去,把两人制服,芬妮轻柔地道:“不!我很想!我欢喜你……和我造爱,但是泰臣随时会来,别忘了日出时的集会。” 阿达米亚搂着芬妮又吻起来,好一会才分开。凌金两人心中又惊又喜,一方面知道有个集会。另一方面又叹时间不巧。 阿达米亚道:“我有点后悔,当日我实在不应答应和泰臣合作。” 芬妮柔声道:“后悔是没有用的,我……”呼吸急促起来。 阿达米亚道:“你为什么这样紧张?” 芬妮主动拥着阿达米亚,借对方的力量平复下来,在阿达米亚的怀内抬起头来道:“我有……我有一个计划。” 阿达米亚道:“说出来吧!我从未像爱你那样地爱过一个人,什么也听你的。” 芬妮道:“我们可以单独实行那计划,光神只是听你一个人的说话。” 阿达米亚的呼吸急速起来,道:“这怎可以,泰臣待我不菏。又失去了你。” 芬妮怒道:“你……”,忽又放软了声调,道:“你的心肠太好了,难道你不知泰臣由一开始便在利用你,你从光神得到的新设计,使他成为了世上最富有的人。” 阿达米亚道:“没有那些新设计,我们何来经费?”芬妮推开了他,走到凌渡宇隐身其后的沙发坐下,回头叹道:“你太天真了,泰臣是野心家,其他的人如谪百威、马卜等有那一个是好人,红牛更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凶徒。所有人现在像神一样尊敬你,只因为你是唯一见过光神的人,唯一能和它对话的人吧。” 阿达米亚道:“我却不是这样想,光神也说过,我们每一个人本质都是高贵和伟大的,比任何人能梦想的伟大……所以,当回到了那里时,就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回复我们梦想不到的‘本性’,看!那不是令人梦絮魂牵的渴想吗?” 凌金两人听得一头雾水,这对男女痴人说梦,教他们怎能明白。 芬妮冷笑道:“不过,在到达那时刻前。我看我们早已把所有丑恶的一面显露了出来,直到这一刻,大家还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要保持计划的机密,但你看,他们用什么卑鄙手段去达到目的,告诉你,那是令人痛恨的暴力和谋杀。” “甚至光神也在干着令人费解的事,它既答应助我们保密,为什么不对付那中国人,为什么那天要放那中国人和金统走,你解释我听。” 阿达米亚怒喝道:“住口!我不准你批评光神。” 令人难堪的沉默。 凌渡宇伏在芬妮坐着的沙发后,近得可以嗅着芬妮的体香,耳中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可以想像她的胸脯快速起伏,情绪激动。 阿达米亚回复了平静,走到芬妮旁坐下、柔声道:“芬妮!光神有人类难以企及的智慧,这样做必然有它的理由。”又叹了一口气道:“它说过:人类最大的错误,是发展了左边的脑,而不是右边的脑,引致整个‘科技文明’的出现,那是最可笑的” 凌渡宇全身一震,他终于明白了阿达米亚“左或右”的哑谜。这牵涉到人类进化上一个最关键性的问题。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迅快发展的“生理心理学”研究。发现人类神经系统一个奇怪的事实,就是大脑竟然是两个有不同功能,而几乎是各自独立的部分组成,在医学上称为左半球和右半球。 唯一联系着左右两半球的,只是一大束名“胼肌体”的神经纤维,就像一条道路,把两个完全文化不同的王国连接起来。 左半球和右半球各自执行不同的任务。 左半球负责理性和逻辑性的分析工作、语言功能。比对起来,我们对右半球的认识便贫乏得多,假设左半球是开发了的文明社会,右半球便是有待探险的原始森林,现时的研究者,怀疑那区域是掌管音乐、韵律、舞蹈、图象,换句话说,是感性的知觉和空间感,与人类神秘的直觉、第六感、艺术和创造有密切的关联。 好了!问题来了。 我们每一个人,只要在有意识的时刻,便无时无刻不在说话和思想,无论说话或思想,我们都要运用语言,而语言功能正是左脑的私家出品,那即是说,我们一生人中,有绝大部分时间,只在运用我们的左脑,而右脑变成了沉默的一半。 我们是左大脑占绝大优势的生物。 所以阿达米亚说:“只发展了左边。没有了发展右边。”正是这个意思,但这究竟有什么问题?我们实在太习惯左脑优势的生存方式,一点也感不到异样,正如凌渡宇脑中想到这个问题,便是用左脑来工作。那右脑究竟在“想”什么呢?是否在冬眠的状态里?芬妮的话声把凌渡宇惊醒了过来,她道:“我不明白,也不想去猜,我知道自己猜不到。究竟光神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每次问你也只是摇头。难道连我你也要隐瞒吗?” 凌金两人精神大振,他们也想知道答案、愈知得多有关光神的事,对他们的行动当然大有帮助。 阿达米亚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要隐瞒你,而是我不知道。” 芬妮尖叫起来:“什么?”显然震骇非常,续道:“光神只许你一个人打开它藏身的神合,你怎会未见过它。” 阿达米亚待要说些什么,轻微的人声从进来的方向传来。 芬妮道:“泰臣来了,快进去!” 凌金两人一呆,“进去”那里?忍不住一齐探头窥看,刚好见到整个载着美酒的大壁柜,分中裂开两半,轻缓移往两旁,壁柜滑行畅顺,上千瓶酒不见半分晃动。 壁柜分向左右移开后,露出一堵光秃秃的墙,芬妮伸手在墙上一按,一度萤光闪闪尺许见方的屏幕露了出来,像一个电视的屏幕,上面闲着一行宇:“身分验证”。萤光幕发出的亮光,在漆黑的室内更觉刺目。 芬妮把手掌放在屏幕上,不一会墙壁裂开,现出一道暗门。 两人随即走进去。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载酒的壁柜合拢起来。 一切回复原状。 凌金两人暗暗叫苦,一路行来,遇着的都是普通门锁。这可能是泰臣公司作贼心虚,不想在普通办事的地方,安装先进电子锁,以免敌人疑心,独是这里有暗门,又安装了能辨认人手纹路的电子记忆门锁,不问可知内中定有玄虚,但他们的手掌并没有被记忆在门锁的电脑系统内,教他们用什么方法启门?在他们来不及思索问,门又给人推了开来。 三个人走了人来,他们不比芬妮两人对地方的熟络。亮着门旁一盏壁灯。一时室内大放光明,习惯了黑暗和以红外线夜视镜看物的凌金两人。受光线刺激,一时睁不开眼:。 两人再能见物时,壁柜裂了开来,露出暗门的位置。 凌渡宇心中一动,取出麻醉枪,闪电扑出,眼角处金统也扑了出来,显然和他同样心意。 那三人在惊觉有异时,溶剂式的麻醉弹射进他们体内。 三人倒下。 凌渡宇细察光秃秃的墙壁,伸手按在一个嵌在墙上的小方格,早先的屏光幕的地方一阵微响,墙上裂开了一个方格,露出了屏幕,闪着“身分验证”的宇样。 凌渡宇抱起其中一人,金统拉起他的手,按在幕上。 另一阵微响传来,暗门出现,透射出柔和的黄光。 凌渡宇和金统以最快的速度,把三人塞在沙发背后,冲进门内。 暗门在身后关起。 内里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大约二百来尺,除了两个高达八尺的大衣柜和另一道门,什么也没有。 凌渡宇打开其中一个柜,内里放了数十件宽大的袍服.全是黑色。这些袍服连着头罩,戴上后只露出眼鼻和口。 凌渡宇笑道:“这是纽约来年的时装,要不要穿上一件?”一边把夜视镜除下。 金统嗤之以鼻,道:“拿枪指着我也不要穿这鬼东西。”也除下了夜视镜。 凌金两人走到那通往另下边的门,凌渡宇暗数三声,一扭门把,门“咐呀”一声,开了一条隙缝。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把眼凑在门缝处。 凌渡宇立即关上了门,望向金统,金统正侧头望向他。 门内是那天他们与对方冲突的大厅,通往光神所在一层的升降机,在另一端的尽处,厅中心立了两个黑袍人,一高一矮,矮的怕就是芬妮,另一个当然是那被称为阿达米亚的男子。 金统道:“怎么办?”拍了拍身上负着的全自动机枪。 凌渡宇知道他想硬冲进去,耙两人制服,这在目前恐怕是唯一可行之路。 就在这时,两人忽感有异,原来由泰臣办公室为此处的暗门,缓缓裂开。 两人反应奇快,分别扑向左右的大衣柜,躲了进去,做贼的滋味真不好受。 泰臣的声音响起道:“我倒不怕他们,我会通过在政府和国会的人事,向加少将施压力,他自顾不暇,还敢来惹我们?侍他们再要行动时.哈……我已成为了地球的主宰。” 另一人默言不语。 泰臣颇为兴奋,续道:“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已完成,凌渡宇那小子任他有三头六臂,也莫奈我何,现在是迫阿达米亚要求光神为我们作最重要服务的时候了。” 另一人沉声道:“我却非常担心,光神近来行为奇怪,先是要把六位名人擒来,弄得他们一一自杀,惹得我一身麻烦,假如它能把追查此事的人,全部生擒,我也无话可说,偏是他却屡次放过那凌渡宇,又不许我们把那些好事的人灭口,你说,这是否有违它当初的承诺。” 凌金两人认得这人是马卜,他们的怀疑成为了事实。 金统心中大骂,几乎要冲出去把马卜枪毙时,柜门打了开来:,哧得他缩在黑袍后的一角,呼吸也停止了。 他看到马卜伸手人来,取了两件黑袍,幸好他的注意力不在柜里,对金统的存在懵然不觉。 马卜关上柜门,续道:“红牛那家伙也大有问题,你知我一向安排了眼线在他手下里,但两日前我却发觉那眼线失了踪,十成九是给红牛发现了他和灭了口。” 泰臣狠声道:“这小子忘思负义,不过!现在需要他自部分已完成了!嘿!你也不是善男信女,应该知道怎么做。” 马卜阴阴地笑起来,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同意,一切易办。是的!芬妮是否摆布得那小子贴贴服服。” 泰臣一阵沉默。 马卜惊道:“什么了?” 泰臣沉声道:“我也不知道,芬妮的态度变了很多,当初我要她以美色迷惑那小子,恐怕……” 马卜道:“不用烦恼,只要光神把我们依他吩咐搜集的物料转化成燃料,我便要他们好看。” 泰臣有点迟疑地道:“光神说过无论我们怎样待他,它也不会伤害我们分毫,你说这是否可靠。” 柜内的凌渡宇心中暗笑,这泰臣既要害人,又怕光神反击,利用光神的好意,确是卑鄙。 马卜道:“不如让我们连那鬼‘神合’也炸掉,就算不成功,光神也不会伤害我们,对吗。” 两个奸人一齐狂笑起来。 笑声中,两人扭门进入了大厅内。 凌金两人从气闷的衣柜走了出来。 金统奇道:“你拿着那劳什子黑袍干什么?不是要我穿上吧?” 凌渡宇一手一件黑袍,笑道:“我现在不是拿枪指着你,而是请求你。”把一件黑袍递给金统。 金统无奈下穿上黑袍。 两人变成了光神教的信徒。门再次打开,金统忘记了自己的伪装,本能地想缩人衣柜内,凌渡宇连忙干咳一声,制止了他的行动。 这一次鱼贯地走了六个人人来,一头白发的谪百威赫然在其中。 谪百威望也不望他们,迳自打开衣柜,新进来的六个人罩上黑袍,走进厅内,凌金两人硬着头皮,跟在六人身后。 厅内一个人也没有。 凌金两人杂在黑袍人内,穿过大厅,走进升降机内。 升降机门关上,向上升去。 凌渡宇心中有点紧张,说实在的,他对泰臣等没有分毫畏俱,怕的只是那光神,若它是拥有高智能的异星生物,他和金统便危险万分了。他虽然一身都是厉害的武器、炸药、催泪弹、麻醉气,即管红牛在场,也可以应付,但要对付一无所知的异星人,便毫无把握了。 这升降机只有两个按扭。一个是到刚才的客厅,一个当然是到那光神的处所,其他的各层呢?升降机不断上升,估计来到了泰臣大楼的顶楼,才停了下来。 各人走到打开的升降机门外。 四个黑袍人静静地盘膝坐在地上,一边是横断整个空间的大黑幕。 谪百威他们一声不响,走过去坐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小半圆,凌金两人有样学样,坐了下来。 黑袍人工相间只是点首为礼,没有交谈。 跟着不断有黑袍人乘升降机上来,凌渡宇默算下,总共是三十六人,围成了一个大半圆,向着长垂的大黑布幕。 一个高瘦的黑袍人站了起来,走到那一道大黑幕前,回过身来道:“集会的时间到了。” 凌渡宇认得是阿达米亚的声音。 阿达米亚向着黑幕道:“光神!光神!我们来了。” 黑布幕分中向左右移开。 凌渡宇伸长了颈,企盼地一看究竟。 第十章 遥世之缘 布幕后是大堂的另一半,尽处有一个漆黑的大铁箱,高八尺阔六尺深十尺,铁箱当中有道三尺阔两尺高的门,紧紧闭上,像个小房子。 这就是光神居住的神合。 凌渡宇心中告诉自己,即管要付出生命作代价,他也要把神合打开来,看看光神是否三头六臂。 头上传来轧轧的声响,一幅白色的大屏幕从神合前降了下来、像电影院里的银幕一样,他们成为了看电影的观众。 四周的灯光暗下来,仅可视物。 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图像和图案,不同的色彩和形象交互变灭,有种夺人心魄的壮丽。 凌金两人心神全被吸引,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呆呆地看起来。阿达米亚这时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他笔直走到神合前,把合门打了开来。门内是另一幅黑布幕,阿达米亚钻进了布幕后。 图象蓦地化成了文宇,道:“见面了,我是光神,你们忠实的仆人。” 凌金两人哧了一跳,原来这一切都是由光神操纵的。 光神通过在屏幕上显现文宇,道:“你终于来了。” 众黑袍人一齐愕然。 凌渡宇和金统却是大惊失色。 屏幕的左下方打出了一行较小的字,道:“光神!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凌金两人呆了起来,这又是谁。 屏幕上又打出一行宇,道:“你的生命能达五百七十二度,比普通人平均的一百五十度高出了四百二十二度,加上我们失误的度数,所以我推算出你一定会回来。 众黑袍人更是惊异。 凌渡宇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他的直觉却绝不言糊地告诉他,光神知道他来了。 他望向身旁的金统,后者的手缩进袍服里,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着怀内放射麻醉弹的手枪,可以不杀人,还是不杀人妥当点。 泰臣叫道:“阿达米亚!请你问光神我们何时可以升空。”他还未醒悟到光神的真正意思。 屏幕的左下方又打出了一行文宇,道:“光神,我们请你在升空的日期上,给我们一个指示。” 凌渡宇恍然大悟,左下方那行字是阿达米亚的说话。在神合内,不知阿达米亚用什么方法来和光神作出这样“屏幕式对话”,但当然是有一定的理由,不解的地方是既然神合内是光神居住的地方,现在阿达米亚又身在其内,怎会未曾见过光神的真面目。 难道合内是另一次元的空间?只有通过屏幕才可以显示出那空间的事物?但为何泰臣的叫声阿达米亚又可以听得到。 屏幕的正中打出了几行字,今次的字是闪动的,分外刺目,道:“愈接近升空的时间,你们的生命能便愈弱,泰臣、马卜和红牛三人均跌至一百度下,没有可能参与这千万地球年计的宇宙飞行。升空取消!”最后四个宇是血红色的,在其他白色的宇体衬托下,更是令人瞩目。 黑袍人一阵骚动。 一个人站了起来大叫道:“这是骗局!这是骗局!根本没有光神,全是阿达米亚那小子弄出来的鬼把戏。”他一边嚣叫,一边向神合走去,看他的样子,是要把神合打开来看。 另一个黑袍人霍地站了起来,道:“红牛!冷静点。”马卜的声音。 红牛一把扯去了头罩,露出狰狞的神色和面上的刀疤,咆哮道:“不要阻止我,否则我先杀了你。”手掌一翻,一支黑黝黝重火力大口径的手枪,指着拦路的马卜,暴戾地笑起来道:“我已忍受够了,每个星期都要来看屏幕上这些鬼话。” 马卜扯去头罩,看着红牛手上的枪道:“这里是光神殿,我们的教规是不准携带任何武器的,红牛你犯规了。” 红牛仰大大笑道:“鬼话!行动!”最后两个字他是大喝出来,众人齐齐愕然。 三十多个黑袍人有十多个跳起来,手上都拿着手枪指哧着其他人。 马卜这时才明白“行动”的意思,是红牛通知他的同谋发动,可惜太迟了,红牛控制了大局。 凌金两人也在被指哧的人群中,意外横生,令他两人也有点无所适从。 芬妮扯下头罩,垂下如云的秀发,走到红牛身前道:“红牛!你还记得是谁治好你的爱滋病,你竟然说这是骗局。” 红牛面上肌肉一齐震动,眼中射出凶厉的光芒,叫道:“我不管!假若不给我把飞船发动,我把你们全部干掉。”最后几句是怒哮出来。 芬妮哧得退后了几步。 泰臣也拉下头罩;道:“红牛!你坐下来,让我们和光神再作讨论,只要你答应以后遵守教规,今次的过犯可以不计较。” 红牛狞笑道:“要我相信你这老狐狸,实在是太难了。”大步向神合走去。 芬妮尖叫一声,向红牛扑去,想阻止他伤害阿达米亚。 红牛无情地回身一掌把她推开,芬妮断线风筝般滚倒地上。 泰臣怒喝一声,手上已多了把手枪,瞄向红牛。 红牛微微一笑,手中的枪火光并现,泰臣一声惨叫,打着转跌了开去,满手都是鲜血,红牛手上的枪足可击毙大象,看来泰臣持枪的右手是残废了。 凌金两人留上了心,这著名的凶徒反应奇快,枪法如神,绝非易与之辈。 红牛一枪震慑全场,不屑地向马卜道:“不是只有我们携枪吧。” 红牛来到神合前,大叫道:“阿达米亚!列但,给我滚出来。” 凌渡宇知道红牛不敢直冲进去,是对光神仍有畏惧。显示连他自己也不肯定这是否一个骗局。 红牛怒吼一声,毅然标前,粗暴地拉开合门,一手扯着封闭神合的布幕,正要发力扯下。 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红牛的人、其他的教徒、受伤的泰臣、倒在地上的芬妮和混水摸鱼的凌渡宇和金统,一颗心都跳到口腔处,紧张静待谜底的揭晓。 光神究竟是怎样的? 每一个人都想知道。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整个人堂,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电光,划破漆黑,使人眼目几乎不能睁,诡异美丽。 红牛惨叫起来,令人不忍卒听。 漆黑里,那道电光缠卷着红牛,把他抛往大殿的半空。 吱吱声起,电光绕着红牛的身体疾走,不一会红牛变成一具闪发着白光的人体,再由白转黑,消失不见。 由于影像太强烈,红牛体形残留在备人脑海中的余像,仍然缠绕不去,所以当闪电消去时,似乎仍见到红牛发光的身子在空中惨叫挣扎。 柔和的灯光再次亮起,红牛不留半点痕迹。 众人口瞪口呆。 凌渡宇和金统更是心神惊震,这不是人能对抗的力量。 挡!挡!红牛的同党目睹刚才一幕,心志被夺,有两人手足发软,连枪也拿不着,掉到地上去。 马卜乘机喝道:“还不放下枪。” 红牛的同党心胆俱寒,纷纷把枪掉下,马卜重新控制大局。 泰臣面色苍白得怕人,芬妮为他包扎伤口,马卜向神合叫道:“阿达米亚!请代表我们向光神致歉,并请求他指示我们.有什么办法作补救。” 另一个高大的黑袍人踏前一步,拉下头罩,露出一头白发,正是泰臣公司的首席科学家谪百威——凌渡宇通过催眠从他身上知道飞船一事的老者。 谪百威道:“阿达米亚!请你告诉光神,深入遥远的大空,探索无尽无穷的可能性,接触天外的文化,是人类最大的梦想和祈求,为了这个目标,我抛弃了一切,若是我们真的不能升空,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吧!”他的语气透露出一种深切的感情,使人对他说话的诚意没有丝毫怀疑。 屏幕亮了起来,在下方阿达米亚把他两人的说话不加修饰地打出来。 屏幕立即有反应,字行不断打列出来,道:“七个地球年前,我找上了阿达米亚,再由他组织了你们,进行我们的计划,当日你们平均的生命能,也是我所说的‘阿达米亚指数’,在二百点以上,所以我可以带你们回去,恢复你们的伟大和光荣,但计划进行期内,你们不断发生全无意义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故此‘阿达米亚指数’一直下跌,两个月前,当你们的‘指数’跌破普通人平均的一百五十度时,我便要求你们给我找来世上最杰出的六个人,让我进行生命能坚持力的试验,但后果你们都知道,他们失败了,失去了生命能,亦失去了人生的意义,结果全自杀了。” 马卜失去了镇静,狂叫起来道:“我们又不是要作你的试验品,生命能多少有什么关系?你能否解释个中奥妙。” 屏幕上光神又作反应,道:“那是没有法子作解释的。至少不能通过人类的语言能解说明白,语言代表人类的经验,超越了人类经验的事物,语言是没有意义的。” 凌渡宇沉吟起来,光神这几句话含意深远,语言是人类经验的反映,例如在我们的字汇里,只有七大类颜色,至调“第八种色”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有言可以去形容,就像甜酸苦辣外,没有语言去形容“第五种味道”,因为在我们的味觉经验里,那第五种味道根本不存在。 所以语言是人类主观的经验,也反应出人类的局限。 泰臣在马卜身后叫道:“刚才你说我们中有人达到五百七十二度,那是谁?是否阿达米亚?他可以升空吗?”他面上有种绝望的神色,像位千万富豪,刹那间倾家荡产,变作一无所有。 凌渡宇和金统对望一眼,准备应变,泰臣等人在极度失望里,反应殊难预料。 屏幕上光神说道:“阿达米亚的生命能源本高达三百二十度,这是我找上了他的原因,可惜这数年来沉醉于人类所谓男女之情,生命能一直下降,远不如前,所以我所指达五百七十二度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你们中的另一位,以你们人类的名宇来说,他叫凌渡宇。” 泰臣和马卜失声叫道:“什么?” 凌波宇向金统打个眼色,站起身来道:“对不起!诸位,估不到本人的生命能、什么阿达米亚指数,要远远高于各位之上。”一把扯去了头罩。 泰臣等不能置信地望着他。 芬妮发出了一声尖叫,道:“捉着他!”她想到现实的问题,他们已失去了光神带来的希望,假设让凌渡宇逃走了,他们会连这世界的虚荣和财富也失去。 马卜狂叫一声,向凌渡宇扑去。 其他黑袍人疯狂进击。 凌渡宇一声长笑,手中的麻醉枪连珠放射,光神教徒纷纷倒地。 马卜连受打击,精神进入歇斯底里的地步,从怀中抽出手枪,向凌渡宇瞄准。 光神说得没有错,这班人尔虞我诈,事实上每人都带有武器来集会,你说这算什么? 马卜正要开枪,一把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马卜刚认出身侧的黑袍人是金统时,他的小腹已受了金统一下膝撞,后脑同时给硬物重击,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金统手中的麻醉枪逢人便射,不一刻,能站立的只剩下他们两人,黑袍人倒满一地。 凌渡宇和金统自然地转身望向神合,阿达米亚在里面寂然无声,屏幕上一片空白。 金统怪叫一声,向着神合冲去。 凌渡宇大惊失色,刚叫出“小心。”金统已冲至神合前六七尺的地方。 奇异的事发生了。 金统蓦地全身一震,整个人弹了回来,像是碰上一道无形的力墙。 金统在地上翻滚。 凌渡宇一把抱着他。 金统跳了起来,把背后的全自动机枪转了过来,向着神合,疯狂扫射起来,口中大叫道:“让我杀死你这外星怪物。” 光神殿中充斥着“轧!轧!”的机枪声,子弹一撞上力墙立时爆炸,密集的火力,造成一幅光雨,煞是好看。 机枪声停下,枪弹已尽。金统一下子打完了千多发子弹。金统暴跳如雷,从腰间掏出两个烈性手榴弹。凌渡宇飞身向金统扑去,一边叫道:“不要!”金统刚举起手扔出,凌渡宇已扑至把他撞倒,金统失去了准头,手榴弹掷向右边的墙壁。“轰隆!轰隆!”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使整个光神殿充满了火屑、碎石和烟尘。 碎石打得两人浑身疼痛。这是最强力的榴弹,只一枚足可以把任何屋宇炸毁,何况是两枚。 烟屑逐渐消去。 两人一齐从地上抬起头来,入目的情景。令他们目瞪口呆。 他们看见了一直搜寻不获的宇宙飞船。 爆炸处的墙壁整幅粉碎,露出黑黝黝的钢铁质,那是飞船的船身。 这确是了不起的构想,把整艘飞船放在五十六层高大厦内的正中。 滴百威说得不错,光神的确是住在飞船的神合内。 就在他们的面前。 金统显然对光神有种深切的痛恨,跳了起来,大叫道!“光神!你给我滚出来,看看你比我们能优胜多少?” 凌渡宇恍然,金统是为人类的尊严、人类的无奈和自卑,向光神挑战,所以失去了应有的冷静。 凌渡宇跟在金统背后,两人战战兢兢向伸合走去,身后躺满一地的光神教徒, 没有人可以想像光神的下一步行动,因为它根本不是人类。它为什么要找上列但?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建造飞船?为什么要恢复人类的高贵和伟大?为什么要找六个名人来试验?为什么要掳走卓楚媛等人?为什么放过凌渡宇? 没有人知道? 就像实验室的白老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样:。 凌渡宇和金统安然穿过力墙,来到神合的前面三尺处。 两人面面相觑,一点不明白光神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金统狂叫一声,一抓向门把拉去,左手掏出仅余的一卜手榴弹,决定一见光神这怪物,立时投弹,好为世除害。 凌渡宇大感不妥,偏又不知问题所在,所以没有制止金统,兼且金统行动敏捷,他要阻止也赶不及。 四周光亮起来。 电光划过空间,直击在金统握紧手上的榴弹,金统惊呼一声,整个人打着转远跌开去,身上满布游走不定的电 凌渡宇也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流,令人不能呼吸、一股无可抵挡的大力,把他拖得踉跄倒退,一连退了十多步,终于咕咚一声坐倒地上。 一切回复平静。 光神殿内一点声息也没有。 凌渡宇望向金统,后者仰跌地上,胸口不断起伏,只是昏倒了。 寂静的光神殿内只有凌渡宇孤单一人,面对着光神栖身的神秘大神合。 凌渡宇下了一个决定,毅然站起身来。 他缓缓把腰上绑着的子弹带、麻醉枪、榴弹、烟雾弹除了下来,让它们滑到地上,又将背上的全自动机枪解开。“当”一声,机枪被他抛撞往地面,滑行了十多尺,才停了下来。 凌渡宇完全解除了武装。 他大步向神合走去。 全无异样,直到他来到神合紧闭的门前,光神仍没有任何反击。 凌渡宇深吸了一口气,像平常般把门把扭下,打开,另一只手把掩遮的布幕拉起一半。 他终于看到内中的情景。 神合内像个小房间,放了一套残旧的电脑,阿达米亚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望着显象器的屏幕。 光神在那里? 光神殿中的大屏幕,便是反映神合内。显象器上的对答。阿达米亚键入间题,光神则在屏幕上回答。 这就是人与神的对话。 屏幕上闪动着一行字,道:“你明白了。” 凌渡宇不自觉地点头,是的!我终于明白了,光神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但却会反击任何敌意的进攻,当凌渡宇抛开了一切的武器后,光神便让他进入神合内。 凌渡宇沉声向阿达米亚道:“列但先生!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阿达米亚缓缓转过头来,眼中有种深沉的失望,像一个人完全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他深深地望了凌渡宇一眼。低头轻问道:“她怎么了?” 凌渡宇知道他在问芬妮,道:“她只是中了麻醉弹,没有事的。” 阿达米亚抬起头来,眼中现出回忆的神情,道:“七年前,那时我是一个被誉为最有前途和出色的电脑专家……垂下头,叹了一口气,续道:“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我在房中的电脑前工作,四周忽地漆黑一片,闪电划过房内的空间,片刻后一切回复正常,但我随电脑内,已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凌渡宇指着神合的电脑,道:“是这部吗?” 阿达米亚点头道:“是的,他通过屏幕显示的第一句说话,就是‘你是阿达米亚,我是你的仆人,让我们结合起来,回复昔日的伟大!” 凌渡宇道:“这就是你名宇‘阿达米亚’的来源吗?” 阿达米亚颓丧地道:“是的!不过一切也没有了,光神说得对,这些年来我自已从没有任何努力,只是坐享和企盼光神带来的成果。” 凌渡宇道:“为什么你要弄个光神教出来,跟着又销声匿迹!” 阿达米亚道:“这是光神的指示,它说要精选一班人。建造宇宙飞船,带我们到一个叫‘宇宙的倾斜’的地方。” 凌渡宇皱眉道:“宇宙的倾斜?”。若光神说要把他们带至仙女座星云,或是天狼星旁的一粒行星,他也绝不会奇怪,但是“宇宙的倾斜”,却令他完全摸不着头脑。阿达米亚续道:“我们遇上泰臣和马卜,他们目睹了光神惊人的能力:它可以治疗任何绝症,让我们看到任何奇景……” 凌渡宇道:“通过那屏光幕吗?” 阿达米亚声音忽地急促起来,道:“我要快些说了,总之,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奋斗,为了飞往‘宇宙的倾斜’,我们立誓抛弃人间的丑恶,为理想而奋斗,在光神的指示下,我们终于建成了飞船,只是尚欠发动的燃料……岂知……”呼吸沉重。 凌渡宇讶道:“你怎么样了?”阿达米亚的面白得怕人,两眼射出炽热的光芒,望向神合的顶部,似乎想透视屋顶上那无限的夜空。 阿达米亚喃喃道:“我要去!我要去……”声音逐渐微弱.眼神转黯,鲜血从嘴角流下来,一侧身,蓬一声倒在神合内。 显象器上依然闪着“你明白了。”几个字,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凌渡宇有种深沉的悲哀,阿达米亚或是列但,已服毒死了,他完全可以理解他自杀的理由。 远征太空,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最高梦想,在这事垂手可得之时,忽然失去,那打击不是阿达米亚所能受得起的。 凌渡宇心中感到一股愤怒儿在电脑前,键入道:“光神!光神!是否你欺骗了他们。” 显象幕中,一行字打了出来,道:“阿达米亚,你已沉沦了以千亿计的年月,现在应该是醒来的时刻了。”光神以他一贯的方式反应。 凌渡宇道:“你说的话,我并不能明白,但你为什么叫我作‘阿达米亚’,他不是自杀身亡了吗?”他开始通过键盘、通过电脑和光神直接对话。 光神道:“你们每一个人,也是阿达米亚,套用你们人类的意思,那是一种伟大生物的名宇。” 凌渡宇迷惑万分,连忙键入道:“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图。” 光神道:“人类的生命太短暂,感知的范围只缘于一时一地,自然没有方法明白宇宙的再生和毁灭、阿达米亚的兴起和沉沦。” 凌渡宇不住摇头,完全迷惑了,但他直觉感到光神对他一点恶意也没有,反而他对光神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倚赖,他一直和光神站在对立的位置,不明白为什么有这奇怪的感觉。 凌渡宇道!“你将楚媛他们怎样了?” 光神道:“他们都是优质的人类,很好,不用担心!我原本想他们带到宇宙的倾斜处,但我计算他们的生命能将不胜负荷,所以取消了这个意念,现在我只要求你一个人跟我去。”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什么?” 光神道:“这样要你下决定,是绝对不公平的,我先给你说出来龙去脉,让你有一个明白,然后你再作失定。以下我说出的事情,由于是远远超出人类的经验,所以我将以高度简化的意念,配合人类流行的观念,加以解说,希望你能有这种理解。” 凌渡宇点头表示明白,这便像人类去训练一只狗,无论他怎样解说,狗也只能以它的方式去明白,所以与其向其大说哲理,反不如几个手势那样奏效。 光神正是要用简单的手势来使他明白。 光神道:“宇宙是会不断毁灭和再生的。你们所说的爆炸理论更有些微酷似。原因当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 凌渡宇点头表示明白,大爆炸理论是解释宇宙中星体诞生的一种理论,说所有天体来自一个宇宙级的物质大爆炸,把物质送往宇宙的角落,所以我们目下观察到的星都是向外方远去,所以科学家又称我们处身的宇宙为‘扩张的宇宙’。 有些科学家更大胆推论,当物质扩至某一极限时,向心的力量会大过离心的力量,物质会走回头路,至积聚成一点,又再产生另一个大爆炸,生出另一代的宇宙,。 一张一缩,犹如宇宙的呼吸。 人的呼吸只须数秒。 宇宙的呼吸却是以亿计的悠久年月。光神续道:“阿达米亚是宇宙中最灵智的生物,在一次芋宙的毁灭前,他们想到一个方法,渡过难关,跨进新一代宇宙去。这是从未有任何生物能达到的梦想,宇宙毁灭时,任何最强横最长久的生命也会烟消云散。” “方法非常简单,就是创造一种‘工具’,或者是你们习惯说的‘机器’,一种不会被任何力量毁灭的‘能量’,当宇宙的未日来临前,和这‘能量’结合在一起,渡过大难。” 凌波宇听得目瞪口呆,这是如何伟大的构想,比起人类的无能为力,连地球上的地震天灾也应付不了,人类真是可怜得好笑。 光神道:“于是,阿达米亚用它的方式,经过以地球年来说二千亿个岁月,那个‘机器’终于大功告成。但最不幸的事这时发生了,基于某一种原因,宇宙的毁灭提早来临。” 凌渡宇讶道:“机器已制成了,还怕什么?” 光神道:“机器虽然制成,还需要以亿计的年月,让阿达米亚和机器合成一体,阿达米亚才能真正的不死不灭。时间已不容许它这样做了。” “阿达米亚于是携带了它的‘机器’,来到了‘宇宙倾斜’的地方,在那里,毁灭的力量中包含了再生的力量。” 凌渡宇愕然不解,但他知道光神正在以一些人类可以明白的意念,来解说人类不能明白的东西,便像向人解说红橙黄绿青蓝紫外第八种颜色究竟是什么“色”。 光神续道:“用你们的说话,阿达米亚和它的‘机器’‘携手,在那处,等待宇宙的毁灭,大灾难终于来临,整个宇宙化成灰尽,阿达米亚和它的机器,也化成‘尘土’,激射往宇宙的四面八方。 凌渡宇大奇道:“这岂非荒谬极点,你刚才又说那机器是种不死不灭的能量体,为何又和阿达米亚一齐灰飞烟灭?” 光神并不理他,续道:“宇宙毁灭后,开始再生的过程。‘阿达米亚的机器’重新在宇宙的核心处结合和成形,它只有一个使命,就是寻找‘阿达米亚’的种子碎片,和它结合在一起,应付第二个将要到来的毁灭。” 凌渡宇有点明白了,不由大口地呼吸起来。 光神道:“机器于是在广阔无涯的宇宙进行搜索,经过了无千无万的年代,终于在七年前,发现地球上有阿达米亚生命种子衍化出的生命形式,那就是你们人类,阿达米亚的估计没有错,宇宙的倾斜中含有再生的力量,所以它虽然被毁灭了,却变成了种子。唯一的问题,就是阿达米亚和机器一齐在宇宙的倾斜处,宇宙的大灾难来临时,阿达米亚化成的种子,也含有机器的成分,这也是人类最大的败笔。” 凌渡宇目瞪口呆,事实上他从没有想过这问题,但细心一想,人类真是像一副机器,其实整个机器文明,人类都在模仿他自己,电脑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光神道:“你明白了,我便是那机器,你现在遇到的,只是由真的机器所发出的一组讯息,因为我的能量太庞大。降到地球上,会把你们的太阳系彻底毁灭,所以只能派出一组讯息,通过闪电来获取活动的能量。” 凌渡宇几乎是呻吟出来道:“我的天!你只是一副机器。”事实上,他现在的而且确对着一副机器“说话”。 光神道:“是的!不过我和你们地球的机器不同,是会发梦的。” 凌渡宇两眼一翻,呻吟道:“好了!现在我明白了,你要怎样?” 光神道:“我想邀请你乘坐这艘太空船,抵达我本体存身的星际空间,以我庞大的能量,千百倍地增强你的生命能,然后,完成我们合体的美梦,达至永生不死的境地。” 凌渡宇叫道:“为什么你不强掳我往天外,以你的力量,应是毫无困难的。” 光神道:“不可以,你一定要保持积极乐观,生命能才可以保持强大,假设迫你的话,生命能减退,旅程中你会抵受不了而死去,当日我想把你和文西两人一同掳来,但发觉你的生命能,竟能抵抗我的力量,若我硬要把你‘摄’来,你将会死去,这也是我放过你的原因,那天我引发了你的生命能,使你经验到深心中最渴求的事物,你仍能借助意志,逃了出去,所以我才特意借空间的转移,放你逃走。” 凌渡宇道:“假设我不答应随你走,你会怎么做?” 光神道:“和阿达米亚结合,是我唯一存在的目的和理由,我会回到我本体的栖息的空间,一面静待回来的时刻,另一方面继续搜寻其他的种子。” 凌渡宇心中一叹,这是副忠心的机器,在宇宙中静待主人的再生和复活,便像主人死后,每天仍到码头等候主人下班乘船回来,悲壮动人。 光神期待地望着他。 凌渡宇闭上双目,好一会才睁开道:“那六个人为什么要自杀?” 光神道:“我引发了他们的生命能,使他们看到阿达米亚的伟大本质和人类文萌的失误,当重新回复人类的形式时,他们都受不了那转变,自杀死了。这是我不能预计的奇怪行为,就像泰臣红牛等人的争权夺利,都不是我所认识的。” 凌渡宇记起那天,看到那形象后,觉得美丽的芬妮也是丑陋不堪、不忍卒睹,当下对光神说的多了几分明白、 光神催促道:“我等待你的决定。” 凌渡宇毅然道:“不!我不能随你去!” 显像器忽地变成空白,四周陷入绝对的黑暗里,一道电光划过漆黑的夜空。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光神。灯光复明,凌渡宇呆坐在神合内,列但的尸体侧倒地上,显象器的屏幕闪动着一幅地图,指示通往囚禁卓楚媛等人的通道。凌渡宇收摄心神,退出神合外。金统从地上挣扎起来,道:“什么了!你的面色那么苍白。”凌渡宇晒道:“你的面色难道很好吗?”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你的好朋友。” 金统踉跄地跟在他背后,进:“到那里去?”凌渡宇停了下来,抬头望向上方,喃喃道:“到那里去?” 上篇 战机升离跑道,斜斜地冲往半空。 凌渡宇凝神贯注在飞机驾驶座前的控制仪抬头显示器上。 战机继续爬升,到了八千英尺时,凌渡宇将控制引擎动力的节流阀调低至百分之七十五,减低速度,让机鼻朝向正前方,在他熟练的操纵下,战机进入水平飞行。 收回起飞的襟翼和升降用的起落架,战机以每小时五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向一望无际的黑夜进发。 目的地是南美的哥伦比亚和巴拿马交界处。 抗暴联盟玻利维亚的基地被抛在茫茫的后方,灯光迅速缩少减弱。瞬眼间变成了几点萤火般的微芒。 凌渡宇瞥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强烈的影象:高山鹰双目紧闭,植物一样躺在床上,饮食和大小便,全赖吸管进行。一个伟大精明的领袖,变成一条事事须人照顾的可怜虫。 想到这里,涌起一股怒火。 誓要把巴极博士干掉。 这也是他此次飞行的唯一目标。 坐在后座副机师位置的女子道:“龙鹰,紧张吗?” 凌渡宇冷笑一声,开启了预先拟定路线的自动导航系统,让战机向著目标飞行。 女子傲然道:“龙鹰!不要看不起女人,保证你不会后悔携我同行,只有我才清楚要攻击的正确目标。” 凌渡宇晒道:“是吗!雅黛妮小姐!”语气中有著浓烈的不满。 战机贴著科迪勒拉山脉,正北飞行。 雅黛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道:“我不明白你为甚么反对我参加这一次行动,是否不想功劳给分薄了?” 凌渡宇失笑道:“这是风格问题,我一向惯于个人行动,若非……哼……算了!” 雅黛妮娇笑起来,道:“若非我威胁不把有关巴极的资料抖出来,你也不会允许我同行,是吗?凌渡宇先生。” 凌渡宇闭口不言,变了个哑吧。 雅黛妮盯著凌渡宇宽阔的肩膊,闪过不满的神色,冷冰冰地道:“这次的行动,最主要是时间的准确,一待『湖祭』完毕,巴极那魔王缩入他的贼巢,要找他难比登天了。”当她说到巴极时,透出一种深沉的恨意。 凌渡宇开启了资料库,一幅精致的地图出现在显示器的屏幕上。当中的一个红点不断闪动,红点四周有七个黄点、两个蓝点,还有一些飞机和枪炮的标志,以图形显示,使人一目了然。 凌渡宇端详了一会,道:“现在是二十三时五十一分,巴极的『湖祭』在凌晨四时举行。”指了指离红点最外围的一个蓝点,道:“大约二时二十三分,我们将抵达第一个脉冲雷达的侦查网内届时我会低飞慢速,直线穿入。”跟著指了指那些黄色的点,道:“这些都卜勒雷达难应付得多了,我要以圆周飞行,遂寸逐寸移近巴极的老巢,当巴极举行他的『湖祭』,仰天祈求时,把飞弹塞进他的臭口内。” 雅黛妮纠正他道:“『湖祭』时他是低著头,望著湖水的。” 凌渡宇气得转身狠狠盯了她一眼。这等说笑的事也要一丝不苟,人生是多么没趣。刚好雅黛妮侧望窗外,在这个角度下,线条分明的面庞美得特别眩人眼目,可惜凌渡宇对她并没有多大好感。 若果要形容雅黛妮,最直接也是最恰当的形容就是一句话:她是条美丽的雌豹。 在“抗暴联盟”内,她的代号非常贴切,就是“粉豹”。 雅黛妮是法国人,皮肤白晰透明,健美的身材,没有多余的脂肪,散发著健康和力量。 最使凌渡宇印象深刻的地方,却不是她的女性魅力,而是她眼中一种近乎疯狂的怒火和恨意。似乎全世界人都欠下她一点甚么似的。 她一定有些可怕的经历。 凌渡宇使自己平复下来,问道:“你肯定有湖祭这回事吗?” 雅黛妮收回往外看的眼光,正容道:“当我最初知道这件事时,亦是心中存疑,试想巴极此种冷血无情、以淫虐女性为荣的魔王,怎会为一个死去的女子,每年在她忌辰时举行祭湖的仪式,可是在我反覆求证下,湖祭是千真万确的事,这次是第三届了。”她提到巴极和他的恶行时,又透出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凌渡宇苦笑一声,显然因难分事情的真假,故此无可奈何。 雅黛妮心中不悦,沉声道:“龙鹰!我负起组织内对付巴极博士这任务,已经有七年了,七年来,没有一刻不在留意他,没有人比我对他更清楚了。” 凌渡宇问道:“既然巴极一举一动都在你的严密监视下,为甚么你不能及早警告高山鹰,使他能避过大难?” 雅黛妮面色变得非常难看,道:“我承认这是我的失职,原因只有一个,组织内一定潜伏了一个巴极的内奸,洞悉我们的行动,不过,我们很快会知道答案了?” 凌渡宇心中一凛,雅黛妮的意思非常明显,这次他们的空袭是试金石,假若巴极张开虎口,等他们自动投网,不言可知,定是有内奸从中作祟,这次行动的凶险亦是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不由得佩服起雅黛妮的胆识来。又或者可说佩服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雅黛妮默默不语,失去了谈话的兴趣,俏面上一片漠然,然而凌渡宇知道这刚强的女子,心底下藏有无尽的秘密。 时光在沉默中渡过。 战机飞越茫茫的深夜,向虚黑中的目的地前进。 凌渡宇进行例行的检查,他现在驾驶的,是经组织内专家改善过的美制鹰式战机,不但增强了空中缠斗的威力,也从设计和装备上大大减低了被敌人雷达侦知的因素,还装有远程的电子系统,最高水平速度可达每小时一千二百公里的超音速。现在机上除了七百发轻型炮弹的火神炮外,还携带了两支刺戟空对空飞弹和四枚雷射导向炸弹,是特别为巴极准备的大礼。 飞机向下俯冲,凌渡宇同时把节流阀调低,把速度减至二百七十节左右,当飞机到达二百英尺的高度时,凌渡宇把机身抬起,回复水平飞行。 低空里气流冲激,飞机不断颠簸,抛起弹下,凌渡宇张开飞机的襟翼。增加浮力。 鹰式战机像黑夜里出动的幽灵,在夜空中无声无息地疾飞。 雅黛妮道:“还有多远?” 凌渡宇把驾驶盘扭向左方,战机几乎是贴著起伏的山势飞行,一边道:“以目前的速度,三十五分钟后可抵达巴极居住的『梦湖』,『梦湖』?嘿!这是谁给它起的鬼名字?” 雅黛妮道:“这名字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可能是由于湖面常年积有浓雾,我也想不通巴极为甚么要把整个湖和附近的土地买下来,建设他的私人王国。” 凌渡宇晒道:“管他甚么劳什子的理由,让我将他的巢穴夷为平地。”一扭驾驶盘,战机离开山区,向无尽的南美洲低地飞去,这时他们早深入哥伦比亚的国境,飞临著名的马格达雷拿河的上空,巴极居住的梦湖,是马格达雷拿河一条支流的湖泊。 梦湖在哥伦比亚和巴拿马国境的交界处,巴极利用两国交界的暧昧地点,划地称王,建立私人的军队,两国政府上下人等,都收受他大量的贿赂,对他的事漠然不理,巴极更是嚣张。 战机根据情报,绕著雷达以圆周飞行,以现时的低空和慢速,可以说是绝不会被发觉的。 凌渡宇低声道:“还有十五分钟,将到达梦湖的上空,如果你的情报无误,巴极的湖祭刚开始了十分钟。” 雅黛妮有点紧张地点头,带著请求的语气道:“龙鹰!让我发射导弹,可以吗?” 凌渡宇奇怪地望她一眼,想不到她也懂用这种语气求人,耸耸肩道:“有何不可?” 一个闪动的红点在搜索雷达的屏幕上慢慢扩大,显示巴极的梦湖在五十里的范围之内,从驾驶舱向前方望去,远方有一列模糊的灯火,那就是巴极的老巢。 雅黛妮道:“这附近的居民,一是给巴极买去了土地,一是给他用种种方法迫迁,巴极在梦湖的四周广置雷达和地对空飞弹发射站,又建有防卫的战机保护网,俨如独立的国家。” 凌渡宇嗯的一声,将发射导弹的武器舱门打开,雷射导向导弹锁定目标,蓄势待发。他准备当飞临梦湖约二十里处,攀升上二千英尺的空中,发射飞弹。导弹上的温度感应系统,可以把目标锁入弹上的电脑系统内,穿破黑暗及浓雾,命中巴极举行湖祭的祭台。 这个计画可说是万无一失,鹰式战机避过了雷达突然出现,一定使巴极方面措手不及。 四十哩、三十九哩…… 梦湖的灯火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战机的速度开始缓缓增加。 就在此时,凌渡宇心内升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危险! 凌渡宇全身一震,几乎在同一时间,机上警报系统的警笛震天响起。 最少一枚导弹,向著他们的鹰式战机以惊人的高速射来。 雅黛妮面色刹地转白,骇然道:“甚么事?” 凌渡宇面色凝重,猛地收起襟翼、增大节流阀,调节引擎,把速度迅快加增,另一方面,启动了电子反掣雷达干扰器及红外线干扰器,这可以使波束导引和红外线导向的飞弹失效,坏处却会将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成为远近导弹发射台众矢之的和敌机追踪的对象,可是他们再没有选择了。 战机低飞回旋,错过了梦湖的方向,偏向西北飞去。 雅黛妮尖叫道:“不!不能半途而废!” 凌渡宇把雷达系统由空对地改换为空对空战斗模式,叫道:“你看!” 屏幕上有几个小红点,不断跳动。 凌渡宇叫道:“这是敌人的飞机,在梦湖的上空张开罗网,等我们去送死,至于现在我们能否逃命,仍在未知之数。” 话犹未已,机上紧急报警系统的红灯闪灭不停,代表敌方导弹已在三里的范围内,半分钟内击中飞机。 凌渡宇怒骂一声,飞机向上急速爬升,同时掷出作为引诱物的火球,这些火球可使热导飞弹误中副车。 “轰隆!” 导弹在机下里许处击中火球,强烈爆炸,飞机一阵震荡,在空中被气流抛得一连打了几个跟头。 凌渡宇不愧一流的驾驶员,在他的控制下,飞机很快回复水平飞行,斜斜向下冲去。 雷达的屏幕上,显示敌人的四架战机,衔尾穷追。 凌渡宇做了几件奇怪的事。他把电子和红外线干扰器闭上,又把节流阀大幅减低,打开了可增加浮力却拉慢了速度的襟翼,飞机几乎是滑翔地,从万多英尺的高空向下急街。 当飞机来到二百多英尺的低空,凌渡宇开动了空气煞机掣,低飞回旋,重新向梦湖的方向飞去。 雅黛妮骇然道:“干甚么,回去送死吗?” 敌人的战机空巢而来,这样回头,不啻是送羊入虎口。 凌渡宇在漆黑的驾驶舱内,望著远方梦湖的几点灯光道:“刚才我开启了干扰器,掷火球,同时以高速逃走,一定把敌人的雷达侦察网吸引,以为我们向西北方逃去,岂知我突然低飞,又关掉了一切引起雷达注意的因素,以近乎滑翔的方式和速度飞行,应该可以避过对方雷达的耳目,你现在快认清楚那红色的按钮,我们这样的高度是不可能发射导弹的,唯有动用火神炮,这武器只有在三里的范围内才能有精确度,所以必须善用战机飞临巴极上空那数秒的时间,你要把握时机了。” 雅黛妮出奇地遵从,道:“明白了!龙鹰!” 雷达屏幕上的敌机红点,果然中计,向西北方追去。不过!一待不见他们的踪影,将会掉头追来的了。 鹰式战机紧贴地面,向梦湖滑翔过去。 在红外线下,机下的地上景色,在萤光色的屏幕上,清晰可见。 雅黛妮紧张叫道:“到了!” 屏幕上白蒙蒙一片,那是梦湖湖面上经常积聚的著名浓雾。 凌渡宇把机鼻朝下,飞机滑入浓雾里,在离开湖面百英尺许时,作水平飞行。 凌渡宇表现出精湛的飞行术。 战机在浪雾中无声无息地滑行,几乎全靠襟翼的滑翔力量。 眼前冒出了一列灯火,迅速扩大。 凌渡宇低喝道:“准备!” 火神炮瞄准正前方。 凌渡牢一按驾驶盘,飞机向下俯冲,驾驶舱的正前方蓦地大放光明,湖面上有座圆圆的大木台,台上生起了熊熊火焰,火焰四周人影闪现,巴极的湖祭如期举行。 凌渡宇大喝道:“放炮!” 雅黛妮在他余音末歇时,按动二十厘米口径火神炮的按钮,炮弹雨点般向湖面祭台狂射。 战机划过湖面的上空,呼一声斜冲掠上,背后是祭台冒起的火光和浓烟。 雅黛妮正要欢呼,飞机轰然一震,失去了平衡,迅速下跌。 凌渡宇叫道:“中弹了!”苦苦控制著受创的战机,勉强回复了水平飞行,机尾拖著一条浓烟做成的长尾。 武器舱和左引擎亮起了严重损毁的红灯。 凌渡宇望著雷达屏幕上迫来的红点,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雅黛妮坚强地点头。 凌渡宇启动紧急逃生的按钮,两个人同时被弹出了打开的驾驶舱外。 夜风中,凌渡宇张开了降伞,心想:又是一段艰苦的旅程了。拍拍背后装有食物、自动武器和行军必需工具的背囊,才稍有安全感。 战机爆炸的声音在前方隆隆响起,烈焰冲上了半天,照得整个梦湖旁的林区一片血红。 两人徐徐降落在梦湖旁的森林内。 雅黛妮先著地,抽出腰刀,在泥地旁掘了个小坑,把降伞埋在泥内。凌渡宇把降伞作同一处理,暗忖这强壮的美女确是经过了严格的军事锻炼,省去不少工夫,大增这次逃生的机会。 雅黛妮取出一张地图,凌渡宇连忙拿出电筒照明。地图上有个蓝色不规则圆形,那就是梦湖。 雅黛妮指著梦湖正北的几十个方格子,道:“这是巴极的巢穴『梦湖水庄』,散落在梦湖正北处,三边是平坦的梦湖平原,若要从陆路接近巴极的水庄,几乎肯定会被他发觉,所以梦湖平原可说是巴极的天然屏障。” 凌渡宇点头同意,他有点不明白雅黛妮为何要解释巴极“梦湖水庄”的形势,现下首要之务,就是逃得愈远愈好,那管他巴极的老巢是否铁壁铜墙。 雅黛妮的手指从梦湖的正北向下移,来到梦湖西南处的树林,道:“我们在这里,离开梦湖水庄只有九哩!”她的手指按著在他们的落点附近打了个大圈,道:“这附近一带满布沼泽,雨林和丘陵,最近的城市在二百多哩外,我们是绝对逃不了的。” 凌渡宇眼中电芒一闪,淡淡笑道:“在真正失败之前,我是从不言败的!” 雅黛妮望向凌渡宇,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很快会明白我的话。随我来吧!” 凌渡宇低喝道:“不!先告诉我逃走的路线。”说到逃命,他绝对算得上是个一流的专家,那肯让人牵著鼻子走。 雅黛妮闪过不悦的神色,道:“好!你看!”把地图打了开来,道:“我们首先沿湖而行,到了梦湖正西方,再往西行大约三小时,穿过树林到达凶名远播的『水月雨林』,那处满布沼泽,连当地的人也极少进入这区域,可是我们若要逃出生天,那里反而是唯一生路。穿过『水月雨林』,到达连绵的山脉,那时要躲藏行踪,容易得多了。” 凌渡宇问道:“要多少天才可以穿过这鬼地方?” 雅黛妮道:“那要看有否行差踏错,据我推算,最顺利也要费十天工夫,才可穿越。” 凌渡宇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雅黛妮说得对,除了这雨林区,附近一是平原,又或是荒芜的丘陵,要躲过巴极的现代化追兵,是绝无可能的。 凌渡宇喃喃道:“不知巴极那魔头死了没有?” 雅黛妮指著梦湖另一方的上空道:“你看!” 凌渡宇抬头远眺,几个闪动的红点,逐渐扩大,耳际同时传来轧轧的声响。 五架大力士型的重力运输直升机结成完整的队形,横过梦湖,同他们堕机的方向飞来,。 凌渡宇按熄电筒,叫道:“走!” 两人戴上红外光夜视镜,在漆黑的树林内穿行,林内虽然无路可循,但他们脚步矫健,身手灵敏,踏著高及膝盖的植物,窜高伏低,不一会把直升机的响音远远抛在后方。 两人一口气急行了三个小时,凌渡宇体质远胜常人,轻松自如,雅黛妮虽然受过严格的锻炼,这样的狂奔,仍使她吃不消,不过她人极好胜,苦咬银牙,死撑下去。 又走了两个小时,来到了梦湖的正西处。 异响从后方传来,凌渡宇惊觉地回头,恰好见到雅黛妮掼倒地上,跌了个人仰马翻。 雅黛妮趁机仰卧在厚厚的草丛上,喘著气道:“让我休息一会,好吗?” 凌渡宇淡淡一笑,默然坐下。 林中虫鸣蝉唱,间杂著鸟兽走动的声音,有种出世的和平和宁静。 雅黛妮道:“巴极末死!” 凌渡宇愕然望向她。 雅黛妮脸上露出深沉的失望道:“巴极在他的手下中,不但是领袖,而且是神,假设巴极遇袭身亡,他的手下一定会疯狂地向我们展开搜捕,像刚才那样队形完整地搜索,说明了巴极依然毫发无损。”她对巴极一方的情形有深入的了解。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为甚么巴极的手下如此敬畏他?” 雅黛妮答道:“巴极是货真价实的英国牛顿大学哲学博士,样貌风度均无懈可击,兼且精通权术策谋,这也是他能在南美洲众毒枭中稳坐第一把交椅的原因。” 凌渡宇望向夜空,有些感慨,世界上这类天生领袖的人,自有其威慑他人的魔力,叫人为他效命,若是为恶,便祸害人间了。 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响声,忽远忽近,在捕猎他们。 凌渡宇侧耳细听,直升机的噪音里,似乎还夹杂著点其他的声音。 凌渡宇轻叫道:“是狗吠声!” 两人同一时间弹起身来,继续艰苦的逃亡。 林木稀疏起来,地上一片泥泞,道路艰难。 狈吠声和人声时远时近,每一次都接近了少许,敌人紧蹑着他们的方向追来。 雅黛妮边走边道:“前面百多码处有道河流,沿河而行,可避过附近的沼泽!” 凌渡宇叫道:“还不快跑!” 两人在黑夜约雨林内踉跄前行,不一会,河水流动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传来。 凌渡宇停下来,把滑倒地上的雅黛妮拉起来,后者一面泥污。 凌渡宇笑道:“这样跑不是办法,迟早会给敌人的猎犬追上。”不怀好意地从背囊中掏出一罐喷剂,喷出一股气体,附在附近的树木上,林间立时充斥著奇怪的异味。 雅黛妮奇道:“这是甚么?” 凌渡宇偏向左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喷,直到整罐喷尽,才转头走回来道:“这是专门针对猎犬设计的气味喷剂,这一罐喷的是白兔的气味,保证那群『跟尾狗』如醉如痴,大发狂性。” 雅黛妮看著凌渡宇促狭的笑容,有好气没好气地道:“你倒想得周到!” 凌渡宇从容道:“还未得周到,至少还未给你预备一条滚热的净面巾。” 雅黛妮知他笑她一面泥污,咧嘴一笑,转身继续前行。 凌渡宇第一次看到她展露美丽的笑容,只觉罕有动人,一时回味起来,忘了走路。 雅黛妮叫道:“还不赶快!”语气又回复先前的冰冷乏味。 凌渡宇苦笑摇头,跟了上去。 不一会,两人踏足坚硬的泥地上,沿著十多英尺宽的河流,向西北方走去。 河中不时见浮沉的鳄鱼,使人感到南美洲雨林危机四伏。 后方蓦地传来猎犬的狂吠和沸腾的人声,两人对望一眼,知道喷雾剂产生了作用。 凌渡宇刚要自夸两句,异变已起。 两个强烈的光芒,在前方亮起,把两人照得纤毫毕露。 探射灯。 在这雨林内,这是没有人能在梦想得到的怪事。 强光刺激下,雅黛妮睁目如盲,她虽是第一流的战士,仍然被这突变骇得魂飞魄散,一时失去了战斗反应的能力。 凌渡宇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几乎在探射灯亮起前,他的自动步枪从背上滑至胸前,子弹呼啸狂叫。 两盏强力的探射灯亮著的时间不及一秒钟,又在凌渡字的枪嘴下化成粉碎。 像漆黑的夜空里,电光一闪,倏又消去。 同一时间凌渡宇侧撞呆立的雅黛妮,两人一齐滚落冰冷的河水里去。 敌人惊喝起来,枪声响起,火力笼罩著两人先前站立的一大片土地,一时枝叶横飞,空气中充斥火屑弹药的气味。 凌渡宇身手何等迅快,在跌进冰冷的河水前,两枚催泪爆雾弹扔往身后,催泪雾花朵般爆了开来,然后快速扩展,当凌、雅两人潜进河水里时,四周方圆百多方码的地方,陷进目不能视的黑雾里。 雾里敌人呛咳大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凌、雅两人心意相同,发力向对岸游去。 离岸只有数码时,凌渡宇忽感有异,一股暗涌从后方迫来,凌渡宇叫声不好,扭身提枪发射,水花激溅半天,身后数码的地方一阵翻腾,血腥扑鼻,紧蹑身后的鳄鱼在河面上垂死挣扎,打得一天浪花。 凌渡宇发力狂游,鳄鱼的挣动和鲜血,会把远近的鳄鱼吸引到来,须尽快离开险地。 两人先后匍伏上岸,不及察看对岸的情形,窜进了河旁的雨林里,两个小时后,他们深入雨林区内的沼泽地带。 这处树木稀疏,河道密布,地上一片泥泞,令人每一步仿如千斤重担。 雅黛妮出奇地熟悉地理形势,往往能先一步指出危险的沼泽,使他们避道而行,即管如此,到天明时,他们才推进了三哩许的路程。 太阳的曙光从东边斜射入林,映照起林内的沼泽世界,说不出的凄艳。 两人筋疲力尽,躺在一棵树下喘起气来。 凌渡宇盘膝静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他再睁开眼睛时,看到雅黛妮苦苦沉思,似乎在决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凌渡宇和她共了一夜患难,对她的印象改善不少,柔声道:“你在想甚么?” 雅黛妮浑身一震,惊醒过来道:“你……你醒了……刚才是在禅坐吗?” 凌渡宇避而不答,追问道:“想甚么?” 雅黛妮神色有点不自然,问非所答地道:“他知道我来了!” 凌渡宇皱眉道:“他?” 雅黛妮点头道:“巴极!他知道我来了,所以才能在那里布下埋伏。”跟著狂笑了起来,声音内充满悲愤的情绪道:“但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让我们逃掉了。” 凌渡宇给她的说话弄糊涂了,同时又知内中大有文章。 雅黛妮沉默了一会,好像在下一个决定,抬起头,眼神注定凌渡宇道:“我要回去!” 凌渡宇几乎整个人跳起来,叫道:“甚么?” 湖祭二 雅黛妮从衣服内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张,递给凌渡宇。 凌渡宇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手绘的地图,精细异常,图文并茂地指示了整个水月雨林的地理环境和穿行的方法。 雅黛妮站起身来,道:“以你的才智和手段,又有这地图辅助,一定可以逃出生天,这是我对你的报答。” 凌渡宇待要说话,雅黛妮伸手阻止,道:“不要问,由现在开始,我们各走各路,就算被碎尸万段,我也要亲手杀死巴极。” 凌渡宇道:“在目前这情况下,白白牺牲有何意义?” 雅黛妮转身离去,神情坚决地道:“我自有主张,你还是管你自己的事吧!” 望著雅黛妮消失在雨林的深处,凌渡宇气得长叹一声,对于一个发疯求死的人,还有甚么道理可说。 奇怪的地方,是雅黛妮似乎有点杀死巴极的把握。 她凭恃著甚么呢? 雅黛妮离开了凌渡宇后,转向北方行去,她一点没有停留,明显是向著某一目的地进发。 愈往北行,地势渐有起伏,雨林疏密不一,地上的泥土坚硬起来。 阳光从林木间洒射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前进,途中两度遇上搜索的直升机,都给她躲在树丛中避过对方的耳目。 到下午四时许,来到一个小山丘前,她小心地审查附近的树木,半个小时后,欢呼一声,伸手激动地抚摸面前的大树,树身上有一个刀刻的鱼纹。 她望向树后浓密的树丛,野草杂生。 她待要往前走,忽然惊觉地转身,喝道:“谁?” “轰!” 枪声响起! 雅黛妮手上一阵火般刺痛,无情的大力把她的自动步枪带得横飞开去,敌人的子弹准确命中她的步枪。 雅黛妮悲叫一声,摸上腰际的手枪。 一把男声以英语道:“不要动!否则格杀勿论!” 雅黛妮停止了动作,悲愤无限,为甚么是这时刻,成功是那么地接近,现在她的如意算盘,要胎死腹中了。 四个手持武器的男子,分从四个角落走了出来,像是早就布下罗网,等她到来。 雅黛妮心中想到凌渡宇,不知他吉凶如何? 其中一名蓄了小胡子的壮健男子道:“雅黛妮小姐,博士早知你会来此,所以恭候多时了。” 雅黛妮面色铁青,道:“你杀了我吧!” 四人一齐狂笑起来,另一名男子道:“你这样动人,我们怎会舍得,博士吩咐,要把你缚在祭台上,各位兄弟轮流享用……哈……” 雅黛妮悲啸一声,一把抽出手枪,要拚死挣扎。 枪声再起,雅黛妮手中枪被子弹击飞半天,强力把雅黛妮的虎口震裂,一手鲜血。 雅黛妮立心求死,向前方的敌人冲去,忽地脚踝一紧,身后的敌人手中飞出长鞭,把她缠著。雅黛妮失去重心,整个人仆倒地上,在敌人的嘲笑下,悲愤无奈。 雅黛妮悲叫道,“杀我吧!” 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样、脂粉气极重的男子道:“雅黛妮你说笑了,我们怎敢对你不敬!” 最先发话的小胡子道:“和你同来的男子到那里去了。” 雅黛妮叫道:“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小胡子嘿嘿冷笑,道:“在博士面前,没有人能隐瞒任何东西,雅黛妮你不是不清楚吧?”又是一阵得意狂笑。 一把男子的声音响起道:“是吗!我却不相信。” 众人一呆。不期然望向声音的来处,一位体格魁梧、双目精光闪闪、仿似有透视人心力量的男子,从树后闪了出来,手上的自动武器,对正围绕在躺倒的雅黛妮四周的凶徒。 他虽是一身泥泞,神态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镇定,潇洒自信,使人绝对不敢轻视。 伏地的雅黛妮忍不住欢呼起来:“噢!凌渡宇!” 凌渡宇淡笑道:“小姐!你好!”跟著向那四人道:“好!男孩们,不要有任何异动,将武器慢慢掉在地上,切记不要引起我手上老伙记的误会。” 小胡子神情镇定,当先缓缓将手上的枪嘴垂向地下,一边道:“佩服!佩服!我们曾小心地留意你的行踪,居然发觉不了你紧跟在后……”手一松,手枪掉在泥土上。 同一时间,凌渡宇手上步枪火光闪动,那脂粉气极重的男子打著转,带著飞溅的鲜血,打横踉跄倒跌开去,滚倒地上。 其他三人一动也不敢动,连死者的鲜血洒得一头一脸,也不敢拭抹。 凌渡宇反应之快,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都是一流好手,有高度的默契,小胡子藉动作和说话,吸引凌渡宇注意,另一人立时发难,举枪发射,却给凌渡宇先发制人。 凌渡宇若无其事道:“掉下武器,大字形伏在地上。” 三人对凌渡宇杀了一人后,依然无动于衷的冷血无情大感栗然,唯有遵从命令。 雅黛妮爬了起来,看著早先扬威耀武的敌人,形势逆转,伏在地上,大感快意,望向凌渡宇,后者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雅黛妮禁不住俏脸一红,垂下头来,出奇柔顺地道:“拿他们怎么办?” 这是雅黛妮第一次低声下气徵询他的意见,格外珍贵,凌渡宇以行动来答覆她,拿出发射麻醉针的手枪,每人赏了一口,三人昏倒过去。 凌渡宇耸耸肩,道:“他们的事解决了,你的又怎样?为甚么他们认识你,你来这里干甚么?” 雅黛妮沉默了数秒,毅然转身,扑到一个丛林前,拨开茂密的枝叶,窜了进去。 凌渡宇大感好奇,跟了进去。 密林内有一片数十方码的空地,从被斩断的树木看出是人为的成果。 这时空地长满及胸的野草。 空地间有一庞然巨物,细看是一个巨大的绿色胶帐,覆盖著一个不明的物体。胶帐上放满变得枯黄的植物,显然是要避开天空来的侦察。 雅黛妮抽出腰刀,把胶帐割开,露出内里的玄虚。 胶帐盖著的,竟然是一架战斗直升机。 凌渡宇欢呼一声,当先打开机门,坐了上去,雅黛妮爬了上来,坐在他身侧。 凌渡宇检视仪器,发觉燃料充足,足供回程的消耗,武器库上显示直升机携有导向飞弹,这是令人意外的惊喜。 凌渡宇欢呼道:“这次有救星了!”绝望颓丧,一扫而空,试问谁愿意徒步在沼泽间走上七八天。 他别转头望向雅黛妮,笑容凝固起来。 她手中的枪嘴抵在他腰际。 凌渡宇叫道:“干甚么?” 雅黛妮坚决地道:“下去!”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甚么?” 雅黛妮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要你滚下去,不要再问!” 凌渡宇两眼射出慑人的神光,直刺进她的眸子里,左手缓缓举起,伸向她握枪的右手。 雅黛妮失声道:“不要!不要!我会杀了你的……” 凌渡宇柔声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我们是朋友嘛……” 雅黛妮现出茫然的神色。 凌渡宇一下抓紧她的手腕,还未发力,手枪掉在机舱内的地上,发出当一声大响。 凌渡宇跟著吻在她的嘴上,雅黛妮嘴唇冰冷,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渡宇离开她的香唇。 雅黛妮道:“我对不起你!你屡次救我,也要这样待你,但是,在我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比杀死巴极更重要。”说到后来,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凌渡宇把手围著她的香肩,让她把头伏在他宽阔的肩上,道:“我明白了!你是要驾驶这直升机,再次向巴极施袭,是吗!” 倚著凌渡宇肩头,雅黛妮苍白的脸多了一点血色,平静下来,点头道:“是的。”叹了一口气,续道:“两年前,因巴极以金钱支持南美的一个独裁政权,组织派出了一队精锐的特击队,连我在内共有四人,要暗杀巴极……” 凌渡宇望向雅黛妮,后者脸上忽红忽白,陷进了回忆里去。 雅黛妮道:“最初的计画,是想以导弹作突袭,可是,经过一番研究,发觉以这直升机的机动力和性能,绝没有可能突破巴极的空中防御工事及雷达网……” 凌渡宇点头同意,在他优良的战术下,仍难免机毁的结局,巴极水庄的防空设备,可说是铁壁铜墙,无隙可乘。 雅黛妮叹了一口气,道:“于是,我们把直升机留在这里,隐藏起来,四人背负烈性塑胶炸药,徒步到梦湖的西面,潜泳往湖北的梦湖水庄。” 雅黛妮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道:“我们的目标是水庄里著名的『玻璃屋』,那是巴极常到之地,湖的一面全用落地玻璃,使他可饱览整个梦湖的景色,也可以俯视直伸入湖五十多码用浮桶结成的一条长长的走道,每一个反对他的人,都是在那里给他公然虐待至死……”说到这里,她把双手埋在手掌里,情绪冲动至不能自制。 凌渡宇道:“不要怕,现在不同了。” 雅黛妮霍地抬起头来,尖叫道:“过去了?不!我每晚都梦见那可怖的情景,我们一潜进湖内,立即给他们布置在湖内的感应装置发觉,几乎在毫无还击下被一网成擒,他……” 泪水流下,呜咽道:“巴极把他们缚在湖心的浮台上,使人轮流鞭打,我在玻璃屋内听他们的哀鸣,足有三日夜……然后……他把我带出浮台上,在那处强*奸我……”雅黛妮说到这里,终于失去控制,倒在凌渡宇怀内痛哭起来。 凌渡宇闭上眼睛,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定要杀死这已不能称作人的凶兽。这时他才了解为何雅黛妮要亲手投弹,明知九死一生也要放过逃生的机会,回头拚命。 雅黛妮毕竟是个坚强的战士,很快平复过来,续道:“后来我逃了出来,请你不要问其中的过程,行吗?” 凌渡宇点头,内中当有难言之隐,话题一转道:“我现在明白这直升机的来历了,这对巴极似乎不是秘密了,否则他为何能布下人手,在这里待你自投罗网!” 雅黛妮离开凌渡宇怀抱,坐直身体,道:“我在为直升机覆盖掩护的植物时,曾经用了一点手法,假设任何人移动过,我是会知道的,所以敢肯定这直升机未曾被动过手脚,他们在这里出现,可能纯是巧合。” 凌渡宇皱眉不语,又想不到任何反对的论点。 凌渡宇道:“好了!现在让我们去完成末竟之约,如何?” 雅黛妮惊喜地望向他,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却道:“不!让我一个人去吧。” 凌渡宇淡然道:“你知吗!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去完成没有可能完成的任务。”人有时是须要以傻劲去代替聪明的。 他启动了直升机的引擎,主旋翼开始运转起来,当转速达至最高点时,凌渡宇把主旋翼攻角以适当的增加,加强主旋翼的升力。直升机逐渐升离地面,他踩著尾旋翼的踏板,使飞机保持方向,并稍微把控制飞行的循环杆拉向后,这使直升机鼻朝上,减少了向前移动的力量,飞机升离了树林,当离地面百来英尺时,直升机盘旋起来,凌渡宇把循环杆倾向左方,直升机呼一声,向梦湖的方向飞去。 雅黛妮微声道:“你是我认识的飞行员中,最优秀的人才。” 凌渡宇毫不谦让道:“功多艺熟,我十八岁取得专业驾驶的资格,二十一岁成为了美国有牌照的飞机试驶员……”忽地眉头一皱道:“我忘了问你,这次目标是甚么东西,还是大闹一番?” 雅黛妮道:“巴极对梦湖有种疯狂的迷恋,认为它是有灵性的神湖,所以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时刻,都来到他偏爱的玻璃屋,观看梦湖的美景……”叹了一口气,道:“那的确是迷人之极,可惜给这恶魔霸占了。” 凌渡宇心中一动,雅黛妮和巴极间的关系,可能大不简单,非纯是敌对的立场。 雅黛妮好像察觉自己的失言,转口道:“来!让我告诉你玻璃屋的位置。”她启动飞行电脑的按钮,键入指令,电脑的显象器现出一幅梦湖的平面图,雅黛妮指著黄色的一个星形标志,凌渡宇连忙记下精确的位置。 直升机越过水月雨林,飞临沿湖的疏林地带,凌渡宇把直升机降低,在林木间穿行,除非是林木过密不能行,才飞离林面。 精湛的驾驶术,令雅黛妮目瞪口呆,她现在明白凌渡宇为何在组织内享有如此崇高和超然的地位。多年来,每次她要求组织提供她战机时,都被上层以种种理由拒绝,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战机的珍贵,其次,是对她缺乏信心。但是,凌渡宇的要求他们几乎是立即首肯,这也是她起初对凌渡宇充满敌意的原因之一。 凌渡宇指著雷达道:“奇怪,全无巡梭的战机,难道这次真能攻其不备?” 雅黛妮道:“小心巴极安装在梦湖旁的四台地对空飞弹,全是自动系统,只要雷达一发现不明物体,又不能回应雷达的暗码,就会自动发射。” 凌渡宇苦笑道:“我知道!”他曾身受其害,怎会不知道。他一边检看直升机上的武备,问道:“巴极的贩毒生意一定使他成为世上最富有和最有恶势力的人,否则为何能拥有这样惊人的武装力量?” 雅黛妮见到他留意直升机的武器系统,有点兴奋地道:“武器由我来操纵,机上的三种不同类型武器,都是应我的要求,特别针对巴极的贼巢而设,威力最大的是三枚刺针热导飞弹,可以对付敌人的战机;四枚火箭弹则是袭击地上大型而固定的目标,另外的休斯链炮,则是常规装置,有一千二百发。” 凌渡宇点头同意,这样的配备,最少可以把巴极的老巢轰去半边。 直升机离开了梦湖西面的林区,当飞临梦湖时,折向左方,向湖北巴极的水庄飞去。他决定以直接突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手段,置对手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他要在敌人梦想不到的时刻,把巴极的脑袋炸掉,这令人发指的魔头,他绝不能容许他存在世上。 日正西沉。 余辉染红了半边天,夕霞万道,不可方物。 梦湖覆著依稀薄雾,把湖水,湖旁的林木,远方若隐若现的房舍,转化作不具实质的梦境。 直升机贴著湖面滑行,旋翼的高速转动,打起了一天的水雾,长长地拖在机后,此落彼起。 玻璃屋在前方哩许处出现。 一道长达五百码的木制浮道,从玻璃屋前的平台直伸往湖心,尽处是一个方圆四百多方英尺的大浮台。 那是令人闻之胆丧的“祭台”,料不到被凌渡宇在昨晚袭击损破后,这么快修复过来。 恶行都在其上进行。 凌、雅两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事情出奇地顺利,目标就在眼前。 七百码…… 凌渡宇盯牢雷达,上一次飞机失事前,虽因距离太短,警笛来不及响起,战机已中弹。 但却不能瞒过雷达的探测。 雷达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六百码……巴极的数十幢连湖而建的华宅,在暮色茫茫中,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所有屋舍都亮起灯火,连系它们的道路亦亮起路灯,在薄雾里有种出奇的宁静与和平,与巴极的恶名毫不匹配。 只有位于正中、君临湖边、向湖一边尽是落地玻璃的华宅,灯火全无。从它处直伸出湖的窄长浮道和尽端的大浮台,却亮起了两列长长的灯火和绕著浮台装置呈正圆形的光灯。 目标明显。 那就是玻璃屋。 直升机越过湖面,飞临祭台之上,浮道的灯火仿如指示方向的灯列。 直升机笔直朝玻璃屋飞去。 难道玻璃屋内没有人? 火箭锁定目标,待命而动。 雅黛妮拿起望远镜,察看在前方不断扩大的玻璃屋。 雅黛妮茂叫起来,指著前方,道:“他在露台上,他在露台上……” 其实不用她说,凌渡宇锐利的眼睛,已看到三百码外玻璃屋前的大露台上,一个身形雄伟的男子,安坐椅上,悠闲地看著他们闯入。 难道他误会了直升机是他们的人。 凌渡宇没有思索的时间,喝道:“放弹!”雅黛妮惊叫一声。 凌渡宇骇然望向雅黛妮,后者面色苍白,猛按发射钮,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升机往露台飞去,旋翼的风把巴极的头发打得飞舞半天。 巴极手中拿著酒杯,同他们祝酒。 凌渡宇做梦也想不到和这著名的凶人竟是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直升机忽地向上爬升,越过玻璃屋。 雅贷妮叫道:“飞回去!我们用机枪……” 凌渡宇动也不动。 雅黛妮陷于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尖叫道:“我说飞回去,你听不见吗?” 凌渡宇沉著地道:“对不起,飞机进入了被遥控的状态,一点不受我控制。” 雅黛妮呆了一呆,忽地扑了过来,一把抢过循环干,疯狂地前拉后撞。 一点作用也没有。 凌渡宇试图打开机门,纹风不动。 直升机在这时掉头飞回去。 机上的通讯系统传来沙沙的声音,一把温文的男声以纯正的国语道:“凌兄!崩不到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无论如何,你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凌渡宇吓了一跳,这人的口气自是巴极无疑,想不到他精通国语若斯,又是这般温文有礼。 雅黛妮面色苍白,口唇颤动,歇斯底里地:“巴极!我要杀死你……” 直升机绕了一个圈,往回飞去,再次飞临梦湖祭台之上,缓缓降下,凌渡宇侧目向下看,圆圆的浮台上站了十多名武装壮汉,恭候他们大驾光临。 巴极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我费了一天功夫,将覆盖直升机的植物拍下照片,又费了两天功夫,将它们回复原状,不过,在这一刻,所有这些工作都收回了应有的代价。” 凌渡宇心中凛然,这巴极的机心和耐性骇人听闻,望向雅黛妮,后者软瘫在座位上,双目一片茫然,心中怜意大生,可是目下自身难保,对她的处境有心无力。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浮动的祭台上。 机门自动打了开来,数挺自动武器抢著伸进来。 凌渡宇一动不动,淡淡道:“巴极!如此岂是待客之道?” 巴极笑道:“如何待客,凌兄快要知道了。” 离开直升机,两人立时给隔离起来,六名壮汉把凌渡宇押上了一辆停在玻璃屋前的吉普车。 这六人笔挺西装,态度粗豪但保持了某一程度的礼貌,身上的装备,除了电子感应的全自动步枪外,其他的通讯器材和手枪等,莫不是第一流的精良产品,兼且这六人行动机灵敏捷,互相配合无间,是富有经验的好手,巴极能在黑道出人头地,是有道理的。以这样的实力,他真的不明白当日雅黛妮是怎样逃出虎口,可惜他不知是否再有问她的机会了。 想到雅黛妮,想起刚才她给人押走时,死灰般的脸色,心中抽搐,护花无力,令人悲愤,假设巴极对她有任何不轨,他誓要将巴极碎尸万段。 吉普车在整齐宽敞的道路奔驰,路旁满植热带林木,不时现出各式各样的华丽平房,在暮色里出奇地安宁,彷若世外桃源,谁能联想到,这就是巴极的罪恶王国。 吉普车在一所灰白色三合土的大平房前停下来。 其中一名壮汉拿起对讲机道:“白奇医生,贵宾来了。” 对讲机响起高亢难听的声音道:“把他带进验身室。” 凌渡宇被客气地请了下车,进入平房内。 门后是一道长廊,每边各有三道门户。 凌渡宇给引进了右边第一道门户,里面的设备,把他吓了一跳,手术间、手术床、扫描机、光机、心电图、墙柜上的药瓶……足足媲美设备完善的医院。 凌渡宇心念电转,正盘算应否作最后反击,一位身穿护士袍的美女,笑盈盈从手术间转了出来,手中拿著一个盛满晶莹药液的针筒,针尖向上,同他友善她笑道:“凌先生,请躺在推床上,要给你注射麻*醉药了。” 凌渡宇心中一喜,改变了拚死反抗的念头,他对药物有高度的抗力,麻*醉药对他的影响不大,却故作惊惶地道:“你们要干甚么?” 话犹未已,背后已抵著两管冰冷的枪嘴,凌渡宇“无奈地”躺上推床,美丽的女护士把整管针药打进他身内,凌渡宇闭上眼睛,感觉著被人推进手术室去,护士亲自为他宽衣解带起来,使他身无寸褛,窝囊的感觉是那样强烈,使他大叹虎落平阳。 脚步声由远而近。 凌渡宇集中精神,以意志把心跳和血液的流动减缓,造成昏迷的假象。 脚步声传来,凌渡宇细心分辨,应该是四个人,其中一人的脚步声特别响亮,可能是女子的高跟鞋。自己这样赤身露体,任人观赏,确不是滋味,不过目下焉岂能计较。 白奇肃然道:“博士!” 凌渡宇心中一凛,居然是巴极亲临,可惜他不能张眼细看这魔君。 一把悦耳动听的女声道:“凌渡宇这家伙名震非洲,连马非那老狐狸也在他手下栽了跟头,还不是给博士手到拿来,收得贴贴服服。”这女子深谙大男人喜欢女人吹捧的心理。 巴极的声音道:“爱丽丝,你错了,失败的只是雅黛妮,若非她志切复仇,凌渡宇和她早已在百里之外了。” 白奇嘿然道:“这些所谓正直的蠢人,怎能有分析利害的能力?” 巴极道:“侥幸之事,何足挂齿,白奇,可以动手术了吗?” 凌渡宇一方面惊叹巴极的胜而不骄,另一方面吓了一跳,甚么手术?他若蓦起发难,是有一定的成功机会,现在是要决定的时刻了。 美丽的女护士解决了他的难题。只听她道:“两个微型追踪器植在甚么地方?” 白奇道:“藏在膝盖后的软肌里吧!” 凌渡宇心中暗骂,巴极布置周详,以外科手术,把微型的追踪器藏进肌肉的组织内,所以即管自己逃到那里去,亦要被他轻易找回。若非自己只是诈作昏迷,这样的布置下,可以说是绝无平反的机会了,巴极只要派人整日看著追踪仪,自己的一举一动便全在他的掌握中,想到这里,心下奇怪起来,巴极这样对自己大费周章,究竟有何目的? 他给反转过来,膝后稍下小腿嫩肉蚁咬般轻痛,锋利的手术刀割开了肌肉的组织,又缝合起来,凌渡宇一点也感不到对方放了任何东西进去,可见微型追踪仪是何等细小。接著对方在他另一条腿亦作了同样手脚。凌渡宇默默记着对方安装的方法和位置,同时集中无上意志,不动声息苦忍手术带来的剧痛,若非他这类自幼锻炼以精神战胜**之士,只是这关便过不了。一边想一边庆幸,他胸前贴着一块假胸肉,藏有几个精巧的工具,幸而不被敌人发觉。 湖祭三 手术完后,巴极的声音响起道:“把他送至迎客楼,记著给他最好的房间,他的身体虽很强壮,我看也要到明天才可回醒,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紧他。我要和他面谈。” 手术室门打开,守候在外的大汉步了进来,把他推了出去。他感到给人用担架床抬上车子,最后送到一张床上,他知道这时正在敌人的严密监视下,不宜行动,乘势倒头大睡起来,睁眼时已是天明,睁眼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先在胸前一阵搓*揉,把一块人造的假胸皮取下来,胸肉后有排管状仪器,凌渡宇把能发射四枝麻醉针的发射器取下来,才把胸皮贴回去。 窗外白蒙蒙一片,梦湖在哩许外,云雾的散聚,若现若隐。 凌渡宇神思飞越,一把轻柔的女声把他惊醒,是那爱丽丝的声音。 爱丽丝的声音从四方八面传来,使人很难辨别声音的来源,对方传音的设备非常巧妙。 爱丽丝道:“凌先生,你好!昨晚睡得好吗?” 凌渡宇诈作抬头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一边抚著头,扮作麻*醉药后的昏沉,答道:“好!很好!叫巴极滚来见我。” 爱丽丝毫不动气,温和地道:“博士现在邀请你和他共进早餐。” 凌渡宇苦笑:“我可以不愿意吗?” 爱丽丝答道:“当然可以,假设你答应博士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期,甚至可以让你在这处自由行动,绝不干涉。” 凌渡宇暗忖,若不是他知道对方在他身上下的手脚,目下一定会大惑不解。口中答道:“好!我答应。” 爱丽丝估不到凌渡宇答得如此爽快,呆了一呆,有点犹豫地应道:“我会向他请示,好了!你是否接受邀请?” 凌渡宇笑:“假设你也参与,我欢喜还来不及呢,那会拒绝?” 爱丽丝浅笑中透自对自己美丽的自信,道:“请你步出客房,夏太太会把你带到那里去。” 凌渡宇站起身来,走出房外,那是一个小客厅,连著浴室和厨房,布置充满现代的气息,清雅大方,若不是身为阶下囚,这真是个小休的好地方。 凌渡宇来到门前,发觉根本没有门把,也不见任何锁孔,是一道电子控制开关的门户。 门子缩入左边墙内,露出通往外间的出口,一位二十七、八岁,身材动人,颇有风韵的黄肤女子盈盈立在门外,向他作了鞠躬状,道:“凌先生,我是夏太太,请随我来。”当先向左方走去。 凌渡宇跟著她身侧,鼻中嗅著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气,问道:“你是日本人吗?” 夏太太惊觉地瞥他一眼,道:“凌先生的眼真锐利。”脚步加快,走出了大门外。 凌渡宇回头一看,昨夜的房子是一层用砖砌成的平房,非常别致。屋外有道蜿蜒往右方的柏油道路,路旁植满树木,空气清新。 夏太太往柏油道上大步走去,凌渡宇估计目的地近在咫尺,否则早有车恭候了。就在这时,心现警兆,那是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这地方表面和平宁静,其实笑里藏刀,步步凶危。 夏太太回头招呼道:“快来吧!” 凌渡宇跟了上去。 早上七时多了。 太阳在东边化作一个红红的初日,大地一片生机,离湖的薄雾逐渐散开,像螂蛛织成的丝网,可是任由日照风吹,仍是黏缠不散,覆罩梦湖。 罢转个弯儿,一所气势雄伟、堡垒式的华宅矗立眼前,一扇中开的大门前站了两名身穿西服的大汉,对凌渡宇虎视眈眈。带著一股敌意。 凌渡宇随著夏太太走到门前,门前右边的大汉面善非常,省起此人是那天在直升机旁追上雅黛妮的小胡子,自己枪杀他的同伙,对方自是难以欢颜相向。 凌渡宇若无其事,经过小胡子身侧,待要进入屋内,小胡子沉声道:“小子,我早晚要向你讨回公道。” 凌渡宇眼睛落在他腰际勾挂著的软鞭上,那天此人先以准确如神的枪法,击掉雅黛妮手中的自动武器,后又以鞭梢,出神入化地把雅黛妮拖倒地上,是个绝不可轻视的敌人,待要答口,夏太太头也不回地道:“韩林!”语气中带有强烈谴责的味道。 小胡子韩林怵然垂头,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夏太太。” 凌渡宇进入屋内,啧啧称奇,夏太太只是一个下人,韩林对她的畏惧却是出自内心,不由得留心起夏太太来。 进门处是个足有四千方尺的宽敞大厅,全部仿中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家私,充满古典情调,墙上挂了几幅油画,是荷兰划时代大师林布兰的作品,价值无可估计。 大厅内站了两位亭亭玉立的美女,一见凌渡宇,笑盈盈地迎了土来。 这那像囚犯的遭遇。 夏太太谦卑地退让一旁,两姝来到凌渡宇面前,左边的美女伸手和凌渡宇相握,自我介绍道:“我……” 凌渡宇道:“不用说,你是爱丽丝了,我只想问你是否名花有主,其他都不关重要。” 他大显浪子本性,出奇制胜,探听对方虚实,这爱丽丝属于巴极博士的核心人物,否则她的手下夏太太也不会拥有如斯特殊的地位。 两女笑得花枝乱颤。 另外的美女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梦湖水庄的历史上,只有五个人是自由身,不受『合约』的束缚,爱丽丝恰好是其中一个,要看你的努力了。” 凌渡宇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爱丽丝介绍道:“她现在是博士的第三席妻子,我们都称她为三夫人。” 凌渡宇听得头也大起来,这处的规则大异外面的世界,教人摸不著头脑。 爱丽丝笑道:“不用费神,很快你会弄清楚一切,博士在露台,请随我来。” 凌渡宇淡淡一笑,随爱丽丝从大厅的侧门,步出露台。 露台高高在上,俯瞰哩许外的梦湖,水光反射著朝阳柔弱的光采,闪烁生辉,湖面雾薄霞轻,较远的地方隐没在茫茫的水气里,予人无尽无穷的辽阔感。通往祭台的浮道直伸进雾里,活像通往虚无的捷径。 身形雄伟的巴极博士坐在餐桌前,背著他极目湖景,沉醉非常。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直觉,巴极和梦湖有种非常微妙的关系。 爱丽丝柔声道:“博士!凌先生来了。” 巴极悠悠转身。 两人作第二次照面。 巴极站起身来,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的面孔较一般人稍长,蓄著林肯式的浓密胡子,配合著修剪得非常整齐的黑发,像美国内战时的北军将领。全套黑色礼服,使他更是仪容出众,威猛慑人。 凌渡宇特别留意他高挺鼻梁上的黑眼睛,那种深邃辽阔和精芒烁烁,是他平生罕见的,通常有这类眼神的人,都是有先天或后天修成的精神异力。他凌渡宇本人便拥有这类眼神。 巴极直望凌渡宇,伸出大手以纯正的国语道:“你虽然恨我入骨,但不介意和我握手吧。” 凌渡宇伸手和他相握,若这样拒绝,未免太小气了。 巴极的手粗壮有力。 爱丽丝悄悄退回厅内,关上门,宽大的露台,剩下这两个对立的人和远方美丽的梦湖。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 凌渡宇道:“早餐在那里?” 巴极眼中射出笑意,举起大手一拍,立时有美丽的女士奉上早餐,不一会,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食品。 侍女退了出去。 凌渡宇望也不望桌上的美食,盯著巴极道:“我的朋友雅黛妮,她也要吃早餐吧?” 巴极毫不退让回望凌渡宇,淡淡道:“雅黛妮情绪不稳定,还是让她休息多点,不过请你放心,只要我们间的事能谈得拢,本人保证不动她一个指头。” 这是威胁,凌渡宇眼中闪过怒火,冷冷道:“想起你的禽兽行为,她的情绪怎能稳定。” 巴极眼中精芒毕露,站起身来,走到露台的栏干前,远眺若现若失的湖景。 巴极霍地转过身来,道:“我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过本人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因为我不须要作出解释,更重要的是俗子凡夫,岂能明白。” 凌渡宇嘴角牵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如此凌某洗耳恭听了。” 巴极望向远方的云雾,道:“人之**,自生即有……”忽又沉默起来,这时他背对著凌渡宇,故而看不到他的神情。 微风从梦湖吹来,拂上凌渡字的脸上,在柔阳下分外轻爽。 巴极又转过身来,脸上激动的神情一闪即逝,道:“当我第一次见到雅黛妮时,她坚毅的表情,充满活力美丽的身体,无不对我造成巨大的吸引力,使我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我要打破社会把女人捧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台』上的禁忌,去得到她。”他的胸口有些微的起伏,所以尽避他面容回复平静无波,凌渡宇也知道巴极陷在刺激的回忆里。 巴极续道:“那样做之前,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应否循序渐进,凭我的风度学问,先取得她的芳心,再夺她的**?那样是否也较有女爱男欢的情趣?” 凌渡宇默然,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尽避雅黛妮和他是在敌对关系,可是男女间事非常奇妙,凭巴极的风度、学养、人品和权势,的确做成极大的魅力,足可赢取雅黛妮的芳心。比如他自己,尽避恨之刺骨,可是现在和巴极面对面,却又发觉并不是那样恨他,这种感觉极为矛盾。 巴极把椅子拉开,坐了下来,深邃的眼神盯著凌渡宇,道:“我知道那是不同的,当我认识她,追求她,讨她欢心……一切都会改变了。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在心中为她塑造的形象亦会因加深的认识而瓦解冰消,所以假设我想得到最好的东西时,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我初见她时,在我最想得到她的**的峰颠时……”他的手有力地向前攫抓,冷冷地道:“即时用最直接和最原始的方法得到她,而不是迂回曲折、旷日持久的方法,那是另一类的游戏,本人在那一刻恰好没有那种心情。” 凌渡宇冷冷接道:“只有通过这种禽兽的行为,才能满足你的兽欲,是吗?博士。” 巴极看著自己紧抓的拳头,嘿然笑道:“你说得对,我们谁人身内流的不是禽兽的血液,你认为我们真是比禽兽优胜吗。对不起,我不认为那是事实,或者我们比它们优胜的地方,就是我们是会和能说谎话的禽兽。” 凌渡宇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不要将你自己的劣行,加诸每一个人身上。” 巴极仰天长笑,道:“伪君子比真小人好得了多少,若要是真诚,每一个男人都应该说:我欢喜每一个女人,而不是其中某一个。但他们要压制这想法,道理很简单,他们不肯忠于真的自我和**,又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那能力,巴某却有!”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巴极可怕的地方是他能为自己的恶行找出理论上的支持,一旦这类人得到权势,便会为祸人间了,有好气没好气地道:“阁下只求逞一时之快,你有否想过受害的弱者呢?” 巴极冷笑道:“雅黛妮当时的享受,绝不下于我,那是人类经验的极峰,她之所以恨我,是因为我使她不能原谅自己。蠢货!” 凌渡宇大喝道:“闭嘴!你最大的罪恶就是利用自己远胜一般人的条件,肆意横行……”忽地住了口,警觉地回头。 门打开,两名神态威猛的大汉,挟持著一个人进来,正是适才在屋外警告凌渡宇,擅于用鞭的小胡子韩林,面色苍白得怕人。 巴极缓缓转过身来,懒洋洋地盯著韩林,一言不发。 小胡子韩林嘴唇颤动,似欲发言,终于默然低头,连脚也抖震起来。 凌渡宇心中升起怜惜,这样一名高水准的职业好手,在巴极的种种手段下,变成了猫爪内的小鼠。他刚才未说出的话,是想指出巴极可恶的地方,正是他利用自己深悉人性的弱点,不单止做成**上的伤害,还从深入的精神层面,去做成对方无可弥补的创痛。 巴极温和地道:“韩林,合约上第十三条,说的是甚么?” 韩林低著头,嗫嚅道:“五年合约期满,合约乙方的受雇者,将可获得二百万美元之酬劳,并回复自由的身分。” 巴极轻笑一声,柔和地问道:“你是否不满意这条件?” 韩林把头摇得波浪般地摆动,颓丧地道:“不!不!我非常满意,那足可以使我下半生无忧无虑了。” 巴极淡淡道:“我看你是不满意的,否则怎会忘记了第十七条条款。” 韩林焦急地抬起头来,道:“不!我记得很牢,那是:凡在合约期间,有违合约雇主的指令,不单取消合约期满的酬金,还须接受包括死刑在内的任何惩罚,不得怨怼。” 巴极双目神光暴涨,道:“凌先生是我的贵宾,你对他失去应有的礼貌,是严重的违令,给我推出去。” 两个大汉应喏一声,把韩林押了出去,后者竟然默不作声,连求饶也不敢,可见巴极的雷霆手段了。 凌渡宇淡淡道:“巴极你驭人确有一手,恩威并施,好了!我听得太多你的废话,告诉我,是要和我谈甚么?” 巴极面上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似是忧伤,又似是兴奋,沉吟起来,好一会才低头轻声道:“我要你给我找一个人……” 凌渡宇跳了起来道:“甚么?我是办寻人公司的吗?” 巴极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我说得不太清楚,我要你帮我找寻的,或者并不能算一个人,因为她在三年前,已因病去世,我亲手把她火葬。” 凌渡宇坐了下来,疑惑地望著巴极,摇摇头道:“你辛辛苦苦捱了个哲学博士回来,又历尽艰辛,用种种无耻手段,夺得偌大的罪恶企业王国,居然落得此种神经错乱的下场,令人鼓舞之极。” 巴极不理他的冷嘲热讽,把一份文件放在台上道:“这是寻……寻找某一目标的合约,酬金是一千万美元,约满后你和雅黛妮可以自由离去,而且约期是一个月,只要是用尽全力,不论成败,也当合约已履行,这样的条件,你想想吧!” 凌渡宇呆了一呆,奇道:“难道你不怕我虚应故事,混上一个月,然后人财两得,大模大样离去。” 巴极仰天长笑,有种说不出的自负和豪气,道:“若凌渡宇要这样做,便这样吧!钱财身外物,黛妮她我亦绝无半点伤害之意,否则当日岂会让她逃去,只要你肯签约,我便照足合约办,巴某以狠辣著称,几时有人说我是背信弃诺之徒。” 凌渡宇为之气结,霍地站起身来,断然道:“你和我之间已因高山鹰一事深仇难解,岂有交易可能……” “哎……呀”一声惨叫划破宁静的空间。 号叫来自梦湖。 凌渡宇愕然望向梦湖,祭台上人影闪动,一个大木架竖立起来,似乎绑著一个全身**的人。 “呀!”第二声惨呼响起,隐隐有呼呼鞭声,凌渡宇立时想起雅黛妮被鞭打的战友。 巴极面容不见半点波动,平静地道:“那是韩林,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惨叫一声接一声传来。 凌渡宇坐了下来,沉声道:“那你为何不杀我?” 巴极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这种人,和我一样,卖少见少,我是绝不会杀你的。”这样对敌人坦白,亦属奇闻。 凌渡宇道:“那我可以走吗?” 巴极狡猾一笑,道:“对不起!这世界并没有此等便宜事。”话锋一转道:“假设你能给我把她找回来,我可以答应你,由那一刻开始,我绝不沾手任何与毒品有关的事。” 凌渡宇大为意动,这是变相的做好事,没有了巴极的推动,南美洲毒品的流散最少要减低五十个巴仙。巴极为何这样委曲求全来说服自己?为甚么以他的权势,仍要倚靠他的帮助?究竟这是甚么一回事?这个她是否真的死了? 巴极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远方的惨叫,在空气中激荡。 凌渡宇道:“我要静静想一想,请你先把这令人烦厌的噪声去掉。”这是变相地求他饶了韩林。 巴极笑了起来,嘲弄凌渡字的软心肠。 远方的鞭音惨叫,倏然而止。 巴极身上有著精巧的传讯设备,可以在不动声息下,发出指令。 可怕的对手。 凌渡宇道:“我要游湖!” 巴极神情一动,想了想,道:“让爱丽丝陪你吧。”说罢缓缓转过头去,深注著里许外的梦湖。 凌渡宇随著他的眼光,望往似真如幻的湖景。现在不要说巴极,连他也对这活像有生命的湖,生出了特殊难言的感情。 这个湖,和人类的梦想有何关系? 为甚么被称作:梦湖。 这个巴极要他去找的“她”,和梦湖有何关系? 碧绿的波纹,在湖面荡漾,小舟划过,分出两道水纹,向后方扩大开去,溶入梦湖的水波里,活像外来的文化,被本土更具特色的文明同化了。 湖水微温。 凌渡宇把手从湖水中抽出来,抬头望向舟尾运桨操舟的美丽女子:爱丽丝,巴极的女管家。 木桨划入湖水内,打出一个深深的漩涡,漩涡转了开去,很快结束了短短的生命,回复湖水的一分子。 爱丽丝回望凌渡宇,嘴角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轻摇长垂的秀发。 凌渡宇看得呆了片晌,才记起早先脑海升起的问题,把手举在仰起的面上,浸湿的手掌,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湖水,凌渡宇用口接过,味道有点咸。 凌渡宇闭上眼睛,轻柔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湖雾,晒射在面上。 凌渡宇一手支撑在身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分不清楚来这里是寻仇,抑或是度假。” 爱丽丝轻笑一声,眼光扫往远处岸边清绿的雨林,陶醉在清晨的宁静里。 凌渡宇又叹了口气,说出心中的疑问,道:“湖水为何有点温热?” 爱丽丝深深地望他一眼,道:“这是一个谜,博士曾聘请专家深入湖内查究,最深处竟达三千多英尺……”停了一停,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爱丽丝续道:“湖底有个庞大的死火山遗迹,专家估计热流可能是由死火山某处泄漏出来,可是因为热流的移动不断改变,有违常理,终于没有结论,不过湖水经化验后,证实含有大量矿物质,所以梦湖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温泉。” 凌渡宇露出深思的表情,把手再浸入湖水内。 爱丽丝不明白凌渡宇脑中在想甚么,把桨抽上舟上,任由小舟在湖面随波逐流,低头道:“你知道吗?我从未见博士这样看重过一个人。” 凌渡宇晒道:“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爱丽丝抬头盯著他,道:“你不会明白的,博士是个很特别的人,有他处事的原则。” 凌渡宇笑了起来,道:“对不起!他的原则是为他自己而设,在我眼中,他是个无恶不作、以别人痛苦为自己快乐泉源的毒枭。”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清楚了,博士的所谓毒品生意,全属可卡因、大麻等软性毒品,这类东西,在北欧和美国很多地方,已变成半合法化,只是因为牵涉到烟酒商的庞大利润,所以始终争取不到合法地位……” 凌渡宇闷哼一声,道:“医学早有结论,即管是软性毒品,也对人体有害,爱丽丝小姐不是不知吧!” 爱丽丝道:“烟酒何尝无害,为甚么仍可公然卖买?” 凌渡宇眼光望向湖水,道:“已存在的错误上,是否应再加上一个。” 爱丽丝垂下长长的睫毛,一时语塞。 凌渡宇不忍迫她,话题一转,问道:“谁人给这地方,安上梦湖这样的鬼名字?” 便阔的湖面上,雾气愈趋愈薄,阳光洒落湖面,波光闪闪。 爱丽丝道:“博士搜集了所有有关梦湖的资料,据说在很久远的年代时,附近的土人每年都在梦湖举行盛大的祭湖仪式,把一个美丽的处*女,用火舟送往湖心,献给湖神,祈能雨顺风调,谷物丰收。” 凌渡宇脑海中立时勾出一个鲜明的图象,美女给缚在堆满柴火的船上,在烈焰和土人膜拜下惨叫哀号的场面。 爱丽丝道:“梦湖对土人来说,是远近河泊之神居住的地方,喝了巫师的神水,可以在湖雾最浓时,看到奇异的神迹。” 凌渡宇把桨提起,向岸边划去。 两人沉默起来。 梦湖究竟是否真有神? 一群鱼在水面近处掠过。 凌渡宇“噫”一声,坐直身子,指著东岸一块突起的大石道:“那块石很古怪,比附近所有石最小大了十多倍,像是由远处搬来那样。” 爱丽丝道:“你的观察力真敏锐,那是梦湖最怕人的一个地方,叫作『哭石』,几乎自有历史以来,便有存心求死的人,来到这哭石处,投湖自杀,哭石下有几道地底暗流,做成暗涌,即管精通水性的人,也是非常危险,哭石得名的原因,是自杀者的亲人,来到石上哭祭。”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这样一个地方,巴极要来干吗?” 爱丽丝道:“博士相信人杰地灵,不畏鬼邪异力,但是,三年前……”忽地住口不言。 凌渡宇望向她,道:“三年前怎样了,发生了甚么事。” 爱丽丝茂恐垂首,道:“我不能说,让博士告诉你,噢!博士说有事情求你,究一竟是甚么事。” 凌渡宇讶道:“甚么?连你也不知吗?” 爱丽丝忽地惊叫起来,道:“噢!你要划到那里去?” 凌渡宇道:“我要往哭石一游。” 爱丽丝尖叫道:“不!我不想去。” 凌渡宇又道:“又不是叫你去投湖自尽,你怕甚么?” 爱丽丝现出恐惧的神情,道:“踏足哭石,我只试过一次,那天虽是阳光普照,仍有一股阴寒恐怖的感觉,那经验太可怕了,你要去,恕我不敢奉陪。” 凌渡宇轻松地耸耸肩,道:“我偏不信邪,我们在附近的岸边上岸,我要走过去……” 眼睛示威地瞟向面色苍白的爱丽丝,道:“看看恐怖阴森到甚么地步?” 爱丽丝低头不语。 凌渡宇心中有点奇怪,爱丽丝在巴极的罪恶集团内,身居高位,每日都要应付黑道中的人物,可是现在横看竖看,都像一个单纯的女孩,对自己亦有种奇怪的信任和不用机心?这是甚么一回事? 小舟轻震,船头碰上岸边的泥。 凌渡宇站起身来,向爱丽丝递出他的手,后者犹豫了半晌,把手放进凌渡宇的掌握里。 湖祭四 凌渡宇把她拉起来,感到她的手有点颤震,有点紧张。 哭石在右方百多码处静静躺在岸边,一截浸在水里,像只伏在岸旁俯身喝水的怪物。 凌渡宇放开爱丽丝,以轻快步伐向哭石大步走去。 爱丽丝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哭石在眼前扩大。 露在泥外的石身,光洁平滑,像个巨大的平台,斜斜由地面向上升起,伸出湖水里,最高点刚巧在临湖处,离地足有二十多尺高,然后向内收入,做成一个独立悬空的孤崖。 凌渡宇缓缓踏上哭石,一直走到边缘尽处。 这个角度下,梦湖广阔的湖面,水波荡漾,银光闪闪,对岸的雨林,成为一长条的葱绿。 望向石下,水流外表似乎平静无波,细看之下,水面远较平滑,显示一股力量,在水下作用著,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了水内强力的暗流。 自有哭石以来,不知多少人在这处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想到这里,凌渡宇忽地升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全身汗毛倒竖。 一股几乎完全无法抗拒的惊怵恐怖,蔓延至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冤魂,一齐在向他哀号。 他的胸口像给千斤大石紧压,大口地喘起气来,震骇的感觉不断增加,凌渡宇踉跄地踏前一步,来到哭石的边缘,只要再走前一步,他要像以前来自杀的人一样,掉进凶险的水流内。 冷汗从他额上标出来。 凌渡宇悲叫一声,双手抱著头,正要向前跳出。 一对手这时从后紧抱著他,把他拖了回去,凌渡宇无力地被扯下哭石。 一把声音不断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凌渡宇逐渐回复神智,茫然地抬起头来,接触到爱丽丝关心焦虑的美眸。 凌渡宇发觉全身湿浸汗水,软弱地道:“天!发生了甚么事?” 爱丽丝双手穿过凌渡宇的虎背,大力抱著他,曲折动人的**,紧挤著凌渡宇,给予了后者高度的安全感和温暖。 她的身体比凌渡宇矮上少许,面庞离开他的只有数寸,青春健康女性如兰的口气,喷在凌渡宇的面上,使他迅速复原。 爱丽丝无限怜惜地道:“你几乎跳下湖水去,幸好我早便留神……” 凌渡宇望著她丰润的红唇,一张一合,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很快又克制下去,奇怪地问道:“为甚么你早便留神,你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爱丽丝点头答道:“同样的事,也曾发生在博士身上,那次也是我把他拉了回来……不知怎的,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感到非常熟悉……觉得你和博士有非常近似的特质,所以我……很愿意信任你……喜欢你……” 凌渡宇道:“同样的事,有没有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爱丽丝摇头道:“其他的人,大多毫无感应,充其量也只像我那样感到阴寒恐怖,只有博士是例外,还有你……” 凌渡宇恍然大悟,爱丽丝凭著女性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他和巴极两人都是有精神异力的人,这也解释了她对自己的好感和信赖。 可是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爱丽丝忽地满脸红霞,娇羞地低下头,神态动人之极,似乎在这一刻才醒悟到两人的亲密接触。 假设她表现得像**荡妇,凌渡宇必因心中鄙视,而失去亲近她的**,但她这少女的羞态,反而挑起他原始的**,对他产生强大的引诱力。 爱丽丝有点畏怯地缩回紧抱著他腰背的手,动作缓慢,予人难舍难离的深切感受。 凌渡宇眼中脑际填满她诱人的神态,一对有力的手条件反射般把她反楼向自己,**的磨擦和紧挤,把怀中的美女弄得“嗯”的一声,全身软靠著他。 爱丽丝抬起飞红的俏面,一对美目抵受不住凌渡宇深注的眼神,眯成两线。 凌渡宇忘记了两人外的一切,重重吻上她的樱唇。 爱丽丝软弱地一声樱咛,沉醉在两性相触的世界内,像梦湖的湖水,溶流合运,内里却有激冲的暗涌。 天地在那一刻停顿下来。 车辆驶近的声音从左方的路上传来。 凌渡宇首先惊醒。 爱丽丝轻轻推开他,转过了身,高耸的胸口强烈起伏。 车辆在他们左方十多码处停下,一名大汉走出车来,打开后座的侧门。 爱丽丝当先走了过去。 两人并排坐在车尾,车子向玻璃屋的方向驶去。 直到抵达玻璃屋,爱丽丝仍是垂著头,一言不发。 车子在一所平房前停下,凌渡宇认得是他昨晚休息的地方。 爱丽丝望向他,一触他灼灼的眼神,立时别过头去,才道:“你先休息一会吧,博士将与你共进午膳,我待会才来接你。” 凌渡宇摇头道:“我不需要任何休息,我要求见见雅黛妮。” 爱丽丝几乎是立时道:“不!你不可以见她。” 凌渡宇冷笑道:“为甚么?” 爱丽丝转过俏面来,情绪很不稳定,道:“她一切很好,你为甚么要见她,难道不信任我吗?” 凌渡宇看到她眼中的嫉妒,不禁哑然失笑,柔声道:“当我是探望一个朋友,见她一面,谈上几句,行吗。” 爱丽丝横蛮无理地道:“不!”凌渡宇为之气结。 巴极博士的声音在车内响起,道:“爱丽丝!让凌先生去见雅黛妮吧!不过要照足保安的规则。” 凌渡宇乍闻巴极的声音,吓了一跳,才醒悟巴极是通过车内的传音系统说话,由此可见,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全在这魔王的监视下。 爱丽丝咬著嘴唇低头,道:“是,博士!” 凌渡宇见到爱丽丝如此遵从巴极,心中大不是味儿,这种心理,微妙异常。 车子再次开出。 爱丽丝俯身过来。 凌渡宇吓了一跳,难道她忽尔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要和他当著司机亲热。不过他很快知道原因,爱丽丝面无表情地给他戴上一个眼罩。 这就是巴极刚才提到的保安措施。 巴极令人害怕的地方,就是一切事物,外表都和平宁静,骨子里却是严刻之极。一步也不放松,幸好他还未处于完全的劣势。 他一言不发,把精神集中,默记车行的路线。 多年禅坐的修行,使他身体内有一个无形的时钟,能精确地把握时间的短长。 车子左弯右拐,时快时慢。 凌渡宇估计对方蓄意绕上几个弯子,使他迷失去向。 二十五分钟后,车子停下。 凌渡宇像盲人一样,由爱丽丝把他拖出车外,进入了一所建筑物内。 眼罩除下。 这是一个大厅模样的地方,除了他和爱丽丝外,一个人也没有,但凌渡宇的第六感告诉他,最少有两对眼睛,通过隐蔽的电视眼,监视他的行动。 爱丽丝面无表情,指著一道房门道:“她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凌渡宇伸手轻薄地拧了她面蛋一下,在她未及抗议前,大步向房门走去。 房门自动缩入墙内,又是一道电子控制的电闸。 凌渡宇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寝室,一名女子背著他坐在一张椅上,面对著墙。 电门在身后关上。 雅黛妮并不转过头来,沙哑著声音道:“巴极!你终于来了吗?”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 雅黛妮霍地转过头来,叫道:“凌!是你!” 凌渡宇张开双臂,雅黛妮并没有扑入他怀里,只是哀怨之色更浓,垂头低声道:“对不起,我牵累了你。” 凌渡宇走到她身边,拉过她冷冷的手,恳切地道:“不用抱歉!”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她手心写道:“今晚我会来,”跟著乘势把能发射四支麻醉针的发射器,塞进她手心内。 雅黛妮神情一动,眼中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柔声道:“不要再理会我。” 凌渡宇捧起她苍白的面庞,正要说话,爱丽丝的声音响起,冷然道:“凌先生,你已见上一面,又说上了两句,请立即离开。” 凌渡宇哑然失笑,女子嫉忌起来,确是不可理喻。 当天一时正,巴极在玻璃屋和他共进午膳。 巴极很专心在吃他的牛排。 表面看来,两人像一对老朋友,远超于有深仇大恨的敌人。 巴极抬起头来,他那带著有点近乎妖异力量的精眸,盯著凌渡宇道:“那件事,你决定了没有。” 凌渡宇把注意力从鸡肉沙拉处提回来,迎上了巴极的眼神,道:“假设你结束了你贩毒勾当,请问阁下将何以谋生?”这是详论细节,若巴极不能举出足够的理由,证明他的确可以结束他的贩毒生涯,那就只是空口白话。 巴极淡然笑道:“本人囤积的财富,足够我维持目前的庞大开支,直至我一百岁。” 凌渡宇丝毫不为所动,摇头道:“权力财富,有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更是位高势危,一旦退出,后果不堪想像。” 巴极赞许地点头,道:“你对黑道的权力架构,有深入的体会,然而对本人的了解,还是不够。我财富的来源,毒品卖买只占小宗,真正的来源,是通过军火卖买和各地的投资取得,我之所以和贵组织结下仇怨,是因贵组织惹怒了南非政权,而凑巧他们是我军火卖买的大客,故而我义不容辞……” 凌渡宇勃然大怒,喝道:“闭口!义不容辞,岂是你这种人说的,你只是一个为了利益金钱,无恶不作的凶手。” 巴极眼中电芒闪烁,动了真怒。 凌渡宇毫不退让,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迫视对方。他作了最坏的打算。 巴极仰天狂笑,傲然道:“天地间弱肉强食,各取所需,我巴某人虽是无恶不作,亦只取自身所需,从不杀害无关之人,正如原野中之猛兽,猎取足够的食物便可,这事有若天理,何错之有。” 凌渡宇不怒反笑道:“那将敌人绑在祭台上鞭打施刑,又是你那一种需要?” 巴极接口道:“若无霹雳手段,如何服众。而且事后我让贵组织以金钱将他们赎回去,还不宽大吗?” 凌渡宇迫问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在任何一个行业也可以出人头地,为何却走上了罪恶的道路?” 巴极笑道:“这事你比我应更清楚……”眼光望往露台外波光闪闪的梦湖,眼中泛起沉郁的神情,轻轻道:“人类最大的公敌,你知是甚么东西吗?”他有力地转过身来,左手握著拳头,因为用力的关系,连手筋也像蚯蚓般爬满手背,声音提高了不少,叫道:“不是疾病,不是衰老,也不是死亡,而是不能解释的『沉闷』和『平凡』。” 凌渡宇表面虽是冷然无动于衷,心中已起了共鸣,他知道巴极跟著要说出来的话。 巴极迅快地回复一向的冷漠,转身望向梦湖,凌渡宇再次感到他对梦湖的奇异依恋。 背著凌渡宇,巴极淡淡道:“人类一个最大的劣根性,就是不能保持对事物的新鲜感,任何东西,一习惯了,便失去了刺激和『浓度』,无论在权力、财富、爱情的追求上,莫不如是,阿历山大大帝,因没有可供征战的土地而哭泣,你!凌渡宇,管你是甚么理想和形式,还不是参予了出生入死的生涯,接受一个比一个艰困的任务,本人自问能在任何行业出人头地,可是即管我当上总统,除非发动战争,否则在和平时期,重重牵制下,生活还不是平凡和乏味,怎似目下的多采多姿,每一刻都是惊涛骇浪。” 凌渡宇默然半晌,缓缓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关键的地方,是在于你的手段和带来的后果,这亦是善和恶的对立和分歧……” 巴极转过身来笑了笑,不置可否,话题一转道:“我要你考虑的『寻人合约』,你的决定是怎样?” 凌渡宇道:“那个人是否真的在三年前死去?” 巴极断然道:“除非你答应签约,否则将不再谈论其中细节。” 凌渡宇怒道:“若你不先透露个中玄虚,休想我会答应!” 巴极面上站出个奇怪的笑容道:“假设合约中的一个条件,是能还你一个回复正常的高山鹰,阁下又有何高见?” 凌渡宇全身一震,叫道:“甚么?”这一著给巴极命中他的要害。 巴极若无其事的道:“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杀死高山鹰的打算,所以我向他施放的毒气弹,是提炼自南美洲土人的一种烈性麻*醉药,虽能造成死亡,过程却是非常缓慢,可达九个月至十一个月之久,中毒者产生严重休克,变成植物人,可是假设能在中毒后五个月内以解药施救,将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康复过来。” 凌渡宇胸口不断起伏,到这一刻他深切感到巴极的厉害和老谋深算,几乎每一步都是被他取到主动,有如波浪般的汹涌推来,逐渐瓦解敌人的意志。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巴极仰天长笑,眼中精光闪闪,把手一伸,指著凌渡宇道:“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请你来,阁下是『抗暴联盟』的首席皇牌,也是唯一能助我解决事情的人。” 凌渡宇毅然道:“明天正午,我给你一个确实的答覆。” 巴极眼中刚露出笑意,转瞬又被哀郁替代,点头道:“一言为定。”跟著扭头望向梦湖,缓缓道:“雾浓了!今晚将有大湖雾。” 梦湖茫茫之色更重,雾和湖有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秘关系。 在浓雾里,哭石会否真的哭泣起来? 那个下午,凌渡宇在软禁他的房子内度过,晚餐也在房内进食,表面上,屋内只有他一人,但他灵锐的直觉告诉他,他的举手投足,莫不在敌人的监视下。巴极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所有制伏敌人的布置,都是在令人难以觉察下进行。 爱丽丝没有出现,凌渡宇倒有点想念她,这是位奇怪的美女,他的心中也不时闪过爱丽丝的助手那日本女子的娇俏身形,她有种特别的气质,使他特别留意。 谤据组织的情报,巴极的私人军队达到二千多人,另有各种为他提供不同服务的专家,数目在二百至三百人间,可是在这里这么久,除了十来个西装笔挺的大汉,一点也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味道。这是巴极的特别风格。 到了晚上十时,凌渡宇走进梳洗间,从事临睡前的梳洗。 凌渡宇迅速取下剃须的刀片,在膝后的软肌里,把巴极私人医生藏在他肌肉内的微型追踪器,小心地取出来。 两粒追踪器像火柴头般大小,精巧处令人叹为观止。 出了梳洗间,关灯,上床。 他躺在床上,把薄被拉高,只露出少许头脸。 闭上眼睛,精神逐渐凝聚。 他比常人敏锐百倍的灵觉,感受到监视者的眼光,在他身上巡梭。他想到巴极对付手下的方法,就是赏重罚严,所以没有一个手下不在打醒精神,为他竭尽所能。兼且合约又有一定的期限,使人心理上更能鞠躬尽瘁,以一时的辛劳,换取未来的快乐,巴极确是深悉人性的不世枭雄,是他生平所遇到最特别的黑道霸主,或者只有日本的田本正宗(见拙作《月魔》)可堪比拟。 监视的感觉消去。 凌渡宇海豹般滑落床下,把预备好的毛巾杂物,迅速塞进被内,做出一个人睡在被内的假象。追踪器当然留在被内。 监视的感觉再出现。 很快又消去。 敌人对他的注意大大减弱。一来他身上被装上了追踪器,二来所有出入口都是由电子遥控,任他背生两翼,也难以逃遁。 他在地上迅速爬动,来到门旁。 凌渡宇在胸前一阵搓*揉,脱下了人造胸皮,在胸皮后的一排精巧电子仪器内,抽了一枝出来。 这是可以识破密码锁的电子感应仪。 被监视的感觉再出现,这一次几乎是一闪即逝,显示敌人的警觉心非常低。 凌渡宇不断调校手上感应仪的输出频律。 电子门缓缓打开。 凌渡宇闪了出去。 电子门关上。 凌渡宇待了一会,见敌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舒了一口气,才向大门走去。 十多秒后,他已在梦湖水庄错综复杂的通路上。 四周尽是白茫茫的浓雾,目力只及眼前十多尺的空间。 这最有利于他的行功。 路旁的街灯,化成一团团金黄的光雾。在湖雾里,灯光变成若有实质的东西,诡异莫名。 凌渡宇凭著影相机般的超人记忆,向著梦湖的方向移去。即管在视野不远的大雾里,他依然小心翼翼,利用树木的掩护,迅若鬼魅地行动。 二十分钟后,玻璃屋在眼前出现。 玻璃屋向湖的大露台上,左右亮起了各一盏金黄的大灯,灯光和浓雾混在一起,变成一圈又一圈向外扩散的光环,由中心的高亮度逐渐向外淡化,像两个招魂的灯笼。 招唤梦湖的精灵。 凌渡宇升起一股寒意,梦湖的雾,有种奇怪难言的特质,予人一种生命的感受。 湖雾不断地幻化,仿若人类抽象无形的情绪,以若有若无的雾气来呈现,这是否代表了湖神的心境变化。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慑心神。 玻璃屋在他左侧,像只垫伏的凶兽。灵台两盏灯,又似凶兽凶光闪闪的双目。 身后的梦湖,迷失在茫茫的大雾里。 前方两排街灯,两排疏落有致的光雾,蜿蜒而上。 凌渡宇闭上双眼,集中精神,重温日间爱丽丝带他往见雅黛妮的情景。 他开始行动,向前行去。 来到一个分叉路前,他凭著过人的记忆,拣选了左边的方向,如此左弯右曲,半个小时后,他居然又回到玻璃屋旁的起点处,不禁暗骂一声,爱丽丝倒是狡猾,故意走上一大圈冤枉路,使他难以记认。 他这次走向沿湖的大道。 四周白茫茫一片,雾愈来愈浓,浓得化不开。 凌渡宇迎著水雾急行,发衣全湿,他一定要争取时间,在日出前完成一件事,就是救出雅黛妮,让她自行逃走,使他再无后顾之忧。 沿湖大道的金黄灯光下,浓雾染上了金黄的光芒,闪烁变动。 凌渡宇感到不安,原来他醒悟到这是通往哭石的路途。 大雾无限地向四方八面延伸。 就在这刻,凌渡宇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左侧有物体在移动。 他迅速把目光移向左方,在白雾缠绕的林间,一个白蒙蒙的影子,轻轻地滑进了雾的浓密处。 凌渡宇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 他在林木间矫健地穿行,片刻间推进了数百码,偏离了梦湖。 白影杳无踪迹。 凌渡宇心内气馁,在这样的浓雾中,要追寻一个穿白衣的人,便像要在黑夜的密林,找那全身乌黑的乌鸦,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白影一闪。 凌渡宇豹子般弹起,箭矢般向白影扑去。 白影在浓雾里若隐若现,轻盈潇洒地在前方飘舞前行。 凌渡宇心中大喜,全力追去,不一会心中骇然,原来无论他如何加快速度,白影和他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仿若有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凌渡宇心中不服,试著放慢了速度,岂知白影眨眼下没入了浓雾里,吓得他急忙发力穷追,白影又在前方若现若失。 难道是雾夜出动的精灵。 凌渡宇好奇心大起,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忘记了筹谋了半天的大计,誓要追个清楚明白。 白影直如脚不沾地的精灵,笼罩在若纱若雾的白烟里,在沿湖灯光的照射下,反映著眩人眼目的彩霞。 凌渡宇几乎肯定对方是位女子,身形绰约优美,动人心魄,平生罕见。 白影慢了下来,然后斜斜向上升高,仿似直往天上奔去,湖风吹来,她身上的白纱飘扬飞动,有若升天而去的仙女。 白影继续攀高,踏云而上。 凌渡宇呻吟一声,向前标去,这样一冲,脚下立即踏上坚硬的石头,一路来都是松软的泥地,这一踏下,好像地面隆了起来。 白影在半空停了下来。 凌渡宇向前走上两步,发觉走在一道斜坡上,他骇然一震,醒悟到这是甚么地方。 他正踏足哭石之上。 女子站立的地方,是哭石最高点的尽端。 难道对方要效法以往的人,来此自杀。 凌渡宇大叫道:“且慢!” 狂风吹来,女子头上的轻纱跌了下来,露出垂云般的漆黑秀发,轻柔动人。 秀发浅摇,向后方飞扬。 女子别过脸来。 凌渡宇全身一震,**和精神同时凝固起来,彻底地被对方惊人的俏丽气质震撼。 近乎透明的俏脸上,嵌了对乌溜溜秀气之极的美眸,眸子若泣若诉,有种惊心动魄的幽怨和沉郁。 凌渡宇毫无保留地被她的眼神吸引。 似乎望著凌渡宇,又似乎不是。 她的轮廓锺山川灵秀之极尽,出尘脱俗。 凌渡宇想哭。 湖祭五 世界竟有如斯美态?这是只有在最甜梦境的至深处,才能邂逅的仙姿。 斑挑优美的身形,带有难言的骄傲和孤芳自赏的气质。 凌渡宇站在哭石的下端,茫然不知在何方,应作何事。 湖风把女子的秀发吹得飞动飘扬,黑发白衣,做成强烈的对比,使人毕生难忘。 一阵浓雾吹来,女子没入白茫茫的一片内。模糊里,她向哭石尽端外的空间飘去。 凌渡宇骇然大叫,向前扑去,一下子来到哭石的尽端,女子刚才站立的地方。 梦湖在石下化作一块广阔无边的雾海,急流的响声依稀传来。 凌渡宇一咬牙,跳了下去。 湖水微温。 他迅速沉下,湖内的暗涌,把他带得旋转起来。 凌渡宇回复钢铁般的冷静,张开手脚,踢掉鞋子,奋力从急涌挣扎开去。他胜在有苦行瑜伽的严格锻炼,连身体的毛孔也可以在水底呼吸,所以在水内生存的时间,比一般人长上好几倍。 暗涌的力量,愈接近水底愈强大,所以一入水内,他努力保持不沉下。 湖底一片黑暗,甚度也看不见,他奋力在湖底绕了几个圈子,力尽筋疲,知道再不走,不要说救人,连自己的小命也难保。叹了一口气,向一旁游去。他拣的潜游路钱非常小心,避开了哭石下数个急漩,即管道样,当他在哭石外百多码的湖面冒出头来时,已是险死还生,全身脱力。 难怪这里给人拣作自杀的好去处。 强烈的灯光在后方直射过来,耳际同时响起快艇的摩托声,扩音器响起的男声以英语道:“不要动,我们有四挺自动武器指著你的头!”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省起雅黛妮曾告诉他,因为潜泳过湖,触犯了巴极装在湖底的电子感应,致一网成擒,此时深感其言非虚也。 凌渡宇身上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桌子的一边。另一边坐的是面带笑容的巴极博士。 凌晨一时半。 这是玻璃屋宽大的露台,两旁的雾灯挥发著金黄的异彩,与露台内外的浓雾合力制造出一个如幻似梦的情景。 梦湖消失在大雾里。 偶尔雾稀时,梦湖反映出丝丝颤震的灯火,一切是那样地超离平凡现实的世界。 梦湖梦湖,不负尔名。 桌上放了凌渡宇早先脱下的两个微型追踪器。 被人从湖水捞起后,凌渡宇给押来此地。 巴极毫无愠怒之容,一面欣赏露台外漫无止境的浓雾,微笑道:“你是最受我看重的人,岂知还是远远地低估了你,不愧是凌渡宇,难怪连马非那老狐狸也在你手上栽了筋斗,事后还不明所以……哈……”狂笑起来。 凌渡宇啼笑皆非,他原本以为巴极一定勃然大怒,岂知对方反而露出赞赏的神态。 巴极收起笑声,侧头望向呆呆望著梦湖的凌渡宇,有点奇怪地道:“你在想甚么?” 凌渡宇虎躯微震,当然不想告诉巴极,他心中被那神秘女子的绝世丰姿,完全占据了。 巴极见他不答,眼光转到桌上精密的电子零件,赞叹道:“你是第一个知道和解拆了我这种装置的人物。以自负不凡的雅黛妮为例,她离开了我足有年多,仍未能发觉她美丽的**被安装了我为她特制的追踪器。” 凌渡宇恍然,难怪巴极能步步追踪他们,又预早布下罗网,张开虎口。但巴极当年为甚么要放走雅黛妮,这依然是不解之谜。 巴极道:“凌渡宇确是不凡,若非一时兴起,跳入湖水里来个雾夜温浴,我们仍懵然不知你早逃之夭夭。” 凌渡宇听他语带讽刺,其实却是想激他说出真相,由此推之,巴极安装湖内的感应器,并没有察觉其他人的堕湖,想到这里,不由放下心来。 巴极见凌渡宇神情古怪,忽而皱眉,忽而色变,神态大异平日的镇定从容,他闭口不言,眼光转往笼罩露台内外的浓雾。前天他就是待在这里,迎接凌渡宇驾驶著直升机大驾光临,想不到两人目下又坐在一起,各怀心事地观看湖雾。两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敌友难分,想到这里,巴极笑起上来。 凌渡宇为他的笑声惊醒,道:“你有甚么方法,证明你的解药对高山鹰有效。”他的如意算盘是要巴极让雅黛妮带返玻利维亚,让高山鹰服下,使他断去后顾之忧。 巴极从容一笑。 凌渡宇知道他即要发出指令,全神留意他的动作,看到他探手入裤袋内,他的动作非常自然,无心者真是难以觉察。 玻璃屋通往路旁的门,分中滑往两旁,三名大汉走了进来。 整日未见的爱丽丝,也随著走了进来,手上拿著个小铁盒,美丽的俏脸绷得紧紧的,没有半点笑容,凌渡宇知道她在怪责他的逃走企图。 巴极淡淡道:“罗拔,伸出你的手腕。” 当中的大汉一言不发,把手腕伸出来。 巴极道:“注射吧!” 爱丽丝走了出来,打开小铁盒,拿了一个针筒出来,再从铁盒内一个小瓶中,抽了半筒墨绿色的药水。 巴极解释道:“那种土人秘制的药物,无论是从呼吸气管,又或直接注射进人体内,都能产生同样的效果。” 爱丽丝开始为大汉罗拔注射,针药尽注体内。 凌渡宇暗暗心惊,首先,巴极料事如神,早知他会在这刻提出针药是否可靠的问题,故此著爱丽丝等人准备;其次,他这些手下对他的命令遵如圣旨,连眉头也不皱上一下,假设他的私人军队,每一个人也是这样,巴极手中掌握的力量,可说是惊人之极,足可以横行南美,这等敌人,想想也教人心寒。 大汉忽地踉跄后退,后面两个大汉连忙搀扶。 巴伍道:“放在地上。”侧过头来,向凌渡宇道:“你可以检视他中毒的症状,是否和高山鹰一模一样。” 事关高山鹰,凌渡宇不敢疏忽,仔细地察看,他特别留心罗拔的眼珠,呈现中毒的青蓝色,和高山鹰情形一样。 凌渡宇站起身来。 爱丽丝取出另一筒针药,为他注射下去。 巴极按了一下腕表。 凌渡宇完全没法猜测他在唤甚么人入来,这才醒悟到,抵达梦湖以后,他首次完全处于下风,急忙筹谋扭转干坤的方法。 进来的是娇小的日本美丽少*妇夏太太。她手上拿著那份“寻人合约”,放在桌上,又退了开去,她虽是低著头,凌渡宇却直觉到她的神色带著三分不屑。 巴极迫他摊牌了。 躺在地上的罗拔动了一动,再动,坐起身来。 巴极道:“站起来!” 罗拔站了起来,像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巴极道:“退出去!” 罗拔等三人退了出去,爱丽丝本想留下,看到巴极的手势,迫于无可奈何地离去,关门前那望向凌渡字的一眼,有著说不尽的委屈怨曲。 巴极眼光何等锐利,笑道:“爱丽丝身材样貌,都是上上之选,凌兄须记贵国『好花堪折直须折』的至道。” 陵渡宇最恨人把女性当作货物看待,怒道:“你这没有人性的魔鬼,枉爱丽丝对你忠诚不移,你却这样去践踏她。” 巴极眼中掠过怒色,寒声道:“凌兄也太古板,好了!这合约你考虑清楚了没有,我已在条件中,加进提供足量的解药,以使高山鹰康复过来。”他最后几句倒是毕恭毕敬,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凌渡宇摇头笑道:“希望你不是所托非人吧!”拿过合约,飞快地看了一遍后,签下了他的名字。 为己为人,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巴极满意地一笑,道:“由今天开始,打后的一个月内,我们是最亲密的战友了。” 凌渡宇长叹一声!这样的发展,非始料所及。 雾更浓了,把坐在露台这两个敌友难分的人,融成一体。 究竟寻人合约的目标是甚么? 第二天醒来,是九时十五分,爱丽丝在厅中等候。 气氛完全两样,巴极撤走所有监视他的人员,予他最大的活动自由。凌渡宇心中暗赞,巴极深明用人勿疑之道,怪不得手下肯如此为他卖命。 爱丽丝面容冷冰冰地,仍在怪他不顾而逃,毫无情义。 凌渡宇转身微笑道:“大驾光临,蓬壁生辉。” 爱丽丝一点也不领情,生硬地道:“谁有兴趣来找你,博士命我带你往他的游艇上,你可以起行了吗?” 看著她的女儿情态,凌渡宇忍著笑道:“只要你高兴,我随时也可动身,只不知今日的早餐,有没有一道『爱丽丝香唇』。” 爱丽丝寒著脸道:“请你尊重自己,走吧!”带头走了出去。 一辆吉普车,恭候门前。 两入坐上车尾,爱丽丝故意偏坐一端,诈作全神观望窗外的风光。 凌渡宇为人潇洒之极,毫不放在心上,尤其是他对爱丽丝这清纯的女孩颇有好感,那天一时不禁,情挑淑女,已有点后悔,这时乐得清静,希望她只是一时情动,事过即消,以他两人的关系,自是不宜有进一步关系,虽然他对男女之事,颇为开放,却不愿蓄意去伤害任何人。 一直到达巴极的豪华游艇,两人间无片语交谈。 巴极在船尾的看台上,设下早餐,招待凌渡宇。 爱丽丝和八名大汉,避进前舱,凌渡宇知道巴极要和他商谈寻人的细节了,不知为甚么,有点紧张起来。 游艇在广阔的湖面上飞航,艇末的摩打,翻起滚腾跳弹的白浪,拖著一道长长的尾巴。 浓雾早散去,阳光普照下,梦湖像片无尽无穷的大镜,反映著上空的白云蓝天。 令人愉悦的天气,很难联想到昨夜那梦幻般的神秘湖雾。 巴极一身雪白的猎装,气派迫人。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闭目仰面,任由阳光轻抚。 巴极打开话匣,缓缓道:“昨夜般的大雾,梦湖一个月内最少有四天,都是黄昏开始,清晨始散。”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为甚么会有这种情形?” 巴极道:“梦湖位于中科迪勒拉山脉和东科迪勒拉山脉间的低地,是马格达雷那河的支流湖泊,因地形低注,附近山脉形成的几道冷空气流,积聚在整个湖区上,冷空气吸收了梦湖蒸发的湿气,形成长年结聚的低雾,但在地球上,如此浓雾仍属罕有的现象,兼且夜来日消,更是奇怪,我曾请教过专家,他们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我有一种直觉,这雾是梦湖蓄意形成的。” 凌渡宇失笑道:“你好像把梦湖当作有意志、有生命力的异物了。” 巴极正容道:“我正要请教,你是否也有相同的感觉?” 凌渡宇呆了一呆,哑口无言。 他的眼光落在梦湖上,这个湖的变幻多姿,由第一夜驾著战机,来轰炸巴极的湖祭,他已感受得到,湖雾活如人类情绪的变幻,昨夜浓雾随著神秘绝色美女飘扬飞舞,更是幻化无常,仿若有灵性的生命体。 难道美女真是湖神的化身,自古以来享受著人类以活人的祭献? 巴极奇锋突起,问道:“你昨夜遇到甚么?” 凌渡宇摇摇头,把昨夜缠人的情景摔离脑海的舞台,话题一转道:“好了!言归正传,你究竟要我找谁?” 巴极的神态有点不甘心,不想以威凌的姿态迫凌渡宇说出真相,沉吟半响,在怀内抽出一张照片,慎重地递给凌渡宇。 凌渡宇从容接过,一看之下,霍地站起身来,面色大变,叫道:“是她,是她!” 巴极也站了起来,紧张地道:“你在那里见过她?告诉我!”最后一句大声叫了起来。 凌渡宇胸口不断起伏,喘起气来,骇然望向巴极,道:“她就是经你亲手火葬的人吗?” 巴极点头。 凌渡宇软弱地坐下来,闭上眼睛,缓缓道:“你肯定她死了吗?” 巴极也坐了下来,低著头,面上神色变化得很厉害,忽晴忽暗,沉溺在痛苦和快乐交激的回忆里,足有数分钟之久,才惊醒地抬起头来,眼光瞟向天上飘舞的白云,悠悠道:“四年前,我第一眼见到晴子时,才明白甚么是一见钟情,而且是那样深切地体会到。” “她的父亲是日本的富商,母亲是法国的望族,为了生意来巴拿马暂住,我……和她热恋起来,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到梦湖与我双宿双栖,我为她放弃了其他的女人,可是,她并不同意……不同意我的谋生方式……三个月后,她久郁成病,就那样去了……”巴极把脸埋在宽大的手掌内,神情激动。 凌渡宇暗忖,晴子死亡的原因,恐怕绝非巴极所说的那样简单,问题是现在不宜深究。 巴极道:“你手上相片中的她,穿著她最爱穿的白纱,她说:每天也要穿白纱,每天也要作新娘子。病死后,身上穿的也是白纱。” 凌渡宇不寒而栗,望向相片中的女子,秀发长垂,漆黑的眸子,像深夜里虚空中最亮的星辰、白纱轻柔若雪,衬著绝世的姿容,难怪连巴极也为她颠倒。 她正是那雾夜被他追逐的美女。唯一的分别,就是那美女比诸相中人,更具出尘脱俗的惊人神秘美和诡异的魅力,以凌渡宇的心灵修养,仍是不能自已,梦萦魂牵。 巴极俯首低回,以微不可问的声音倾诉道:“我在她的遗体旁守候了三日三夜,在另一个大雾的深夜,把她放在一艘盛满鲜花和枯木的小舟上,放往梦湖的湖心,引火点燃,只有火,才配得起她……” “以后每一年的忌辰,我点燃一只盛满鲜花和柴枝的小舟,作为对她的祭祠,那夜你驾机来袭时,小舟上的引火物还未点燃,你战机的炮火,引著了小舟的燃烧品,完成了今年的祭礼,看来我还要多谢你。” 凌渡宇很想笑言两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尽避这黑道枭雄无恶不作,他对晴子的深情和思念是无可置疑的。 海深虽有底,相思却是无边岸。 巴极自言自语地道:“她的葬礼后,我对她的思念,没有片刻能停止,我疯狂地从事各式各样的危险生涯,希望能以高度的危险和刺激,麻醉自己,岂知反而使我的财富势力扩展了十倍以上,才是始料所不及。”巴极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一个求死的人,偏死不去。 凌渡宇忽地明白了他要在湖中的祭台上强*奸雅黛妮的心境。巴极藉那高度肉欲的刺激,忘记怀念晴子的痛苦。甚至他要把敌人鞭打,可能也是这种不平衡心态下的变态行为。 巴极抬起头来,道:“晴子死后八个月,在一个大湖雾的晚上,我见到她……” 凌渡宇默言不语,他早料到巴极要告诉他这种异象,因为他本人昨夜也见到这绝代的佳人──晴子。 巴极沉醉在他对晴子的思念里,沉醉在破天荒第一次向人倾诉这方面事情的情绪里,并没有觉察到凌渡宇的异样,续道:“她半倚著玻璃屋露台的栏干旁,穿著她最喜爱的白纱,大雾中若现若隐。她比以前更美丽了,她的眼睛,像海洋深渊内发光的宝石,那令人心碎的怨郁,是那样出众和超然,是不应存在这世界的美好事物……” 凌渡宇插口道:“你是否在做梦?” 巴极面容一变,正容道:“不!我当时绝对清醒……” 凌渡宇道:“会不会你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 巴极失去了一向的从容和风度,面上的肌肉扭曲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所有杯碟跳了起来,狂喝道:“不!不是幻象,她的的确确在那里,以后每逢大湖雾的晚上,她都出现……” 凌渡宇道:“那你为何不抓著她……” 巴极沮丧地道:“每次我走近她,她便逃走,返回湖里。” 凌渡宇晒道:“甚么?她住在湖底的吗?” 巴极面上青筋现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还不明白吗?是梦湖把她复活过来!” 静默倏忽间占据了整个空间。 凌渡宇手足冰冷,他一直和巴极针锋相对,是不愿意归结到这个结论。 巴极深深吸了一口气,盯著凌渡宇道:“告诉我,昨夜你是否遇到她?” 凌渡宇呆了片刻,终于摊开手,点头道:“是!” 两人间的对峙,松弛下来。 巴极道:“我用尽一切方法,晴子亦是可见而不可即,于是我找来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灵媒和巫师,都是劳而无功,他们甚至连晴子的影子也见不著,于是我作了个广泛的调查,断定了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帮助我。可是由于立场必系,在一般情形下,你不干掉我已是给足面子,于是本人用上了一点手段……” 下篇 凌渡宇闷哼一声,以示不满,心中同时转到另一个问题上,灵媒和巫师的失败,是否代表了晴子非是鬼魂一类的异物,难道真是梦湖的力量把晴子复活过来?使她再次成为有血有肉的人? 巴极道:“梦湖是我一生人曾到过的地方中最奇怪的一个处所。我第一次踏足哭石的遭遇,你昨天早上曾经历过,滋味如何?” 凌渡宇不答反问,道:“博士!请问你听过一个解释鬼魅存在的『分子记录理论』没有?” 巴伍这博士一愕后道:“愿闻其详!” 凌渡宇组织了脑内的思想,道:“有位心理学家,为一所著名的凶屋作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实验。他拣选了屋内闹鬼闹得最凶的房间,房内只有一张古老大椅,据说凶屋的主人是在这张椅上给人以凶残的手段谋杀了的,自此阴魂不散。” “心理学家先后把三种动物,放进房间内去。第一种动物是老鼠,甚么反应也没有。跟著是一头猫,猫儿一步入房内,立时全身毛发倒竖,窜到角落,对著那椅子咆吼舞爪。最后是一只狗,它一进房内,即向著椅子狂吠,好像能见到那鬼魂一样。” 巴极透了一口气,道:“这是否证明了鬼魅确实存在。” 凌渡宇道:“可以这样说,不过这种存在,只是一种记忆体的形式。” 巴极皱眉道:“我不明白。” 凌渡宇道:“科学界对这现象有个合理的解释,他们说,所有物质的分子,无论是石头、树木、泥土以至乎任何的物体,都有储存能量的能力。所以当一个人被凶残谋杀时,那人临死前的凄惨漏*点,使他的脑袋释放出大量远超乎平常人能放出的能量,周围物质的分子于是把这能量以某一种形式吸收和记录下来。猫、狗或拥有较常人敏锐触觉的人,例如你和我,便可以感应或接收到凶杀现场的物质分子内遗传的记忆,甚至因其刺激而产生幻象,做成鬼魅的现象。” 巴极紧锁眉心,思索著凌渡字的说话。这个“分子记录理论”可以完满地解答了很多凶屋或凶地的问题。众所周知凶屋每多和凶杀有关连:医院是闹鬼最多的地方;没有人会感觉在殡仪馆是舒服的一回事,因为那虚的物质无时无刻不在大量吸收悲伤的情绪,反之,庙宇和圣殿教堂却吸收了人类的精诚正意,感觉上自然是庄正宽容。 巴极道:“你这理论,或者解释了哭石的异事,但仍解决不了晴子的问题。” 凌渡宇泄气地道:“是的!无论在时间的长短、形象、地点,都非是这理论能解答,真教人头痛。” 巴极苦笑道:“若果真是这么容易解决,我何须用尽手段,把你引来。” 凌渡宇叹息一声,心湖内浮起晴子的绝世姿容,梦湖不但把她复活过来,还把她变得更美丽了,一种不应属于人间的、动人心魄的美。 梦湖! 是否你把人间的梦想实现了过来。 那天下午二时,凌渡宇回到梦湖水庄。 目下在巴极这私人王国内,他是享有完全的自由,巴极甚至赋予他随意进入他玻璃屋的特权。 整个下午,他都在沿湖区域闲散地踱步,他很久没有这样的闲情了,偷得浮生半日闲,颇自得其乐。 今天是他来梦湖后天气最好的一日,直到黄昏,斜阳把西边天染得霞彩万度时,天空仍是清明如镜。 七时许他还舍不得离开,沿著梦湖的路,信步来到哭石之前。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的企盼,渴望再见那神秘的美女一面。忽然心中一阵焦躁,他的**是那样的强烈,连他也吃了一篇,正要细思时,汽车声在身后响起。 一辆劳斯莱斯,在一位全身红色制服司机的驾驶下,停在身后。 车尾箱门打开,爱丽丝的助手,那风韵动人的日本少*妇夏太太走了下来。 她像有点怕接触凌渡宇灼灼的眼神,又或是不屑直视对方,低头道:“凌先生,爱丽丝小姐派我来接你回去,今晚有个舞会,博士希望你能参加。” 凌渡宇随著她生进车尾箱后座,汽车徐徐开出。梦湖的湖面上开始了一层薄薄的烟霞,轻柔飘渺。 夏太太低头不发一言,像是不胜娇羞,神态可人。 凌渡宇忍不住逗她说话道:“你来了这里有多久?” 夏太太轻声道:“对不起……凌先生,我不想答这问题。”语音虽温婉,内容却决绝。 凌渡宇碰了个钉子,大感没趣。他有个奇怪的感觉,他前后见过这娇俏的女子两次,这一次她的敌意大增,是甚么道理? 凌渡宇回到他客居的寓所,衣柜内准备了几套礼服和西装,完全吻合他的身材,巴极像个无所不能的魔术师。 凌渡宇梳洗后,换上深蓝的燕尾礼服,打上蝴蝶结,走出厅外。 夏太太等候已久,见他出来,眼睛不由一亮,被凌渡宇出众的神采吸引了目光,当接触到他深黑明亮的眼睛时,俏脸一红,垂下头来轻声道:“车子在门前!” 凌渡宇在夏太太的眼中看到很复杂的表情,似乎是赞赏揉合著深切的惋惜。 在夏太太的陪同下,凌渡宇到达了玻璃屋。华丽的房子,大放光明,门前车水马龙,不断有人进入华宅内。 凌渡宇下了车,夏太太留在里面不出来。 凌渡宇回身俯头望进车内出奇道:“你不是要参加这个劳什子舞会的吗?” 车内的夏太太低头道:“我只是下人,不适合的。” 凌渡宇咧嘴一笑,摇头表示不同意道:“我敢担保你是全场最美的女士之一,好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随我入内,作我的舞伴;一是明日陪我一整天。” 夏太太满脸涨红,一伸手,升起了车窗,隔断了声音。 凌渡宇恶作剧的目的已达,大笑转身,向玻璃屋走去。 爱丽丝一身粉蓝真丝垂地长裙,胸口开得很低,露出一截雪白饱满的胸脯,美艳迫人,和那天见到的二夫人,一同站在门内迎宾。 玻璃屋广阔的大厅,聚集了二百多盛装而来的宾客,仍是一点不觉挤迫。一队身穿制服、二十多人组成的乐队,在大厅的一角奏著华尔滋音乐,洋溢著十八世纪的中欧情调。 湖祭六 向湖一边的落地大玻璃窗外,亮著了横列临湖大露台的十二支雾灯,梦湖上的雾开始聚结,凄美迷人,和玻璃屋内的珠光宝气、衣香鬓影的人为景象形成强烈的对比。 由玻璃屋大露台延伸出湖内的浮木走道及尽端的圆形祭台,亦亮起了灯光,做成一道伸进湖雾里的光道,诡异眩目。 凌渡宇进门后,微笑走向青春焕发的爱丽丝,后者大方地和一对男女宾客交谈,凌渡宇认得男宾是那天试麻药的罗拔,暗忖这个舞会,看来是巴极王国内人员的经常性聚会。 凌渡宇在一旁耐心等候。 爱丽丝招呼完罗拔,转过来望向凌渡宇,面上露出动人的笑容,伸出玉手。 凌渡宇喜出望外,连忙拿出友谊之手,岂知爱丽丝擦身而过,握手的是他身后的人,凌渡宇为之气结,一只手尴尬的凝在半空。爱丽丝握手的男子,正是那小胡子韩林。 韩林似乎并不觉察到凌渡宇的存在,但凌渡宇却感到韩林是蓄意地不去望他,感到韩林对他的恨意。 三夫人把手放入他的手里,装了个了解的表情,道:“博士在那边……” 凌渡宇随著她的眼光望去,巴极在大厅近中心处,一身黑礼服,被一堆男女包围著,仪容风度,有若鹤立鸡群。 他扭头看身后咫尺的爱丽丝一眼、纤细的蛮腰,修长的美腿,使她的背影绰约动人,和她共舞,应是非常愉悦的经验,不过看来今夜是无此福分了。想到这里,晴子的倩影浮上心湖,若能与她共舞梦湖之畔,那又是甚么滋味?可惜目下这两者都是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即,叹了一口气向巴极走去。 凌渡宇步入厅内,立时吸引很多人的注目,一来他是唯一的中国人,二来他的丰度神采,才是引人注意的主因。 巴极远远望见他,舍开众人,大步向他是来,显得他的身分更是特殊。 巴极迎上来笑道:“让我介绍……”向著他身后走上来的一名四十来岁、绅士模样的男子道:“这是白理臣,我最得力的帮手,负责一切对外的事宜。” 凌渡宇暗忖,这应是巴极王国的第二号人物了。 白理臣礼貌地和凌渡宇握手,以带有浓重美国口音的英语道:“久闻大名!” 这人说话时面上皮肉不动,一点表情也没有,是冷静多智的人物。 凌渡宇和他客气几句。 巴极身后转出两位美女,巴极介绍是大夫人艾思和二夫人兰茜,加上迎宾的三夫人,巴极总共有三位“合约夫人”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上上之选,大夫人比之其他两位夫人更是年轻漂亮,最多也是二十一、二岁,是意大利的黑发美女,样貌身材和晴子倒有三分相似,可知巴极正在努力找寻代替晴子的东西。凌渡宇却知道巴极失败了,比起晴子,眼前这些美女,均变得无关重要和没有意义,令人不屑一顾。 舞池内有人起舞,爱丽丝是其中的一对,她的美丽乃全场之冠,难怪成为众矢之的。巴极不知和她是何关系,为何对她没有染指之心。 爱丽丝表面看来神情愉快,眼尾亦不瞟向凌渡宇。 巴极道:“凌兄,为甚么不邀请我的大夫人共舞。” 凌渡宇一笑答应。 舞会在热闹的气氛下进行。 凌渡宇和大夫人艾思共舞后,站在一角,自顾自喝酒吃精美的点心,他一向不大喜欢热闹,觉得与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巴极早些时和那白理臣一齐离开了大厅,不知到了那里。 玉手挽上了他的臂弯,凌渡宇侧头一望,接触到大夫人艾思乌灵灵的大眼睛,她真有点像晴子。 艾思笑:“来!让我为你和爱丽丝作个和事佬。”挽著凌渡宇,亲切地向被众男围拱的爱丽丝走去,艾思高耸的胸脯药压著凌渡宇的臂背处,使他感到有点不自然,半带抗议地道:“你我这样公然亲热,不怕巴极吗?” 艾思眨眨大眼,道:“噢!原来你不知道这个舞会是送别我们三位『合约夫人』吗?由现在起,我们回复自由身了。” 凌渡宇愕然停下,奇道:“满约了吗?” 艾思摇头道:“不是!博士提早和我们解约了,酬金依旧,不过我们都有点舍不得,他是个第一流的情人。” 凌渡宇心中嘀咕,巴极看来是要全心全意把晴子找回来了。 艾思轻声道:“假设你要约会我,我会很开心,我还要在梦湖住上一段日子,这真是个迷人的好地方,好了!现在先和爱丽丝讲和吧!”挽著凌渡宇横过大厅,向另一边的爱丽丝走去,大厅中,他们的身前身后,是一对对翩翩起舞的男女。 爱丽丝和一个花花公子型的男子倾谈,看到艾思挽著凌渡宇向她走来,女性的敏锐,使她知道了甚么事将要发生,紧张得垂下了睫毛,只敢望向地下。 爱丽丝确是罕有的美女,可是若比之晴子,还是有一段不能逾越的距离,那也是人间和天上的分别。 还差十步的距离,凌渡宇全身一震,停了下来,艾思不解地望向凌渡宇,后者面上神情奇怪,死盯著露台之外,艾思随著他的目光,穿越过布满宾客的大厅,透过向湖的大幅玻璃恰好看到一个白影闪往露台的右侧,那是视钱不及的地方。 凌渡宇礼貌地卸开艾思的手,低声道:“对不起!失陪。”急步往露台走去。 艾思望向爱丽丝。 爱丽丝眼中射出忿然的神色,箭一样射往凌渡宇的背上,凌渡宇的行动,不啻火上加油。 这美丽女孩的爱与恨都是那样地强烈。 梦湖的雾更大了,整个露台都笼罩在烟雾里,有若在云端仙界。 凌渡宇来到露台时,露台上渺无一人,宾客们都怕雾气打湿了他们的华衣,刚才那白影不知芳踪何处? 凌渡宇向露台的右侧走去,转到玻璃屋的一边,有一道紧关的门,看来是通往玻璃屋的偏厅。 凌渡宇正要取出巴极给他的电子感应开锁器,开门进去,门分中向两旁缩入,凌渡宇退往一旁,一个白衣女子灵巧地闪了出来,凌渡宇心中大喜,一把将她抱个满怀,软肉温香,是那样真实和有血肉。 女子轻呼一声,一脚向凌渡宇的脚背踩去。凌渡宇紧贴著她,提腿的动作又怎能将他瞒过,轻轻一推,女子一脚踩空。 女子低下头,秀发掩盖了面容,似乎怕凌渡宇看到她的面,一下膝撞,目标是凌渡宇的下阴,毒辣非常,兼且动作迅捷有力,落在凌渡宇的眼中,知道她在空手道上,有高明的造诣。 凌渡宇一掌切下,击中她的膝头,乘势向前进迫。 女子骇然大惊,死命急退,一下子退到露台的栏干旁,毫不犹豫地翻身没入湖水里。 凌渡宇大叹可惜,女子身手高明,居然能在他眼前逸去。不过他清楚知道这女子并非晴子,因为身材远较娇小,刚才抱著她的滋味,匀称的身段,仍是令他感到温馨刺激。另一个想法浮上心头,要知湖内满布电子感应器,除非这女子深悉其中布置,否则一定难逃耳目,可知这定是熟知梦湖的人。 电子门仍然开著,隐约有人声传出。 凌渡宇走了进去,门内是个大房间,有十多个萤光幕在不断闪亮,大部分都是玻璃屋大厅内的舞会情景,其中一个屏幕上,他看到爱丽丝气鼓鼓地站在一角,艾思正在她身旁劝解。左下角的电视幕只有两个人,却不是在大厅内,而似是一个休息室的地方,扩音器的声音从那处传出来,两个人赫然是巴极和他的头号手下白理臣。 这是玻璃屋的保安室,只不知保安人员到了那里去,又或者这是不须值班的时刻,刚才的神秘女子,是在窃听巴极和白理臣的对话。 传声器中,白理臣沉声道:“博士,我希望你要考虑这决定,试想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垄断了南美洲的主要大麻和可卡因的买卖,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巴极淡淡道:“不要再说,这是我的决定,理臣!单是我在各地的投资,已够我们丰裕地过他一百世,何况我们的军火生意,仍是方兴未艾。” 白理臣道:“毒品生意,我们是居于主动;军火生意,却受著军火供应商的剥削和克扣,何况南美的其他毒贩,特别是哥伦比亚的邦达,一向对我们的地盘虎视眈眈,你这样突然退出,他一定会乘虚而入,把你的地盘接收过来,那时此消彼长,他会放过我们吗?” 巴极自信她笑道:“他要碰我,远未够斤两。” 白理臣声音有点焦急,道:“不如这样,我们不买也不卖,却依然提供所有运输的渠道和工具……” 巴极喝道:“不要再说,我决定完全退出,便是完全退出,这是命令!” 两人间一阵难堪的沉默。 好一会,白理臣低声道:“是的!博士。”转身走了出去。 屏幕上剩下了巴极孤独的一个人,只听他喃喃道:“晴子,我已不沾手毒品的生意了,还不出来见我吗?” 凌渡宇心中戚然,在巴极这种人身上,看到这真诚的深爱,尤其令人感动。 凌渡宇离开了保安电视室,回到露台上,玻璃屋内依然热闹非常,凌渡宇心中塞满另一种情绪,倚在栏干上,远眺湖境。 梦湖的云雾像有意志的异物,无风自动,在他面前轻轻旋动。 凌渡宇神思飞越,想起晴子的绝代风姿,虽是回眸一瞥,已使他不能有片刻忘怀。 巴极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道:“你在想甚么?为甚么不陪爱丽丝跳舞?” 凌渡宇凝目入湖雾的深处,沉声道:“我脑中想的和你想的,是同一样的事物。” 巴极放眼湖内,雾气愈来愈浓。 两人的目光都被梦湖的雾景吸引,露台灯光不及处,没在烟雾里,较远环湖的路灯,做成一大串连绵不断的光晕。 异象突起。 湖雾从早先的旋动,变成滚动翻腾,活像有条巨龙在作浪兴波。 凌巴两人骇然退后。 湖雾重归平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大夫人艾思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一位是主人,另一位是最重要的贵宾,怎能弃我们不顾。” 巴极眉头一皱,神色不善。 凌渡宇忙打圆场,大笑道:“巴兄!我们入去尽他数杯,如何。” 巴极无奈一笑,三人一齐返回厅内。 厅中气氛热闹,却见不到爱丽丝,凌渡宇并不多问,到了十一时许,他告辞而去。 拒绝了司机的接送,信步往哭石的方向走去,他想冷静地思索一些问题。 顺著沿湖的道路,在夜风的吹拂下,凌渡宇感到无边无际的松弛和舒畅,这世界无时或已的难题,这一刻完全与他无关。 环湖的灯光下,在雾的缠绕里,一切是那样地不切实。 凌渡宇经历过刚才舞会的吵闹,深深地享受著现在此刻的一人独行。 只有神秘的黑夜,这样的湖雾,才能感动他。 风势骤然转急,湖雾在他身前身后,飞舞卷缠,就像那晚见到晴子时一样,想到这里,凌渡宇心中一动,抬头前望。 他看到晴子。 若隐若现的雾里,白纱和黑发挥舞卷扬下,晴子亮如星辰的眼睛,凝视著他。 眸子内永无终极的忧郁,像瀑布般倾注往他的心湖内。 一股强烈的哀伤情怀,从他心灵的深处狂涌出来,形成无数泛滥的洪流,充斥在胸臆间。 晴子站在湖边,离开他只有十多尺,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晴子扣人心弦的面庞,一蹙额,一皱眉,都能传达一种微妙复杂的情绪。 他从未想到,世间竟有如此能传达内心世界的美丽面庞,如此含蓄却又是那样丰富多姿的表情。 随著面上表情的微妙转换,她的眼睛也在变化著,由忧郁到怨怼、哀伤、无奈,每一个转变都是那样地令人心碎。 雾更浓。 凌渡宇心神受到难以形容的震撼,软弱地跪了下来,感伤若如无有致尽的大海,使他遭到灭顶之祸。 他失去了控制身体的力量,向前仆去,面庞贴著冰冷的湖边泥土时,才蓦地醒觉过来,猛然抬头,伊人已渺。 泪水染湿了胸前的华服。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坐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共进早餐。 露台外的梦湖,湖雾渐渐稀薄,情款深深地为她笼上一层轻纱。 凌渡宇神色茫然,默默地吃早点。他心中内疚,昨夜遇到晴子时,完全记不起他和巴极的寻人合约,现在也不打算告诉巴极昨夜的事,他说不出这样做的原因,只是觉得应该是这样。 巴极打开话匣子,缓缓道:“这几天,梦湖变了很多。”他眼中满布红丝,显然是一夜未睡。 凌渡宇“嗯”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留心聆听。 巴极沉醉在自己的情感中,没在意凌渡宇的失常,续道:“往日大湖雾时,总是渐渐形成,从没有像昨夜般,突然而来,事前无半点先兆。其次,一夜的大湖雾后,总要隔上最少三日或一星期的时间,才有第二个大湖雾的出现,从没有像过去两晚的连续出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问道:“这是甚么原因?” 凌渡宇想了一会,想说话,又把话吞了回去。 巴极对他的欲言又止皱眉道:“你想说甚么?” 凌渡宇嘴角一牵,欲笑,却笑不出来。 巴极目光灼灼,等候他把话说出来:凌渡宇闭上眼睛,用力地深呼吸,直至肺部充满了生力军的新鲜空气,才张开眼,望向一面疑惑的巴极,正容道:“我有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 巴极笑道:“有甚么事比我们现在所干的更荒谬?” 凌渡宇失笑道:“说的正是。” 敲门声响,一个大汉走出露台,拿著无线电话,恭敬地向巴极道:“博士,白理臣先生从巴拿马来的电话。” 巴极面色一冷,寒声道:“告诉他我今天没空听电话。” 大汉遵命退出。 巴极面容回复平静,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知道巴极毒品行业的急流勇退,一定在南美洲引起很大的反响,没有人明白如日中天的他,怎会干此傻事,而因牵连广泛的关系,一定引起黑道重新分配实力的生死争斗,甚至巴极也被卷入漩涡里。 凌渡宇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梦湖知道我来了。” 巴极愕然,继而露出深思的表情。 凌渡宇望向湖水,低沉地道:“其实这关系是双边的,由第一眼看到梦湖开始……”他沉默了片刻,想起战机冲破湖露,飞临梦湖的上空那令人难忘的光景,续道:“我便觉得自己在变化。” 巴极眼中露出警惕和会意的神情,想起来了梦湖居住这十年,和十年前的分异。自己也变了很多,多愁善感,追求渺不可测的爱情和梦想,以至乎现在毅然放弃了经营超过二十五年的毒品生意。 凌渡宇道:“我忘记了梦湖外的世界,甚至忘记了我在纽约的女朋友,而在不断追寻一个梦想,一个只有在无知的童年时才有勇气去憧憬的美梦。我不可以说这梦想就是爱情,而是比爱情更要超越,或者可以说是一种对『美』的渴想和追求,那是藏在和深埋在每一个人心底的『梦』。” “在男女关系上我变得敏感。对爱情出奇地渴求,其他女孩如爱丽丝等更能触动我的心灵,就像梦湖打开了爱情的心扉,使我追求往日较为忽视的事物。” 巴极叹了一口气道:“很多谢你解开了我的茅塞,想我未搬来梦湖前,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称著南美,女人只是我的玩物,从没有令我丝毫留恋,岂知如今……唉,不过,我已泥足深陷,没有了梦湖和她所带来的忧郁思怨,我也不知怎样生存下去。” 凌渡宇正要说话,门被推了开来,一人大步走出,凌渡宇大奇,甚么人斗胆不先请示走进来。 这人笔直来到巴极面前,做了个非常奇怪的动作。 他跪了下来,亲吻巴极的鞋,面上有种令人不能怀疑的真诚和虔敬。 巴极低声道:“起来!” 这人站起身来,身形高瘦,最少有六尺四寸,虽然瘦,却像钢根铁条般充盈著惊人的力量。狭长的面孔,微曲而起节的鼻梁,精芒内藏的双眼,有种冷血的味道,使人见而心寒。 他望向巴极的眼神,却是绝对的敬诚。 巴极向凌渡宇道:“我想你也听过他的事迹,他就是『标枪』。” 凌渡宇心中一凛,他当然听过这名字,这是南美最著名的雇佣兵大头头,专事暗杀,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他的代号是标枪。此人威名震慑南美,连国家的元首也等闲不敢惹他。 标枪的眼睛望向凌渡宇,后者坦然和他对视。 标枪面容一点表情也没有,眼光一离开巴极,立时变得鹰隼般锐利,像察看死尸般仔细打量了凌渡宇一遍,沉声道:“博士,可以说吗?” 巴极毫不犹豫地道:“凌渡宇先生虽未可算是朋友,却可以绝对信任,你直说无碍。” 标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接著回复冷漠的表情,似乎即管给人把肉块剜出来,也不会令他皱上一下眉头。 梦湖水庄在良好的天气和视野下,宁静中盈溢著勃勃生意。 标枪卓立两人面前,巴极全没有要他坐下的意思。 标枪道:“前天我接到博士要全盘退出毒品生意的指令,立即动员所有人手,一方面负起监察的任务,同时亦准备应付任何突变,这包括了家内和家外的人。” 凌渡宇暗忖,巴极王国的第二号人物白理臣,还是昨晚才得知巴极这个指令,而标枪早一日已接到知会,显然标枪更获巴极的宠信。其次,标枪一接指令,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又远较白理臣的效忠程度高出数筹。由此推之,标枪才是巴极实力的核心人物。他现在亲自进谒巴极,应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刚才巴极拒听白理臣的电话,两人间的关系看来不大妥当。 标枪果然道:“白理臣昨夜一抵哥伦比亚,立即出机场直赴爱沙大酒店,和在那处等待的邦达密谈了四十五分钟,回家后,又与他的心腹连夜开会,直至天明。同一时间邦达的黑虎帮全面动员,准备战斗。” 巴极神情从容,道:“你说应怎么办?我想听你的意见。” 标枪冷静地分析道:“我们的行动应分三个层面去进行,最高的层面,我们向南美的各大政要打个招呼,保证他们的利益有增无减。” 巴极点头称许。 标枪续道:“第二个层面上,我们和南美所有沾手毒品生意的帮会串连,保证将我们手上的生意向他们平均配给,使他们袖手旁观,不参与这个危险的游戏。” 这次连凌渡宇也表示赞赏,标枪确是一个深明局势、有智有勇的黑道人才。 标枪面无表情说出第三个行动的方向道:“对白理臣和他的手下,我会亲自执行家法,邦达我亦不会放过,此举可以在退出毒品生意的劣势低潮中,争取回你老人家的威望,同时去了眼中刺。” 巴极大笑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跟著出奇温情地道:“标枪!你也要小心,白理臣随我征战多年,非是易与之辈;邦达是哥伦比亚最凶恶的毒枭,手下能人无数,对付他一定要以雷霆万钧的手法,命中他的要害,使他永无翻身的机会。” 标枪一言不发,跪倒巴极身前,深深吻了他的脚,转身离去,笔挺的背影,使人感到他的坚毅和决心,一往无前的勇气。 毒枭间的战争暴风雨般酝酿,风云色变。 接著整天凌渡宇都没有见过巴极,他推想后者应在为即将来临的战事忙碌,甚至离开了此地。巴极不愧绝代枭雄,谋定后动,不过,除了他凌渡宇,恐怕没有人知道巴极退出毒品生意的原因。 爱丽丝也没有出现。 凌渡宇过了一个无事的晚上。次日清晨六时许,他沿著梦湖漫步起来。清晨的空气,令他精神奕奕,梦湖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乃似新娘子的婚纱。 信步来到哭石前。 凌渡宇回想起第一次踏足哭石的可怕经验,可是那夜追赶晴子,第二次踏足哭石时,却一点感应也没有,照他猜想:原因很简单,就是其时他的心神全放在晴子身上,无暇他顾,所以不受哭石储存的记忆所影响。这亦证明了他向巴极提出的“分子纪录理论”。 他深深地呼吸,把清晨的新鲜气息大量地吸入肺里,慢慢集中和凝固精神,把杂念驱出他的精神王国外。 提起脚步,走上哭石。 随著他步上哭石临湖高起的尽端,一种惊怵可怖的感觉,由他的脊椎尾升起,寒水冰流般直窜上他的后脑。再经由每一道神经蔓延全身。 每一条毛管耸立起来,耳边充斥著亡魂的骇人嚣叫,活像闯进地狱内冤鬼的领域内。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上发边冒出来。 凌渡宇险些要抱头狂叫,可是他的灵智告诉他,这是万万不可的傻事。 组成哭石每一粒分子内的恐怖记忆,狂风暴雨般向他侵袭。 凌渡宇竭尽全力,收摄心神,缓缓在哭石的尽端坐了下来。 他把精神紧守在眉心灵台间方寸之地,把哭石积存了千百年的:死前的呐喊、生命的痛苦和挣扎、哭泣与心碎、生无可恋的悲凄,全部拒于门外。 拒于心灵之外。 像流水冲奔过坚刚的岩石,过不留痕。 千万亡魂的悲泣逐渐消去。 凌渡宇的精神与周围的环境缓缓融合在一起,感受到哭石深藏的记忆,一幅接一幅的画面,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他脑海中重演著。 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里,不同的男女,因著不同的原因,从这里跳进了梦湖的急流,了结了他们悲惨的生命。 悲伤充塞著他的心田。 就在这时,一个远较其他形象鲜明的画面,蓦地浮现:一个身穿白纱的女子,急步跑上哭石,美丽的脸上没有半滴泪痕,却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坚毅,在大雾里秀发迎风起伏拂扬,在完全没有半分停留下,从哭石的尽端投进湖里。 凌渡宇霍地站起身来,猛睁双目。 清晨的梦湖平静地展现眼前,水波闪闪。 凌渡宇的心灵受到无与伦比的震撼,他知道看到了甚么。 通过哭石的记忆,他心灵的慧眼,看到晴子自杀的真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湖祭七 事情并非表面的简单。 离开了哭石,顺步往玻璃屋的方向走去,走至半途,心中一动,那晚就是在这里遇到晴子,其时他凭著过人的记忆,竭力找寻囚禁雅黛妮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重温当日被蒙上双目后,被带往雅黛妮的方向。 不一会,他张开眼,面上挂著一个信心的微笑,回头往哭石走去,经过了哭石后,右方现出了一条分叉道,凌渡宇毫不犹豫地转了进去,急步十五分钟,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呆了几秒,他转入左方的路口,这时离开玻璃屋有哩许远了。 沿路林木婆婆,鸟唱蜂鸣,极具南美的风情,三十分钟后,眼前一片密林,林木间依稀看到一所红砖砌成的房子,凌渡宇心中大喜,认得是那所囚困雅黛妮的房子,正要盘算如何制服监视者的时候,马蹄声从后方传来,迅速迫近。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美丽的爱丽丝一身骑马装,马帽长靴,一手执僵,另一手持著打猎的大口径双筒步枪,驱著鬃毛飘曳的白马,疾驰而至,英风凛凛,神采动人。 可惜她面上杀气严霜,似要把凌渡宇吞进腹内。 爱丽丝一抽马缰,白马在凌渡宇面前五尺处人立而起。 凌渡宇一动不动,完全无视白马劲踢的前蹄,面上泛起冷然的神色。 爱丽丝枪管指著他的眉心,寒声道:“你来这里干甚么?要救你的老情人吗?” 凌渡宇傲然道:“放枪吧!” 爱丽丝气得粉面发青,两眼射出愤恨的光芒。 僵持不下。 爱丽丝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凌渡宇的不屈,使她感到极其愤怒。矛盾的是:他的傲气亦使他更具男子气魄,令她心软,整个梦湖笼罩在精密的监听系统下,凌渡宇缺少了那晚掩护的浓雾,一移往雅黛妮的方向,即给发现,爱丽丝接到通知,怒气冲天策骑而来,弄成现下的局面。 凌渡宇悠闲地举起右手,把手指插进枪管内,挑战地道:“枪弹可以轰掉生命,可是能轰掉爱和恨吗?” 爱丽丝眼帘垂了下来,忽地惊呼一声,原来凌渡宇迅捷地翻上了马背,从身后紧箍著她的小肮,她不及防备下步枪脱手掉往地上,白马受惊人立而起,全赖凌渡宇紧抽马头,两人才不致跌下马背。 健马受惊下放开四蹄,向前奔去,转眼间越过囚禁雅黛妮的红砖屋,冲进了一条林间的小道。健马狂力前奔,两旁树影急退。爱丽丝歇斯底里地在凌渡宇有力的拥抱中挣扎,场面混乱不堪。 爱丽丝回转头来,一口拚命地咬在凌渡宇肩臂的肌肉上,凌渡宇闷哼一声,苦忍著剧痛,鲜血溅出,染红了衬衣。 他同时慢慢收紧马缰,马儿受到控制,愈跑愈慢,终于停了下来。 爱丽丝茫茫然抬起头来,到这一刻才知道咬伤了凌渡宇,用手抚著对方染血的伤口。 凌渡宇眼中流露出谅解的神情。 爱丽丝向后侧仰俏脸,颤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在干甚么?” 凌渡宇轻夹马腹,白马缓缓前行。右手控疆,左手紧拥著爱丽丝,使她整个贴进他的怀抱内。 爱丽丝先前的凶悍冰消瓦解,闭上眼睛,驯若羔羊地藏在他的怀里。 马儿转出沿湖的路,挨著轻烟悠悠的梦湖踏著休闲的步子。 凌渡宇顺势地凑在她耳边道:“那天三夫人说,你是梦湖水庄历史上,仅有不用合约聘用的五个人之一,其他四个人是谁?” 被他暖呼呼的口气喷在敏感的耳垂及颈后的嫩肉上,爱丽丝整个人软了下来,像被催眠似地答道:“是标枪和积克,他两人跟著博士最少有三十年了,另两个是……是晴子和夏太太……” 凌渡宇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不过他深明要人吐出实话的技巧,就是先献出自己已知的有限,来换取对方的所知,于是道:“博士也曾和我详谈过晴子的事,既然她的父母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一定会造成对晴子的压力。” 爱丽丝道:“这倒看不出来,晴子初来梦湖时,看来很快乐,直至他们两人往夏威夷度假后,才时时争执。我们都不敢问,博士的脾气变得很暴躁……” 凌渡宇装作了解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博士很后悔当时的行为,可是怎估到晴子居然会傻得去自杀。” 爱丽丝全身一震,张开大眼,一面不相信的神情,失声叫道:“甚么?” 凌渡宇心中一凛,爱丽丝并不知道晴子自杀的事,看来这是一个秘密,连忙道:“那样伤心,不是等于自杀吗?”他是想起晴子幽郁的眼神,随便找说话来堵塞过去。 爱丽丝虽然尚有一丝疑惑,神情却缓和下来,点头道:“是的!晴子病死前那两个星期,整天把自己关在玻璃屋的卧室内,连博士亦不肯见。她幽怨的神情,我们看了也觉心碎,取她性命的病,可能是过度幽郁所致。” 凌渡宇默然,巴极和晴子间发生了很多非局外人所知的事。想起晴子,他也有心碎的感觉,幸好目下怀内软肉温香的爱丽丝,起了些微代替品的作用,填补了空虚的感觉。另一个问题升起,夏太太为何是不用签约的人,但这一刻不宜问太多问题,可以留待日后再问清楚。 爱丽丝的呼吸急速起来,少女的敏锐,使她感到凌渡宇起著侵犯她的念头。 凌渡宇心神转到另一方面,问道:“为甚么你不用合约,仍可以在这里称王称霸。” 爱丽丝见他用辞古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不知道。我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到了十四岁那年,一对夫妇名义上领养了我,把我送来了梦湖,为博士做事,不经不觉七年了。” 凌渡宇知道爱丽丝和巴极两人间,一定大有文章。 爱丽丝可能从未有机会向人倾吐私事,这刻找到机会,畅所欲言起来,道:“我曾问过博士,他总是说和我有缘,一见到我便欢喜,才要我为他作管家,可惜他对我的欢喜,并不像他对晴子那样,唉!不过,自从我遇到你,一切都没有关系了……现在……我从未试过像现在这样的满足。”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来爱丽丝一直单恋巴极,这解释了她对雅黛妮的敌意,因为后者和巴极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目下凌渡宇代替了巴极在她心中的地位,她自然更惧怕雅黛妮会把他亦抢走,以致一个清纯的女孩行为乖张失常。这是属于不可理喻的事。 凌渡宇微笑道:“爱丽丝,我有一个要求。” 爱丽丝一副你说甚么本小姐也答应的态度,闭目呻吟道:“说吧!” 凌渡宇道:“我要见雅黛妮!” 爱丽丝浑身一震,张眼怒道:“甚么?” 凌渡宇对上她温润的香唇,两人沉浸在两性间的欢乐里。 凌渡宇离开了她的**辣的红唇,道:“放心!雅黛妮是我的老……战友,而不是情人,我这次去见她,可以向你保证不和她发生任何形式的『性关系』。但对美丽的爱丽丝小姐,恕小弟不能作出这个保证了。” 爱丽丝敌意稍去,红霞紧跟著爬上俏脸,啐道:“你去死吧!”又“噢!”地叫起来,原来马儿把他们驮回囚禁雅黛妮的红砖屋,她全心放在与凌渡宇的**上,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岂知对方早有预谋,把她载回此处,不过这刻,她只愿意讨他欢心。 凌渡宇稍后和雅黛妮在上次的房间内见面,爱丽丝在他的要求下,撤去了监视的人员,其实巴极早有吩咐,予凌渡宇一切的方便。 雅黛妮表面完全平复过来,眼中多了一种生机和希望,大异上一次见面的失意颓唐。 凌渡宇开门见山地道:“巴极来见过你吗?” 像回教妇女给揭开了面纱,雅黛妮垂头道:“你知道了?” 凌渡宇其实甚么也不知道,只是从巴极、爱丽丝,甚至雅黛妮三人的行藏说话里,看出蛛丝马迹,这一句纯属试探。雅黛妮的反应,说明了两人间的关系,非只是敌对那般简单。 凌渡宇不想雅黛妮看穿他的底牌,含糊地道:“你还是走吧!” 雅黛妮呆了片晌,坚决地摇头道:“不!除非我亲眼看到她,否则我绝不会离去……” 抬头望向凌渡宇,又低下头去,低声细诉:“本来我以为自己对他只有恨,可是面对著面时,我才知道一直在骗自己,自从逃离这里后,我几乎每晚都梦到这处……这个美丽的梦湖,也梦到他……”神情忽尔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几乎是叫道:“也梦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弃我于不顾。”涨红著脸道:“我要杀了他们!”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对各人间的关系大感头痛,同时也对自己起了自怜自苦之念,他又何尝不是时常想到晴子,一有空便往梦湖走。 他沉声问道:“那女人是谁?” 雅黛妮摇首道:“我不知道,他用强暴的手法得到了我后,迫著我和他一起个多月,其实每一次和我造爱时,从他的神情,我都知道他在幻想著和另一个女人造爱,晚上他也总叫著另一个人的名字,我没法忍受……于是逃了出来,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渡宇暗忖:你岂有能力逃出巴极的指掌,巴极只不过让她做鱼饵,引自己到来吧。想到雅黛妮为已死去的晴子吃醋争风,令人可悯。 雅黛妮想起了甚么地问他道:“是了!为甚么你好像能在这里贵宾似地来去自如呢?” 凌渡宇淡淡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是梦湖的朋友。” 直到离开了软禁雅黛妮的红砖屋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清晰地记起雅黛妮怨恨的眼神,他毫无疑问地相信,只要雅黛妮有机会,她是会绝不留情杀死巴极。 嫉忌是噬心的毒蛇。 这在雅黛妮尤烈。 凌渡宇独自坐在玻璃屋宽大的临湖露台上,沉醉在眼前的景色。 巴极还末回来。 见过雅黛妮后,爱丽丝接到巴极从哥伦比亚来的电话,一直忙著,整个梦湖水庄活动起来,不时见到巴极精锐的武装手下进进出出,在加强防御的力量,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声势。 入夜后,水庄静了下来,不过凌渡宇知道这是外弛内张,任何闯人的不速之客,都会遭到强大无情的反击。 晚上十二时多了。 雾逐渐聚结。 凌渡宇亮著露台上两盏雾灯,光芒一到十多尺的地方,开始柔弱昏沉,无力透越。 凌渡宇一对虎目也像外在的环境一样,蒙上一层又一层化不开的浓雾。 晴子!你究竟在那里? 你是否早已死去? 是否梦湖使你冤魂不敬,缠绕不去? 据说人有三魂七魄,死时魂魄俱散,死后不久又会重聚起来,细想生前种种,若有冤屈,不肯散去,形成纠缠人世的冤魂。 晴子!你是否有著难解的冤情? 雾愈来愈浓。 天地溶化在水雾里。 雾气旋转起来。 无风而动。 凌渡宇站起身来,超越常人的灵觉,使他感到晴子在附近,接触到她无尽的哀伤悲怨。 他环视四方,空荡荡的露台,除了一椅一桌,他自己,亮著了的两盏雾灯,空无他物。 心中涌起一股灼热的期待,凌渡宇忍不住叫了出来:“晴子!” 浓雾飞舞。 晴子芳院杳杳。 凌渡宇扑往栏干,极目尽是化不开的大湖雾,甚么都看不见。 他颓丧地退后,直到腿背碰著椅子,坐了下去。 明悟占据了他的心田。这样渴望去见到晴子,究竟是为了甚么?是否只是想完成巴极的寻人合约?不!绝不是。因为他刚才一点也想不起巴极,遑论他的托付。 难道自己也像巴极那样,深深地爱上了晴子?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这思想使他感到战栗,他想起女友卓楚媛,那变成模糊不清的影象;又想起爱丽丝,比起晴子,是那样地毫不重要。 他若有所觉,茫然地抬起头来,望向梦湖。 绝色的晴子,一身白纱,站在栏干前,宝石般的深眸,牢牢盯进他的眼里。 浓雾使天地变得狭小却又无限,似乎地球上只余下他们两人。 凌渡宇不敢动,怕一动她会飘走或消失。像美梦里的半睡半醒,一用神梦便散掉了。 晴子动人心魄的颜容,散发著眩人眼目的光采。胸膛轻起轻伏,似有若无。白纱随著旋动的浓雾拂舞,欲乘风而去。 晴子眼内载满深情,紧紧凝望,凌渡宇心灵震栗,欲言难语。 两人相距不足十尺,那却像不可逾越的鸿沟,天人之隔。 凌渡宇几乎是呜咽地道:“晴子!晴子!” 晴子微摇秀发,纯赛美玉的面庞露出深思的表情,又俯首沉吟,欲语还休。 凌渡宇忽地目定口呆,原来他心灵内响起女性娇柔的软语,温轻地道:“晴子?甚么是『晴子』?”眼前的晴子清楚明白樱唇紧闭,凌渡宇肯定是晴子传出的心灵讯息。 他还想说话,晴子向露台的一端飘去,垂地的纱裙仿如冉冉白云,煞是好看。凌渡宇反应何等迅捷,一个虎跳跃起,豹子般向晴子移开的身体扑去。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是晴子优美的身形,若给狂风刮起的羽毛,一下子飘至露台的尽端,在凌渡宇攫势之外。 凌渡宇正欲前冲,忽又煞住去势,原来他从晴子深黑的眸子里,看出对方心内的讯息。 他从来末想过,竟然可以从一对眼内,如此地看透对方心中的说话。 晴子的双眸如泣如诉,责备著凌渡宇粗暴的追拿,又警告他若再踏前一步,她会潜回梦湖里,不再和他相见。 凌渡宇心神在无比的震撼中,心中升起股无可抗拒的火热,使他愿意献上任何物事,换取与晴子的一下轻触。 他的眼睛被晴子双眸磁石般吸牢,他感到晴子海洋般的深情,毫无隔阂地钻进他的眼内,再进入他灵魂的至深处。他感到晴子的郁怨,感到眼前美女生命的跳动,其中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触感:似乎是茫然和无助。 泪水从他眼角流下来。同一时间,他惊觉一滴晶莹闪亮的泪珠,也从晴子眼角逸出,迅速滑过她冰雪般的脸肌,滴进浓雾里。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踪入白雾里,天地凝住,泪珠滴落露台的地上,同四方溅开,他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竟能观察到如此细微的世界,他的眼力加强了千百倍,又或他负责视力的脑细胞以胜于平常的速度运作。 再抬起头时,甚么也看不见。 只有晴子说话的眼睛和她伸向他、超越世间任何美态的玉手。 雪白的手,五指尖而纤美,水蛇般向他摆动。 凌渡宇举起双手,欲把晴子的玉手掌握。 晴子把手微缩,责备似的摇头,眼中传出讯息道:“不是这样!你只要求轻轻一触,只能是这样。” 凌渡宇心中羞愧自己的贪心,收起左手,把右手指合起来,向晴子递去。 晴子眼中放射著赞赏的光芒,玉手再次伸前,颤动的手,递向凌渡宇。 指尖轻碰。 刹那间,两人的天地合在一起。 斑高在上的天,低低在下的地。 藉雨水的交结,谱上恋曲。 通过指尖的轻触,两个不同而独立的世界融混一起。 若说一般世间男女的爱情,像黑暗中一闪即逝的亮光,晴子的爱是光照大地的艳阳,一直燃烧至宇宙的尽头。 甭独是生命的副产品。 即管成千上百的人,面对同一的屠杀,一齐狂喊,一齐惊哭、愤怒、悲怨,但他们只能各自通过本身独立的心灵,去体验已发生或即将来临的一切。 一种空虚和令人窒息的孤独。 这种孤独,在这一刻冰山地溶解下来,两人的心灵像水乳般紧密混和,再分不出彼此。 情侣通过观赏、谈话、交通、**的接触,才能在某一刹那闪出爱的火花,随后云散烟消,了无痕迹。 我们一再尝试远离孤独的深渊,却无可避免地一再重归于失。 甭独是生命的本质。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孤寂隔离的宇宙。 每一个人,都以自己有限的经验,去测度他人的经验和感受,引起“共鸣”。我们从未曾能真正去“经验”别人的“经验”,只能“体会”;只能“想像”;只能“相就”。 可是在这一刻,凌渡宇截进了晴子的世界和经验里。 眼泪不断从眼角流下,尽湿衣襟。 人说他们彼此互相了解,可是那种了解有多大的极限?每一个人都是孤独切断地各自活在世上,无论怎样欺骗自己,终极时,依然是寂立在自己的“孤岛”内。 每一个出生,每一个死亡,都是彻底地孤独。 情侣说他们因爱情而拥有了全世界,充其量亦只是孤独地去拥有各自的“全世界”。 可是这一刻,凌渡宇完全享有晴子的宇宙和世界。 凌渡宇闭上双目,心灵融入晴子的心灵里。 玻璃屋、露台、雾灯、湖雾,消失了。 阵阵欢愉,在对生命无限的怨郁里,汹涌而来。凌渡宇再分不出“他”和“她”。心灵的界限和堤防彻底崩溃。 “他们”发觉“自己”躺在梦湖的青草岸畔,覆盖在茫茫的黑夜里。 黑暗向四方八面扩散,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金色的雨点,洒落下整个平原、洒落下至他们仰卧的身上。 爱如烈火般在他们浑融的心灵内燃烧,洪水般把他们吞噬。 泪水不断流下。 心灵不断提升,升上无尽的虚空,升上孤独的虚空,可是他们再也不孤独,因为他们也变成了虚空,就如虚空变成了他们。 凌渡宇“感”到晴子向他微笑,“看”到她扬起瀑布垂流的秀发,从天上直垂至地下,受到她对他心灵的爱抚,以她的生命力和他的汇流…… 他俩在心灵嫩绿的原野上翱翔逍遥,脚下的林木浓艳湿润。 然后…… 一切都失去了。 凌渡宇发觉自己跪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孤独的感觉倒卷而回。 晴子不知去向。 雾开始淡化下来。 早上六时四十七分。 直到巴极来到露台时,凌渡宇依然呆坐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他在那里坐了一整夜,清晨的雾水,把他被泪水和湖雾染湿的衬衣,干了又再湿。 巴极坐在台子另一边的椅上,眼内红丝满布,劳累了整整一天一夜。 凌渡宇仍未从昨夜和晴子的“经验”里回复过来,神情茫然。 巴极讶道:“你怎么了?” 凌渡宇浑身一震,抬头望向巴极,似乎这一刻才醒觉到巴极的存在。 巴极从未想像过精华闪闪的凌渡宇也会有这类呆滞的神态,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和晴子有关的?” 凌渡宇茫然的眼神望向巴极,又垂下了,缓缓点头。 巴极霍地站起身来,来到凌渡宇面前,焦灼地追问道:“事情有甚么进展?” 凌渡宇仰首望向立在身前的巴极,这个角度看上去,本已雄伟的巴极更高大得有若崇山峻岳,唯有他才知道这高山脆弱的一面。 凌渡宇低首道:“对不起,我完成不了你交给我的任务,希望能终止合约。” 巴极先是愕然,跟著神色一变,向后一连退了几步,摇头道:“不!不可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你一定要为我找她回来。” 凌渡宇只是摇头。 巴极大步踏前,回到刚才的位置,呼叫道:“你不帮助我办妥这件事,我甚么也不给你,解药、雅黛妮,全没有!”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理性。 凌渡宇霍地站起身来,比巴极更激动地叫道:“你是不会明白的,我退出对你是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你明白吗?” 巴极忽地静下来,面色急速转白,软弱地退至栏干边,停下来,口唇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渡宇坐了回去,神采略略回到眼中去,冷静地道:“告诉我,我抵达梦湖后,你见过晴子没有?” 巴极的脸更苍白,软弱地摇头,他知道凌渡宇将要说甚么。他亦是非常敏锐的人,感知事物细微的变异。 凌渡宇眼光从巴极身上移往梦湖,在清晨柔和的光栈下,在没有雾的干扰下,湖光烁动,远处的彼岸,画过一道粗粗的绿线。 巴极把面埋在双手里,喃喃道:“我知道了,你夺去了晴子,我的晴子。”他抬起头来,眼中射出森冷的光焰,盯著眼前的“情敌”。 凌渡宇回复平日的镇定,明白这是关键的时刻,一个不好,是流血收场的惨局,平静地道:“不!你弄错了,我并没有夺去『你的晴子』。”说到“你的晴子”时,他一字一字地读出来,使巴极感到其中另有文章,不致立即发作。 巴极沉声道:“好!若不是你,是谁?” 凌渡宇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她,再不存在任何人。”事实上亦只有他两人能看到晴子。 巴极面色一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道:“那就是你违背了合约,监守自盗,把晴子从我处抢走。” 凌渡宇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道:“你完全想歪了方向,我并没有违背合约,也没有监守自盗,因为你合约上所说的晴子,早在三年前死了,教我怎样去抢?” 怒火高燃,巴极一个箭步标前,两手一把抓著凌渡宇的双肩,狂吼道:“你这说谎者、骗子,做了亏心事,还要狡辩,好!版诉我,你昨晚见到的晴子,是谁?” 凌渡宇任由巴极抓著肩头,神色风静浪平,一字一字吐出道:“你还是不明白,她并不是晴子,你至爱的晴子,三年前已死了。” 巴极两眼喷火,狂喊道:“没有人比找更清楚晴子,别人要冒充也办不来,那的确是晴子,我心中至爱的晴子,我要把你说谎的舌头割掉。” 凌渡宇冷冷道:“你说得对,那的确是你『心中的晴子』,却不是曾作你爱人的晴子,后者已在三年前死去。” 巴极呆了一呆,放松了紧抓凌渡宇肩头的手,道:“那有甚么不同?我想的仍是那个晴子。” 湖祭八 凌渡宇拨开巴极的手,走到栏干前,极目远眺,一面住整理自己混乱的思想。 巴极来到他身旁,凌渡宇的话奇峰突出,使他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凌渡宇叹道:“梦湖!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巴极沉声道:“我早告诉了你!” 凌渡宇再叹一口气道:“水是最奇妙的事物,是生命的来源,没有水,人一刻也活不了。” 巴极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人的身体有百分之六十至七十由水的分子构成,这和晴子的事有甚么关系?” 凌渡宇似乎一点也察觉不到巴极的不耐烦,自顾自地道:“水成为固体时,要比液态的水为轻,所以冰能浮于水,这在地球的物质上来说,也是罕有。” 巴极皱起眉头道:“你究竟想说甚么?” 凌渡宇转过头来,灼灼的目光盯紧巴极,道:“我想说的非常简单:梦湖中每一个水的分子,都有像哭石般那种记忆人类在漏*点下发射脑能的奇异力量。千百年来,无数来这里自杀、凭吊、拜祭……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和她『交流』著……” 巴极面色有点发青,道:“你是否想说:每一个来到梦湖的人,他们的每一片幽思、每一个哀伤,都被梦湖像吸血鬼般吸纳,成为食粮。” 凌渡宇目射奇光,道:“吸血鬼吸入鲜血,维持生命和活力。梦湖却更进一步,获得或是千百倍地强化了『制造生命』的能量,她不单止记忆了人类的悲伤思虑,还把人类的思想,以一种我们不能理解的方式,重现过来……” 巴极道:“那晴子……” 凌渡宇道:“你是一个拥有精神异力的人,你的脑能和思想的讯号,比常人强大百倍,而梦湖千百年来,不断吸纳人类的思想和悲伤,她的分子早超越了纯粹『记录』的层面,产生了人类不能了解的变化……” 巴极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白,他本身受过哲学的思维训练,最能把握这类抽象观念。 巴极呻吟道:“你是说梦湖变成了有生命的怪物?” 凌渡宇的面亦无可避免地发青,道:“不是『怪物』,不是我们的言语能形容的事物,一直以来,人类从不把地球当作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我们所谓的现代人,嘲笑古人类崇拜石头,嘲笑他们相信每一座山、每一个海,都存在著精灵,我们是否想过:生命正是从这『物质的世界』而产生,既然『它』能产生我们这个形式的生命,为何不能产生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就像我们眼前的梦湖。” 巴极沉沉地道:“是的!是的……我一直感到梦湖是有生命的异物,难道真的是这样?” 凌渡宇道:“整个宇宙都是由大大小小无数的循环结合而成,来而复往,去而复来,日月的推移,人的生老病死,存在和毁灭。物质的巧妙结合,产生了生命,生命再反过来影响物质,创造另一种生命,也是一个循环。所以当梦湖遇上了你,开始了创生的过程,她把你对晴子的思念,以物质的形相复活过来。跟著加上了我,在我们联手下,晴子『复活』的过程因而得以千百倍地加速……所以!她已不是死去的晴子,或者可以说:她是一个活过来的梦……” 巴极暴喝道:“闭嘴!”面上青筋毕露。他不能接受这个晴子并不是那个“晴子”的说法,也不肯相信。 凌渡宇不理会他,续道:“所以合约是没有法子完成的……” 巴极狂叫道:“出去!”胸口不断剧烈起伏。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很明白巴极的感受。在晴子生前,无论两人如何相爱,总避不开人与人间的恩怨交缠,人类的自私和弱点。但晴子基于某一原因自杀后,内疚、思念、痛悔、悲伤,汇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投射向晴子葬身的梦湖,而大自然的“代表”梦湖,把他思念晴子的讯息,以人类不能了解的方式,化成物质的现象。 于是“晴子”出现了,“回来”了。 这一刻,巴极才真正去恋爱。 以一种至纯至净的形式去深爱。 那并非延续,而是一种“提升”。 超越了人类爱情一切负面的副产品,超离了人性的弱点。 可是,现在巴极蓦地惊觉,自己所有的深情,只是放在一个不能理解的“异物”上,教他如何自处。 兼且一向以来,他深信他和这复活晴子的爱情,是双方面的。可是自从凌渡宇到来后,或因他的精神力量较巴极更为强大,晴子为他吸引了去,不再在他面前出现,这种打击,他怎能消受。 奇异的三角恋情。 凌渡宇再叹一声。 巴极背转了身,沉声道:“让我静静吧!”语声中带著恳求的味儿。 凌渡宇离开了巴极,离开了玻璃屋,已有三个小时了。走在梦湖水庄错综复杂的道路上,完全不知下一步要干甚么。 是否应立即离去? 他不知道。 也不敢想。 他心中填满对晴子的思念,离去是无可抵御的苦痛和伤悲。 他并不比巴极好过。 直到一辆吉普车在他身边停下,急煞车的尖叫响起,他方茫然抬起头来。 爱丽丝坐在吉普车的司机位上,面色颇不自然。 凌渡宇呆呆地望著她,脑中一片空白。 爱丽丝道:“雅黛妮失踪了!” 凌渡宇失声道:“甚么?” 爱丽丝重覆再说一次,凌渡宇神智逐渐平复过来,奇道:“你们不是在她身上植了追踪器的吗?她能走到那里去?” 爱丽丝焦虑地道:“是的!可是追踪器原原本本的放在幽禁她的床前九上,她的人都不知到了那里。在守卫室通过闭路电视看管她的守卫,中了一支毒针死掉,直至刚才换班时,才给其他的守卫发觉。” 凌渡宇一颗头立时大了几倍,他卷入了巴极、晴子的三角恋爱里,心神恍惚,日下遇上这件烦事,使他颇吃不消。这件事,明显地是有人在帮助雅黛妮,而且这人一定非常熟悉梦湖水庄。 凌渡宇道:“守卫室是怎样进入的?” 爱丽丝道:“守卫室只能从内开做,所以杀死守卫的人,一定是守卫熟悉和信任的人,才能赚门入内。” 这是说:帮助雅黛妮逃走又或是接走她的人,一定是内奸无疑。 凌渡宇脑筋被迫活动起来,想起那晚玻璃屋举行舞会时,误以为是晴子的娇小白衣女子,那显然是一个内奸,蓦地心中升起另一幅图像,问道:“那个小胡子韩林呢?”他记起那天韩林眼中的仇恨,记起了巴极把他缚在祭台上鞭打的情形。 爱丽丝神情一动,旋又坚决地摇头道:“相信不会是他,这里每一个人都对博士非常忠心,况且他岂肯放弃庞大的利益,那天博士放过了他,他还表示感激流涕。” 凌渡宇晒道:“有很多东西都能令人盲目的,仇恨正是其中一种,你最好查查看。” 爱丽丝犹豫了片晌,终于按著了无线电话,发出了召唤韩林的指令。 凌渡宇跳上爱丽丝的吉普车,向幽禁雅黛妮的红砖屋驶去,途中,爱丽丝的通讯设备响起道:“爱丽丝小姐,这是总通讯室,博士吩咐:请即和凌渡宇先生往玻璃屋去。” 爱丽丝应是,掉转车头,同玻璃屋驶去。凌渡宇大为凛然,他知道巴极目下是在甚么情绪里,除非发生了天大重要的事,否则绝没有兴趣见任何人,更不愿见到凌渡宇。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来到玻璃屋前,连爱丽丝也感到出了事,屋前满布武装守卫。 两人待要进入玻璃屋内,守卫队的队长向他们道:“爱丽丝小姐,博士请你留在这里,只是凌先生独自进去。” 爱丽丝面色一变,刚想大发小姐脾气,凌渡宇一拍她香肩,柔声道:“博士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爱丽丝无言点头。 玻璃屋的大厅内最少有二十名大汉,属梦湖水庄领导级的人物,各人神情凝重,似乎刚举行了重要的会议。 巴极一人独立在玻璃屋的大露台,凭栏远眺,有种难言的孤寂和与世隔离。他身旁的地上,放了一堆用白布覆盖著的物体,凌渡宇心中一凛,那看来像一个人的尸体。 凌渡宇走出露台。 巴极缓缓转身,神情出奇地平静。 凌渡宇望著地上,这样的距离,使他看到人体的形状。 是谁的尸体? 巴极道:“你知道这是谁了?” 凌渡宇点头答道:“是标枪!” 巴极喟然一叹,道:“他跟了我数十年,纵横无敌……不过!这样的收场也好,总胜似缠绵病榻,老朽而亡。” 凌渡宇道:“是怎样发生的?” 巴极道:“很简单,他指挥总部所在的三层高楼宇,深夜时无故起火,火势由地下迅速向上蔓延,起始时他的手下想冲出火场,哼!大约有二十多挺重机枪等待著,当场死了二十多人,标枪和其他的手下,逃上天台,标枪想得非常周到,天台处停了一驾直升机……可是,直升机飞离天台不及二百码,一支火箭从附近的楼房射出,正中直升机的尾部,立时堕毁,标枪给手下拖出来时,成了一团焦炭。” 凌渡宇道:“以标枪这等老手,如何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巴极平静地道:“标枪和我有一套密码通讯,以俾我们保持联络,但从最近种种迹象显示,敌人每一步都比我们先行,标枪的行踪暴露,说明密码已给人破译了。”说到这里,巴极面色一沉,道:“而唯一能全面截听密码的人,一定是这里的内奸……” 凌波宇心中再浮起白衣娇俏女子的信影,那究竟是谁,为何要颠覆巴极的王国? 巴极道:“这里有封信,给你的。” 凌渡宇愕然,顺著巴极手指的方向,眼睛搜寻到露台那唯一的圆台上,一封信静静躺在台面,封套中书著“凌渡宇收”几个英文字。 凌渡宇拿起信函,封套是密封的,仍未被拆开,看来连巴极也不知道内容。 信内写著:“雅黛妮在我手里,我在巴拿马城等你三天,若不见你前来,莫怪我摧花无情。韩林字。” 巴拿马城是巴拿马的首都。 凌渡宇神情木然,将信递给巴极。 巴极一看,叹道:“所以找说做人绝不能有妇人之仁,想当日我如把韩林干掉,何来今日之果。” 凌渡宇哑口无言,在一个实际和功利的角度下,一认定敌人,即斩草除根,自然是最有效的办法。当日凌渡宇间接地要求巴极放了小胡子韩林,致有目下之祸。不明白的只是:韩林这类人,为何会为了一个同伴的死亡,不惜得罪巴极,以及凌渡宇、雅黛妮所属的抗暴联盟? 凌渡宇问道:“那被我干掉的人,和韩林是甚么关系?” 巴极苦笑道:“我也想知道,否则我岂会放过了他……不过,这些已无关重要了,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把雅黛妮找回来,所以我另有一事求你。” 凌渡宇讶然望向巴极。 巴极刚好望向他,眼中射出恳求的神色,正容道:“我请求你立即带同爱丽丝,离开这里。” 凌渡宇面色一变,道:“甚么?” 巴极道:“梦湖的对外通讯全被截断或破坏,敌人的进攻,迫在眉睫,趁我还有一定的控制力时,我要你和爱丽丝安然离去。” 凌渡宇立时把握到形势的险恶,要破坏通讯系统,必须深悉内情的人才能做到,所以梦湖水庄内确潜伏了可怕的破坏分子。这内奸的行动当然配合著外来的攻击,所以形势确是严峻非常。 凌渡宇道:“为甚么你不和我一起走,以你的财力,避过风头后,大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巴极眼中透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毫无转圜地道:“我不走!绝对不走。没有了梦湖的日子,教我怎样过?” 凌渡宇神思不由地飞往梦湖。 露台外的梦湖,在阳光下美得不可方物,令人很难想像到大湖雾下那哀怨动人的诡异情景晴子! 你在那里? 梦湖最深处,是否你栖身之所? 他明白了巴极为甚么拒绝撤走,当巴极了解到“晴子”只是梦湖所产生的异物时,他已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巴极最渴望的,是死于梦湖。 巴极沉沉地道:“你明白了!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才明白,真正的、恶名昭彰的巴极博士,是怎样地一个人。” 一股热火直冲脑顶,凌渡宇大叫道:“不!我不走!”晴子的绝世姿容,侵进了他每一条神经。 巴极眼中寒芒暴闪,坚决地道:“不!你一定要走!” 凌渡宇心头火热,他不愿意走,不愿意离开梦湖,当真正要走的时刻,他不愿走的意欲到了无可抗拒的强烈。 他怎能离开晴子。 他的真爱。 凌渡宇蛮不讲理地道:“为甚么一定要我走?” 巴极面上闪过一丝温情的笑容,自凌渡宇认识他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类真诚和充满人性美的表情,感觉分外亲切和强烈。 巴极坚定和有信心地道:“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当是我请求你。” 凌渡宇默然。 巴极随即露出个狡猾的笑容,指著台上的一个小瓶道:“瓶内是治疗高山鹰的解药,你答应带爱丽丝离去,那便是你的了。” 凌渡宇颓然坐下,眼光深注梦湖,喃喃道:“为甚么你的『请求』,总是使别人难以拒绝的?” 巴极眼光落在梦湖上,道:“我为你准备了一架战机,在离此三哩远的机场。”跟著说出了一对号码和暗语,道:“这是我存在瑞士银行两笔钜款的提取暗码,怎样安排爱丽丝以后的生活,你看著办吧!” 凌渡宇沉声道:“爱丽丝是你的甚么人?” 巴极一震,犹豫片刻,才石破天惊地道:“我的女儿。”他不愿再深入这话题,话锋一转道:“好了,时间无多,立即起程吧。” 凌渡宇站起身来,道:“其他的人呢?” 巴极道:“这数天来,无关的人和妇孺早全部送走,剩下的都是我审核为忠贞的战士,他们皆是有约在身,现下是他们卖命的机会了。” 凌渡宇提起精神,把台面盛解药的小瓶纳入怀内,毅然向出口走去,到了出口前,转过头来,眼中射出复杂的感情,揉合著同情、尊重、怜悯、歉疚…… 巴极眼中方首次射出对这敌友难分的人深刻的感情,真诚地道:“珍重了!” 凌渡宇苦笑道:“这句话似乎中我向你说比较适合点。” 巴极微微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镇定和从容,予人全不把生死看在眼内的感觉,左手一翻,一个比烟盒略大的电子感应仪器,安安稳稳平放掌上,道:“只要我按动这仪器的两个掣,分布在不同秘密点的导弹发射台,会将数十枚惊人强力的导弹向梦湖水庄和沿湖区发射,届时所有地方都会毁于灰烬里,所以无论敌势如何强大,顶多亦是同归于尽的结局,哈……想置巴某于死地的人,须付回他们的生命作代价。” 战机冲离跑道,逐渐升进蔚蓝的天空去。 这是苏联制的su-4fencer攻击机及持续轰炸机,动力来自两个可以产生高达五万磅冲力的涡轮风扇引擎,飞行高度极限可达五万尺以上,时速最高一千八百公里,航程远至二十公里外,灵活性虽还不及他先前驾来偷袭梦湖水庄的美制鹰式战机,空中战斗的能力亦大为逊色,可是能深入敌人空防大后方进行特殊任务,且因其高速及高空持续飞行的效能,有惊人的远航能力。以之逃走,更是理想,足可使他返回玻利维亚抗暴联盟秘密基地有余。 爱丽丝被冲力带得仰贴椅背,俏面上交织著忿怒和茫然,她一方面不敢违抗巴极的命令,一方面知道要由凌渡宇把她带走,大是不妥,心内百感交集。 凌渡宇望著她可爱的侧面,想起巴极一代枭霸,却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敢相认,自然是怕祸及亲人,还要故意说些言辞,以掩饰和爱丽丝的关系,确是可悲。 敌暗我明,目下邦达和白理臣等人得内奸接应,切断了巴极对外的通讯网络,占尽优势,随时会发动强大的进攻,巴极可说陷于完全被动的形势。战争开始时,最令人忧心的问题,就是巴极的防御布置还有多少依然有作用。 战机在空中优美转身,改向东南方玻利维亚的方向飞去,那也是梦湖的方向。 倏忽间,美丽的梦湖静静地躺在正前方,一团清彻碧绿的水光,在阳光下银蛇钻动。 爱丽丝恋栈地以目光紧紧攫抓著眼下的美景,这个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回想起来像一个毫不实在的美梦。她知道这个美梦,将在她心灵留下永不能被其他经验和生活磨灭的烙印。 泪珠爬下俏面。 飞机忽地一震,机鼻不自然地朝下,直向梦湖冲去。 由万多尺的高空,向下急冲。 爱丽丝吓了一跳,侧头望向凌渡宇,在泪光中,凌渡宇面色青白,汗水从额上冒出来,双目紧闭,头向后仰至极尽,张大的口不断喘气。 爱丽丝想叫,却叫不出声来,死亡的恐惧使她全身冰冻乏力。 飞机继续下冲,机身强烈抖动,似乎任何时刻也可以整架机散掉开来,像骨灰似地撒往梦湖。 凌渡宇完全不知道目下千钧一发的危状,他的每一条神经,他的心神和灵魂,充溢著晴子强烈得足以把钢枝化作绕指柔的爱火。 当梦湖在前方出现时,他听到晴子的呼唤,瞬间后两人的心灵缝合在一起,就像那晚在玻璃屋的露台上。 晴子的孤急和无助,潮水般把他吞噬。 在万多尺高空飞行的战机,与地上的梦湖,通过心灵与心灵的融合,毫无隔阂地汇流在一起。 梦湖像个庞大的磁石,使他在完全不自觉下,把飞机朝梦湖驶去。 笔直地冲下去。 爱丽丝两耳“隆隆”,气压的改变使她的胸口压上千斤大石,她拚命大叫,大叫到了喉咙的位置,变成“咯!咯!”的怪响。 梦湖不断在眼前扩大,飞机一下子冲下了数千尺,不断加速。 凌渡宇的心灵内充斥著晴子无可抗拒的忧伤和悲怨,怪责著他的不顾而去,一波接一波的凄哀,造成心灵的滔天巨浪,造成心灵大海内的暴雨狂风。 梦湖愈来愈近,梦湖水庄的景物已能清晰辨认。 死神在咫尺之前。 凌渡宇在心灵的风暴中,细听著晴子对他的怨怼。 晴子的声音在他心灵响起道:你为何要走?你是可以完全地拥有我,就如我可以完全地拥有你,我会在你那里,让你分享我,成为我,而我亦成为你,同在永恒的爱火里,就像四方八面注进梦湖的千百河溪,就像生命无尽无穷的湍流。我们可以做这宇宙间最好的一对,比任何人类更爱对方、更能了解彼此,在日照下,在梦湖的大雾里,在心灵的星空内,恣意逍遥。我们可以在梦湖旁密林的凉荫里,在嫩绿植物织成的地毯上,极尽爱的奉献,远离孤独那黑暗凄惨冷漠的荒原,击败人类灵内最恐怖的“孤独”。人类发明了“神”,绝非偶然的事,是因为他们对孤独的极度恐惧,恐惧这宇宙空无其他生命,恐惧那孤独的荒原,隔离的宇宙。我们的爱,就是“神”的化身,不须再追求任何这以外的“神”,所以你怎可以离我而去,使我们各自重回那孤独的荒原? 凌渡宇在心灵内狂喊道:晴子!晴子!我爱你。我爱你远超于“永恒”、“爱”和任何事物。 当我还陷身于生命恶梦的深洞里,你把我拉了出来,重见天日,你教晓了我“爱”是甚么东西。 我愿意把双目生剜出来,将我所见的一切向你作无条件的奉献,只求你赐与我一下轻触,然而现在我必须离去,无论在责任上或道义上,我都必须离去。我一定会回来,在完成了我的责任时,便会回来。 晴子无限凄怒的声音响起道:你不能走,这宇宙间,还有甚么物事比爱更重要,更有意义,你走后,我将成为一个孤独的个体,那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一个失去了一切星辰的虚黑夜空。 凌渡宇在爱的漩涡中挣扎狂叫道:不!不!不是这样的,人作为人是有基本的道义和责任,你是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是梦湖和人类精神结合下产生的生命。可是你要设法去明白,我是一定要离去,才能完成我的责任,我可以向永恒的宇宙立下血誓,我是会回来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便会回来…… 当凌渡宇说及晴子是“梦湖和人类结合下产生的生命”那一刹那,他感到晴子的心灵翻起了更强烈的巨浪,无助和焦虑淹没了心灵的大地,他感到晴子的心灵向后不断退缩,就像她忽地了解到本身的情形:她是一种不同于人类的异物。两人的心灵被这洪流分隔开来。 一声尖叫强闯进了凌渡宇和晴子的心灵风暴里。 凌渡宇蓦地醒觉。 那是爱丽丝的尖叫。 战机直向梦湖冲去,只剩下二千多尺的距离,俯冲造成飞机的失速,血丝从两人的口鼻耳渗出来。 爱丽丝终于叫出声来。 凌渡宇猛睁双目,梦湖在眼前大镜般闪烁反射,一时间他甚么也看不见。 凌渡宇一抽控制盘,张开增强浮力的机翼,死命将机鼻提高。 飞机继续向下冲落。来到离梦湖百多尺的上空时,战机冲势始歇,斜斜向上升起,气流把梦湖的湖水带起一天雾珠,在日照下闪闪生光,眩人眼目。 战机慢慢飞离湖面,逐步爬升,没入云里。 凌渡宇终于离开了梦湖。 巴极站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默默地看著战机俯冲至湖面百多尺的上空,斜斜反飞往上,再没入冉冉飘飞的白云深处。 他的感觉很奇怪,他的脑袋不能思考,只是条件反射般对眼前凶险的事物作出观察,就像晴子投向了凌渡宇后,他由主角的地位沦为一个无关重要的旁观者。 麻木和颓丧的情绪,使他对世上的物事再提不起兴趣,包括他的权力和生命。 他失去了争雄的意欲。 自出生以来,这种意念驱使他成为了世上最富有和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湖祭九 他的智慧令他透视人生,从而掌握人生。 入口打开,负责梦湖水庄防务的积克大步走了进来。 积克身形高瘦,面目相当有精神,充满著对自己的自信,是目下巴极绝不会怀疑的手下之一,追随他有二十多年的历史。 巴极面无表情地道:“形势怎样了?” 积克道:“所有非战斗的人员,包括了不能完全信任的人,均被运输机从安全航线送离梦湖,除了一个人外……” 巴极冷然道:“是谁?” 积克道:“是夏太太,由昨天黄昏开始,没有人见过她,对她它的搜索还在进行中……” 巴极举手作了个阻止的姿态道:“不用了!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可用?” 积克道:“我们的总人数是一千四百二十八人,其中二百八十人驻守四个飞弹发射台,负责防务,其他的人有一大半分散在外围,形成一个离梦湖水庄三至五哩的保护伞,余下的五百人守在梦湖水庄各处,以生力军的形式,可随时增援任何失陷的据点。” 巴极道:“敌人不来则已,否则一定是从陆路发动攻击,利用梦湖西南的广阔雨林作掩护,进行重兵突进的偷袭,使我们的战机难以作用。” 积克道:“我也想到这问题,可是内奸的存在,将使我们不敢集中兵力作战略性的分布,而只能把兵力散往每一个有可能被袭的据点,唉!真是气人。” 巴极嘴角牵出一丝苦笑,他的梦湖水庄三面俱是平原之地,敌人无险可乘,成为天然屏障,若要从空中来攻,他四个地对空导弹发射台,可予敌人迎头痛击,在防守上,可说稳如铁桶。但假设己方的布置,全部由内奸漏往敌人,那么敌人自然可择弱舍强而攻,自己若把兵力分散,却变成每一环节也是弱点,想想亦教人头痛。 积克续道:“三小时前,在东南方和西南方,都出现了战斗直升机,显然在不断运送兵员和装备,准备向我方进攻。我们派出的一架侦察机,和我们在两小时前去了联络,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加上先前被击落的四架战机和六架直升机,总共失去了十一架战机,敌人来攻时,将不能提供空中的支援。” 巴极道:“尽量监察敌人的动静,一有消息再通知我。” 积克领命而去。 巴极目光转回梦湖。 湖面在这短短的光阴里,积聚了一层薄雾。 雾气迅速加浓,阳光开始软柔乏力。 天边的暗云爬行过来,背后像有一对无形的手,把天幕关闭。 巴极知道:这是大湖雾的先兆,心中苦笑,也好,就让不可一世的巴极,在大湖雾中,葬身梦湖。 死在梦湖。 飞机缓缓降落在抗暴联盟玻利维亚的跑道上。 飞机停下。 凌渡宇向爱丽丝坚定地道:“下机吧!记得那提款号码和把解药交给我方的人。” 爱丽丝噙著两眶眼泪,软弱地道:“我也要回去!” 凌渡宇硬著心道:“绝对不可以,这是博士的吩咐,你怎可以不遵从。” 爱丽丝叫道:“你不要回去,你会被杀死的。”泪水夺眶而出。 凌渡宇眼中射出火热的光采,道:“死何足道,我一定要回去。” 机门打开,几个抗暴联盟的人在机下示意他们走下来。 凌渡宇坚决地喝道:“下去!”跟著放低声音道:“你难道不想我回去帮助博士吗?我一有机会,便来找你,好吗?”最后几句他说得软弱无力,连他自己也不能信任那有多少真诚。 他只想回去见晴子。 爱丽丝茫然下机,女性的直觉使她知道没有人可以动摇凌渡宇的决心。 直到战机重返云霄,她的眼泪仍没有停下来。她可能已变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但那算是甚么呢? 梦湖!梦湖! 一个令人梦萦魂牵的地方。 所有梦想的所在地。 敌人的进攻从黄昏开始。 在前所末有的大湖雾掩护下,敌人避过了几个顽强的防守点,先以几队散兵从四方八面佯攻,当巴极方陷于杯弓蛇影的状态时,才以重兵从梦湖水庄东南方的雨林以强攻突破的形式推进,现在到了正面对垒的时刻。 炮火的闪光使梦湖的黄昏带著悲剧的艳丽,孤寂的梦湖,在隆隆的火箭炮、榴弹和自动武器的震天价响里,默默忍受著。 浓得化不开的湖雾,把一切暴行隐藏起来。把敌我双方的鲜血以纯净的白露遮掩起来。 照明弹不断发射上梦湖的上空,劈劈拍拍,却透不过那一重又一重的浓雾,一切若隐若现,有种恶梦般的不真实。 飞弹开始不竭地从巴极布置于梦湖四个战略性的扼要地点飞出来,投射向邦达的攻击部队,飞弹和空气磨擦发出的尖啸,压下了其他的声音,做成强烈的爆炸,完全镇住了邦达大军的推进。 在飞弹的强力掩护下,巴极的私人军队阻挡著敌人疯狂的进攻。这批手下大部分随著巴极出生入死,其忠诚是不容置疑的,他们对巴极有种近乎对神的崇敬,愿意为他献出鲜血和生命。 巴极这时在玻璃屋下的一个地库内,指挥著己方的进攻退守。 这是梦湖水庄的战略指挥总部,布满了通讯设备,超过三十多个人员,繁忙地收听各方传来的战报。 巴极通过萤光幕,观看著各处的情况。 积克这时来到他身旁,报告道:“根据初步的估计,敌人的雇佣兵团达五千之众,武器精良,在两小时内攻破了外围的防御,但仍未能突破梦湖水庄本身的防守据点,照目前的情形,除非敌人的实力增加三倍以上,否则我们绝对有抗争的能力,甚至可以藉占优势的炮火和导弹网,在敌人锋锐稍减时,争回主动,予敌人致命的反击。” 巴极淡淡一笑,有种说不出的从容和孤傲,使积克打从内心敬佩,他跟随巴极这么多年,无论在甚么情形下,生死的关头里,巴极始终是这副从容不迫的神态,在人心惶惶里,仍能发出最正确的命令,使他们死里逃生,败中求胜,只不知这次又如何? 这时正东的一个据点传来告急的消息,那是进入沿湖道路的一个关口,若叫敌人攻破,便可沿湖侵进梦湖水庄,若让那样的情形发生,将会非常危险,因为敌人将以优势的兵力,进行巷战式地推进,而梦湖水庄的固定武备装置如炮台、导弹台等,将完全失去作用。 巴极想也不想,发出增援的命令。 积克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叛徒若落在我手里,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巴极知道积克说的是白理臣,淡淡一笑,这世上的名利,对他来说已毫不重要,他想起三十年前,亲手杀死一个毒枭的情景,像在刚才发生。生命是一个永不停止的梦。停止即是死亡。 巴极转过身来,眼中电芒闪现。 积克心中一凛,知道巴极有很重要的事要向他说,当年巴极要向另一个雄霸哥伦比亚的毒枭开战时,亦是这般神态。 巴极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否我们的『梦湖计画』吗?” 积克恍然一惊:“当然记牢在心,可是若照目下的形势,我们须否动用到这计画?” “梦湖计画”是巴极、标枪和积克三人当年建造梦湖水庄之初,居安思危下订定的逃生计画,是他们三人间的最高机密,连白理臣这等负责对外的领导人也不得与闻。计画非常简单,就是在玻璃屋下造了一个两层的大地库,地库被铅板密封,其设想在于抵御核子战争的摧残,上层是他们目前处身的指挥部,下层的地库,布置了数百部水底推进器和潜水器材,可通过水闸神不知鬼不觉下潜入梦湖,从水底逃之夭夭。要知梦湖四通各方的河流,敌人即管知晓他们由湖底溜去,亦只好高叹奈何,毫无办法。 巴极正容道:“我太明白白理臣这人,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怎敢来碰我,待会你一听到警号,立即依我们平日的演习,把所有人撤退入地库,由八条秘密通道进入地库下层,迅速逃走。到达安全地点后,把我们积蓄的钱财,分配各人……各位兄弟跟随我多年,我也希望他们能安度余年。” 积克浑身一震,张了大口,好一会才道:“怎么?即管我们暂时退走,以我们的财力和博士的声誉,绝对可以卷土重来,下了这啖鸟气。”巴极前所未有的自暴自弃,使他震动非常。 巴极盯著积克,忽地一把抓紧积克的肩头,沉声地道:“不要问!我要你就像以前一样,不问原由地去执行我的命令,记著!这是至为重要的事,一个不好是全军覆灭的命运。” 尽避巴极有力的手把他抓得非常痛楚,积克眉头也不皱一下,毅然点头道:“好!” 巴极满意一笑,能有积克和标枪这样的手下,真是一场造化。 积克待要说话,“轰隆!”一声巨震,整个地库也感到东南方传来爆炸的震动。 积克面色煞地刷白。 一个传讯员叫了起来道:“东南的飞弹发射站发生爆炸!东南的飞弹发射站完了!”那是进入沿湖路的重要据点,阻挡敌人沿湖攻入梦湖水庄的重镇。 积克叫道:“一定是内奸所为。”话犹未已,西北方传来又一惊天动地的爆响及一连串的激爆,烈焰直冲上梦湖的天空,另一个飞弹发射站遭到同等命运。 巴极面容平静无波,好像这一切均与他无关,淡淡道:“立即将屯驻水庄内的人手全部出动,接应前线的兄弟……”跟著转头望向积克,断然道:“兄弟,撤退的时候到来了。” 积克怒嘶一声,说不尽的悲愤无奈。 撤退的警号响彻梦湖。 所有正在奋战的人,并不知道这是撤退的响号,在平日的演习里,他们只知道当这讯号响起,须立即有规律地分批退入玻璃屋的地库内,没有人知道地库还有可使他们逃出生天的下层。这是巴极高明的地方,让手下知道还有退路,可能带来反效果的作用,失去破爹沉舟的决心。 撤退开始。 巴极方面的炮火反而加倍增强,掩护开始的撤退。 一时炮火隆隆,梦湖沿岸区成为屠场。 凌晨二时,战事进行了七个小时。 炮火闪亮了整个梦湖的上空,水庄的大多数建筑物在炮火中先后倒下,战争仍没有丝毫停下的兆头。 巴极的私人军队退而不乱,每退出一个据点,便布下地雷,使邦达和白理臣的人推进的速度缓慢不堪,要挑战巴极这雄霸南美的首席枭雄,确是吃力的一回事,代价亦是惊人的庞大。 湖雾把这一切人类间的暴力淹没起来。 炮火蓦然加倍剧烈,似乎所有人都想一下子把所有弹药用尽,邦达的雇佣兵在强大的火力前,攻势完全受挫,像对巴极这被赶进穷巷的狗,产生了不敢硬迫的恐惧。 巴极方的炮火完全停了下来。 邦达方的炮火在此消彼长下,忽地加强,然后再沉寂下来。 梦湖在刹那间回复往日的宁静。 除了倒塌的楼房,著火燃烧的林木和屋宇腊腊的声响,以及空气中浓烈的火屑味,一切也如往日的美好及和平。 邦达方面被这突然的转变震住,一时间不知应采取甚么行动。 在这令人不知所措的时刻,一种奇怪的声响,从东北的天际传来,声音迅速增强。 战机! 邦达方的炮火轰然响起,向著这天空来的目标疯狂攻击,梦湖水庄四周密布飞弹发射台,对付任何从天空飞来的物体,这架战机并不牵引梦湖水庄的地对空飞弹系统,自然是巴极方的战机无疑。邦达方怎能放过。 隆!隆! 飞机在密集的炮火下,终于被一枚炮弹命中,机尾冒著浓烟,笔直插进梦湖里,火光并现,再是一连串的爆炸,把湖心的浓雾变成一团又一团的光量,煞是好看。 一切重归寂静。 梦湖的浓雾无风自动,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温温的湖水令凌渡宇感到无比的亲切,像是重回到母亲怀抱。 在战机炸毁前,他早弹出机舱,藉著降伞投进梦湖去。 浓雾掩护了他的行踪,否则他现在身上将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他默默地潜水,只有换气时才冒出水面。 目的地是玻璃屋。 他不明白为甚么战火停了下来,难道巴极一败涂地。 可是他的心神已不放在这等成败之上,他回到梦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见晴子。 他的直觉,梦湖无风自动的浓雾都清楚地告诉他,晴子还在这里。 当他的脚一触湖水时,湖雾旋动起来。 晴子知道他回来了。 可是!晴子的心灵并没有和他接触。她的心灵似乎退缩在梦湖的深处,沉浸在无助与傍惶里。 凌渡宇感到前所末有的失望和颓丧。 他不断向玻璃屋游去,湖水使他的身体非常松弛和舒适,若要找一个死去的地方,他会毫不犹豫地拣选梦湖。 死在梦湖。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想到死亡,而且是那样地强烈。 他心中不断喊叫:晴子!你快出来,为了与你的结合,我甚么也愿意放弃。 他浮上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玻璃屋在前方不远处,在浓雾中若现若隐。 玻璃屋前的大露台,被炮火轰塌了一角,整座建筑物却出奇地完整。 他的心灵再次呼唤:晴子!晴子!我回来了,就像上次那样,你到露台来见我,好吗? 一点反应也没有。 梦湖一片寂然。 沿湖的道路不断传来爆炸的声响,敌人进行扫雷的工作,缓缓地向梦湖水庄推进。他们再没有向水庄发动炮火,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占领巴极余下来的另外两个飞弹发射站,以之反制巴极,发射站一日在巴极手上,他们就一刻不能安枕无忧。 在找不到晴子的失望下,凌渡宇从梦湖爬攀上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罢踏足露台上,凌渡宇浑身一震,好像看到最不该看到的物事。 玻璃屋的玻璃大多已碎破下来,可是露台的小圆台,两张坐椅,依然故我。 圆台上还放了一瓶酒,两只酒杯。 巴极坐在右边的椅子上,眼神虽装满落寂,却是平静至一种死寂的感觉。 他那可以毁灭梦湖水庄的电子感应仪器,四平八稳放在酒杯旁。 两人的目光在浓雾中交系在一起。 巴极微微一笑,倒满一杯酒,递向凌渡宇道:“你若不想死,尽吧此杯后,请你重投湖内,否则这处还有一张空椅,可让你死时安安乐乐坐在这里,看梦湖的最后一眼。” 凌渡宇取酒一干而尽,坐到空椅上。 心中出奇地沮丧。 没有晴子,日子怎样过? 梦湖迷失在前所未有的大湖雾里。 天地尽是白茫茫。 死! 是解决生命的最好方法。 生命只是一个孤独的荒原。 人类可以相互爱抚、相互交谈,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孤立的本质。 只有心灵的结合,才能带来本质上的改变。打破隔离和孤立。 没有了晴子,一切也没有了。 人类用虚假的言辞进行自我欺骗,可是他们的心灵在实质上,仍是在自己孤独的荒原上失望和悲泣。 凌渡宇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欲。 好吧! 这样结束一切。 死在梦湖。 巴极倒满两杯美酒。 两人一干而尽。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白理臣的声音。 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梦湖,道:“博士!我是白理臣,现在向你发出最后警告!” 扩音器传来数下急促的呼吸声,显示白理臣心内的紧张情绪,他长年处在巴极下,即管目下似乎稳操胜券,然而余威犹在,冷静的他亦不由失去常态。 白理臣的声音继续传来道:“你手中的皇牌:四个导弹发射台,两个被炸毁,余下的两个在我们掌握中,你已经绝无平反的机会,限你在五分钟内,抛下所有武器,举手走出来,否则发射台的每一颗导弹,都会射进水庄去。” 凌宇渡望向巴极,茫然道:“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没有了导弹台,怎样和敌人同归于尽?” 巴极淡淡道:“你太小觑巴某人了,要胜要败,要留要离,岂会被他人操纵!来!让我送他们一分大礼,做场好戏阁下欣赏。”伸手往台上的电子控制仪,修长的手指在那组按钮上灵活地跳动。 凌渡宇心下不解,巴极还能干些甚么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漏走,五分钟的期限只剩下十多秒了。 扩音器的沙沙声再次响起,白理臣还末说出话来,惊天动地的强力爆炸,在梦湖的南方和西南方传来,地动山摇,余下的两个发射站冒起浓浓的烈焰,腾升上半空,掩盖了敌人的哀号,接著同一地点继续更强烈的爆炸,把湖雾染得血红一片。 凌渡宇骇然望巴极,后者神态从容,却没有胜利者应有的表情。这时他才恍然巴极刚才发出的电子讯号,启动了余下发射台的毁灭装置,这一著,无疑会给邦达带来严重的伤亡,进驻发射站的人将无一幸免,只不知邦达和白理臣是否其中两个。 巴极摇头叹道:“低估敌人,是致命的因素。”跟著严肃地向凌渡宇道:“好了!现在到了最后时刻,你留下还是离去?” 凌宇渡漠不在乎地耸耸肩,道:“留下吧!”心中却不明白,巴极似乎还有摧毁邦达大军的力量,可是四个导弹台都被毁去,他凭恃甚么呢?充其量他只可发动可能装置于玻璃屋的自动毁灭系统吧! 巴极微笑道:“梦湖!永别了。” 右手缓缓伸往台上的电子控制仪。 凌渡宇闭上眼睛,利用死前的半刻空闲,心灵延伸往梦湖。 他再次感到晴子的无助和傍惶。面对死亡,使他的脑子突然灵活起来,醒悟到晴子的无助和傍惶,是他一手所造成。 昨天离开梦湖时,晴子哀求他留下时,他告诉了晴子事情的真相:她只是梦湖和人类精神的结晶品,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异物。便像一个在世为人的鬼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突然间给人提醒自己早死去多时,魂魄一惊散去。 晴子是自然和人类精神产生的异物,既拥有人类思维的特质,又拥有远超人类的灵异,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自己是甚么东西? 所以从一开始接触,凌渡宇已感到她的无助傍惶。 巴极的手愈来愈近台上的仪器。 愈接近死亡。 “轰”! 枪声大鸣。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跳了起来。 电子感应仪被枪弹击中,跳了起来向外抛起,恰好碰在栏干上,又倒掉回露台的地上。 电子感应仪是用非常坚硬约合金组成,子弹除了做成一个凹痕,并没有丝毫损毁。 凌巴两人一齐转身望向后方。 一个娇小的身形,一对纤手各握著一支枪,英姿凛凛。 凌渡宇失声道:“是你!”他早应估计到是她,那天在玻璃屋偷听巴极和白理臣对话的女子,可惜与晴子的事弄得他心神恍憾,失去平日的精到。 是夏太太。 巴极沉声道:“我待你不好吗?由你和晴子来到梦湖后,我待你如上宾,即管晴子死后,你要留下,我仍是那样待你。” 夏太太冷笑道:“你待我当然好,否则如何补偿你心中的内疚。” 巴极道:“你知道了?” 夏太太阴沉地道:“晴子的自杀,可以瞒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我,甚至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巴极一呆道:“你知道甚么?” 夏太太道:“晴子自杀的真正原因。” 旁观的凌渡宇也给他们的对答引出兴趣来,晴子的自杀,难道还另有内情? 夏太太绩道:“你以为我真是晴子的下女吗?不!你错了,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 巴极回复平静,道:“那又怎样?” 夏太太提高声音道:“那又怎样?哈哈……由一开始,你纯洁无瑕的晴子,便在欺骗你。” 巴极沉喝道:“你说谎。” 夏太太一紧手中握著的枪,叫道:“我说谎?你以为晴子真是个纯洁的商人之女,告诉你,那只是一个虚假的身分,由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反毒组安排,目的是引你掉入布好的陷阱,可惜晴子这个蠢货,爱上了你这杀人魔,还傻得去自杀,她的死是你做成的,我一定要毁了你,为她报仇。” 她一边说,巴极面色一边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口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明白了一切,晴子和夏太太这对同父异母的姊妹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训练出来对付南美毒枭的反间谍。可是晴子爱上了巴极,后者又不肯放弃毒品生意,晴子在重重矛盾下,唯有一死解决。 凌渡宇首次发言道:“那你为何又勾上邦达?” 夏太太右手的枪扬向凌渡宇,狠狠道:“你这见利忘义之徒,没资格和我说话,那天我还故意揭露韩林的事来助你,估不到你这么快便和这魔鬼一鼻孔出气。”跟著暴喝道:“不要动!”拿枪嘴指向巴极。 巴极刚要扑往栏干旁的电子仪器,无奈停了下来。 他俩已被剥夺了选择自己死亡形式的权利。 夏太太将蓄在心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痛快非常,续道:“你那天杀的人,是韩林的相好,可笑你懵然不知,哈……” 湖祭十 凌渡宇恍然大悟,原来韩林是同性恋者,自己杀了他的相好,难怪他恨之刺骨,掳走了雅黛妮,可是自己目下自身难保,忽又想起曾把麻醉针发射器交给了雅黛妮,希望她能以之脱难,那就好了。 巴极道:“你既然是美国情报局的人,为何目下又助邦达对付我?”这也是巴极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男人的陌生声音插入道:“道理非常简单,晴子自杀后,美中局改变了对南美的策略,不再进行对付巴极的计画,于是夏太太找上了我,南美唯一可与巴极博士抗衡的人。” 浓雾中十多人现身出来,挤满了露台近玻璃屋的一边。 一个秃顶的大胖子,排众而出,他的双目眯成两线,笑嘻嘻地打量著巴极。头戴高帽,一身礼服,就像来参加盛宴。 白理臣站在他身后,神情木然。 巴极沉声道:“邦达!” 秃头胖子脱下高帽,持帽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见了一个礼,躬身道:“博士你好!” 四周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均是神情肃穆,巴极现在虽是阶下之囚,但他的威名,在完全劣势下所表现的通天手段,使没有人敢起丝毫不敬之心。 秃汉转向凌渡宇道:“凌先生你好!” 凌渡宇淡淡一笑,脑中转了几种逃生的方法,都派不上用场。这刻他反而不想死了。 想想也是奇怪,前一刻他还安然待死,这一刻想的却是如何逃出生天。 生命自有一股令人活下去的力量。 另一名领袖级的大汉问道:“巴极!其他的人到了那里?” 巴极道:“不知道!” 那人怒喝一声,大步抢前,举起枪柄,要痛击巴极。 白理臣喝道:“停手!” 那人动作凝在半空,询问的眼光望向邦达,表示只以邦达的意见为准。 邦达点首道:“住手!我和白理臣先生早有协定,可以处决博士,却不可以对他有丝毫不敬,对吗?白理臣先生。” 白理臣回复木无表情,走到巴极具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博士,这次背叛你是别无选择,我不能置我庞大的亲族和利益不顾,随你一同退出毒品卖买,但你依然是我最尊敬的人。”跟著垂头道:“你可以为你和你的朋友,选择被处决的地方。” 巴极望向凌渡宇,后者双肩一耸,作了一个甚么地方也没有关系的姿势。 巴极笑了,道:“不如就在湖心的祭台上吧?” 能死在梦湖,还有值得遗憾的地方吗? 邦达和白理臣的联合部队,循著沿湖的两条主要大路,迅速驻进梦湖水庄,对他们的战利品进行彻底的搜索和查察,对敌人进行根绝的残杀。 邦达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尽避巴极力的炮火完全沉寂下来,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发射台的自动爆炸,使他心有余悸。 通出祭台的木制浮道,除了炸开的一两个缺口,基本上仍是完整。 凌渡宇和巴极两人,被一个手铐把凌渡宇的左手和巴极的右手锁连在一起。 十二个手持自动武器的大汉,把两人押往湖心的祭台。 众人的脚踏在木浮道上,发出“吓,吓”的声响,做成一种步向死亡的奇异节奏。 玻璃屋露台上的十二盏大雾灯,除了两枝被损毁外,全给亮著了。 沿著浮道直至祭台的百多支雾灯,一齐亮了起来,在大雾中散发著诡异眩人的黄光,把正在步往祭台的处决者和被处决者,照得毫发毕现。 啊道两旁的湖岸,沿湖的灯亮了起来,聚集了三千多名战胜者,默默旁观这最后的祭礼,气氛庄严肃穆。 将要被处决的两人。 一个是南美纵横不败的第一霸主巴极博士。 另一个是最富神秘和传奇色彩的中国人凌渡宇。 在南美的黑道历史上,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枪声一响后,历史会以另一种形式进行,权力架构将重新安排。 邦达、白理臣、夏太太等数十人,站在浮道起点处的大平台,静待处决的来临,巴极和凌渡宇的身形在他们眼中逐渐缩小,最后停了下来,站在祭台的正中。 十二名大汉提起机枪,平指著祭台中的两人。 湖雾无风自动、不断旋转著,似乎为两人的处决欢呼狂舞,又似悲愤万状。 凌渡宇侧望巴极一眼,后者面上平静如昔,一点没有被处决的惊惶。 凌渡宇的目光由眼前的处决者,巡梭到左右两岸密麻麻的武装敌人身上,巡梭到浮道尽端的邦达等人,再移往玻璃屋那空无一人的大露台上,心中苦笑:想巴极每次在那里观察别人在祭台受刑,有否想到主客逆转的今天。 世事的发展,出乎人的意想之外。 凌渡宇望向锁连著自己左手和巴极右手的手铐,想不到竟和自己要杀的人死在一块儿。 这更是始料难及。 手铐虽把他们连在一起,他们仍只孤独地面对死亡的来临。 卡察!卡察! 子弹上膛的声响,扣动每一个人的心弦、数千人的灵魂。 凌渡宇忽地想到玻璃屋露台栏干旁的电子感应仪。 十二门黑幽幽的枪嘴,慢慢举起,动作似乎很快,又像世纪般的悠久。 他再次想到那电子仪,想到死亡和毁灭。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巴极和他相连的手铐一下剧震。 难道巴极惧怕了,凌渡宇不解地望向巴极,后者两眼睁大,射出前所末有的奇光,凝望著前方。 他顺著巴极的目光,望向玻璃屋的大露台,登时瞪目结舌起来。 晴子! 在给雾灯化成一晕晕金黄的大湖雾里。晴子在白纱飘舞下,冉冉地出现在玻璃屋的大露台上。 在这距离下,他只能看到一团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形,在湖雾中优美地盈盈俏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巴两人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又或者只是他两人有见到她的能力。 凌巴两人的心神全集中在晴子的身上。 难道晴子来参与这死亡的盛典,这另一幕的湖祭。 有人大叫道:“准备!” 十二名大汉的手指扳上了枪掣。 湖水中忽地响起奇怪的尖啸,啸声倏忽从四方八面响起。湖水一阵翻腾,几条水柱在远近的湖面激冲而起。 巴极喃喃道:“天!她按动了毁灭装置。” 十二名处决者面上现出疑惑的神色,低头追察啸声的来源,枪嘴不自觉垂了下来。 邦达等人同时低头望向湖内。 沿岸的观刑者一阵骚动,没有人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除了凌渡宇和巴极。 凌宇渡明白了,巴极在湖水下,还装置了其他的导弹发射台,这是他最后的皇牌。 啸声转眼间变成刺耳的尖号,由湖面移往天空。 邦达方不知谁人狂喊道:“危险!是飞弹!” 苞著下来的狂乱是完全役法想像的。 数千人你推我撞地向掩护物内散去。 凌渡宇见机不可失,一撞巴极,两人齐齐跌进湖水里。 跌进湖水前,第一下惊人的爆炸声撕裂了每一个人的情绪,跟著是一下接一下的狂爆,湖水激起巨大的水柱,沿湖的区域完全淹没在水光和爆炸里。 祭台和它的浮道弹上半空,成为满天飞舞的木屑。 强力导弹的威力笼罩著水庄每一个角落,笼罩著沿岸的每一寸地方。 强烈的爆炸,掩盖了人们死前的惊喊。 在跌进湖水的刹那前。 凌渡宇的心灵和晴子的心灵紧紧连在一起。 晴子的绝世容颜,浮现在他的心湖内。 凌渡宇的心灵狂叫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做,这会把你毁灭的。 晴子在他心灵内平静地答道:这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死亡是一切生命的归宿,梦湖赐与了我奇异的生命,正如天地孕育出人类,我已经历过生命的爱火和热力。那不是足够吗?我已不负此生了。我毕竟只是一种异物,虽妄图和你相爱,最后终只是一个孤独的个体,我虽因人类而生,却是“非人类”,将因不了解人类,而长居那孤独寂离的荒原。若是那样,有甚么能比死更理想。 凌渡宇狂叫道: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你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医治人类孤独的最佳良方…… 一幅强烈清晰的图象,在他眼前出现。 玻璃屋在火光和爆炸中,徐徐倒下,碎石激飞往四周广大的空间,大露台上晴子陷入熊熊的烈欲里,被倒下的建筑物完全掩埋,再是一连串的爆炸,残余的碎石缓缓注进湖水里。 两人的心灵联系,像给利刃当中劈下,养然断绝。 晴子死了。 一股强大的悲哀和失去一切生命意义的颓丧,狂涌心头,模糊间,他沉进温温的湖水里,他感到巴极的手,有力地箍上他的胸颈,带著他在湖水中游动。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给人抱上湿润的草地上。 泪水不断流下。 失去了晴子,也失去了一切梦想。 梦湖把一个美梦赐与了他,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听到巴极在他身旁道:“她死了!她死了!” 凌渡宇张开眼睛,看到全身**的巴极,坐在他身旁,木然望著远岸的熊熊火光。 梦湖水庄变成历史的遗迹,败瓦颓垣。 至于邦达等是死是生,现在已是无关痛痒。 晴子死了! 凌渡宇感到凄痛万分。 巴极举起右手,连著的手铐把凌渡字的左手也提了起来,道:“我知你是个合格的锁匠,可以打开它吗?” 凌渡宇呆了一呆,好一会才缓缓在胸前搓*揉,把人造胸皮翻过来,取出一条长形的条子,不一刻把手铐除了下来。 巴极站起身。 梦湖的雾逐渐散去。 漆黑的夜空缀满闪亮的星辰。 凌渡宇欲要站起来,一轮自动武器的声音骤雨般响起。 巴极鲜血飞溅,打著转倒跌开去,一头栽进湖边的浅水里。 凌渡宇悲叫一声,跳了起来,向巴极扑去。 他把巴极浸在水里的头抬起放在腿上。 巴极口鼻渗出了鲜血,神情出奇的平静。 一个女子从林木间走了出来,手中提著自动武器。 雅黛妮! 凌渡宇来不及理她,望向怀中的巴极。 巴极眼中沉浸著无尽的孤独和悲哀,喃喃道:“这也好,这也好!记著,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往……”头一侧,死去了。 这纵横南美的枭雄,终于死去了,死在梦湖的湖水里,以他的鲜血为梦湖增添颜色。 他虽然未说出要将骨灰撒往那里,凌渡宇已知道了答案:那是梦湖。 只有这样,巴极方可以和晴子在一起,没有人可再将他们分开。 巴极虽然得到了全世界,却从未能有片刻离开他那孤独的荒原。 就像凌渡宇。 或是雅黛妮。 以至乎世上任何一人。 另一轮枪声响起,雅黛妮倒在血泊内。 凌渡宇缓缓转头,看见雅黛妮抱著枪头倒指向自己的机枪,倒在血泊内。 雅黛妮自杀了。 她得不到巴极的爱,以血和死亡来清洗这耻辱。 她究竟怎样逃出韩林的魔爪,是否用凌渡宇给她的麻醉针,这一切也不关重要了。 死亡终结了一切。 凌渡宇望向梦湖。 梦湖梦湖! 人类多少梦想随尔而来,亦随尔而去。 七天后,凌渡宇安全返抵玻利维亚抗暴联盟的秘密基地。 康复了的高山鹰亲来迎接他下机。 凌渡宇面容平静,把晴子自我毁灭所造成的心灵创伤深深地埋藏。 斑山鹰道:“爱丽丝走了,她说:若你要找她,自会找她。她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真正的爱。” 凌渡宇喃喃道:“爱?甚么才是真爱?” 他想起巴极的骨灰,在梦湖上浮荡。 巴极!你是否仍在那孤寂的荒原上作永无休止的独行? (全文完) 第一章 劫机惊魂 (加州·圣何西合众社电)一块不知来自太空何处二百零九磅陨石,突然神秘失踪,失踪的原因,仍然毫无头绪。 警方说该陨石今年八月在圣何西的“玄术天文馆”被盗走,有关方面悬出赏格,声明任何人能提供该贵重陨石下落的线索,可“获重酬且不受任何查问”,可是迄今仍无半点消息。 该陨石四十年前由一位收藏家送赠该天文馆。 凌渡宇放下报纸,暗忖这的确是奇怪极的事,试想这样一块大石,最少两个大汉才抬得它动,居然神不知鬼不失去影踪。其次,一块陨石并非价值连城的东西,偷的话,那及一张名画来得划算,而且放天文馆其他这么多展品,为什么只是盗走了这样的一块大石,教人大惑不解。凌渡宇摔头苦笑,这可能成为一个永远的哑谜。待要看下去,扩音器传来催促搭客上飞机的广播。“三0七号由厄瓜多尔经秘鲁往圣地亚哥班机的搭客,请由第十一号闸登机。” 凌渡宇看看腕表,早上八时十五分,离预定起飞的时间迟了个多小时,苦笑一下,他组织“抗暴联盟”的领导人高山鹰十万火急召他往智利去,希望这两个小时的延误不致造成什么问题。 他收起报纸,站起身来,往十一号闸口走去,加入了早等得不耐烦的旅客行列中。 轮候入闸长长的队伍里,有一群雄姿纠纠的青年男女,穿着整齐的运动员装束,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似是刚参加了当地的运动比赛,取得骄人的成果。 凌渡宇站在他们身后,留神一看,见到他们的运动衣上绣了古巴的国旗,是代表古巴的运动队伍。 凌渡宇暗叫一声不巧,他本人正是古巴政府的通缉犯.乃其情报局长尼均上校的头号死敌。幸好运动无分国籍,假若这是古巴的秘密警察,便危险多了。 在这队伍中,一位身材较胖四十来岁教练模样的大汉。看到凌渡宇打量他的队员,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凌渡宇以微笑回报,不与他计较。 通过闸口,坐上来往机场大厦和飞机间的巴士、分许钟后在庞大的客机旁停了下来。 机身在艳阳烈射下,闪闪发亮。 登机的舷梯前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厄瓜多尔士兵,为搭客进行例行的登机搜查。他们打量凌渡宇的健硕身材,搜身时特别仔细。凌渡宇坦然处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连惯藏在胸前假肌内的数件法宝也没有带在身上,可说是彻底的没有武装;当然,他用的仍是假护照,因为在南美和非洲他并非受欢迎的人物,以真正身分旅行,无疑是送羊入虎口。 飞机内塞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游客,其他则是回国休假驻南美的各国政府人员、商人及技术人员。 这时各人都忙着把行李塞进座位上的行李仓内,霸占有利地方,嘈吵混乱。凌渡宇几经辛苦钻入机舱内,在他靠窗的座位坐下。 舒了一口气,挨贴椅背,望向外面清朗的天空,这个角度,恰好看到乘客登机的情形。 仍然有三、四十位乘客轮候军人的例行搜查。 刚好有一位身材修长的空姐走过。 凌渡宇顺口问道:“小姐!什么时间可抵达圣地阿哥。” 空姐停了下来,显然为凌渡宇出众的风采所摄,打量了他几眼,绽出如花笑容,答道: “下午三时许吧。” 凌渡宇想再问她航机要在利马逗留多少时间。一张脸孔在空姐的俏脸旁出现。凌渡宇立时目瞪口呆。 他肯定是个见惯美女的人,却从没有想过世间竟有这种程度的美丽。 空姐本身已是非常美艳的女子,但当那女子站在她身后时,一下子给比下去了。 假设空姐是一粒闪亮的星星,女子应是高挂天上、:君临大地的耀目太阳。 她长垂的卷发乌黑得闪亮耀目,双眸子是晶莹的深蓝,在棕色有如缎锦的肌肤衬托下,像深海般无尽极。 凌渡宇不知怎样去形容她,勉强的话或者可说她浑身带着磁性的电力。空姐感到凌渡宇的异样,待把头转向身后望时,正好和那美女打个照面,亦呆了起来,显然也给她的无可抗抑拒的魅力所震摄。 凌渡宇回过神来,锐目一扫四周,发觉附近的人全停了下来,目光箭矢般集中时往这令人目眩的陌生女子身上,坐在他身旁的胖子张大了口,动也不动的死盯着,口涎欲滴。 凌渡宇再定神细看,这才发觉她身上穿的是传统白色的阿拉伯长袍,腰缠着一条长长的黑腰带,使蛮腰纤细动人。 面纱、斗篷放垂下来。黑带白衣,对比强烈。 他恍然大悟,这女子之前一定是把俏脸隐藏在脸纱里,否则早引起机场内的骚动。。 低沉性感的声音在她樱唇响起道:“有位先生占了我的座位!” 空姐如梦初醒地“噢!”了一声。 那女于举起纤长的玉手,把斗篷盖在头上,又把面纱横拉,掩盖了绝世的容色。女子转身袅袅而去空姐随着身后。 身旁的胖子叹了一口气,向凌渡宇轻声道:“我愿意献上全数家财,换取她一吻。” 凌渡宇也叹了一口气,心想被人占了座位,大可直接交涉。 那用劳动空姐,难道她不屑和男人交谈。 这时最后一个乘客步上舷梯,那队执行搜身任务的军人、登上两辆吉普车离去,留下两个空姐站在舷梯旁。 凌渡宇待要闭目养神,视线被一辆驶来的车子吸引着。那是一架深蓝色印有“机场保安部队”字样的铃木小型货车,从候机楼一侧的货车出口处风驰电掣直驶过来。和那两辆载着军人离去的吉普车擦身而过。 车子在舷梯旁嘎然而止。 这时两辆吉普车刚驶进候机楼内。 小货车上跳下八名身穿蓝色机场保安人员制服的大汉.手持冲锋枪,冷静迅速地登上舷梯。其中一名的枪嘴指着舷梯旁的空姐,不知在说什么,空姐立时花容惨淡,露出震骇的神色。 “劫机”两个字刚在凌渡宇脑神经内霹雳般闪过,他已整个人弹离座位,踏着椅背,跳到座位问的通道上。 他一定要在劫机者登机前抢到舱口,阻止他们登机。 四周的人骇然地望着动若奔豹的凌渡宇。 凌渡宇脚一沾地,立时往舱口的方向扑去,这时乘客均己安坐,通道除了几个来回走动的空姐外,大致上畅通无阻,凌渡宇坐的是商用机位,离舱口只有十多米,他满有信心能在劫机者登到舷梯顶时,抢到舱口的有利位置,加以迎头痛击。 刹那间跃到离舱口五六米的地方。 不幸的事发生了。 凌渡宇右脚脚踝一紧,不明的物体毒蛇般缠上来,跟着是一股田力量猛地将他向后拉。 他立时失去平衡,前冲的姿势一下子变成猛向通道的地面狂撞扑去,这时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改前仆为侦侧跌。 敌人掌握时间和力道的准确,实在无懈可击;即管以凌渡宇的身手,亦名副其实栽了个大跟头。 凌渡宇肩头刚触地,双脚全力一缩,整个人贴着机舱的地面向前扑,这一下前冲之力非同小可,估量可将纠缠物脱开,说定能将偷袭者整个带动,随着势子扑来,岂知他一用力,脚下一空,缠索脱却,便像一个人想拿起一块百斤重的大石,岂知该石竟如羽毛般轻重,他用猛了力道,难受可想而知,立时在地上一连打了两个跟斗。 势子刚停下,他随即跃起,刚起来看到扬起的枪管对准了他的胸口。 棋差一着,满盘皆落索。。 八名身穿保安队制服的大汉从舱口处闪了进来,分成两组,一组往驾驶室冲去,另一组向凌渡宇的方向走来。其中一名矮壮大汉反手把枪柄重击在凌渡宇腹部,手法凌厉纯熟。凌渡字闷哼一声,跪了下来他其实并非那么痛楚,不过在冲锋枪下,装弱者比装强人来得划算,况且他还后顾之忧,因为一旦引起枪战,必会误伤无辜,这个想法使他强制着反击的**。 这时他才有机会转身向身后的偷袭者一望。 又是那对清蓝深幽的美目。,她解下了脸纱,挺秀鼻梁下的鲜红小嘴,挂着的是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意,纤美的手卷着一条长长的黑色鞭索。 凌渡宇认得那是她的腰带。 她站在通道的中间,像一尊石雕的女神像,眼睛冷冷地盯着她的手下败将凌渡宇。 劫机大汉在她身旁走过,占领机舱内扼要的位置。 凌渡字呆了起来,直到这时刻,他还没法将这奇特的美女和偷袭者及劫机者连起上来。 这偏又是眼前活生生的事实。 机舱的传音器响起带着阿拉伯口音的英语道:“低下头,举起手,不准有任何动作,否则格杀勿论!飞机被我们劝持了!” 这时乘客们才知大事不妙,人人面如士色,目瞪口呆。 舱内的数名大汉扬威耀武,挥动着自动步枪,大声呼喝、众人无奈屈服、低头举起双手。 空姐都给赶到机头的小厨房内,只有凌渡宇孤零零蹲在通道旁。和那阿拉伯美女互相逼视。 一名大汉走到凌渡字背后,以阿拉伯语向那女子请示道:“怎样处置他?&女子面容不动、骄做地仰起俏脸:“赶他回座位。”语气淡从容。 飞机缓缓在跑道上移动。·凶徒们控制了大局,凌波宇坐在座位上,心中的不服是难以形容,若不是被那女子手中的黑长索所破坏、眼下是另一个局面。 飞机不断加速,在阳光明媚的厄瓜多尔机场展翅升空,机场的控制塔象是尚惜然不知动机的事,又或是无可奈何。 劫机者计划周详,巧妙地利用了机场保安的漏洞,一举成功,而且动作敏捷利落,熟练冷静。 传声器再次响起:“现在可以放下手,不准交谈,记着! 们的性命操纵在我们手里。” 凌渡宇身旁的胖子哭丧着脸向凌渡字苦笑,把举得早痛了的手放了下来,喃喃道:“不知这天杀的要把我们带那里去?” “闭口!” 一声巨喝从前方传来,一名皮肤黝黑、两眼凶光闪闪劫机大汉气势汹汹地挥动着手中的冲锋枪,大步踏来。 凌渡宇身旁的胖子惊惶得脸无人色,头垂下至胸前,手抱着头,发抖的缩成一团。 大汉不可一世地警告道:“不准交谈,否则格杀勿论。” 跟着环顾众人,喝道:“你们也是一样!” 他的眼光扫到凌渡宇脸上,后者并不像其他般回避的目光,而是若无其事般和他对视。 劫机大汉脸色一沉,正在发作。 凌渡宇从容笑道:“我们到那里去?哥伦比亚,委内瑞拉?抑或是古巴?” 大汉一呆道:“你怎么会知道?” 凌渡宇微笑道:“我是驾飞机的能手,航机这样偏离航道,怎会不知。” 大汉狂喝一声“住嘴!”跟着狠狠道:”若想留狗命驾飞机,停止胡言乱语,否则看我打破你的狗头。” 凌渡宇耸耸肩胛,闭上眼睛,他直觉这大汉只是故作凶悍,其实人并非那么糟。·适时另一汉子向这大汉招手,大汉咕哝数声。转身去了。 凌渡宇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很快进入轻松的状态。 一切有待飞机的降落。 任何的冲突,均不可以在飞行时发生,否则将演变成机毁人亡的凄惨结局。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这时,一对深若大海的秀目,浮在他的脑海里。 她动人的美丽,的确令人惊叹,但最使凌渡宇惊异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当他和她对视时,他感到她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那不只是精神的力量,而且更包括了一类近乎“电”或“磁性” 的力量,从她的眼中透射出来。 她的整个人充盈着这种力量,深深地强化了她出众的魅力。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他们这次劫机为了什么?。 她看来是这批阿拉伯人的领袖,但她凭什么能把这些一流的好手聚在手下,干一件这么冒险的事? 在男权至高无上的阿拉伯社会,她一个女子怎能攀登到这个位置? 第二章 坚持不下 航机缓缓降落。全部窗掩奉劫机者的命令拉了下来。 机内一百六十二名乘客鸦雀无声,在强权的压伏下无奈地等待命运的发展和安排。 六名劫机者持着自动步枪,守在舱内几个扼要的地方。 那美女和另两名劫机者,留在驾驶室内。 旅客们脸色沉重,间中有小孩哭叫,都立时给大人制止了。 凌渡宇有点奇怪,飞机为何这样容易找到降落的地方,在一般情形下,大多数国家都不愿意惹上麻烦,让被劫的航机降落,除非机内有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的人物,想到这里,凌渡字暗叫一声“天亡我也。” 他想到这降落机场所属的国家。 机轮接触到跑道,开始滑行起来,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机器的声音由慢至无。 一时间内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个早先用枪柄撞击凌渡宇的凶悍矮子,从驾驶舱走了出来,大声喝道:“古巴国家运动代表队的全部人员把手放在头上,站起身来。” 二十多运动员脸色大变,慌张失措。·那教练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抗议,身后另一劫机者用枪猛力捅了他一下,撞得他整个人扑往面前的椅背。 教练旁一个健硕的运动员以为有机可乘,想劈手夺枪,岂知劫机矮汉身手灵捷,倒转枪柄,反手撞在他的肋骨处,运动员惨叫一声侧倒一旁。 众人噤若寒蝉。 凌渡宇暗叫一声好身手。 凶悍矮子沉声道:“再有一次这样的情形,必杀!”当他说“杀”字时,咬紧了牙齿,声音从牙缝迸出来,有如地狱传出来的魔音,数名妇女吓得哭出声来。 愁云惨淡。 “站起身来,手放在头上!” 运动员像赴刑场受死的犯人,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劫机者的狠恶混和冷血,震慑了他们。 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否杀人和自己会否被杀。 劫机者把运动员分散安排在不同的座位上。教练恰好坐在凌渡宇身旁,代替了原先的胖子。 凌渡宇暗叫一声完了,这样做证明他们的底牌是古巴的国家代表队:将这批运动员分散,使营救行动更加困难。 这亦说明了这处正是古巴境内的机场。只有古巴政府,才不得不在这批国家运动精英的存亡压力下屈服。由此亦可见这些劫机者并非鲁莽行动之辈,一切都有周详以现在轮到他头痛了。” 因抗暴联盟的关系,他是古巴的通缉犯之一,假设劫机者失败,人质被救。他这个人质几乎百分之九十会给古巴秘警认出来,那便真是冤哉枉也。 不过现在已是骑上了虎背。 站在人质立场,他希望古巴政府成功。但想到自己古巴通缉犯,却宁愿和劫机者在一起,逃离险境。 这是难以解决的矛盾。、报话器沙沙响起,先前劫机者的声音宣布:“这次劫机.是我们对古巴政府囚禁默金先生的报复行动,现在三时三十分正,在四个小时内,假如古巴政府仍不把默金交给我们,我们将每十分钟杀死一名古巴运动员。” 旅客间一阵骚动,凌渡宇身旁的教练更是面色如士。 劫机的阿拉伯大汉冷冷地挥动手中自动武器,舱内立时死静下来。 凌渡宇估计这番话只须说与机场的指挥塔听,这样在舱内广播出来,目的在利用人性自私的弱点,因为起码古巴运动员全体被杀后,才轮到其他旅客,由此减少了的危机感,缩小了打击面,分化了群众。 这样高明的策略,究竟是谁想出来。 古巴政府可能是世界上最快能决定是否放人的地方,因为关键只在一个人身上,就是那至高无大的上的统治者,所以很快会有答案了。 另一方面,凌渡宇心中又浮起那神秘阿拉伯美女的倩影。 六时四十五分。。 沉寂的两小时又十五分钟…传音器没有响过。。。 谈判在驾驶室和机场指挥塔间激烈地进行。 凌渡宇心中转过几个意念,都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方法———既能逃脱劫机者的魔爪,同时又不落入古巴情报局尼均上校的掌握内。 只有静观其变了。 两名劫机者走到机舱门前,把舱门拉丁开来。。 另一名劫机者大声喝道:“除了古巴运动员外,所有小孩和女人,都可以离去,记着手放在头上,没有我们的批准。不可以行动……” 旅客们露出欢喜的神色,虽然仍未能释放所有人质,但谈判看来是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只有凌渡宇是例外。 假若他被释放,只是由一个虎口送到另一个虎口。 七时二十分,妇女和儿童都离开了被动的航机…一辆油车泊在航机旁加油。 机上剩下了九十七名人质,包括二十七名古巴运动员在内。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离开劫机者的指定杀人时间只有十分钟。 名古巴运动员所有人质被集中在机舱的中间部分。 持枪守卫的劫机者的面容有若岩石般严峻,使人难以猜测他们心中的想法。而最令凌渡宇难受的,是那种给蒙在鼓里的等待,不知事情进展至什么阶段,也不知机外的情况,只有沉闷乏味的机舱内部和机枪的威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七时三十分。 到了劫机者的最后时限。。 先前矮壮强悍阿拉伯劫机者面无表情地从驾驶舱走了出来,眼光冷冷地扫视众人质。 舱内九十多名人质大感惊怵,大半数垂下头来,凌渡宇身旁那教练吓得颤抖起来。 面对死亡时,平日趾高气扬的人变成了懦夫…矮汉眼光停在教练身上。 教练的颤抖弄得椅子“格格”作响:。 舱内的空气凝结成冰霜的冷酷。 矮汉眼光移到教练身旁的凌渡宇脸上,后者毫不畏怯地回视。矮汉双目凶光大盛。 凌渡宇作了最坏打算,他当然不会甘心屈服,即管要死,对方也绝不会好受得到那里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矮汉抑制了正欲发出来的怒火,把眼光移开,来到两排椅后一名黑人的面上,叫道:“你!手放头上,站起来。” 黑人露出诧异之极的神色,扭头四顾,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能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傻兮兮地道:“我?”。 矮汉肯定地点头道:“对!就是你。” 另一名劫机者从后扑了过来,枪嘴对着他的后颈,喝道:“手放头上,站起来。” 黑人哭丧着脸站起来道:“你们是否弄错了,我是美国人,也是反对古巴政府的,虽然我不知默金是谁,但只要是古巴的敌人,我就和他站在同一线上,我……” 矮汉面无表情地道:”你既是反对古巴,怕什么呢?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舱内各人舒了一口气,假若谈判破裂,劫机者首先要杀的人自然先是古巴的运动员,那会拿个黑人来开刀。 凌渡宇隐隐感到不妥,这类交易通常是各走一步,一是整批人释放,没有理由只放一人,难道会是逐一释放,他也想不到找上这黑人的理由。 他对今次劫机分子要求释放的默金完全未有所闻,这代表了默金的名气并不响亮。这样劳师动众的劫机,为的就是一个未为所闻的人,究竟原因何在。 他心中升起一股阴云。 舱门打开。 黑人走了出去。 众人除了凌渡宇外,都轻松了起来,没有人希望善良无辜的人被杀害。。 “轰……” 机枪声震天响起。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舱外传入来。 众人大惊望向舱口,矮汉手中提起的自动武器火光闪现,向舱外狂扫。。 一时惊叫声和怒骂声,哭叫声响遍整个舱内。 大部分旅客缩到椅底里去,部分大胆的人愤怒得站起来。矮汉冷静地提着冒烟的自动冲锋枪,回过头来,枪嘴对着站起来的人。。 站起来的人,在威吓下逐一坐回椅上。 尖叫的人停止了尖叫。 一时舱内静至极点,只有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此起落。 没有人明白劫机者为何要枪杀一个黑人,要威胁古巴政府,自然应向古巴人开刀。 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凌渡宇没有像其他人般站起来叫骂,他冷静地坐在位子里,分析着整个形势。 劫机分子开始杀人了。 一开始了屠杀,杀人的狂性会像瘟疫般蔓延开去,使杀人者完全丧失了理智。 下一个会是谁? 他一定要制止这批狂人。 救人要紧,把自己会否落在古巴政府手内这一考虑置诸一旁。 时间逐渐溜走。 矮汉狞笑数声,眼光在旅客群中巡视,可怜的人质纷纷垂下头来,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凌渡宇霍地站了起来。 一时机舱内近百对眼睛齐集中在他身上。 凌渡宇傲然道:“不用找了,就是我吧。” 矮汉愕然,沉默了数秒后,冷笑道:“好!要充好汉,就让你提早报到。滚出来,记着把手放在头上,不要有任何动作。” 凌渡宇侧身离座,当他经过那教练时,后者眼中透射出对他的佩服和崇敬。 凌渡宇的义愤激起了一个老人的勇气,站了起来,高喝道:“要杀便把地们全杀掉吧! &“轰!” 老人整个人给抛回椅背去,软泥般滑落椅上,两眉间血肉模糊。 惊人的准确枪法。 惊人的残酷手段。 矮汉右手持着冲锋枪,左手紧握着一支手枪,枪口仍在冒烟。 凌渡宇的手放了下来,准备前扑,可是矮汉的枪嘴转向他的眉心,使他把动作像电影的凝镜般停顿下来。 枪声的余响仍在众人耳际内轰鸣。 没有人敢吭一声。 没有人怀疑或挑战他们杀人的决心。 矮汉嘿然冷笑,道:“把手放回头上,乖乖地走过来。”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回头上,缓步向守着舱口的矮汉走去。 凌渡宇终于来到舱口。 机外新鲜空气和微风拂进,使他精神一振。 矮汉移到他身后,低喝道:“滚出去。” 腰脊处微风袭体。 他知道对方想伸脚把他撑出舱口,让他滚落舷梯,加以射杀。 这是他的机会。 他的身边猛然下缩侧跌,手臂一夹,恰好把矮汉的脚挟在肋下,跟着腰劲一带,矮汉失去平衡,向前仆过来。 凌渡宇一手劈跌他的手枪,另一手锁喉,搂着矮汉向驾驶舱的方向圆球般滚去,矮汉亦是技击高手,拼命反击。 其他大汉喝骂连声,却不敢盲目射击。 纠缠间凌渡宇一下膝撞,命中矮汉下阴。 矮汉闷哼一声,全身痛得痉挛起来。 凌渡宇一手抢过他的自动步枪,枪嘴抵着他的下颚。 所有事发生只在数秒之内,其他劫机大汉赶到前时,形势已逆转。 凌渡宇这时面向着舱尾的方向,和舱内五名如箭在弓的持枪人成为对峙的局面。 凌渡宇喝道:“不要动,你。。” 话犹未已,背后驾驶舱门传来一下轻响。 凌渡宇大叫不妙,待要把矮汉拖迸座位,以应付腹背受敌之局。 颈项一紧,异变已起。 黑索灵蛇般缠绕着喉颈处,猛然内收。 凌渡字连骂自己窝囊的时间亦来不及,眼冒金星,呼吸顿止。。 他又想起那动人的美目。 一股无情大力把他一拖,失去平衡,侧跌地上。 跟着肋协间一阵猛痛,手中的枪脱手而去。 拖力来自绕颈的长索,肋胁则是受到矮汉的反击。 冰冷的枪管抵着他的太阳穴。 那披纱女子冷静地道:“不要节外生枝,默金快放出来了。跟着道:“德马,你太鲁莽杀人了。” 凌渡宇肚腹重重中了一脚,滚了开去,直滚到座位的椅脚,势子才停下来,这当然是矮汉在拿他泄愤。 张开眼,恰好见到那条黑索被美女纤长的玉手围绕在那动人蛮腰处。 女子风姿绰约地站在打开了驾驶室门处,俏面藏在脸纱里,只不知那张脸孔是否挂着对手下败将的不屑? 凌渡宇升起揭开她脸纱的冲动。实在想不通这样柔弱的女子,为何拥有这样神乎其技的鞭法和那样惊人的力量。 矮子脸色阴沉站在另一边,一面悻然不忿之色,显是绝不服气。 美女淡淡道:“先放其他人,只须留下运动员和飞机师。” 看来她对矮子德马的手段,并不满意。 凌渡宇一颗心直往下沉,只望古巴方面没有人认得他,如果祷告有效用,那他每一句祷文都将会和这个希望有关。 矮汉德马低喝道:“站起来!听到没有,我说站起来。” 凌渡宇装作很艰辛地站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惊人的体质和抗打力量足可使他发动最强力的反击。 这次他的目标将是俏佳人。 矮汉喝道:“将手放在头上,坐到座位去,你将是最后被释放的人。” 凌渡宇心中一喜,只要不把他交给古巴政府,他仍有逃生的机会,这下他又暂时打消了反抗的念头,他暗忖矮子对他动了杀机,故意骗要释放他,其实只是如猫捉鼠般玩弄他。 他艺高人胆大,淡淡一笑,乖乖在一角孤零零地坐下。 那美女透过面纱,静漠地凝视着他,不知心中转些什么念头。 第三章 路转峰回 人质逐一离开机舱。 现在只剩下二十多名运动员、两名机师、凌渡宇和八名劫机者。 当然,还有那披纱女子。 她站在机舱的前端,苗条的身躯里在宽大的阿拉伯袍服里,俏面藏于薄纱。 万众一心等待默金大驾降临。 虽然她一动不动,可是凌渡宇却从她轻轻波动知道她呼吸在加速。 一直以来,她显示出无与伦比的沉着和冷静。 这一刻的紧张,是否因为是最关键的时刻还是因为即将见到这默金先生? 他们间是什么关系? 为何要杀人迫默金过来。 默金为何不愿被营救? 这一大串问题,使凌渡宇的头也大了几倍。 舷梯声响。 有人缓步走上来。 所有人的眼光齐集在舱口处。 一个高大的阿拉伯人慢慢地步人舱内。 他的面满是皱纹,看来最少有八十多岁,身材瘦长,步伐依然硬朗。皮肤比一般阿拉伯人更深黑,可能带点黑人血统。 矮汉喝道:“举起手!” 老者听而不闻转往阿拉伯女子的方向,眼中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缓缓道:“是你吗?” 女子轻应道:“是我!怎会不是我。”跟着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来由·” 除了默金和劫机者外,众人都是莫名其妙。 没有人能明白他们间的对话。 默金不能置信地摇头,道:“让我看你一眼,可以吗?” 女子静默了四秒钟,伸出纤美的玉手,解下了脸纱。 那是不属于人间的清丽,而是仙界的女神。 凌渡宇、默金,甚至劫机者众人,都没法把目光从她俏脸移开,如醉如痴。 女子掩上脸纱。 惊叹声在舱内此起彼落。 默金叹道:“真教人难以相信,你变得这样美丽快乐吗?玛仙?” 凌渡宇心宁中奇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她不是这样子的吗? 玛仙转过身去,冷冷道:“搜身后把他押在一角,通知古巴政府,要清除机场所有障碍物,我们放最后一批人。只留下两个机师.&劫机者领命而行。 令人焦虑的等待。 在长时期的冒险生涯中,他从未曾试过像这眼下的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还有最头痛的,就是站在他背后那凶悍的矮子德马。 他察探到德马的杀气和敌意。 “轮到你了!” 手持自动步枪的其中一名劫机者,挥动枪嘴向他示意,命他步下舷梯。 凌渡宇谨慎地踏出两步,来到舷梯顶端的平台。 “卡嚓”。 背后传来枪嘴上膛的声音。 凌渡宇立时想起德马的大口径手枪和给他枪杀的那老人血肉模糊的脸。 他脑中迅速定下对策。 唯一机会,就是靠他敏捷的身手,翻到舷梯底下。 那是避开德马准确如神的枪法的唯一福地。 “走下去!” 劫机者不耐烦地发出指令。 凌渡宇环视四周。 最后一个运动员,身朝二百米外一群全副武装的古巴特警走去。 凌渡宇全身一震。 全副武装的特警里,有两个身穿便装的大汉。其中一个面目阴森、矮壮强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是古巴的情报局长,威震国际的恶人,他的死敌尼均上校。也是他在这个时刻,最不想遇上的人。 尼均同样全身一震,拿起望远镜朝着他望去。 凌渡宇可以想像老虎见到不请自来的羊儿那种欣喜若狂。 “滚下去!” 凌渡宇苦笑一下。。 他应该如何抉择:被背后的德马枪杀,抑或落在尼均魔爪里受尽极刑。 一股冷意从脊背升起,他忽然想到矮子德马并不会一枪结果他那样便宜。 凌渡宇在他同党面前空手制服了他,令他威信尽失,他会射伤凌渡宇的四肢,使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也是矮汉德马舍自动步枪而用手枪的理由。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在凌渡宇脑海掠过,使他决定了跟着来的行动。 君子不吃眼前亏。 他缓缓举起左脚,向下一级踏去。 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右脚,当左脚尚未落地的一刹那他将会利用右脚蹬之力,整个人弹起,翻下舷梯。 左脚向下踏去。 身体微弓。 这下弹跳翻腾,将全以腰力带动。 在这千钩一发的刹那。 “轰!轰!” 机头驾驶室处传来两声闷响。 尼均方面的人蹲了下来,举起机枪。 凌渡宇迅速回头。 只见舱门内的劫机者露出紧张的神色,扭头望向机头的方向。 凌渡宇暗叫天助我也。 他快速地向后猛退,闪电般来到两劫机者中间,两肘猛撞两人的肋骨。 两名大汉侧跌两旁,他一手捞着其中一人手持的冲锋枪,待要奋力夺过,岂知对方非常了得,虽在剧痛中,仍一口咬着系在颈项的枪带,一时争持不下。 凌渡宇暗叫糟糕。 一技冰冷的枪指着他的背脊。 德马冰冷的声音喝道:“停止!举起手来!” 凌渡宇暗叹一声,无奈举高双手。 德马沉声道:“小子!你死期到了。” 凌渡宇心中一凛,这样失败,确教人心有不甘。 他感到死神的降临和它的狞笑声。 “住手!” 德马喝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干掉他。” 女声道:“德马,你已杀了两个人,还不够吗,让他转过身来。里奥!是他吗?” 凌渡宇缓缓转身。 玛仙垂着脸纱,盈盈卓立。 她身旁叫里奥的大汉指着他道:“就是他!他说会驾飞机的。” 凌渡宇呆了一呆,记起刚才曾告诉这个大个子自己是驾飞机的能手。 玛仙冷冷道:“你说的是否真的?” 凌渡宇耸耸肩胛道:“真神阿拉在上,我是从不说谎的。” 矮汉德马怒喝道:“异教骗子,没有资格提阿拉的神圣名宇。” 玛仙不理矮汉,道:。‘现在是证明你说话的时候,记着!说谎的代价是很大的。”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 两名正副机师的尸体被拖出舱外。 他们身旁有两柄手枪。 劫机者当然不会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凌渡宇已估到两名机师受过反恐怖分子的训练,驾驶位上藏有自卫手枪发难时惨被枪杀。 驾驶室内传来指挥塔惊怒的叫声道:“驾驶员,立即回话!立即回话!停下飞机。你们是不会成功的。” 几枝枪管立时对着凌渡宇的背部。 矮子德马一把失掉了传声器,喝道:“快点!否则杀了你。” 凌渡宇暗忖即管你不说,他也会不惜一切使飞机起飞,想不到敌我双方逃走之心都是那样迫切,世事出入意表者,莫此为甚。 警卫车的号角震天响起,从机后的两旁追来。 “快,他们追来了。” 最少十多辆车,在机后箭矢般冲来。 凌渡宇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这些追踪者只是冲着他而来,与劫机者无关,因为古巴似乎很乐意把默金交出来。 跑道上出现激烈竞逐。 凌渡宇一边调较机翼,一边将速度提升至极限,他要缩短起飞的时间,以免给对方赶到前面,变成路障。 两辆装甲车赶了上来,和飞机并排而行,逐渐超前。 德马狂叫道:“起飞!起飞!” 玛仙冰冷镇定的声音插入道:“闭嘴!” 凌渡宇既欣赏又惊心,这玛仙在此等危急关头,仍是冰雪般冷然处之,教人难以相信,尤其是她顶多只是二十来岁吧! 凌渡宇一咬牙,启动飞机。 飞机升离跑道,斜斜向上提起。 “轰。。” 驾驶舱左边的机身立时露出一排弹孔,一名劫机大汉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毯。 气流从弹孔漏出去,压力减低,整架飞机向右一侧一降。 凌渡宇狂喝道:“堵住弹孔。” 几名大汉这回倒真听话,扑了过去,用手死按着那排弹孔。 凌渡宇增加机翼的浮力,飞机强烈颤动了几下,终于回复上升的势子。 跑道远远给抛在下方。 凌渡宇估计发射的人十成九是尼均,只有那种深仇大恨,才会在两名机师存亡未卜下,甘冒不讳,痛下毒手。但他心中更奇怪是这一排枪是泄愤的成分居多,而不是真要把飞机击下。 假若全部特警一齐开火,他们早成黄蜂巢了玛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干得很好!” 即管是赞美,也听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凌渡宇苦笑道:“你最好想方法堵好那些洞否则恐怕要找地方紧急降落了。” 玛仙道:“这个你放心,他们正在这样做。” 凌波宇侧头一看,德马等正把衣布强塞进弹孔内,当然只是权宜之计,在高空中飞行,一个针孔般大的气洞也可以做成致命的危险。 飞机忽升忽降,有点不受控制。 凌渡宇将飞机保持在一万米的高度,希望飞机能稳定前进。 其中一个劫机大汉把一张地图摊在他面前,指着一个红点道:“你要把飞机降落在这里。” 凌渡宇愕然道:“那是撤哈拉大沙漠,并没有飞机场。”口虽这样说,脑细胞却在迅速活动,记下地图上每一寸地方。 大汉诡异地一笑,道:“你看到红点旁的大湖吗,那是乍得湖,在湖北五十公里处,博德累盘地和特内雷沙漠问,有一个小绿洲,降落的地点就在那里。” 凌渡宇还想抗议,一把枪管抵在脑后枕处,德马粗暴地道:“小子!闭口,叫你怎么做便怎么做。” 凌渡宇气往上冲,冷笑道:“好吧!我偏不做,一枪结果我吧!” 德马的喘气声在背后响起,显然在盛怒里。 凌渡宇悠闲地嘲弄道:“记着!不要射歪了,否则会再多个漏气孔。” 玛仙插入道:,‘德马!拿开你的枪。” 德马谦恭地道:“是!阿娜拉!对不起。” 凌渡宇呆了一呆,他也略懂阿拉伯语,虽说不上精通,却明白“阿娜拉”的意思是圣女,究竟她是何方“神圣”? 凌渡宇心想这时不谈条件才是傻子,连忙道:”拿开枪也没有用了,本人决定罢驶。” 众大汉一齐怒喝起来。 像一群猛兽围着待宰的猎物。 飞机猛地向下急降,使人的心脏欲脱口而出。 圣女淡然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凌渡宇道:“成功降落后,保证我的安全,并安排我离开沙漠,到附近的城市去。” 德马冷吼一声,却忍住没有说话。 女沉默了一会,道:“这公平得很,我答应你。” 凌渡宇道:“以真主阿拉之名。” 圣女道:“以真主阿拉之名,不过你却要保证不泄露我们丝毫的事与第三者。” 凌渡宇笑道:“你可以放心,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又不是凶杀组的负责人。” 室门打开,一名大汉进来道:“阿娜拉!请你救一救拉斯,死神已锁紧他的灵魂,只有你才能解开。” 凌渡宇竖高双耳,留心聆听,看那大汉的伤势,只是失血过量那使大罗金仙亦不能挽回,圣女难道有回天之术? 圣女幽幽一叹,道:“我的能力在减弱中,实在难以损耗。” 一下叹息,圣女显露出她人性的一面,分外动人心、可是她的·说话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大汉噗地双膝下跪,垂头道:“圣女!看在真神阿拉分上请你大发慈悲。格拉斯是我巴图的亲兄弟,父亲会因他的死伤心欲绝。” 大个子里奥跪了下来,哀求道:“圣女!你是我们族的救星,默金已在我们手里,一找回‘御神器,你的能力会回复大海般深广……” 圣女沉默了片晌,轻轻点头道:“好吧!”转身出去。 飞机这时越过了大西洋,飞迸非洲大陆的上空,离降落的地点只有四个小时的航程。 凌渡宇心内波涛起伏。 事情比他先前想像的更为复杂。 这圣女玛仙,不但拥有近乎神异的惊人美貌还拥有奇怪的治人力量,被这些阿拉伯战士奉为天人。 他又想起她那种如电如磁的能量感。 里奥说的“御神器”又是什么东西?看来这是他们找上默金的原因。 默金又是什么人,为何古巴政府这般容易把他交出来? 凌渡宇回头望向身侧的里奥道:“你们是那一族的人?” 身后的德马插口道:‘闭口!专心驾你的飞机。” 里奥道:“是特拉贾坎特人,阿拉的真正女儿。” 德马怒责道:“里奥!为什么要告诉这个异教徒骗子?” 里奥冷冷道:“你和他的恩怨我不管,只知道没有他,我们早战死机场,你不服气,可要求与他举行‘莫塞撒’。” 莫塞撒是沙漠民族的生死决斗。 德马闷哼一声,道:“我会这样做。” 凌渡宇无暇顾及他们的对答,心神转到特拉贾坎特族阿部落。 他对于非洲的情形非常熟悉,这特拉贾坎特部落是撒哈拉大沙漠两个最凶悍的游牧民族之一,另外一个是图雷阿部落。 十八世纪炒前,特拉贾坎特部落一直牢固地统治着西撒哈拉地区,图雷阿部落统治着撒哈拉中部。 这两个部族,是宿世死敌。 近二百年来,战争无时或已。 一八0七年来,两族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决战,学贾坎特部落大败于图舍阿部落之手,自此步上衰落道路。 特拉贾坎特人借以为生的跨越撒哈拉大沙漠的货运贸易,亦随之衰弱,引致政治和军事力量退败的连锁反应。 一**六年的“廷杜夫战役”里,特拉贾坎特人遭勇到再一次毁灭性打击,溃不成军,从此一蹶不振,再无抗争之力。 图雷阿人控制了撒哈拉大沙漠西中部地区。 在沙漠里有的只是沙漠的规律,任何国家的势力来这里也变成一筹莫展,所以沙漠上名义上可能属于某一国家,实质上却由这些游牧民族牢牢抓在手里。 两个小时后,飞机深入撒哈拉大沙漠内。 滚滚黄沙,波浪般在下面此起彼伏,扩展至视野的极限。 人类虽然步进了核能时代,但这宽敞无匹的地域,仍是人类所不能征服的凶地。 它像永能击败的恶魔,人类只能在它的爪牙下顺应苟全。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热带沙漠,北接地中海和阿拉斯山脉,西临大西洋,东临红海,面积广达八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占据了整个非洲大陆的北部,横跨十一国的国境,与整个美国的面积不相上下。 欧洲人在十八世纪末开始进入撒哈拉考察,可是直到今时今日,仍有广大地区未为人所知,是人迹罕至的绝地。 凌渡宇五年前曾和大探险家沈翎博士进入撒哈拉的边缘区域,险死还生,不过像这样深进沙漠还是第一次。目下势成骑虎,只有见步行步了。 太阳从地平线升上来,把沙粒照得耀目生辉。 早晨来到这沙的世界内。 时空停顿下来。 凌渡宇感觉像是到了外太空的另一个星球上,这异域里和一向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 室门打开。 香风徐来。 凌渡宇忍不住回首探看。 圣女走迸控制室,清秀的脸孔仍然深藏脸纱之内,但凌渡宇比对她先前的从容轻巧,感到她现在确有种倦态。 不知受伤的格拉斯给她治好了没有,这将是证实她拥有超能力的如山铁证。 圣女轻声道:“还有多久?” 凌渡宇爽快应道:“四十五分钟,请告诉我降落的细节。” 和凌渡宇比较友善的里奥答道:“在乍得湖正北五十公里处,有一片广达三十平方公里的绿洲,绿洲东南角有条临时筑成的跑道,虽然简陋,足可承受一次的飞机降落。”凌渡宇叹道:“倒是计划周详,只不知跑道是什么铺成。” 莱赛道:“是三合土和着碎石沙砾造的,应该没问题。” 凌渡宇点头同意,一次降落应没有问题。 早先为兄弟格拉斯求情的巴图走于进来道:“默金睡过去了。” 玛仙道:“小心麻*醉药的分量,他年纪大了,恐怕受不起。”语气中透出一丝罕有。关怀,大异于先前的冷漠无情。 凌渡宇奇道:“奇怪,你也会关心人吗?” 巴图、德马一齐怒喝,他们是不容许任何人顶撞至高无上的圣女的。 里奥解围道:“圣女不是凡人,不是我们能够明白和批评的。” 圣女轻描淡写地道:“‘你是谁?” 这句话很奇怪,不是问他的名宇,而是问他是谁,显然在她心目中,凌渡宇绝不是泛泛之辈。 凌渡宇一方面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也感到很窝囊,因为他已两次在她鞭子下栽了跟头。 他笑道:“相逢何须曾相识,况且一下飞机我们就要各走各路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有经验的向导。” 里奥将一套深灰色的阿拉伯袍服、鞋袜和太阳镜挂在他肩上道:“陌生人,你最好换过他们,否则沙漠的阳光,会令你一分钟也受不了。尤其是你的皮肤。” 凌渡宇感激地回头,见对方数人穿回了传统的阿拉伯牧人装束,充满了异国风情。 里奥笑道:“大荒漠是个扑朔迷离的妖妇,起始你会恨她,又会爱她,但最后你完全弄不懂,究竟那是爱还是恨,只知她能给予你任何其他女人都不能给予的奇妙感受。 第四章 异变突起 航机从万多米的高空,逐渐降落至七千多米的高度。 沙漠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 凌渡宇的感觉,就像驾着在外太空探险的宇宙船,来到一个只有滚滚黄沙的大海里,完全没有半点的心理准备。 他的老友沈翎博士是全世界上顶尖的探险家,曾经这样向他形容撒哈拉大沙漠。“对外来的人来说,大沙漠是个永远不能摧毁的堡垒。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那窍门,况且即管当已走在通往那窍门的路上时,你是早已被自己对那青翠平原的思念折磨得得半死。”凌渡宇苦笑一下自己这次更是被迫前来,那种悔恨。比之自愿到沙漠吃苦人又要强烈多了。 飞机继续下降。 乍得沏在前方闪闪发亮,那是大沙漠内唯一的大湖。 当飞机来到乍得湖的上空时,凌渡宇把飞机来个九十度过急转,往正北飞去。 凌渡宇心中有点不情愿,因为假设向西飞行,只数小时便飞离沙漠,现在的方向,却是深入沙漠,飞机只剩下小量燃油,即管他再起飞,也没能力到任何地方去。 漫无边际的地平线展现在巨眼前,除了广袤的沙漠,闪闪发亮的沙粒,灼热的天空,再不杂任何其他事物。 凌渡宇几乎可以听到骆驼的呻吟。 门打开。 几个人走了进来。 凌渡宇回头一瞥,立时看傻了眼。 刚才还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格拉斯,这时精神奕奕和德马、里奥、巴图等站在他身后,兴奋地看着机下的滚滚沙海。 凌渡宇很想看看他的伤口,查看是否连弹头也给拔了出来。 凌渡宇随口问道:“圣女在那里?”刚一出口,才觉得不妥,敢情他发觉心里实在记挂着她,故冲口而出。 德马冷哼一声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宇。” 对凌渡宇较有好感的里奥答道:“圣女她休息一会,飞机降落后才会醒来。” 凌渡宇暗想这就对了,圣女的能力就象他的气功一样,是有限的。不过她能把格拉斯从那样无可挽回的伤势变回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凌渡宇却是闻所未闻。 里奥兴奋的叫声惊醒了他。“看!就是那里了”。 凌渡宇极目远眺,远方一片绿色逐渐扩大,两个火堆熊熊烧起,烟火直冲上天,火堆间是条长长呈黑色的临时停机道。只不知他们对飞机降落的力学认识有多深,不过目下只有碰一碰运气了。 飞机开始降落。 绿洲上的景物愈来愈清晰,跑道旁布满了人和骆驼。虽然进入了核能时代,在沙漠里行走,骆驼依然是从一个水源跑到另一个水源的最佳运输工具。 刚痊愈的格拉斯笑了起来道:“我的三位妻子一定在欢迎的行列中。” 他们今次的劫机行动异常危险,各人均抱着壮士不还的心情,,因为古巴政府绝非善类,今次轻易得手,连时间没有拖延,说出来实在教人难以置信,所以连样子凶恶的德马亦露出罕有的一丝笑意。 凌渡宇一面调较仪器,一面却在头痛的沙漠里的行程。老友大探险沈翎曾向他细诉沙漠中的种种情形,结论依然是可避则避,沙漠中很多凶地,连在其中累世生存的游牧民族也视为畏途。 沙漠的变幻无常,是人所永远不能掌握和理解的。 飞机的前端对着跑道的方向,开始俯冲。滑轮放下。德马忽地撕心裂肺叫了起来道: “中计了,是图雷阿人。” 滑轮擦在地面“吱吱“作响。 新建成的跑道抵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裂痕八爪鱼般由滑轮接触点向四方扩展,滑轮到处,跑道变成粉碎,可是仍然勉强把下降的冲力承受了过去。窗外满是乘着骆驼的战士,跟着飞机狂奔。 凌渡宇当机立断加强了冲力,调整机翼,飞机开始加速。 跑道的尽头在二百米外。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两手繁忙地操作。 飞机升离跑道,像只点水蜡蜒,一触水便飞了起来,留厂一个个涟淌——跑道上的裂痕。 同一时间。 密集的机枪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德马法眼无差,欢迎的人群,换成了置他们于死地而的大敌。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机窗纷纷破碎…众人伏了下来。。 全机隆然一震,一边机翼在火光中解体,散落四方,飞中了火箭炮一类武器的攻击。 飞机升离和超过了跑道,最少冲出了三千米的距离。机翼一断,失去平衡、侧向一边堕去。 舱内的人玩具般往一侧倾跌。 凌渡宇一手攀着椅子,极力扑到控制仪前,尽最后努力。他只希望能使飞机触地时,减至最少的伤害。 飞机向上再冲出了七、八公里,才向下滑落。凌渡宇按下了刹机掣,将襟翼张开,尽力拉慢飞机的速度。 飞机往漫漫黄沙冲下去,带起的狂飓把沙尘刮得漫天飞舞。 “隆!”飞机轮一碰上沙面,立时折断。 机身像保龄球般滑行。 “轰!” 仅余的另一边机翼断折开来,飞机改前冲为横撞。 终于停了下来。 “轰隆!轰隆!” 一连两声爆响,使机身跳了起来。 凌渡宇爬起身来,入口满是黄尘,从破窗处涌进来。 爆炸来自机尾的部分。 没有人知道下次爆炸会在何时,不过肯定的是不宜久留,而且要尽快离去,这里离开适才中伏的跑道,最多也是十多公里,若不想变成靶,唯有三十计,走为上着。 德马的声音响起道:“快!去看圣女。” 这凶悍矮子对圣女的忠诚,在这刻表现出来。 格拉斯站了起来,扭动通往舱内的门把,却无法打开。 里奥喝道:”让开。” 跟着是机枪的响声和充塞空气里的火药味。 格拉斯猛撞两下,机门被打开来。 凌渡宇跟着众人尾后,进入了舱内。 舱内浓烟密布,机尾处火光闪现,随时有大爆炸的可能。 舱门大开,格拉斯的兄弟已图在机外大叫道:“快下来,我们在等你们。” 凌渡宇来到舱门处,他是最后一个人。 圣女冷静地站在沙上,她旁边是昏迷了的默金。默金旁有一袋袋的东西,还有十多个羊皮水袋,着实是准备充足。 德马一手抽出手枪,对准站在舱门的凌渡宇狞笑道:“小子!你的任务完了,让我送你归天吧!” 凌渡宇不屑地道:“难道不记得圣女曾以阿拉向我保证吗?” 德马道:“阿拉是不会照顾你这类异教徒的,去死。。” 圣女的声音响起道:“德马,将你的枪瞄向敌人吧,他们可以在两小时内赶到这里,这位先生曾救了我们两次……我们还未报答。” 凌渡宇苦笑道:“这大可不必了,只要不把我当作一只蚁般随意踏死,便心满意足,要向阿拉还神了。”言罢跳了下去。 里奥一拍他的肩头,道:“来过沙漠没有?”这大个子对他特别有好感。、凌渡宇道: “我到过阿尔及利亚和中非的沙漠……” 里奥笑道:“比起现在要去的地方,那些只算是游乐场。” 凌渡宇透了一口凉气,道:“你们到那里去?”他故意强调“你们”这两个字,因为他没有和他们走在一道的兴趣。想到这里,圣女的面容又飘然浮现。 里奥用手指往沙漠的东南方,道:“假若默金没有骗我们,我们便要到‘魔眼火山’下的荒城一趟了。” 凌渡宇恍然,原来他们从默金处得了线索,找寻失物。 不知默金是自愿说出,抑或是被严刑迫招。假设默金是聪明的话,则应不会全盘托出,以至失去利用价值。无论如何,这批在圣女率领下悍不畏死的阿拉伯强徒,一天未找到御神器,也不会杀死默金,自己看来就不会那么幸运了来到沙漠,他有如一个不懂泳术的人,给掷到大海里去。 “走快点!”有人在前方催促。 凌渡宇摇了摇头,把过往截然不同的世界和生活抛到脑后,身向漫无边际的沙漠迈步走去。 默金还未醒来,给他架在肩膊上,成为重担。 他们都是战士,只有他身分最低,介乎俘虏和奴隶之间,这任务自然落在他肩上。 也好!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回到人类一无所有的原始世界。 他想起旦丁在《地狱》篇中的说话:你们到这里来,就是要把一切希望抛弃。 第五章 沙漠逃亡 德马把耳朵贴在沙上,留心聆听。 圣女站得远远地,俏脸深藏纱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知是众人对她因敬生畏,或是她不愿和人接近,她总是孤零零站在人堆外。 凌渡宇从未听过她和这八个阿拉伯人有任何对话,除了发出命令。这些阿拉伯人则似乎觉得这是最天公地道的事。 急步走了整个小时。 遗弃的航机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但从它上冒出的火光和浓烟,却叨叨不休地提醒他们,敌人是随时衔尾追上的。 德马跳了起来,脸色出奇地凝重,望向远方的圣女道:“圣女!我认为图雷阿的白狼亲自来了。” 众人面色一变,齐齐现出惊惧的神情。 圣女不愠不火地道:“你是因为他们迅速迫近,认为只有白狼才能做到,是吗?” 德马点头。一圣女解下面纱柔声道:“我们当中分出一半人来,引开追兵,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和我方的人会合,去把御神器找回来,有了御神器,十个白狼也不怕了。” 巴图大声道:“圣女,你放心吧!为了你,为了特拉贾坎特族,我愿意担当这一光明任务。把命运放在阿拉手上。” 跟着另有四人加入。 圣女转过身去,戴上脸纱。 凌渡宇看到众人茫然若有所失的神情,暗叹一声,这圣女利用自己美丽所产生的魁力,盖过了众人对白狼的恐惧,运用得恰到好处,她不但是用鞭的高手,能起死回生的大医师.亦是心理战的专家。 这时连凌渡宇也很想知道她誓要寻回的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两个小时后。 飞机的残骸早消失在后方的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小股黑烟、混和在天空的云里。 太阳逐渐西沉。 以凌渡宇的体质,也感到肩上的默金愈来愈重,大吃不消。 火热的太阳,令喉干舌燥,但既然没有任何人喝水,也只有苦忍,免招羞辱。 现在只剩下远远领前的圣女、德马、格拉斯、里奥、他和默金。 大约半小时前西南方曾传来密集的机枪声,显然是马图等万人在引开敌人,不知他们逃命的机会有多大? 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唯有光秃秃的岩石和平展的黄沙,连续不绝地伸向远方:。 令人厌倦的单调景色永远没有尽头,茫茫沙海使人生出不寒而怵的恐惧,即管天气是那样地炎热。 沙粒反射的光芒,令人眼睛赤痛。 里奥背着一大袋东西,走在他身旁道:“你非常强壮!” 凌渡宇苦笑道:“我是外强中干。什么时候停下来休息?跟着又怎样?” 里奥道:“快了!到了迷宫,便可以歇下来。记着,不要说明天会遇到什么,只可以说明天阿拉会给我什么安排。” 凌渡宇奇道:“迷宫?”他联想起了早先那张地图上一个满布黑点的地方。 里奥道:‘那也不算什么,届时你会知道,圣女估计白狼将很快追上来,只有在迷宫处,我们才有反击和逃走的机会。”。 继续行程。 凌渡宇看到一只骆驼,它已被风化成一堆白骨,脖子奇怪地扭曲着,说明在频死前的无奈挣扎。希望那不是他将来的写照。 太阳终于降在地平线下,整个沙的世界立时转化作另一个天地,滚滚热浪被刺骨的寒风所替代,刺眼的白光被一种美丽的淡蓝色调换了下来。 深黑得发蓝的天空里,嵌满了恒河少数的繁星,使人深受这宇宙浩瀚无边所震撼,对于广阔的沙漠也较为忍受得了。 因天气炎热而萌生的烦厌情绪,被倦怠和寒意代替,凌渡宇体质过人,拒绝了里奥代他肩负默金的好意,咬紧牙根,在夜幕低垂的茫茫荒漠中,一步一步踏着柔软不受力的沙子,向着“未知”的国度前进。 天色愈来愈黑,一百步外的事物模糊不清,六个人聚拢在一起,圣女带领行走。 星夜下圣女优美的身形,雪白的袍服,像只有在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幽灵,引领他们到达鬼魂的国度。 摸黑急走三小时后,一列乱石横亘在前方,银钩似的弯月升了起来,洒下淡淡清辉,隐隐约约勾画出一大堆乱石的轮廓。 他们从两座高耸的花岗岩间进入,凌渡宇才发觉乱石有大有小.大的足有三至四十米高,小的是由沙砾以至拳头般大的石块。 无数石头杂乱无章地在大地展开,构成了眼前奇异的天地。 凌渡宇明白了迷宫的意思。 在乱石中走了大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停了下来。 里奥拿来了羊皮水囊,与凌渡宇分享。 里奥挨坐石上,道:“羊皮水囊是不可被替代的宝贝,帆布袋漏水,塑料水壶在炎热下会软化,钢或锡的盛器则磨伤骆驼的两腋,只有这东西好。” 凌渡宇望着手中的水囊,表面看上去肮脏不堪,沾满了沙土,不过不知是否太口渴了,水是清甜的。 他目光一扫,见到其余五个人,圣女却不知躲到那里去了,旅途寂寞,他倒很想和她闲聊,可是她有种使人不敢亲近的气质。 默金醒转过来,默默地喝水和吃着德马递给他的干粮。他的神态悠然自得,不时仰首望向满天的繁垦,眼中露出喜悦的光芒,有若游子重回到他的家乡,即管是被绑架回来。 里奥走了开去,回来时手中拿着两个饭盒,一个递给凌渡宇,原来是机上的飞机餐。 二人大嚼起来。 里奥咕哦道:“异教徒的食物相当不错。感谢阿拉。” 凌渡宇几乎连口中食物也喷了出来,强忍着笑道:“你这人不错,比他们好。” 里奥道:“不!我们全是好人,不过为了反抗图雷阿人,不得不变成这样吧。” 凌渡宇道:“假若敌人真的追上来,我们怎办?” 里奥闭上眼睛,又口中念念有词道:“不要说明天我要做什么,只可以说明天真神阿拉会给我什么安排。” 凌渡宇为之气结。 格拉斯走了过来,掷给了两人几张毛毯,都是从客机上顺手牵羊拿来,是名副其实的劫机。 凌渡宇又想起机上被杀的黑人男子和老人,虽然动手的是德马,但他们每一个人,包括圣女在内,都要负上些许责任。这想法使他感到有点难受。,因为在沙漠里,他们是如此地悠然自得,使他不想破坏,但是他却又是一个不能容忍恶行的人。这矛盾的感觉驱使他渴望离开这群人。 默金缩在一角,口中不时叹气,潜藏着无限的心事。 其他人开始入睡,一团团的黑影,藏在月色照不到的阴影里。 里奥则昏昏欲睡,徘徊在梦乡的边境。 凌渡宇问道:“圣女呢?” 里奥勉力睁开眼睛道:“她在照顾着我们的安全。” 如此即是放哨去了,凌渡宇奇道:“她不累吗?” 里奥几乎是呻吟道:“圣女怎会累,她从来也不睡觉,唉!有杯浓茶就好了……”身一侧,打起盹来。 凌渡宇盘膝坐起,眼观鼻,鼻观心,不一会进入了禅静的境界。 精、气、神混融交合。·精力迅速回复过来。 当他再张开眼时,壮丽的星夜使他一时忘记身在何处。 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 他站起身来,想四处看看。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装作漫不经意地环视各方,里奥睡得像条大肥猪。身体力行地把命运托付于真神阿拉之手。1其他人蛤缩在不同的角落酣然进入梦乡,只有仇视他的德马处有微芒一闪,瞬即敛去。 是德马的目光,见凌渡宇望来,连忙闭上。 凌渡宇心下暗笑,缓步从石隙间穿出去。 德马没有制止他。 他心中奇怪,旋即醒悟德马恨不得他逃走,说不定还可以在背后补他一枪。 .凌渡宇艺高人胆大,警觉提高,从容漫步。 柔和的月色和星光下,奇形怪状的岩石,有若一只只温驯的野兽,或坐或卧,极尽其态。 离开休息地点百多米处,凌渡宇全身汗毛忽然倒竖起来,心中一凉,几乎要向后退却。 他把这冲动压下去继续前行,愈往前行,这种感觉愈强烈,电流在皮肤表面来回激荡。 他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去感触那电磁场的中心和源头。 好一会后,他张开眼睛,向左方转去,迂回前进。 转过了一块特别大的石头,全身一震,整个人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景象。” 一个诡异却动人至极点的景象。 在一弯明月底下,圣女全身**地跪在一块平滑的石上,仰起清丽的俏脸,眼目深深地注进穷苍元有极尽的至深处。 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像,以一个凝固了的姿势、捕捉了神秘宇宙里某一刹那的永恒。 冰莹苗条的身体在月色下闪闪发亮,是那深海中游动的美人鱼,偶尔来到岸上吸收日月的精华。 她动人的眼目,空山灵秀般起伏,乌黑的秀发散垂下来,闪着奇异金黄的电光,在黑夜里,分外诡奇怪异。 凌渡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急促地喘着气,给圣女那超自然的美景震撼得难以自己。 圣女闭上双目,在石上提起长袍,披在身上。 凌渡宇知道一生一世也不能忘记这动人的美景,那已深印在他的心灵。 圣女转过身来,从石上向他俯视,清澈的眼神不带半点凌渡宇熟悉的人类感情。它只是两个清不见底的深海,使人无从窥探里面的神秘。“ 凌渡宇想说话,声音到了喉咙,变成了几下干咳。 圣女眼光从他身上移开,望往夜空,低声地道/宇宙有没有尽头?”像在问凌渡宇,又像在问自己。 凌渡宇想说话,但却知道任何对这问题的答话都只会是废话。 圣女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是有尽头的,否则‘它’不会回来,但尽头之外是什么东西?”她把俏脸转了过来,眼神忽又变为冰冷。 凌渡宇沙哑着声音道:“‘它,是……是什么东西?” 圣女骄做地把头抬起,冷冷道:“夜了!回营地吧。” 她的话带者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凌渡宇差一点便博头离去,自尊却使他的脚步停下。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于救了你两次的恩人,是这样决绝的吗。” 圣女眼光爆亮起来,深深望进他眼内,后者不屈地反视。 他并不想对方以对待下属的方式处理他。 圣女叹了一口气道:“在现今这沙漠里除了默金和白狼外,你是拥有最强大力量的人,所以刚才你感应到我发出的力量,你寂寞吗?”最后那一句她说得特别轻柔,使人感受特深。 凌渡宇一呆,再次不知怎样回答。圣女行事高深莫测.不易理解。若默金真的如她所说,拥有强大力量,他可真是看漏了眼。 圣女望向沙漠的远处,淡淡道:“回去吧!敌人快到了。”说罢拿起一个圆圆的东西,放在口边,吹了起来。 “嘟!”·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死寂的沙漠,回音在岩石问来回激荡着。 凌渡宇回到营地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拿着武器,除了默金。 他停止了叹气,懒洋洋地倚坐石上,一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满面的皱纹,好像在向人们诉说他以往凄苦的经历。 圣女柔美的声音响起道:”今次不在杀敌,而在逃命,只要和部落的战士联络上,便有足够的力量对抗白狼的追杀。开始找回御神器的旅程。” 凌渡宇这时才明白到这圣女的智慧,她派出一半人阻延了敌人的衔尾穷迫,又故意在这广阔的乱石区磨了一整夜,引敌人前来。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已才可以发挥以少胜多的战术,大多人反而目标明显。 圣女道:“敌人将在半小时后来临,以白狼的凶悍,多会采用突击猛攻的方式,而我们则以灵活的游斗战术,当他们陷迸混乱后,从迷宫的东南角逃走。” 里奥迷惑地道:“东南方是寸草不生的‘盐海’,凶险万分……” 圣女道:·‘就是没有人敢往那里逃,我才从那个方向走…”偶马!给这位先生武器和充足的弹药。” 德马神色一变道:“圣女!他只是个外人吧。” 圣女道:“他现在和我们同乘一条船,以贪婪著称的白狼假若抓到他,他会有好日子过吗?” 德马无奈抓起一枝冲锋枪,向凌渡宇迎头抛过去。 凌渡宇一把抓着,心中笃定了不少。几乎每一场仗。他都是以寡敌众,战斗经验的丰富,肯定不会弱于在场任何一个人,他沉声道:“这武器我只会用来自卫,不会为你们杀人。” 敌人的攻势犹如山洪暴发,忽然问,四面八方全是骑着骆驼攻来的图雷阿战士。 太阳升离了地平线。 炎热一下子充塞在天地之间。 凌渡宇迅捷地在岩石间跳动,全力往东南方逃走。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全没有仁慈和道理可言,可是未到最后关头,仍不想伤害别人。 四周都是激烈的枪声。 德马等的枪法准确无匹,每次发射时,敌方都有人倒下骆驼来。圣女也背了自动步枪,没有射击,依然是那样气定神闲。 无人驾御的骆驼四处乱窜,战场乱成一片,敌我难分。 凌渡宇开始时和里奥是一组,不一会便被冲散了。剩下他一人在岩石问迅速移转。 当他扑往另一块岩石时,身后异响传来,他想也不想,就地一滚,原先立足处沙石飞溅,子弹弹跳。 他无奈扭身一轮扫射,一个大汉立时跌下驼背。他枪下留情,只是射中对方肩膊。 受惊的骆驼向他冲来,凌渡宇滚向一旁,险险避过满身蹄印的厄运。 黑影一闪,一个徒步的图雷阿人借着骆驼的掩护,从后窜了上来。 凌渡宇大骇,正要滚人岩石下,力图死里求生。 一轮枪声自右侧传来,那个正提枪发射的图雷阿人打着滚,在鲜血飞溅中转了开去。 凌渡宇侧头一望。 圣女手持自动武器,在他右后方悄立一旁,冷然逍:“快走!我救回你一次。” 凌渡宇啼笑皆非,向指示的方向奔去。 他在岩石中发足狂奔,枪声逐渐落在左后方。 走了数百步,转出了一个弯角,一件物体拦在路凌渡宇几乎跌了一跤。 一名大汉躺在血泊里,是格拉斯。 他终于逃不出死神的魔爪,他的三位妻子要变成寡妇。 正要继续赶路。 “喂!”一个声音从石后传来。 他警觉地提起武器,一个人站了起来,满脸凄苦的皱纹,原来是默金。” 骆驼声从后传来。 他一个虎跳来到默金身边,严阵以待。 一头骆驼直奔过来。 他松下一口气,默金向前标出,一把抓着骆驼头部的疆绳,同时大声叱喝。 凌渡宇不解地看着他。 默金叫道:“快来帮我。” 凌渡宇跑了出去。 默金熟练地猛拉疆绳,两排牙齿间慢慢地发出嘶嘶怪声,威吓这庞大动物。。 凌渡宇叫道:“怎么样!” 默金把食指变成钩子状,猛抓乱捣骆驼的鼻孔,又把它的鼻子用力朝下拽。 骆驼弯下前腿,后腿顺势跪下,然后卧了下来。 默金道:“不用了,还不快爬上来。” 凌渡宇才明白他在做什么,一把翻上骆驼的鞍背,默金虽是那样的年纪,身手却是出奇地敏捷,一把翻到凌渡宇前面。 默金道:“抓紧了。” 话犹未了,骆驼两条后腿站起来,凌渡宇不由自主向前倒去,跟着骆驼又立起前腿,凌渡宇又向后倒去。 默金兴奋地笑起来,大力一拍骆驼屁股。 骆驼向前奔出。 默金控制着缰绳,在岩石中左穿右插,不一会越过乱石堆,离开乱石迷宫,向着茫茫的沙漠前进。 枪声还在后方传来。 凌渡宇向默金道:“走错了方向!” 默金道:“不!方向正确。” 凌渡宇指着太阳道:“太阳在我们的右侧,现在你走向正北方。他们要我们往东南方的‘盐海‘集合。” 默金笑得咳了起来,喘着气道:“看你生得精灵,原来其蠢若猪,如果喜欢回到那班狂人里,舔那妖妇的脚板,请你立即下去,恕我不再奉陪了,唉!不过我也明白,她的确愈来愈美丽了。” 凌渡宇给他一轮抢白,哑口元言,他渴望和圣女多聚一刻,一方面是被她吸引,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好奇。 凌渡宇灵光一闪,叫道:“若是逃走,应该往南方走才是,那处是离开沙漠最近的路途。” 默金像个刚被释放的囚犯,出奇地兴奋,策动着骆驼,大笑道:“傻子终究是傻子,往南是乍德盆地,在乍得湖旁闭上限睛每动十步,一是撞进图雷阿女人的怀中吃奶,又或踏在特拉贾坎特人撒的屎上,这叫逃走,笑死我了,哈。。”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默金一副凄苦辛酸,一副在下一分钟入土为安的模样,竟然是个这样生龙活虎、语语抵死的人。 在驼背的颠簸中,凌渡宇虚心问道:“现在到那里去?” 默金嚷道:“天晓得?” 凌渡宇吓了一跳,道:“什么?” 默金侧过头来,把所有皱纹扭曲作了个怪脸,像老得要死的哈巴狗道:“不要说明天我要做什么,只可以说明天真神阿拉会给我什么安排,哈。。” 凌渡宇气得叫了起来:“骗子!原来你只是假装昏迷。” 这句话是先前里奥对他说的,默金当时麻醉未醒,被凌渡宇托在肩上走路,现在他居然可以模仿里奥的说话语气,不问可知,其问只是假作昏迷。 默金阴**:“有人自愿当骆驼,我又怎能拒绝别人的一番好意,哈……” 骆驼背着两人,在沙上留下长长的足印。 迷宫在背后下一条黑影。 前方是遥无尽头、微光闪烁的地平线和深郁的蓝天。 太阳快至中天,他们走了两个小时。 默金收紧疆绳,骆驼停了下来,鼻孔不住喷气,满口白沫。 凌渡宇奇道:“什么事?” 默金老气横秋地道:“什么?下来吧!”自己先跳了下去,身手的矫捷,丝毫不逊色于年青的壮汉,只可用神迹去形容。” 凌渡宇为了免得又被人叫傻瓜,不情愿地跳了下去。 默金牵着骆驼向前走,凌渡宇跟在一旁。 凌渡宇忍不往间道:“骆驼不是用来骑的吗?” 默金瞪他一眼,道:“它现在是我们的救垦和阿生父母、它身上的羊皮水囊、行李和食物,是我们的唯一希望,累死了它,你······” 忽地脸色一变,望向东南方·凌渡宇顺着他眼光望去,只见一大团黄尘满天飞舞,遮蔽了半个天地。 凌渡宇还末清楚是什么一回事,默金叫了起来道:“与你一起真倒运,教我一出门就遇上大风沙。” 一兽二人,在广阔单调的天地里,那样地孤独和渺小。 湛蓝清澈的大空变得昏黄污浊。 黄尘漫天,阳光软弱无力。 整个世界阴暗不明风开始时徐徐拂来,跟着逐渐加强,短速急劲,虽然驱去了炎署,却使人心中震荡着不安。 空间积累的尘埃愈来愈厚重,不一会四周视野一片泥黄,十多步外看不清楚。 两人拉下面罩,弓着身向前推进。 骆驼不断发出惊骇的嘶喊。 忽然问,狂风大作。 疾风一下子从四方八面没头没脑袭来,带着的沙粒箭矢般打在身上,隔了厚厚的布衣,依然使人痛不可当。 沙粒不但在空中狂飞,脚下的沙子也在乱舞急旋。 大沙漠露出狂暴横蛮的一面,把二人一兽卷进惊巨浪的沙里。 凌渡宇狂喊道:“停下来!” 他们像台风里的小草,完全作不得主。 默金狂叫道:“不一停下来,沙就把你埋葬。” 沙粒无孔不入地钻进衣服里,硬塞进他们的脖子里,眼睛里和喉咙里。 凌渡宇愿付出一切,去换取以往的世界,免去这沙漠赐予的极刑。 他们有若盲人,摸索着前行。 风沙猛兽般在他们四周咆哮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风沙逐渐平复下来。 天空中满布浓重的尘屑。 沙粒逐渐向下飘落,一层层撒在地上。 二人一兽筋疲力尽倒了下来,连喘息的力量也失去。 凌渡宇闭上眼睛,调节呼吸,进入深静的休息里。 默金的声音响起道:“你知吗……” 凌渡宇骇然睁眼,不能置信地望着精神奕奕的默金道:“你是老妖怪吗?”凭他的体质现在亦只是回复了一半,以默金的高龄,竞像没事人一样,怎能不教他惊异。 默金倒老实地道:“曾经不是,但现在却是。” 凌渡宇皱起眉头道:“你在说什么?” 默金挥手道:“不说这个,回到先前的话题,这场大风沙害苦了我们。” 凌渡宇叹道:“这还用你说吗!” 默金骂了声傻子,道:“不是说这个,而是大风沙救了那妖妇,使她能逃出白狼的狼爪。” 凌渡宇奇道:“那场大风沙对他们双方同样不利吧!” 默金摇头道:“全世界没有人再比我更明白她了,她是沙漠里唯一从不迷失方向的人,比我还要高明。” 凌渡宇不解道:“她有什么本领?” 默金哎了一口气,道:“你不会明白的。” 凌渡宇深明问话的技巧,转口道:“我们都逃出来了,她为何逃不出来。” 默金瞪着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傻子什么也不懂,我们可以逃出来,因为白狼的目标是她……唉!这白狼是连我也惧怕的怪物,十八岁成为了图雷阿人的领袖,鼻子可以嗅到三里外走过的骆驼是公的还是母的,哈。。” 面对这老怪物,凌渡宇一点也不知该怎样去应付,在他面前的确变成了个呆子,。 默金挑引道:“喂!怎么不说话了?” 凌渡宇耸肩道:“你和圣女是什么关系?” 默金眼中光芒暴闪,一口涎沫吐在地上道:”啐!什么圣女,她是婊子、娼妇、母狗、妖婆……”抬起头来,斜眼盯着凌渡宇道:“你知她是我什么人?” 凌渡宇摇头,他倒很想知道。 默金认真地道:,‘她是我四十岁时买回来的小老婆。” 凌渡宇呆了一呆,喉咙咕咕作响,忽地爆起狂笑,腰也弯下来道:“老人家,你多少年纪了,八十还是九十?” 默金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冷冷道:“如果你有父亲,他可以作我的孙子。” 凌渡宇笑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找错了人,我父亲生我时是八十岁,假设未死,现在应是一百一十岁了,你虽不是我的儿子,却是他的儿子。” 默金想了想,也笑了起来,道:“那我是弄错了,你父亲只可以作我的儿子。” 凌渡宇笑声倏止,呆道:“老家伙,你不是认真的吧。” 默金叹了一口气道:“我是认真的,我今年是……”闭上眼睛,默默数算,道:“一百五十七岁又八个月另十七天。” 凌渡宇凝视着对方道:“那……那妖妇是多少岁?” 默金毫不犹豫地道:”最少有一百三十五岁,否则那配称为妖妇。” 凌波宇一脸愕然,他知道默金不是在说假话,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曾发生在他们身上。 难道和那御神器有关? 他想起圣女的眼睛,那包含了很多很多东西、很悠久、很悠久的岁月。 第六章 失手被擒 翌日早上,二人一兽继续行程。 在光秃秃的沙石平原踽踽独行,头顶上稀稀落地飘着几片云彩。 干燥和火炉般的气温,使大地失去一切生气,强光无情地向他们直射。 黄昏时分,沙石让位与沙砾,当沙砾逐渐变成粗沙粒时,太阳躲到地平线下。 寒冷降临。 凌渡宇失去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只知不断地前进,在沙粒上留下一个接一个的脚印,人类和荒漠接触时的短暂微痕。梦幻般不真实的世界。 新月在昏暗的太阳余辉里,害羞地露出轻柔的仙姿。 默金兴奋地叫了起来,道:“到了!到了!”加快脚步,牵着骆驼向前走去。 凌渡宇极目望去,依然是沙漠那单调得叫人发闷的地平线,在暮色里似现还隐。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条干涸的河,河床是青黑色的板岩。 默金顺着板岩往西南走。 两个小时后,天全黑了,在弯月指引下,到了板岩的尽头。 凌渡宇欢叫起来。 眼前现出了一片绿色的园地,草地和灌木里挤满各种生物。 鸟儿在空中盘旋,蝴蝶联群结队在飞舞。 在这绿洲的心脏处,有一个水坑,水位很低,但足够使长途跋涉的人欣喜如狂。 他们不理水坑边满布的动物粪便,扑j了下去,大口喝起水来。蚱蜢在他们身上乱跳。 当天晚上,他们满足地躺在离水坑十多米处的一个草地上,仰视天上点点星光。 宇宙壮丽动人。 骆驼悠用地在吃草。 凌渡宇道:“下一步怎办?” 默金道:“逃走,离开撒哈拉。” 凌渡宇道:“怎样离开?” 默金坐起来道:“告诉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假若沙漠要选举最有本领的十个人,我一定可以晋入前三名。跟着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凌渡宇轻轻道:“御神器是什么东西?” 默金呆了一呆,面上现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也说不上是惊骇还是懊悔,垂下头来,沉声道:“不要问我,但愿我从没有见过那鬼东西,我便可以快快乐乐在沙漠生活,快快乐乐地死去。不用被那妖妇追得提心吊胆。” 凌渡宇思索了一会,最后放弃了猜测,话题一转道:“你为什么会被古巴扣留? 默金露出个顽皮的笑容道:“我是蓄意让他们关进牢里的,否则,哼,尼均他休想碰到我一条毛。” 凌渡宇愕然道:“什么?”事情愈来愈复杂,使他头大如牛。 默金叹了一口气,皱纹折成了一堆,连眼睛也几乎封闭起来,欲言又止。 凌渡宇躺了下来,他适才在沙漠走路时曾立下誓言。 只要有机会躺下的话,绝不会站起来。 两只鸩鸽在夜空中混战,发出吱吱喳喳的鸣叫。 默金沉沉地道:“百多年来,我东躲西避,远离这令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可是三年前我忍不住,终于潜了回来,岂却一踏入沙漠,给那妖妇发觉了,幸好我是高手,哼!高手中的高手,逃了出去,唉!不过已吃尽了苦头,告诉你吧!没有人能使我吃真正的苦头,除了她!那杀千刀的娼妇。枉我以前待她这么好,费了那么多钱买她回来。” 凌渡宇道:“我明白了!你为了躲避那……她,所以选个铁幕国家,住进了他们的别墅里去。” 默金赞许地望了他一眼,大有“你这傻子也有不蠢的时候那种表情,叹一口气道:“其中的细节不提了……不过!还是告诉你吧,那方法很妙,唉!我太久没有向人说真心话了,一说起来难以控制……唉!” 凌渡宇笑道:“假设你要将一百年内所有的经历全告诉我,倒没有问题,因为这鬼沙漠一百年都走不完。” 默金诅咒了几声,沉默起来,眼神一忽儿温柔,一忽儿愤怒,跌进了百多年的回忆深渊里。 在沙漠绿洲上,宝贵的水坑旁,在星月披盖底下,它是如此温柔。 凌渡宇听着虫鸣叫,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默金处传来坐起身体的声音。凌渡宇警觉过人,立时惊醒。 月色的清光下,默金脸色出奇地凝重。 凌渡宇道:“什么事?”周围一片平静,半点异常的景象和声音也没有。 默金跳了起来,一把抢过凌渡宇放在一旁的冲锋枪和子弹,走至远处,回来时两手空空道:“我塞在了水坑旁的板岩隙内。” 凌渡宇道:“什么事?” 默金道:“有人来。” 凌渡宇脱口道:“是圣女吗?” 默金重重吐出一口痰,沉哼道:“圣女?不,不是那妖妇,是很多很多人和骆驼。” 凌渡宇侧耳细听,确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默金和圣女拥有同样能力,能察觉远处人畜的动静。 这是否属于沙漠人的超灵觉。 凌渡宇不解地道:“为什么还不逃走?” 默金爽快地道:“逃不了,他们从四方八面包围过来,一定是白狼,只有他才能嗅出我们的足印。” 这时南面传来了阵阵声响。 不一会四方八面也有声音响起。 是骆驼的蹄音。 在绿洲激荡着。 默金道:“记着,什么事也由我来对答,他们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你。” 凌渡宇点头。 默金道:“你懂阿拉伯语吗?” 凌渡宇答道:“一点点,足可应付一般的对答。” 默金道:“那就好了。跟着脸色一变叫起来道:“惨了!那骆驼。” 凌渡宇心神一震,记起那骆驼是偷来的贼赃。 时间来不及了。 他们落在重围里。 各式各样的武器,由最先进的自动步枪,到原始的来福枪,瞄着被圈起在中心的一老一少。 骆驼物归原主,给牵到一旁。 绿洲上满布图雷阿的战士,最少有二百多人。 围着的人一声不响,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默金装作被吓成一团,不断抖索,演技直追奥斯卡影帝。 凌渡宇依样葫芦也扮成吓得目瞪口呆,软倒地上。 包围的大汉中分而开。 一名大汉骑着一头特别高大威猛装饰华丽的公驼驼,从容不迫地踏进圈子内,停在两人面前,从高处俯视下来。 这人的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浑身充溢着精神和力量一对眼凶光闪闪,脸孔比一般人长得多,青青白白,使人感到他杀起人来,绝不手软。 他的腰肢脊骨挺得笔直,似是由水泥和钢筋混合形成。 就像一头饥饿的豺狼。 白狼。 没有更贴切的称谓了。 白狼眼中射出森严精光,在二人身上打量,最后停在凌渡宇脸上,用蹩脚的英语道: “日本人?”他的声音沙哑高亢,使人难受。 凌渡宇刚要答话。 默金呻吟一声道:“我只是他的向导,他说会给我一千美元,带他往……” 白狼从牙缝里迸出声音冷然道:“闭嘴!还没有问你这老狗。” 默金尖叫道:“看在阿拉份上……” 身后一名图雷阿格人冲上,扬手一鞭抽打在他背上。 默金痛得全身剧震起来,声音倒不敢漏半个出来。 白狼望向凌渡宇道:“你!”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大声地道:“我是中国人,你……你们想怎样,我可以把钱给你。” 白狼仰天狂笑,像一头野狼般仰大嗥叫,气势慑人。 跟着向骆驼一指道:“那是什么一回事?” 默金待要出声,另一鞭已打在他身上。 默金嚎叫一声,不知是真痛还是怨恨不能出声作奸弄鬼。 凌渡宇说起谎来绝对是一流专家,面不改容地道:“我不知道,这只骆驼独自在沙漠游荡,我们合力把它捉住。” 白狼接道:“那你们本身的骆驼呢?” 这一句正中要害,凌渡宇两人总不会两手空空地横过大漠。 凌渡宇叹道:“本来我们有四头骆驼,四头瘦弱不堪的家伙,连一个人也背不起来。” 默金大叫起来道:“你说谎,它们是最好的,是我的命根。” 白狼叫道:“闭嘴!再听见你一句话,割了你的舌头下来。” 凌渡宇续道:“岂知一场风沙害苦了我们,骆驼都走失了,幸好真神阿拉送了一头给我们。” 白狼狠狠地道:“那风沙!那可恨的风沙,没有风沙,她已是我的了,是我白狼的。” 四周的图雷阿格人一齐举起枪枝,大声高叫:“白狼必胜,白狼必胜…” 白狼眼中爆闪着渴望和强烈的**,使人绝不怀疑他要得到圣女的决心。 这奇异的美女,既是他势均力敌的死仇,也是他梦寐以求的美梦情思。 白狼掉转头往来处走,沉声道:“把这两人带着一起走。” 凌渡宇还想抗议,一支枪管抵在他背脊处,喝道:“走。” 凌渡宇和默金面面相觑。 满以为逃过大难,岂知还是脱不了身。 两人在图雷阿人挟持下离开绿洲.往茫无止境的沙漠步去。 此后的几天旅程,苦不堪言。 默金假装年老,倒下了几次,一个心肠较好的图雷阿人把他放在骆驼上,只剩下一肚气的凌渡宇在沙上走动。 二百五十多人和近四百匹骆驼组成的壮观队伍,在无垠尤根的沙海里只是一条蠕动的蚯蚓,渺小得可怜。 除了步行外.倒是衣食无缺,不过凌渡宇身上的东西由腕表以至乎一纸一笔,都给贪婪的图雷阿人强讨了去。钱更是不用说了,身上的五千多美金全作了对阿拉的奉献。幸好财可通神,第三天让他上了…“头瘦弱的母骆驼,。总算得回少许好处。 他两人的身分奇怪,也不知应算作俘虏还是客人。 每天一早动身时,沙子总是霜雪般冰寒,可是太阳出来后两小时,沙子立时滚烫火热,蒸炉般烤灸着每一个竟敢践踏它们的人。 一冷一势,使人心力交瘁。第二天开始,大队步上了一道又一道绵延不绝、起伏相连的沙丘,速度开始缓慢起来。 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去,都是乳峰般耸起一座又座的沙丘,似乎世界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第三大晚上扎营时,凌波宇给召到白狼的帐幕里。 默金并没有被邀请,在白狼眼中,他是个尤关痛痒的人物。 帐幕用长方形的灰白布片缝制,以八根立柱、四根横梁做成一个支撑的架构。 里面宽敞非常,足可容十多人聚集。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使人忘记了其下那使人厌倦的沙粒。 自狼一个人盘腿坐在帐里的正中,一名手下蹲在一角,为他烧茶。 凌渡宇穿过地毯上东一堆西一堆的驼鞍、布袋、食物、水囊和武器,来到白狼面前。 白狼扬扬手,凌渡宇坐了下来。 有人递来三寸许高的茶盅,盛满了火热的茶。 白狼举起茶盅,叫道“以真神阿拉之名”,跟着仰头一饮而尽。 凌渡宇有点不知所措,示意凌渡宇像他般把茶喝掉。 凌渡宇有样学样,叫了声“以真神阿拉之名”,一仰而尽。 只觉茶味有些许甜,非常浓郁,十分甘美。 两人不断叫着“以真神阿拉之名”,一连喝了几盅。 白狼心情极佳,眼光的的地望着凌渡宇,好一会道:“你很强壮,很少异教徒像你那样强壮,你信奉什么神。” 凌渡宇耸耸望道:“我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白狼惊异得怪叫起来,不能置信地道:“那你怎能生下去。” 凌渡宇笑道:“就像现在这样。” 白狼看怪物般看着他。 凌渡宇心念电转,不知这喜怒无常的人找他来什么。 白狼摇首道:“望阿拉垂怜你,你到大荒漠来干什么?” 凌渡宇道:“我是个旅行家,想体会一下横过撒哈拉经验,写一部有关的书。”只有硬着头皮胡馅起来。 白狼瞪视着他,像在看着个呆子6凌渡宇违背良心地道:“撒哈拉确是个美丽动人的地方。” 白狼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确是个美妙的地方。是阿拉的赐与,你知吗,我有十二个妻子,很美很美的妻子,每个最少可以换十匹骆驼。”想到这里,忽然闭目沉思起来。 当他张开双目时,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自从五年前我见到了她,再没有想过娶任何妻子了,她最少可以换一百头骆驼,一千头、一万头,甚至整个大荒漠的骆驼。” 凌渡宇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圣女,一个男人的美梦,无价的宝物。 想起那晚在述宫看到的**胭体,闪爆着奇异的亮光的秀发。 白狼话题一转道:“写书会否赚很多钱?看来你很富有识是身l便有五千块美先。那可以买十五匹骆驼了” 凌渡宇心想这才是正题,淡淡道:“也不错。” 白狼道:“我可以保证你在沙漠的安全,送你回到异教徒的世界,你却要给我们合理的报酬。” 这是勒索,当然不能揭破,只要是钱便一切好办。 凌渡宇道:“你要多少。” 白狼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道:“你可以给多少。” 凌渡宇道:“你说个数目吧。” 白狼沉吟片刻,举高了五只手指。 凌渡宇道:“五万。” 白狼点头道:“是美金。” 凌渡宇道:“我可以给你十万,但有一个条件。” 白狼眼中露出欣喜神色,沉着地道:“什么条件?” 凌渡宇道:“告诉我你要钱来干什么?” 白狼道:“买武器,武器弹药都很贵,好了,你怎样付给我。” 凌渡宇断然道:“给你一张支票,只要你派人到任何美国银行的国家,即可兑现。” 白狼道:“一言为定,我派人往苏丹,来回的时间大约是二十天,二十天后,你可以得到一切需要的装备和人,到这沙漠上任何一点。” 凌渡宇回到休息的地方时,招呼立时大为不同。 一个帐篷让了出来,给他歇息。涉及默金,连他的分身也尊贵起来。 默金神色怪异,坐在帐篷的一角,并不追问凌渡宇发生了阿事,大异往常。 凌渡宇心情大佳,想着离开沙漠后的快乐日子,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大早上又开始那永无尽头的旅程。 沙漠的景象单调乏味,每一个地方都是刚才环境的、重复和翻版。 很快你便失去了“看”的**和情趣。 沙丘仍是连绵不断地延伸至地平线之外。 沙丘明显地分作阴阳两面。 迎着风的那一方沙子紧挤在一起,颇为结实:另一面却松散不堪,踩上去整条腿陷了进去,滚烫的沙子令凌渡宇想起局栗子。 队伍以之宇形的线路越过沙丘,慢若蜗牛。 骆驼们很紧张,不断嗥叫,时有停了下来的骆驼,不肯前进,使速度更加缓慢。 默金满怀心事,脸色时喜时忧。 凌渡宇懒得追问。 当天夜里,默金把凌渡宇从沉睡中弄醒过来。 凌渡宇不满地坐起身来,看到默金眼中闪着奇异的亮光。 凌渡宇道:“什么事?” 默金道:“有件事你要帮我忙。” 凌渡宇奇道:“你说笑吧!你百我岁的丰富经验。还要求我。”他说的倒不是违心之言,默金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 默金逆来顺受地道:“真的要你帮忙。” 凌渡宇无奈地道:“说罢,虽然是眼累脚疲,耳朵仍然未损害接收的能力。 默金罕有地犹豫了片晌道:“我要你助我偷一样东西。” 凌渡宇大讶道:“什么东西能令你这百岁人魔动了贼心。” 默金不理他的有冤报冤,认真地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紧跟着白狼身后那只载货骆驼。” 凌渡宇茫然摇头。 默金道:“昨晚黄昏时,图雷阿人把那个放在驼背的大箱子卸下来时,箱子跌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来。那是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把它取回来,物归原主。” 凌渡宇皱眉道:“什么东西?” 默金道:“你可不可以不问我,那只是对我有意义的东西,对其他人一些用处也没有,可以……可以说是只有纪念的价值。” 凌渡宇笑得腰也直不起来,晒道:“你才是真的傻子,要偷白狼的东西,可谓太岁头上动土,十来日后我就可以风风光光地离开,换了你是我,会不会作这样的傻事。” 默金气道:“还以为你是个有正义感的英雄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不要忘记,若不是我,你还在那妖妇手上,又或暴尸在迷宫。” 凌渡宇冷笑道:“做贼是正义的行为吗?你连那东西是什么亦不肯告诉我,大话连篇,要我拔什么正义之刀来相助。” 凌渡宇躺回毯里,蒙头大睡,一对他不理。 默金一动不动,心内波涛汹涌,犹豫难决。 默金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把拉开他的被盖,狠狠道:“好!我告诉你,不分些甜头你这大奸贼,是一定不会帮我的了。” 凌渡宇坐起身来道:“且慢,我还未答应你,不过念在与你一场患难,即管听听你的心声。” 默金道:“我要偷的是一块石头,一块二百多磅的大石头,行动的计划也想好了,首先你要……… 凌渡宇叫道:“慢慢来,你还未告诉我那石头有什么好处。”他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脑海里若现还隐。 默金叹了一声道:“唉!都是瞒你不过,那是稀世之珍、内里藏着罕有的玉质,价值连城,是我在百多年前在沙漠找到的,后来失了踪,怎么也找不到……” 凌渡宇冷冷道:“照你估计,这玉石值多少钱?” 默金愕然道:“这…这很难计算,起码值数百万美元吧。” 凌渡宇道:“老朋友,这样吧,离开沙漠后,我给你五百万美元,就当我对全世界最老最狡猾最不忠实的家伙的敬老金吧。忘记了那宝石吧。” 默金老脸不红,坦然道:“你怎知我在说谎?” 凌渡宇强忍着笑道:“你既然封了我作傻子,一个傻子自然知道另一个傻子在弄什么鬼。” 默金笑得差点儿眼泪水也掉下来,喘着气道:“我忽然有点欢喜你了。” 凌渡宇道:“我知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神物,是吗?” 他记起了上机前看的那段有关陨石失窃的新闻,故意试一试默金。 默金整个僵硬起来,脸上现出震骇的神色,声音颤动地道:“你怎么会知,不!她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全世界只有我和她知道。” 凌渡宇大感兴趣,板起脸道:“你不用理会是谁告诉我,现在只须把所知的全告诉我,让我比对一下,只要有一句谎言,休想我帮你做贼。” 默金脸色忽青忽自,心内强烈交战。 这秘密藏在他心中超过了一百年,忽然要他说出来,就像要一个干涸极了的井渗些水出来那样地难以做到。 凌渡宇道:“不勉强了。”再躺下去。 默金一把抓着他,无奈地道:“好,我告诉你,希望我没有看错人,就像当年我看错了她。” 凌渡宇道:“快天光了,还不说。” 默金垂下了头,低沉地道:“在百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带者刚买来的妻子玛仙,不!那妖妇,横渡位于费赞地的木祖克沙漠。那并不是我们原先计划要去的地方。是早一天前的大风沙,使我们千多人的商队吹散了,很多人给埋迸沙里去。我和玛仙两人,幸免于难,在沙漠里带着四头骆驼,希望能到达最近的白朗沙水井。” 凌渡宇想起那天的风沙,犹有余悸。 默金眼中射出又惊又喜的光芒,续道:“那夜天上只有星星,我们竖起了帐幕,刚要度过一个浪漫的晚上。买了她后,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那时她才十六岁,身材相当不俗,面貌却只是一般,及不上她现在的万分之一的美丽。” 凌渡宇愈来愈好奇,默金语气真诚,一点也不似在说谎,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本来他对默金所说的年龄还是半信半疑,现在他不得不对整件事作重新估计。 人类对不能理解的事物会生起一种置之不理的本能,圣女、御神器、默金的年龄、失踪的陨石诸如此类,也本已全拒于脑海之外,现在又全给串通起来。 默金声音提高少许,痛苦地道:“细节不说了,在我正要占有玛仙时,一股尖锐的声音刺进我们的耳朵里,我们痛苦得在地上翻滚,血从掩着耳的手指隙间渗出来。我们滚出了帐外,登时目瞪口呆,一个巨大的光环,在夜空中慢慢地降落下来,同时心中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就是:‘回来了!回来了!’只不知是否我心内的错觉。还是真的有那个声音。” 凌渡宇全身一震,记起了圣女在迷宫说的话:“我知道是有尽头的,否则‘它’不会回来,但尽间之外是什么东西。”。 凌渡宇沉声道:“不是你的错觉,圣女电听到同一句说话。” 默金不能置信地道:“那妖妇真的全告诉了你?” 凌渡宇不耐烦地道:“快说。” 默金露出如梦如幻的表情,续道:“尖锐的声音消失后,光环慢慢降下;最后落到沙上,强烈的白光,照亮了营帐附近的广阔空间。” “我们最初不敢走近,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近时发现原来是块扁圆的大石头。” 凌渡宇道:“二百多磅的大石?” 默金道:“就是那石头。” 两人间一阵沉默。 默金道:“最奇妙的事发生了,石头发出的白光变化来,那是难以形容的怪异色彩,我再看不见帐幕、沙漠和夜空,四周尽是那奇怪的色彩,把我和玛仙包容其中。在石的中心一枝尺许长的圆管月亮般升了起来,发出强烈的雷电,不断打在我们身上,每一道电光,都带来奇异的感云像在脑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忘记了一切,眼中出现很多幻象,一幅一幅在面显现,我!我看到了诸神世界。” 凌渡宇呆道:“诸神的世界?” 默金茫然道:“我看到了奇异的宫殿,在天上飞行的人,他们骑着发光的飞马,在仙景般的森林逍遥来去,我到很多声音,可是头痛欲裂,使我不能细心聆听,最后我昏了过去。” 默金做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悻悻地道:“第二天旱上醒来,所有东西不翼而飞,神石、玛仙、两匹骆驼全部失踪,我气到几乎要发疯,发狂四处乱窜,十多天未停过下来后连两匹骆驼亦累死了。忽地看到贾多高原处的一座山上发射出奇异的彩光,欣喜若狂下,跑了上去,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还有气力爬上山去,事后才想起是那神石赋予的神奇活力,当骆驼累死时,我还有力气寻到山上。” 凌渡宇道:“这倒是不错,从未见过你这么活泼的老家伙。” 默金道:“在一个山洞内,我见到玛仙晕倒在地上。她的身体闪爆着电光,使我没有法子接近,说实在,当时我是想亲手捏碎她的喉咙,但用尽方法都碰不到她的身体,最后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神石和两头骆驼拉走。” 凌渡宇道:“那石头没有发光吗?” 默金道:“没有,那奇异的圆管不知为何离开的神石。躺在石旁的地上。” 凌渡宇道:“那是否他们在找寻的御神器。” 默金点头道:“是的!我把御神器放进怀内,骑着骆驼迅速离去,当时我很惧怕,直觉到玛仙获得了邪恶的魔力。这想法果然没有错,我走了不及二十公里,心内响起她的声音,召唤我回去,声称假若不听她的命令,会将我杀死。我很清楚听到她在咒诅我,要我死后被豺狼分食尸体,我从未试过这样害怕。” 凌渡宇奇道:“神石和御神器同在你手里,你不是可再重新得到新的力量吗?” 默金苦笑道:“我用尽方法,神石一点动静也没有,想把御神器放回石内,可是神石一丝空隙也没有,总不能成功。玛仙愈来愈迫近,我害怕起来,将神石推下一个斜坡,只带着御神器逃走,玛仙还是继续追来,似乎能感应到我的位置,无可奈何下,我把御神器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由那刻开始,玛仙便感觉不到我,于是我只身逃离了沙漠,在外边过着流浪的生活。” 凌渡宇皱眉道:“这真是很奇怪,假若玛仙能和御神器间有心灵感应,那无论你把它藏到那里,她亦应轻而易举找到,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把你找出来。” 默金道::‘我也不明白,三年前终于按捺不住,潜回了沙漠。岂知她竟然像知道我会回来一样,对我展开追捕,我用尽方法也不能脱身时,刚好遇上白狼大举未犯,我乘势逃了出去,但是她锲而不舍追出了沙漠,走投无路下唯有蓄意偷入古巴犯事,结果你也知道,给关进了监狱内。” 凌渡宇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世间竟有这种事,教人对难以相信。” 默金道;“好了!现在我已和盘托出,你究竟帮不帮我?” 凌渡宇道:“就是给你偷到怪石,也得物无所用。” 默金道:“那你不用管,我对这问题思索了过百年,有足够信心去做各种尝试。” 凌渡宇拍拍他的肩,道:“明晚再说吧!天亮了,立即使要起程。” 第七章 四面楚歌 第二天早上,白狼统率族人进行了面向麦加的祈祷后.开始出发。 午后时分,终于走出了沙丘起伏的世界,人畜都兴奋起来,步伐加快。 虽然大地仍是漫无涯际,他们仍然感到自己伟大了少许。 凌渡宇坐在驼背上,脑筋却没有一刻停止,他不断思索昨晚默金告诉他的奇异经历。 默金借故避开了他,远远堕在后方,面色阴沉,懊恼着自己把藏在心底多年的大秘密,一股脑儿告诉了这个陌生人。 凌渡宇虽然是个很好奇的人,可是他想离开沙漠的**是那样热切,令他不得不设想种种理由,在今晚上拒绝默金盗石的提议。 当他正想着中国古代炼石补天的神话,思索着默金所说装载着御神器的神石,不知是否女蜗所炼的石时,奇异的声音打破了沙漠的平静。 声音初时来自南方,微不可闻,一会儿后己变成清晰的震响。 骆驼惊跳起来。 图雷阿人纷纷跳下,安抚受惊的骆驼。 凌渡宇仰首望向天时,南方一个黑点逐渐扩大。 直升机。 凌渡宇呆了起来,在沙漠这十多天,还是第一次看到现代文明生产的交通工具。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热血,假设这直升机可载他走,他愿付最昂贵的机票。 白狼高呼道:“散开!” 图雷阿战士立时散往四面八方,有若蜂巢遇袭,黄蜂散飞。 凌渡宇不忘望往白狼的方向,只见白狼身后几名战士,牵着一头强壮的公驼,驼背上果然有个两米见方木箱。 就是这个箱了。 直升机这时来到他们的头顶,盘旋起来。 直升杉飞得很低,可以看到机上有三、四名大汉,用望远境观祭他们,其中人有持着自动步枪。 直升机没有任何标志。 凌渡宇心中一凛,正要跳下骆驼。直升机已高飞远去,不一刻剩下了一个小点。 众人惊疑不定。 半小时后,重组队伍,继续行程。 有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白狼的面色阴沉起来,这样的事他还是首次遇上。他身旁的卫士有人亮出地对空的手提火箭炮。 凌渡宇心中蒙上一层阴影,这并不是好兆头,偏偏又不知问题出在那里。 黄昏时,抵达提贝斯提高原,停下来处是一系列横断沙漠的花岗石丘陵,地上的沙变成了紧硬的烁石地。远处山势起伏。 仍是那样荒芜不毛,但感觉已好得多,稍减平原的呆板单调。 白狼发出命令,提早扎营。 白狼似乎对前面的山丘有点恐惧,故而发下了休息的命令,放弃趁太阳下山后这凉快时分赶路的好机会。 扎营休息是繁忙的工作。 图雷阿人把货物和驼鞍从骆驼身上卸下来,让骆驼卧下来,把它们的脚用绳绑在一起,使它们难以逃走。 这一列工夫,最少要两个多小时。 当图雷阿人扰扰攘攘时,异变突起。 六架直升机三架一组,形成两个品宇形从南方飞来。 白狼迅速作出决定,高叫一声:“准备作战” 图雷阿人不愧是雄霸大漠的饶能战士,即管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仍能迅速散往山丘里,找寻藏身的地点。 凌渡宇一肚狐疑,敌人若是要攻击,应拣选无险可躲的沙漠,才是上上之策,而不是在这可以躲往山区的地点。 直升机散开,变成从四方八面围来。 机枪声响起,子弹暴雨般向图雷阿人射去,走避不及的纷纷倒地。 混乱中他不见了默金。 图雷阿人拼死顽抗。 直升机灵活地盘旋飞舞,以压倒性的姿态展开屠杀,不到五十秒,最少十多人血染黄沙。 鲜血飞溅,尘土漫天飞舞。 凌渡宇义愤填膺,一把抬起一枝轻机枪,躲到一块石后。 刚好一架直升机俯冲下来,机头两侧的两挺枪火光闪现,几名正要冲往石后的战士全身冒血,踉跄倒下。 凌渡宇提起机枪,静静计算着直升机和他的距离,推测对方机师心目中的飞行路线。 直升机继续俯冲,当它来到最低点、离开地面只有十多米,欲要提升上空时,轻机枪火光闪现。 直升机的前幅玻璃立时碎裂,机师全身冒血。 直升机越过凌渡宇头顶,笔直撞在一个小尖山顶上,爆出一天火焰。 战士们同时呐喊。 凌波宇望向左方,见到白狼向他挥动手上的火箭炮致意。 凌波宇退入山丘内,在岩石掩护下左闪右避,躲过敌人的攻击和报复。 直升机上不时投下烟雾弹.使人视野不清。 凌渡宇完全不能把握敌人在采取那种战略。 另一架直升机在天空爆炸开来,被白狼的地对空火箭炮命中。 在烟雾里,凌渡宇忽然看到两个人在争斗,他吓了一跳,心想难道有敌人混了进来,急忙扑了过去。 只见默金正在和一个图雷阿战士徒手搏斗,明显地落在下风。 凌渡宇冲了出去,一枪柄把那图雷阿人击晕,喝道:“你干什么?” 默金回过气来,一把拉着他道:“快走!” 凌渡宇不由自主跟他走到石后。 默金拉出了两头用绳相连的骆驼,后一头的背上放着那个有神石的大木箱。 凌渡宇恍然大悟。 默金恼道“傻子!还不跳上来” 他们乘夜赶路,到翌日黄昏,已深入贝斯提高原,在高达三四一五米的库西山的山脚下缓缓而行。 来到一个峡谷后,他们不得不扎营休息。 默金把那木箱卸下来后,随即把盖打开。 那陨石浑体灰黑,带者闪烁的铁质,出奇地紧硬,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特别。 默金兴奋得合不扰嘴,爱不释手,喜不自胜。 凌渡宇却闷闷不乐起来,坐在一角。 默金喝了两口水后,终于发觉了凌渡宇的异样,走去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既离开了白狼,又弄到这宝贝。” 凌渡宇冷冷望着他道:“你觉得奇怪吗?今天袭我们的人似乎是蓄意在帮你忙。” 默金道:“有什么奇怪,图雷阿人处处树敌,自然有人教训他们。” 凌渡宇道:“直升机每一次也是直线飞来,代表他们准确知道我们的位置。” 默金呆了一呆,俯首沉思。 凌渡宇续道:“而且他们为何要在山区里攻击我们,又放烟雾弹.其实都是要给你和我逃生的机会。” 默金跳了起来道:“怎会这样,背后有什么企图。” 凌渡宇叹道:“你太不明白尼均了,这个人挺厉害呀,你中了他的诡计。” 默金道:“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凌渡宇道:“你有。” 默金高呼道:“我没有,我可以真神阿拉的名义作保证。”凌渡宇晒道:“你还信阿拉吗?那次经历不曾动摇你?” 默金颓然坐下,摇首道:“不!我不信了,我看到了真正的神人。但我的确没有告诉尼均任何事。” 凌渡宇道:“告诉我,你被迫登机前有没有昏迷过一段时间。” 默金脸色大变,怵然道:“你怎知道?那天我在监狱里,几名狱卒走了进来,跟着我便昏了过去,醒来时已到了机场,尼均说要将我交给对方。是尼均迫我上机的。 否则他们杀人关我什么事。” 凌渡宇叹道:“的确低估了尼均,他一定运用了特殊的迫供方法,利用药物和催眠术,使你把秘密尽吐出来,跟着在你身上用了手术植下了追踪器,令你插翼难飞,当你找到御神器时,他们便现身抢夺,克是周详。” 默金立时在身上乱摸道:“在那里,快些把它找出来。”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我熟知尼均的手段,他最爱把追踪器放进人体内,那追踪器经过特别处理,会黏附在人胃上,你说吧.怎样取出来。” 默金脸色大变,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我完了,即管我要逃走,也走不到那里去。” 凌渡宇道:“本来我不想插手这件事上,但事到如此,使不能不管了,否则御神器和这怪石落在尼均手上,一定天下大乱。” 默金几乎是哀求道:“快想办法,首先,要把我肚内的东西弄出来。” 凌渡宇道:“目下我们是各方的追踪目标,以我猜想圣女和你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感应,所以尽管你走到天脚底,也可以把你挖出来。” 默金道:“我一直也这样怀疑,她可也是故意让我走,放长线钓大鱼,这可恨的妖妇。” 凌渡宇忽地想起一件事。道:“你告诉我,假设被迫说出藏御神器的地点、你会怎样说?” 默金犹豫起来,欲语无言。 凌渡宇诚恳地道:“你一定要信任我。”默金道:“不知为什么,虽然你说起谎来,一点不比了我弱,但我仍然愿意信任你。 ” 凌渡宇道:“说罢。” 默金道:“那是在木祖克沙漠的魔眼火山下的荒城里,我要到那里才可以认出来,讲也讲不清。” 凌渡宇道:“这就是了,因为尼均没法剩是从你处得到的资料找到御神器,唯有放虎归山,让这只自以为是老虎的小羊把御神器找出来。” 默金目瞪口呆,到这刻他才真正被凌渡宇说服了。 次日清晨。 凌渡宇醒过来,默金仍在抱头大睡。 凌波宇心下奇怪,通常这浑身活力的老人,每天晚上最多睡上两三个小时,便精力弃沛,现在天色微白仍未起来,未之有也。 凌渡宇把他推醒过来。 默金睡眼惺松,看了看天色:“噢!这么晚了。” 凌渡宇道!“起程了。” 跟着的十六天,他们不断在山区内转来转去,蜿蜒而行,山路陡峭,一路只是拉着骆驼战战兢兢地作其蚁行龟步。 第十八天他们离开了山区,向着利比亚西南方的沙漠前进。据默金说,再走二十来天,便可抵达他隐藏御神器的木祖克沙漠了。 凌渡宇本来反对进入沙漠,情愿在山区内潜行,可是他们已到了水尽粮绝的严重阶段,为了保命,不得不偏离路线,向利比亚沙漠的“登定“大绿洲迈进。 那处有个沙漠民族聚居的小市镇。 在利比亚境内,无论是白狼或是圣女,亦不敢公然作恶。 当天午后,在炎阳的肆虐下,他们离开了贝斯提高原旁起伏的山区,踏足利比亚沙漠。 沙漠无限延展开去,因为没有起伏不平的地形,远方的地平线划了个大弧形。 太阳火辣辣地洒射到身上,热力透进每一条神经去,使他们身心也疲乏起来。袍服紧紧包裹着全身每一寸肌肤,连面纱也垂了下来,避免炎日的煎灼。 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生命在这里的活动完全静止下来。 茫茫的沙海里,人是如此地孤立无援。 没有任何界定或标示,时空的概念绝不属于这单调的世界。 尤其使人沮丧的是,无论走了多远,永恒不变的景色使你错觉以为只是在原地踏步.两人默默前行。 凌渡宇的喉咙火样地燃烧。 食水只够维持三天的路程,而每天他只可以喝四口水。 缺水使他感到神智不清,看往远方时常看到奇异的色光和幻象。 趁在太阳下山的凉快里,他们以最高速度赶路。那是沙漠赶路的黄金时刻。 直到午夜,在无法支持时,才停上来休息,生起簧火和扎营休息。 默金脸色苍白,在几日间衰老了不少。 凌渡宇心中冒起不祥的感觉,坐在他身旁。 默金沉默了一会,道:“你看!” 在火光的掩映下,沙上画满奇形怪状的线条和图形。 默金道:“这是我藏御神器的地点,你要用心记着。” 凌渡宇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默金道:“假设我有什么不测,你也可以代我完成,或是将御神器交回..交回玛仙。 ” 凌渡宇道:“不憎恨她吗?” 默金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揉合着温柔、懊悔、悲伤和追思。沉沉地道:“我已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的悠久岁月,生老病死,尝尽个中滋味。告诉你,那并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看着你熟悉的人和时代不住远去……”他的声音暗哑下来,至低不可闻。 凌渡宇默然无语。 生命是一种负担,建筑在无知和局限上:对生和死的无知、现实和梦想的局限。 默金道:“我恨了她百多年,恨她盗走了御神器和神石。我是她的丈夫,她应以我的意旨为依归。可是在世界不同地方度过了这么多年后,我终于认识到生命是平等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于是我体会到玛仙盗宝离去的理由。身为一个回教徒,我是绝不会容许她和我享用同一样东西。 凌渡宇感到默金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里,偏又说不上那是什么,暗暗不安。 默金道:“那天我踏上飞机,看到了她的惊人气质和美丽,使我完全透不过气来,她……她就像我通过御神器看到的女神。我发觉我再不恨她了,她说得对,这一切是何苦来由。” 凌渡宇沉思起来,默金的话唤起了他脑中一道灵光,可惜一闪即逝,没有照亮了什么东西。 默金道:“那天直升机来袭,我从图雷阿人手中抢神石,被人发觉缠着,打斗起来,最后你给我解围,还记得吗?” 凌渡宇道:“当然记得,那像在昨天发生一样。” 默金举起双手,很留心地细看,咽然道:“换了是以前三四个壮汉也拦不了我,但那天只是一个人,便使我无力摆脱,御神器赐与我的力量,逐渐离我而去了,我已嗅到死神的体臭。” 他用辞古怪,凌渡宇想笑,又笑不出来。 默金喃喃道:“你知吗,在十年前当我还是一百四十多岁时,我的样貌横看竖看也只是四十来岁。那时我在南美的巴拿马开农场,有三个二十来岁的女朋友,岂知短短数年间忽然衰老起来,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这几天我更不济了,赶了十多天路,已是心力交瘁,这百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感觉。” 凌渡宇恍然道:“这也是三年前你不怕危险、潜回沙漠找御神器的原因,是吗?因为你也像圣女一样,要获得新的力量。” 默金道:“你的确不是傻子,现在用心听我说。” 凌渡宇望向沙上的地图,细心听默金解说起来。 第三天黄昏时,他们终于看到“登定”。 “登定”在暮色苍苍里,仿佛一艘浮在海洋上的绿色大船,第二大早上,他们才进入绿洲的范围。 建筑物聚拢到一起,炊烟处处,使凌默两个久不见人烟的人,升起了唯以形容的温馨。 那是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令人忘记了以往一切艰劳和不幸。 二人拖着疲乏饥渴的身体,穿过了刻有阿拉伯文“登定”两宇的石碑,步进了简陋市镇。 此镇是由三、四十间大小不一的建筑物组成,大多是法式风格,是法国殖民者留下来的历史痕迹。 没有什么明显的街道,四周围的空地都竖立起帐幕,运货的队伍零星地散布在绿洲的每一角,嘈吵热闹,和先前沙漠的死寂,有若天堂地狱之别。 光着身子的儿童绕着凌渡宇跑来跑去,好奇地望着这个稀客。 默金的皱纹成为他们呼叫奔走的对象,绿洲上一群群的山羊,对他们的闯入,显得漠不关心。 两人把骆驼牵到一个水坑旁,轮候了个多小时,把羊皮水囊满盛,也让清水填满两人肚皮。 两人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卸下了驼背的东西,吃着仅余的食物。 骆驼悠闲地在吃草。 生命充满着意义。 凌渡宇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默金也回复了不少生气。 凌渡宇道:“喂!老朋友,你有否想到过一个现实的问题。” 默金道:“什么问题?” 凌渡宇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默金道:“那些图雷阿强盗早把我抢个一干二净,那处找钱。” 凌渡宇苦笑起来道:“我和你是同样遭遇,身上不名一文。怎样购买粮食往木祖克沙漠?” 默金笑了起来,胸有成竹地道:“小朋友,你知否在沙漠里,有三种东西是一定有买主的,就是女人、骆驼和枪,把你那挺自动步枪和弹药给了我吧,保证你要那样有那样,甚至换个女人回来也可以。” 凌渡宇笑了起来,很高兴见到默金回复他的佻皮和幽默,适才在旅程时他还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 默金拿着武器和弹药轻松地去了。 一个小时后他回来,道:“一切弄妥,跟我来,购买食物和清水后,立时离开,我感到有人在窥看我。” 凌波宇点头应是。 两人来到一所灰白围着矮墙的三合土建筑物前,一个矮胖阿拉伯中年汉夸张地迎了出来道:“欢迎!欢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愿阿拉保佑你们。” 默金道:“食物呢?” 中年汉躬身道:“都在屋里面,全预备好。” 默金皱眉道:“我不是一早叫你放在屋外吗……” 中年汉道:“内人说这太不礼貌了,这样慷慨的客人,一定要烧茶招呼的。把骆驼留在院里吧,我使人给你弄得妥妥贴贴。” 默金想了一想,这也不碍事,阻不了很多时间,当先行往屋内走去。 凌渡宇耸耸肩,跟了进去。 阿拉伯甜茶,确有提神醒脑的灵效。 内相当宽敞,但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连盐也有二十来包,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货物空出了一小片地,一名妇女正在烹茶。 茶香四溢。 与大门相对的另一道门下了布幕,应该是主人的寝室。 中年汉兴奋地高谈阔论,很为得到武器而高兴。 在高叫“阿拉保佑”下,三人把茶一盅盅地喝下。 那胖妇站起身来,低着走迸布帘低垂的门内。 凌渡宇暗忖不宜久留,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去。 中年汉叫道:“多坐一会,多坐一会,我有一点小意思送给你们作个纪念。”笑嘻嘻走迸刚才胖妇进入的门内。 默金摇头笑道:“阿拉伯人是非常奇怪的民族,一时贪婪吝啬,一毛不拔;一时慷慨大方,挥金如土。” 外传来骆驼的叫声。 凌渡宇正要答口,忽地心中涌起危机来临的第六感觉。 他扭头望后,黑影连闪,几名图雷阿战士手提武器,从正门扑入来。 同一时间另一道门布幕整幅落下,另几名图雷阿人抢着进来。 一下子变成腹背受敌。 凌渡宇一吸气整个人翻滚向后,雪球般已滚到从正门处冲来的几人脚下。 那凡名图雷阿人只见凌渡宇一个翻身,便到了他们脚下.速度快得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凌渡宇背贴地上,一运腰劲,一对脚反弹踢起,中正两名战士的面门。 两人鲜血飞溅,向后踉跄急退,恰好撞在跟着进门的其他三名战士怀里。 这正是凌渡宇所计划的。 在凌渡宇动手的同时,默金一拨烧茶的炭炉,火和着灰漫天撒向从内里冲出来的图雷阿战士。 那当先的几人给烟火一灼,立时踉跄后退。 凌渡宇跳了起来,一矮身来到从正门进来的几名战士中间,时撞膝顶,向人间时东倒西歪。 他的手法迅捷有力,角度刁钻,兼之专打对方穴位,敌人先势已失,自然吃不消。 凌渡宇一把抢过两挺自动步枪,一把抛向默金。 凌渡宇叫道:“冲!”当先冲出门外。 默金紧跟其后。 院落中两只骆驼悠闲地站着,那个大箱在驼背安然无恙。 凌渡宇感到大事不妥,不过已无暇思索,拿起缀绳叫道:“走!” 白狼的声音道:“怎走得了!” 四周传来卡嚏!卡嘛的声响。 院落的矮墙冒出了百多人来,每人手中都拿若武器。 凌渡宇望着满脸皱纹都堆叠一起的默金,晒道:“你又说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这样百多人持械行凶,算不算明目张胆。” 默金叹道:“我太老了,时代已不同。”向他眨眨眼道:“我说的是百多年前的情形。” 凌渡宇将武器抛在地上,道:“白狼!你赢了,要多少钱赎金。” 白狼面色阴沉地从屋内走出来,缓缓来到两人面前。冷冰冰地把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移。 默金道:“我们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看?” 白狼一阵狂笑,道:“好!好!有胆识,算我当日看漏了眼,给你们骗了。” 凌渡宇道:“那张支票兑现了没有?” 白狼冷笑道:“兑现了。” 凌波宇摊开双于道:“那我骗你什么?” 白狼一愕,眼睛一转,指着那大木箱道:”这是我从特拉贾坎特人手中抢来的东西,那天他们郑重其事用骆驼载着这怪石,在跑道旁等候他们的圣女,给我抢了过来。 你们既然把这怪石从我手中拿走,一定知道它的价值,快告诉我,否则我绝不留情。 ” 凌渡宇和默金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这才明白为何神石会落到白狼手上。 默金从容地道:“坦白说,我们对这石头的事一点也知道。” 白狼脸容一冷,眼中泛起杀意,道:“你再多说一次。” 凌渡宇真的怕他杀了默金,插入道:“当日我们逃走,见骆驼便抢,岂知抢了这只骆驼,起始本想把木箱扔掉了,但又怕是什么宝贝,掉了岂非失诸交臂,所以才背到这里。& 白狼脸色变来变去,也不知两人之言是否值得相信。 白狼道:“那天来犯的直升机,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凌渡宇耸耸肩道:“你问我,教我问谁?” 白狼道:“那你们为什么要逃走?” 凌渡宇刚想答话,默金己抢着道:“是我不好,怂恿他逃走,因为我怕一点酬金也收不到。” 凌渡宇暗赞一声老狐狸。 白狼沉吟不语。 凌渡宇投其所好道:“怎样,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可以再给你五万元,但不能再多了,那已是上一部书赚全部的钱了。” 白狼眼睛一亮,断然道:“好!一言为定,不过为了防止你们逃走,我要把你两人关一段日子。” 凌渡宇心中大喜,他是逃走的专家,那怕给他关起,不过要得回神石,就头痛得多了。 在一间阴暗的地牢内,两人手足被绑得结实,挨墙而坐。 默金叹了一口气道:“经历了这么多波折,落得这个结局。” 凌渡宇望着地牢顶的一个小天窗,阳光从那里透射下来,在阴暗的地牢里有若一道斜垂向下的光瀑。 默金道:“为什么不作声?” 凌渡宇举起双手道:“为了这个。” 默金欢呼起来道:“你怎能做到,他们打的叫三珠连环结,由三个活结组成,愈挣愈紧。” 凌渡宇伸手去解脚上的绳,道:“我是解结和开锁的大宗师,怎会应付不了龟孙子们的玩意儿。” 默金眼睛一亮,望向地牢紧锁的大木门道:“开锁?” 凌渡宇道:“问题只在于如何找回神石,再逃离这里,不要避过白狼二百多名战士的追杀?” 默金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我还未告诉你,假若有需要,白狼随时可召集近万人的精锐雄师,希望他不要那么看得起我们。” 凌渡宇作出倾听的姿势。 顶的小长方窗传来骆驼的嘶叫声和人声。 默金听了一会,恍然道:“骆驼受惊奔跑,牧驼人在追逐,这是很普通的事。” “膨!卡嚏。” 门外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凌渡宇脸色一变,立时把解开的绳铺回手上和脚上、倚在墙角。 门锁轻响传来。 一名矮子跳了进来,手上提着一把亮光光的长锋刀,刀尖仍在滴血。 德马! 德马跳到凌渡宇面前,狞笑道:“小子!久违了,现在我来救你。”眼光望向他手足绳索。 凌渡宇道:“你们多少人来了·” 德马道:“全来了。” 德马回身望向身后,一边道:“白狼的主力给我们引走,这处的防卫马虎得很。” 凌渡宇心中奇怪,这德马为何会破天荒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有人从门外探头进来道:“德马快点。” 德马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阴森森地道:“让我挑断绳子。” 凌渡宇正要告诉他绳子早解开,发现德马眼中闪着凶厉光芒,缓缓举起刀子,而不是平伸过来。 凌渡宇刚想到德马想杀他时,刀光一闪,往他心脏刺来。 凌渡宇两手一翻、从绳索脱出来,一把抓着德马持刀的右手。 德马惊魂欲绝,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凌渡宇一扭一推,整把刀滑溜溜地刺进德马的肚腹直没至柄。 德马全身痉挛起来…德马整个人发软跪了下来,全靠凌渡宇插入的刀支持着他。 凌波宇盯进他的眼内道:“为什么三番四次要杀我。” 冷汗滚流而下,德马咬着手道:“我要杀你、因为圣女从没有用那种眼光看一个男人,所以我要杀你,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圣女。” 说完话后,德马目光一黯,头软垂一旁,像只被割了喉的鸡,胸口急起急伏,这人十分强壮,一时三刻还死不了。 凌波宇一松手,德马仰跌地上。 凌渡宇侧头望向默金,后者耸耸肩,眼中射出复杂难明的感情,一直以来,默金都以为他自己在圣女服中.是与众不同的,德马这样一说,使他大不是滋味。 凌渡宇迅速为默金松绑,从德马身上解下冲锋枪和弹药。 两人冲出门去。 通往外面的楼梯有两名守卫躺在血泊里。 一个人在楼梯的尽处向他们拾手道:”还不快点。” 凌渡宇一个箭步标了上去。 三名特拉贾坎特人站在出口处,手持武器向着外方,如临大敌的模样。 其中一名转过头来,见到只是凌默两人,愕然逍:“德马呢!”凌渡宇微笑道:“在天上!” 枪柄闪电击出。 三人就算准备妥当,也难挡凌渡宇的凌厉攻势,何况是猝不及防,立时应声跌倒。 默金拿起武器,道:“最要紧是把神石找回来。” 凌渡宇道:“跟我来!”两人贴着围墙,向右方迅速奔去。 两人不一会来到镇内人烟密集处,只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切都太平安静,没有任何龙争虎斗的痕迹。 默金道:“首先要找到白狼……”。 凌渡宇道:“不用找了,他正向我们走来。” 默金愕然四望,恰好见到白狼在一群大汉簇拥下,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当他望向白狼时,白狼亦正好向他望来。 四目交投、。 两人同时愕然,白狼面色大变,大喝一声。 他的手下同时拔出枪来。 街上鸡飞狗走。 凌渡宇一拉默金,奔进了一条横巷。 背后枪声砰砰,白狼动了真怒,再不是那样易于打发了。 默金在凌渡宇身后边走边叫道:“年青人,不要走那么快。” 凌渡宇回头叫道:“这话你该向自狼那班混蛋说。” 两人冲进了一队商队的营地里,几头骆驼惊得跳了起来。 商队的阿拉伯人大声喝骂,有人甚至抽出了腰刀,可一看凌默两人的自动武器,立时噤若寒蝉。 白狼等人愈追愈近,幸好人众多,使他们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开枪。 不过白狼人多势众,愈追愈多人,凌默两人又势不能空手逃入沙漠,束手遭擒的结局似是无可避免。 两人穿过营地,来到镇内的唯一市集。 市集内人头涌涌,数目人在东一堆西一堆的货物旁进行卖买。 凌渡宇脑中灵光一闪,正要转头告诉奔来的默金时、只见身后的默金面色苍白有若死人,脚步摇摇晃晃、力不从心。 不要说逃走,连保持站立的姿势也有问题,步枪“嘭”声掉在地上。 凌渡宇不理旁人惊异的眼光,回身一把将默金架在肩上,继续飞奔。 这己是第二次作默金的骆驼,驾轻就熟。 上一次默金诈作麻醉未醒,今次却是货真价实,重叟无欺。 凌渡宇待要穿过市集,远处一群如狼似虎的图雷阿战士,正从他想逃走的方向奔来。 他叫声“天亡我也”,向市集的南方冲去。 追逐声从背后四方八面传来,纵使没有默金这担子,他逃生的机会己很少,何况这情况,走不了百来步,一队长长的骆驼队伍并驱而进,正在面前横过,完全挡塞了去路。 他扭头一看,白狼一马当先,和数十名战士气势汹汹地追来,愈迫愈近。 他一咬牙,待要硬穿过骆驼队。 队伍忽地裂开一道可供通过的隙缝。 凌渡宇大喜,旋风般冲了过去。 队伍缝合起来,继续缓进。 凌渡宇一望立时叫苦,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在他眼前展延开会。 他来到了沙漠的边缘。 骆驼队中两人骆驼奔了开来。 其中一只骆驼的骑士全身裹在黑衣里,另一匹的骑士身材高大,拉下挡沙的面罩,原来竟是久违了的大个子里奥。 凌渡宇欢呼起来。 里奥道:“把默金给我。” 骆驼跪了下来。 凌渡宇将默金搭在里奥身后。 里奥道:“你骑那一只,快,挡他们不住了。” 一轮枪声震天响起,骆驼队伍立呈混乱。 凌渡宇一个虎跳,来到另一匹骆驼下,扯着驼鞍,运力一蹬,飞身借力跳到另一个骑士身后。 那人一声不响,回手一鞭抽在骆驼的臀部,骆驼长嗥一声,放开四腿,往已奔出百多米的里奥迪去。 骆驼冲出时,凌渡宇尚未坐稳,几乎翻身倒跌下来,慌忙一张猿臂把骑士的腰搂个正着。 入手只觉软玉温香,腰眩纤细。 骑士低声娇呼,却不阻止。 凌渡宇愕然道:“圣女,是你吗?” 圣女头也不回,柔声道:“我是第二次救你了,就算扯平吧!好吧。” 凌渡宇回首“登定”,白狼等人变成了一群小点,“嗷”地在放空枪,愤怒如狂。 凌渡宇回过头来,蔚蓝的天空白云飘舞,在阳光下沙漠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圣女身上阵阵幽香。 凌渡宇忍不住两手一紧。 圣女柔顺地向后靠过来。不一会又挺直了腰肢,离开了他的怀抱。这种事发生在冷若冰霜的圣女身上,分外使人震撼。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他从未想到沙漠里也有这样美妙的时刻。 经过了这么多苦难后,他终于和撒哈拉大沙漠共堕爱河。 首次爱上了这地球上的奇妙大地。 第八章 诸神界 圣女蕴藏一种奇异的能量。 就像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颗细胞,都在迸发着青春和生命的火花。 那是一种绝对的健康美。 凌渡宇和她共乘驼背,不由自主地心神皆醉。 她把面纱脱了下来,秀美的脸孔在烈日下闪闪发亮,愈是润如温玉。 里奥和驮在驼背上的默金在前面领路而行,朝着东南方出发。 阳光把各人长长的身影投在右后方。 圣女没有说话,像是一人独骑,使人对她的心意难以揣测。 骆驼的速度放缓下来。 “登定”消失在地平线外。 黄的沙粒闪闪发光,令人睁不开眼来。 凌渡宇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圣女,但是圣女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使他把到了口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前方的地平线上有些奇怪的物体,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蠕动着的一条黑线。 圣女娇叱一声,骆驼蓦地加速,追上了里奥,变成并排而迸。 来的都是特拉贾坎特的战士,接近二千人。 来到圣女面前,众战士一齐举起武器。三呼致敬。 二千人的呼叫声,响彻寂静的沙漠,使人热血沸腾。 圣女清澈平和地道:”真神阿拉在我们的一方,特拉贾坎特万古长存,我们必生。” 众战士又欢呼起来。 声音直,冲霄汉。 号角长长响起。 二千战士分成十队,向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最后只剩下二百多名战士。 其他的队伍队形整齐地逐渐远去。 号角声响,二百多人改变方向,向着西南方进发。 凌渡宇转乘到另一头骆驼上,随着大队前进。 默金也自乘一头骆驼,两人在队中间并排前行。 圣女远远落在后方。 凌渡宇望向默金,关心地道:“老朋友,你怎么了” 默金答非所问地道!“她……她确是很动人,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丽,她就像那夜我看到的女神。” 凌渡宇知道他指的是百多年前,他在沙漠所见到的奇异世界,默金已是第二次这样说了。心中动了一动,却又勾画不起具体的事物。 默金道:“他们在于什么?” 凌渡宇奇怪地望着他道:“你问我?以你的奸狡,应推测到他们这样做的理由。” 默金沮丧地道:“唉!不但我的体力在减退,脑力亦不如前,脑袋空白一片,我没有大多的日子了。” 凌渡宇心中难过,沉默了一会,才道:“他们故意把大队分散·目的是使白狼欲追无从。 里奥在后面叫上来道:“还有!当白狼离开登定时,我们的人会把神石抢回来。” 凌渡宇赞叹一声,圣女从劫机开始,每一个战略都灵活周详,使她每每能扭转局势,反败为胜。 想到这里,凌渡宇道:“里奥!告诉我,那神石是否你们从美国一所博物馆里偷回来的。” 里奥目瞪口呆,失声道:“你是神仙吗?怎么会知道。” 凌渡宇失笑道:“这消息是本年度最杰出的花边新闺,就算不是神仙,又怎能不知道。” 里奥长长叹了~口气道:“那是阿拉赐给的东西,不知怎的落在一个异教徒手里,带离了我们的故乡,那混蛋捐给了博物馆,幸好圣女在找寻默金时,阿拉安排她看到了那神石,所以阿拉永远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一定可以击败图雷阿人。” 凌渡宇这才明白了其中曲折,顺口问道:“假设击败图雷阿人,你们会怎样对他们,将他们赶出沙漠吗?” 里奥摇头道:“不!圣女说沙漠是属于每一个部落的,只要图雷阿人不压榨我们,大家将以平等地位和平共存。” 凌渡宇噢声叫了起来,想不列圣女有这样的胸襟,冲着这点,便要助她一臂之力。 一片阴影掠过心头。 他想起默金腹内的追踪器,想起那在螳螂和蝉背后的黄雀一一:尼均。 当天晚上,他们在一道干涸的河床扎营。 默金疲倦欲死,一早睡着了。 凌渡宇思潮起伏,步出了营帐。 壮丽的猎户座在东南方的大际,在它的右下方是天狼星,闪着蓝白色的光芒,若一一粒耀目的宝石。 战士们大多还未歇息,围坐在一堆堆的营火旁,喝着茶。 还有一些战士把袍服盖过全身,怪物般俯伏沙上,向着麦加的方向晚祷。 凌渡宇悠闲地踏步。 营地的外围有十多名战士放哨,见到凌渡宇只是请安,没有干涉他的行动。 一个战士来到他身边,恭敬地道:“圣女请你到她的帐幕去。” 在帐幕里,圣女换上雪白的长袍,脱下了脸纱,眼神清澈如故。 凌渡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想起德马说过的话,心房不争气地急速上下跳跃,像只顽皮的猴子。 圣女平静地道:“默金愈来愈衰弱了,我看他不能再支持下去,唉!人类的互不信任和偏见,使我们白白错失了一个改变人类文明的机会,希望今次可以把失去的得回来。” 凌渡宇大惑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圣女幽幽道:“太多事我们不明白了,是吗!默金告诉我,你知道藏御神器的地方,只要到了木祖克沙漠的荒城你便可以找到,是吗?” 凌渡宇点头,道:“是的?告诉我,默金怎么会这样是否用尽了御神器赐与的能量。 ” 圣女道:“不是赐与,而是开启,御神器是打开人类潜在能力的神物。” 凌渡宇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御神器启发了默金的潜力,现在潜力已用磐了。 ” 圣女道:“潜力是不会用罄的,至少不是在短短的数百年内,只因为默金受不了御神器的庞大能量,兼之时间短促,只能启动了一小部分的潜力,所以才有力量减退的现象出现。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无尽的潜力,只是不懂运用,就像一个亿万富豪,忘记了存款的银行在那里,以至不名一文,生老病死,那是人类的悲剧。” 凌渡宇想起小孩们清澈动人的眼睛,成长后眼神变大混浊,老年时更是昏暗无神,正如圣女所说的活力逐渐衰退。 凌渡宇道:“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 圣女道:“御神器是诸神的精神结晶。” 凌渡宇茫然道:“我不明白。” 圣女平静地道:“人类并不是地球上唯一谛造文明的生物,在悠久的岁月里,文明此起彼落,代表着真神的不同实验。每一种生命形式,由一条鱼到一个人,都是生命自我追求完善的实验。” 凌渡宇皱眉道:“真神?” 圣女轻轻道;“真神!她是生命胁全部。” 凌渡宇浑身一震,想起了红树口中的上帝(事见《上帝之谜))圣女眼神深远无尽,叹了一口气道:“在古印度的典籍里,曾经记载了关于生命和文明演化的一鳞半爪。 “每一个演化,都须花上亿计的年月。古籍中说,总共可分为四个演化时期,就是由金的时代,递变至银的时代。铜的时代和铁的时代。” 凌渡宇道:“我也听过,他们说现在是铁的时代,金的时代最光明,此后经历银和铜,每况愈下,到了我们这铁的时代最是黑暗,人类精神沉沦,万劫不复。但这只是宗教的比喻。” 圣女眼中间动着智慧的光芒,道:“铁的时代也是机器的时代,人类远离了他本身拥有庞大无匹的能力,沉迷于物欲和借助工具的苦海里。” 凌渡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和御神器有什么关系?” 圣女沉默了一会,凝视着凌渡宇的眼睛。 凌渡宇有点紧张,期望着圣女的答案。 圣女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能令我回头一顾,很多时甚至忍不住对人类的愚昧嗤之以鼻,但你却能令我感到心动。” 凌渡宇老脸一红道:“我也不得不但白招供,在沙漠的大多日子里,记得的梦总有你的参与。” 圣女垂下头道:“可惜我不能像一般女子般,享受人类的爱情。” 凌渡宇奇道:“为什么?” 圣女回复平静地回答:“因为我接触到御神器,体验到自身的超越和伟大。” 凌渡宇叫起来道:“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告诉我。” 圣女露出罕有的笑容,有若干燥的沙漠上涌出了一个大喷泉。 凌渡宇看得呆了起来。 圣女低语道:“御神器并不是什么鬼东西,用一个你比较易明白的方式说:它来自黄金时代。来自那时代的文明,那也是诸神存在的世纪。” 凌渡宇道:“你怎知道?” 圣女道!“当你和御神器接触一段时间后,你便能听懂它对你的说话,知道这一切。 ” 凌渡宇道:“真的有神吗?” 圣女道:“当然有,我们也可以变成神,只要你能真正去认识自己,认识你拥有的全部,你们中国人不是有修仙的法门吗?性命相修,最后变成大罗金仙。” 凌渡宇道:“但那载着御神器的神石明明是来自外太空的东西,假若那是属于千亿年前一个已毁灭的文明,或是如你所说神的文明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从地里由考古学家掘出来的才是。” 圣女道:“在那久远的年代里,生命发挥到极限,衍化出神的生物。它们不须借助于我们习惯的工具,便能在地球上任意逍遥。” 凌渡宇晒道:“他们仍是毁灭了,看来还是有局限。” 圣女道:“生命不断寻求最理想的存在形式,它们是一个实验,我们则是另一个实验,它们失败了,现在轮到了我们。” 凌渡宇道:“但御神器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还未曾回答我。”圣女道:“在那诸神世界里,诸神身上发生了毁灭性的变化,当它们知道时,已没法再走回头路,唯有白白步向灭亡。” 凌渡宇奇道:“难道是战争?” 圣女道:“那是比战争还可怕的事。诸神的文明是完全侧重精神力量的文明,舍弃了物质的发展,可惜生命是须要物质和精神两者并行不悻的,侧重任何一方,都会走上灭亡的道路。诸神便是这样,当精神愈来愈强大,令他们可以刹那间畅游宇宙,思索最深奥的问题,身体却不断衰落破败,经过了以千年的奋斗,终于敌不过自然的定律,物质**的死亡,成为无可改变的事实。**死,精神所依归,同趋死亡。 ” 凌渡宇不解地道:“难道它们不能用精神去改变物质吗?” 圣女道:“在精神发展的初期是可以的,但当精神变庞大如海般的力量时,一个杯子怎以装载,或者以我们躯体,怎可以负担一万公斤重的脑袋,生命的演化是受自然法则的限制,一定要循序渐进,所以当它们发生问题时,已是回天乏力。” 凌渡宇道:“我不说真了解,也算有点明白了。所以我们这一代生命的遗存因子里,保留了这个教训,于是整个文明便倾向于物质的发展。” 圣女眼中发出赞赏的神色道:“你真是个有智慧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续道:“就在灭亡的前夕,诸神的灵觉聚在一起,把它们伟大的文明和智慧,以精神的力量铸形成一根圆管,那就是御神器,包含了整个文明的成果。” “她们又把动力和能量注进一块石里,成为装载御器的神石。再将这储存器用它们集体的力量,投射向宇宙无限的深处去,希望其他的世外文明能有机会接触到这经存在于地球上的高度文明。” 凌渡宇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说‘它回来了’的原因。”圣女道:“是的,它回来了,百多年前的晚上我和默金恰好在它回来的落点,可是,它为什么会回来?” 曙光从帐幕外透人来,他们谈了一整夜。 起程的时间又到了。 第九章 御神器 在平静、单调和艰苦的四天旅程后,来到了木祖克沙沟东南角,开始进入这奇异的区域. 默金曾告诉他,木祖克是最古老沙漠的部分、变化多端,这不单是指忽来忽去的风沙和暴雨,还指它多样性的地貌。 在以千计的年月前,阿拉伯民族曾在这区域内建设了有规模的城市,后来随着天气的劣化、火山爆发、城市被废弃,最后成了沙漠中的废墟,成为豺狼出没的处所。 凌渡宇想起圣女对默金的咒语,咒他死后尸骨为豺狼分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大队人马每天重复的睡觉、走路、迸食和祈祷,再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在这孤独的天地里,敌人的威胁变成了遥不可触的东西。 圣女依然是那么沉着、飘然。通过了御神器,她运用发人类潜在的庞大能源,变成了不吃人间烟火的女神,就像黄金世纪里的神人。 默金的情况愈来愈坏,凌渡宇要和他共乘一驼,扶持着,他才能继续旅程。 第五天近黄昏时,他们来到一堵横亘的山丘前。 众人沿着山丘而行。 里奥道:“这是木祖克隘口,是从东南方进入木祖克唯一通道。” 凌渡宇升起不安的第六感觉,在隘口的另一边,横着令人震怵的危机。 凌渡宇道:“还有多久才可穿过隘口?” 里奥道:“再走上两个小时,入黑后可以穿过,进入魔鬼之心大峡谷。” 凌渡宇道:“假设有人在那里伏击我们,有没有机会逃走。” 里奥愕然道:“这不大可能吧!我们比白狼最少早了一天。” 默金沙哑地笑起来,咳着道:”假若白狼连夜急赶,不信他们迫不上你这班来游山玩水的人儿,哈……”又咳起上来。 里奥道:“这必须白狼清楚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才可赶在我们的前头。但这是极端的秘密,即管在族里,亦有圣女、德马和我知道。” 凌渡宇一想,这也是实情,连忙把这个想法抛开。 太阳下山后,气温急转直降,东北风猛力刮着,把尘吹得飞扬半天。 他们的速度被迫放缓,延迟了个多小时,才来到丘陵的断裂处,木祖克隘口。 峡谷深进,两旁高山陡峭,地上铺满砾石和鹅卵石。 两边一块块巨岩幽灵般竖立着,一副请君人内的模样。 圣女传下命令,在隘口外扎营。 这并不是原来的计划,只因风沙阻延,误了行程,被迫在隘口外休息。 风沙愈来愈急,到了午夜,老天哗啦啦下起雨来,打得帐幕“的咯”作响。 骆驼欢欣曝叫,仰头张口,让雨点直接流进干涸的喉咙。 在沙漠这么多天,还是首次遇上下雨,感觉分外新奇。 默金精神好了一点,坐了起来,喝着里奥烧给他的甜茶,一面和里奥高谈阔论。 凌渡宇蓦地面色凝重起来。 里奥不解地望向他,还未说话。 帐外传来尖锐的叫喊,跟着是一下枪响,接着四方八面都是人声和枪声。 里奥面色一变,一把抓起形影不离的冲锋枪,冲了出去。 凌渡宇一手拿回自己的武器,一手扶起默金,仓忙走出帐幕外。 枪声和喊杀声四起,骆驼狼奔鼠窜,战士们不断倒下。 敌人在明显的压倒性优势里。 一群人向他直奔过来,里奥一马当先道:“我来掩护,你两人和圣女先走。” 凌渡宇急道:“圣女在那里?” 里奥道:“没时间了,跟我们来。” 这群战士当先开路,在黑暗里向前进。 战士一个个倒下,鲜血随着雨水吸进沙内,不留下一点痕迹。 当他们来到峡谷口时,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大半带着伤。 一个纤长的黑影从峡谷跳了出来,凌渡宇本能提起步枪。 里奥急道:“不!是圣女。” 圣女依然是那样气定神闲道:“随我来,探到了一条路。”枪声愈趋激烈,雨势却慢了下来。 里奥把身上的两个羊皮水羹搭在凌渡宇肩上,又把一条盛满干粮的袋扎在他的腰间道: “圣女不要这些,我们些凡人却不可一日无之。” 凌渡宇愕然道:”你不走吗?” 里奥肃然道/这并不是阿拉的安排,假若全部人都要走,便一个也逃不了,但只是三个人走,阿拉会保佑你们,朋友珍重了。” 里奥大喊二声,众战士随着他,当先往峡谷内冲去,枪声如雨般密集。 圣女道:“随我来!”往峡谷的一侧窜去。 凌渡宇一把架起默金,紧随而去。 四个小时后,他们远离了这令人心神颤动、血雨腥风的魔鬼峡谷。 天色渐明。 他们在山区内推进,圣女在前带路,袅袅停停,有若仙人引路。 最后圣女在一隐蔽处停了下来。 凌渡宇放下昏迷了的默金,疲倦欲死,闭上双目在不断喘气。 一只纤手搭在他宽阔的肩头。 凌渡宇张开眼睛,接触到圣女清澈的美目。 凌渡宇把手搭在圣女的手背上,感到生命在晶莹的肌肤下坚强地跳动。 圣女仰首望向渐白的天色道:“快天亮了!我们只能在晚间赶路。” 凌渡宇感受着这般的温馨,欲闭目休息,又舍不得把眼光从圣女的脸上移开。 圣女垂下头道:“默金的生命快完结了,我感觉得到。”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道!”昨晚那场豪雨救了我们.假若我们进入峡谷,肯定是全军覆灭的命运。究竟敌人是谁。” 圣女道:“我看到了白狼。” 凌渡宇愕然道:“他怎能赶在我们前头?” 圣女缩回了纤手,站起身来,走到默金身前,仔细地察视,好一会才转过身来道:“有人告诉了他我们的目的地。” 凌渡宇失声道:“一定是德马,在死前出卖了我们。” 圣女道:“我们的处境很危险,白狼一定不会死心,不知他知道了多少。德马是知道大约的地点的。” 凌渡宇道:“你是大罗金仙,几个凡人也应付不了吗?” 圣女第二次露出动人的微笑道:“我只是个小罗铁仙,否则又那须找寻那御神器,唉! 如果默金能迟多几天偷走御神器,人类的历史可能会改写。”这是她第一次开玩笑。 凌渡宇默言无语,他想到白狼,也想到尼均。 假设他是尼均,一定会在默金离开木祖克沙漠时截击。因为那代表默金已取到御神器,才会离开。 唯一的优势,就是尼均并不知道他们悉破了他谋,这还得多谢白狼,否则也不会有尼均方面的人现身。 另一个问题是那神石。 或是白狼知道神石是启动御神器的工具,特拉贾人就休想从他手上把神石夺回来。 这么多难解的死结横亘在眼前,使一向足智多谋的他,也有点束手无策。 不过他绝不气馁。 “气馁”这两个宇永不存在他的思域内。 当天黄昏后,默金醒了过来,精神出奇地好。 他站起身来,活动着筋骨。 圣女放下脸纱,抵挡着他灼热的眼光。 三人在婉蜒崎岖的山路上缓缓而行,目的地是山区内废弃的荒城,一个位于有“魔眼“之称的火山下的隐蔽处所。 荒城依山势而筑,长年受到风沙的吹袭,只剩下隐约可辨的泥墙和土坑。 据默金估计,最迟明天晚上,应该可以抵达荒城。 在赶路途中,不时远远看到图雷阿的战士,为了隐藏行踪,需要不时绕圈子,行远路,整个晚上只是推进了四、五公里。 太阳出来前,他们找了一个洞穴,躲了进去。 默金兴致极好,不停地述说他百多年的伟大历史。 圣女坐在一角,俏脸隐在脸纱后,不露半点声色。 凌渡宇做了唯一有反应的观众,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 说话间,默金忽然停了下来,张口结舌地望着洞穴外,眼中射出惊俱的神色。 凌渡宇转头望去,也吓了一跳。 一头粗壮的豺狼静静地站在那里,颈项的毛箭猪般竖了起来,闪着绿焰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三人。 他知道默金的恐惧。 他恐惧圣女的诅咒成为事实。 凌渡宇拾起石头,用力向豺狼掷去。 豺狼一缩避过石头,盯了他们几眼,掉头走了。 凌渡宇走出洞外。 默金跟了出来,细察地上的沙石,指着地上的爪印道:“不止一头,一、二、三,至少有三头。” 凌渡宇安慰道:“这是很平常的事吧!” 默金把头猛摇道:“不!豺狼等闲不会接近生人,它们是嗅死亡的气息。” 默全走到一角,双手环抱膝头,瑟缩在一角。 三人一路逃亡,默金和圣女始终无一语交谈。 午后、太阳的热力透进洞来。 圣女不用休息,成为了在洞外放哨的最佳人选。 凌渡宇走出洞外,向圣女问道:“外面的情形怎样?” 圣女道:“没有异样,像沙漠的平静。” 凌渡宇压低声音道:“默金的情况很不妙,衰弱得怕人。”默金的时好时坏,使他大感头痛。 圣女道:“无论如何,今晚我们要到魔眼山去。” 凌渡宇回头看了正在闭目的默金一跟道:“他呢?” 圣女盯看默金,好一会才长长叹息道:“你以为他可以活过今天吗” 凌渡宇虎躯一震。 他和默金一番患难,建立了真挚的感情,生离死别,当然感到难过。 默金忽地睁开眼睛,沙哑着叫道:“你……你过来。” 凌波宇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蹲下道:“怎么了。老朋友。” 默金道:“扶我到洞外。” 凌渡宇把他挽扶起来,来到洞外,在一块大石旁,让他坐下。 这处恰好是山腰的位置。 茫茫的沙漠在山区外无限地延展,阳光映射下。如若广阔无边的金色汪洋。 默金道:“小凌,你代我告诉她,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直到今天,我只爱她一人,只梦见到她一人,可是我却没有后悔偷走了御神器,只有那样,她才会永远记着我。 哈……记着,死后不要把我埋在土里,我怕黑,哈哈……” 凌渡宇哭笑皆非,一阵感动。 默金坐直了身子,极目眼前广阔奇异的天地,喃喃道。“生命真是美丽!” 身子一软,挨倒石上。 凌渡宇心中一凛,伸手探他鼻息、已没有了气。 他活了一百五十六年,终于在他获得生命力量的同一地点,走到生命的尽头。 凌渡宇回头,圣女站在他身后。 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圣女道:“不用说了,我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宇。” 她来到默金身旁,伸手温柔地抚摸默金满布皱纹的老脸,低声道:“自你从我父亲处买了我后,我没有一刻喜欢过你,除了这一刻。” 将摆放默金的尸体的洞穴口用石头和干枝封起来后。凌渡宇和圣女趁着月色,在山路飞快奔驰,往魔眼火山下的荒城进发。 两个小时后,魔眼火山矗然挺立在正北方。 凌渡宇和圣女两人加快了脚步,三个小时后,荒城出现在山脊的另一面。 明月高挂天上,洒下了金黄的清光。 荒城的土纵横交错,织成大幅的美丽囱案,蜘蛛网般笼罩着火山的山腰,表现了人类文明活动留下来的历史痕迹。 广阔的天地里,不时响起豺狼的曝叫,粉碎了山区的宁静,使人感到危机四伏。 晚风呼呼吹来,寒意袭体。 凌渡宇停下脚步,用心重温默金告诉他的收藏地。 凌渡宇呼了一口气道:“御神器会否给人拿走了?” 圣女摇头道:“不!御神器一落人手,或附在人身上,我都会生出感应,所以当默金愉了御神器后,我一直追了他几十天,御神器的确是奇妙的东西。” 凌渡宇道:“白狼在哪里?”圣女道:“白狼在这里。我感觉到他的存在,德马,你怎可帮助你的敌人。” 凌渡宇道:“怎么办、一拿到御神器,他会现身抢夺。” 圣女淡淡道:“把御神器拿到手后,我们立即逃走,一切听从阿拉的安排。” 凌渡宇一手拉着圣女的玉臂,阻止她的行动,沉声道:“一直以来你都是神,在这一刻却变成了人,现在由我安排》。” 圣女幽幽道:“我一直都是人,中间偿过暂时克服了生老病死,发展人类‘神’的一小部分吧了。你现在有会么办法?” 凌渡宇道:“白狼从德马处尽悉一切,但必然未知道藏宝地点,这是他的最大弱点可大加利用。” “首先,为了使我们安心把御神器找出来,他是不会把人手布置在荒城里,而只会躲在能监视整荒城的最佳地点……,’指着魔鬼火山口,续道:“就是那火山口,那是可俯察整个荒城的位置,只需三十分钟便可以到达荒城最边缘的位置。” 圣女道:“你的分析很透彻。” 凌渡宇道:“现在你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监视着荒城的动静,我独自一人装作拿了御神器,然后全力逃走。你看准机会,趁白狼追捕我时,潜了过去,取御神器。 我看幸运的话,你可以在近火山口处找到神石,我不信白狼这贪婪的强徒会抬着那神石来追我。” 圣女眼波闪一闪道:“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我只是坐享其成。” 凌渡宇道:“放心,比白狼凶悍狡猾十倍的人我也应付过。” 圣女道:“可是这里是你不熟悉的沙漠。” 凌渡宇道:“以前是,却非现在,我对沙漠比对我的女人更熟悉。现在留心听着。” 他简单明确地把藏御神器的地点指示出来,面对着荒城,自然比默金的沙上谈兵容易得多。 圣女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会合?” 凌渡宇笑道:“你吸收了黄金时代整个文明的精粹,变成乘云气、御飞龙、逍遥于四海的真神后,那怕找不到我这凡人,说不定还可使我成仙。” 圣女眼中闪动着光芒,慢慢地俯前来,樱唇轻轻在渡宇面颊一印,诈合又分。 香唇温润丰腴。 凌渡宇闭上限偏,梦幻般道:“虽然不能在我嘴上奎唇印,唇印却永远留在我心里。 ” 一振精神,提枪走下山坡,往山坡另一端的荒城大步走去,没入颓墙的暗影里。 十分钟后,凌渡宇猛地从荒城处跳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迅速跑去。 同一时间人声鼎沸,数以百计的人从火山口处现身出来,疯狂地追下。 凌渡宇的估计完全正确,只不知他对自己逃走的能力,估计是否也同样正确无误。 凌渡宇努力往山区窜逃。 白狠不愧是一流的追踪高手,始终紧蹑着他。 图雷阿战士兵分多路,从不同的方向向他包抄。 凌渡宇首次觉得天上的月光很讨厌,若非她慷慨照明,逃走的机会至少大上一半,还有个多小时便天亮了,那时天地之大,也无藏身之所。 想到这里,他忽地想到默金藏尸的山洞,他们用石头把洞封闭,或者可以暂时瞒过迫兵,待白狼走过了头,可以转回去和圣女会合。 他借着山势;岩石的遮掩,朝山洞奔去。 机枪声不住响起,使他的逃走更是困难,若非在在山内,他的背脊恐怕已开了十来个弹洞。 他不能采取直线逃走,敌人愈追愈近,有一个时间,最近的图雷阿战士只在三百米许外的距离,迫得他回身开火,阻截追兵。 幸好阿拉尚和他站在一边,乌云盖掩了明月,他借助那刹那的黑暗,往山上爬去。 一忽儿后月色由暗渐明,但他已穿进了那个洞穴所在的险峭高山。 一个小时后,转过了一个山峡,忽然前面传来豺狼撕打争食的声音。 凌渡宇心中一凉,加快脚步。 入目的情景使他手足冰凉。 圣女的诅咒变成了现实。 难道她的诅咒含有精神的力量。 山洞的石头被推得陷了进去,六、七只豺狼在穴前争夺抢吃默金的残碎肢体。 凌渡宇悲呼一声,自动步枪火光闪灭,豺狼在鲜血飞溅中滚地开去,没有中枪的豺狼噬着口中的尸肉,狂逃去了。 凌渡宇来到洞穴前,地上一片狼藉。 这洞穴是不能再作躲藏用了。 凌渡宇暗叹一声,正欲离去,目光被地上一粒闪闪发光的物体吸引。 他心中一动。拾了起来。 正是那藏在默金肚内的追踪器,连着一片血肉,但却没有被损毁。 凌渡宇来不及拭净,纳入怀中。 不一会大批图雷阿的战士如狼似虎般来到洞穴前,看到地上的狼尸和血迹,都惊疑不已,有人吹起号角:白狼出现,道:“他在那里?”眼光转到洞穴,精神一振,喝道:“进去搜。” 十多名图雷阿战士如临大敌,分散向洞穴迫近白狼成竹在胸、昂然站在众人身后。 一个黑影从背后闪了出来。 白狼的反应也很快,立时转身挥动枪柄,可是他更快,腰腹处一阵剧痛,中了对方一下膝撞,对方猛劈他持枪的右手,步枪脱手掉在地上。 白狼左手给对方一扭一拖,不由自主随对方向后退去。 白狼狂叫一声。 他的手下愕然回身。 恰好见到白狼猛地一挣,脱去对方的掌握。 对方惊惶下一个转身跳下斜坡,从石隙问野兽般逃去。 白狼铁青着脸,狂叫道:“快追!” 手下蜂群般追去。 白狼看着对方逃走的方向,面上现出狰狞的笑容道:“想制服我,没有那么容易吧。 ” 他的一个手下道:“他逃往隘口那边。” 白狼狂笑道:“阿拉保佑我们,立即吹响号角,通知在隘口的人拦截他。”继而面色一沉道:“今次看他逃到那里去,我得到御神器后,圣女还不乖乖听我的命令。” 白狼站在山头,夜枭般长笑起来。 凌渡宇全速冲刺,往隘口的方向奔去。 白狼亲率大军,从后迫来。 这是体能的比赛。 说到逃走,凌渡宇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当年在非洲的黑森林,他受到最凶悍的玛雅族人的千里追杀,最后终于逃了出来,还击败了他们著名的巫王。 他把呼吸调节到强劲有力的节奏,灵敏地注视四面八方的每一个细节,利用岩石和山势,避过白狼无时或停的枪击。 他穿过了一个山坡后。 赫然望见对面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图雷阿战士,最少也至五百人,对付这样的雄师,连螳臂挡车也说不上。 逃路全被封锁。 凌渡宇一咬牙,往横冲过斜坡,向着茫无涯岸的木祖克沙漠奔去。 白狼眼也瞪大起来站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远眺着离开山区逃往沙漠的凌渡宇,阴恻恻地道:“这人简直疯了,给我牵骆驼来,我要一寸寸肉把他割下来,记着!我要活的。” 众战士轰然应诺。 太阳从地平线冒升起来,万道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昏暗的沙漠。 凌渡宇咬牙切齿的在满布砾沙的地上急奔,接近体能的极限。 白狼的骆驼队从后漫山遍野地追赶上来,离他只有二千多米。 距离迅速拉近。 凌渡宇逐渐接近对方枪击的范围内。 凌渡宇发力加速,热汗从额头上滚流下来,喉咙炎火般在烧灼。 凌渡宇狂叫一声,停止了冲势,回转身来,举起自枪,作最后一击。 要死也要死得像样。 敌人放缓了骆驼,慢慢迫近。 凌渡宇昂然对着迫近的千多名图雷阿战士。 长号响起。 白狼举起步枪,瞄准。 凌渡宇也举起枪,只要杀掉白狼,大家便算扯平。 白狼左右两侧各冲出十多名战士,齐齐举起枪来。 只要多走二百米,两方便进入射程内。 百五米……一百米;奇异的声响从凌渡宇后方传来。 众人一齐愕然。 只有凌渡宇欢叫一声,整个人俯伏沙上。 尼均方面的人终于来了。 他先前把默金遗下的追踪器塞在白狼的腰带里,故意让他逃脱,又引白狼追出沙漠,在旁虎视眈眈的尼均自然以为默金已得到了御神器,连忙出动,不过凌渡宇仍是觉得他们来晚了。因为他现也成了战场上的一分子。 十二个黑点在西北的天际迅速扩大,变成十二架直升机。 白狼早有前车之鉴,狂叫一声道:“散开备战,拿火箭炮。” 千多名战士潮水般散往四方,狼奔虎跳,场面混乱不堪。 直升机刹那间迫近,装在机身下的机枪炮连珠弹发。 在烟屑火药里,图雷阿人纷纷倒下。 激战展开。 凌渡宇乘机向着荒城的方向走去。 一架直升机在空中拦腰爆断,化作一条火柱,冲向地下。 轰隆声和弹击声不绝于耳,浓烟弥漫战场。 尼均不顾一切地进行屠杀和强抢。 白狼的反击力亦绝对不可轻视。 两只吃人的恶虎互斗起来。 当凌渡宇潜回山区时,第三架直升机爆炸了开来。 凌渡宇在山区里飞步走着,当他走进了一个峡谷口时,只见一个人正向着他奔来。 他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圣女。 圣女看到了他,加快了速度,冲了过来,凌渡宇自然一伸猿臂,把她搂个正着。 圣女仰起俏脸,关切地问:“我以为你死了。” 凌渡宇道:“拿到了没有。” 圣女道:“拿到了。”探手人怀。 凌渡宇阻止她道:“不用了。找到神石没有。” 圣女道:“不知道,我心急着要寻你……” 凌渡宇感激地道:“好!我们回去,神石一定在火山口旁。” 火箭炮弹带着一条长长的白烟,击中了第五架直升机。 其他七架飞机立时加强了攻击,鲜血染红了黄沙。 白狼叫道:“孩儿们,退回山区里。“图雷阿人且战且走,向山区散去。 直升机楔而不舍,御神器是志在必得之物,如何肯放过他们。 尼均在直升机上用望远镜看地上奔逃的图雷阿人。 烟火下,加上阿拉伯人的长袍,根本没法子把默金认出来。 尼均下令道:“加强攻击,元首说过不惜一切,也要得到这令人长生不老的奇物,就算多杀一万个人,也是小问题。” 直升机的炮火更紧了。 “轰隆”第六架直升机俯冲时被地上的枪弹击中,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迸黄沙里,爆起了一天火光。 尼均骂道:“妈的!一定要在他们溜进山内前把他消灭,再逐条尸搜。” 敌人的强大反力,使他大出意料之外。。 凌渡宇回到荒城时,体力透支,使他不得不倚着泥墙。颓然坐了下来。 圣女温柔地递过水囊,灌他喝了几口。 凌渡宇满足地闭上双目,胸口急促起伏。 好一会张开眼睛来,圣女凝视着他,眼中的神情非常复杂,不似往日的清平无波。 凌渡宇柔声问道!“想什么?” 圣女摇头,叹了一口气。 秀脸划过一丝哀愁;轻轻道:“为什么美丽的时刻总是短暂?”凌渡宇不知怎样回答,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魔眼火山口道:“如果白狼带了神石来,神石一定在上面。” 尼均骂道:“该死!他逃进山区里去了。”他凝视着仪器板上的红点,逐渐移向魔眼火山的方向。 他的一名手下道:“怎么办。”尼均想了一会道:“他们最多只剩下十多人,我们继续追去。” 机师道:“我们的燃油差不多消耗尽,再下去便不能作回程飞行了。” 尼均断然道:“就地降落,八个人随我去追踪默金,其他人留在原地,和我们保持联络,随时支援。” 圣女道:”看你累成那个样子,再休息一会吧,白狼自顾不暇,那还有心情理会我们,况且我方的人总会赶来。” 凌渡宇道:“休息了两个多小时了,来!我们上去。” 太阳向地平线沉下去,发出千万道霞光,迷人凄艳。 天色昏暗下来。金星高挂在西方的星空。 沙漠悠长的白天到了落幕的时刻。 太阳让位予明月。 月光又大又圆,清光洒下荒城,把天地融人金黄的色光里。 荒城夜月,照亮了登山的山径。 魔眼火心平圆的顶部,屹然耸立,俯瞰着千万年撒哈拉大沙漠的盛衰变化。 凌渡宇和圣女两人穿过荒城,默默往火山口走去。 被熔岩侵蚀的山坡,凹凸不平,他们小心走着,否则掉下陡峭的坑坡,便麻烦了。 他们仔细地搜索。 凌渡宇低呼道:“你看。” 圣女道:“是足印,直通往火山口。“凌渡宇道:“我们估计没错,”你看这道痕迹,是重物在地上拖曳造成的。” 两人心情大佳,急步往上走去。 半个小时后,火山口映人眼帘,在三百多米之上。 在离成功如此接近的一刻时,可怕的事发生了。 强烈的电筒在四周亮起,把他们两人笼罩在交集白晕里,纤毫毕露。 男子的声音高叫道:“不要动,你们被包围了。” 凌渡宇浑身一震,把提起步枪的动作硬生生停下来,他实在大疲倦了,影响了他对危机的灵觉。 圣女没有携带武器,静俏俏地站在那里。 另一男子的声音赞叹道:“天!这姐儿真美。”完全忽视了圣女的危险性,应付当日在机上犯的错误一样。 九名大汉从四周的凹坑现身出来。 尼均来到凌渡宇身前六、七米处停下来,他深知凌渡宇的危险性,不敢向他走近。 尼均道:“掷下武器。” 凌渡宇抛下武器,故意道:“她只是个弱女子,不要伤害她。” 尼均道:“她是劫机分子,是吗?”另上大汉走前,一脚踢开他的武器。用枪指着凌渡宇的太阳穴。 尼均笑了起来道:“默金在那里?他应该在附近。” 凌渡宇道:他在你身后。” 尼均自然地转身望向后方,众人的眼光亦紧跟过去。 圣女动了。 她的手一动,黑索由腰间飞出。 那速度远超过人类的肉眼,劈啪两声,两名站近的大汉惨嘶后退,被鞭抽中人身最脆弱的部分一一一他们的眼睛。 同一时间凌渡宇一矮身,避过了枪嘴,一时正中对方的肋骨。顺手把对方的自动步枪抢了过来。 尼均一听己方的人惨叫,已知事态不妙。转身欲扫射。黑索像地狱来的勾命,毒蛇般缠着他韵颈部。 大力一拉,打着转向旁倒去,步枪失了准头,误中两名提枪待发的大汉,鲜血飞溅下向后倒去。 凌渡宇手上的步枪早轰然响起,余下三名大汉猝不及防下,纷纷倒在血光下,直向山坡滚下去。 凌渡宇用枪柄向身旁的大汉重击了一下,对方昏倒后亦向下滚去。 形势逆转。 凌渡宇来到跪倒地上的尼均面前,冷笑道:“老朋滋味怎样?” 均狞笑道:“不要这么高兴” 凌渡宇心中一凛,一枪柄把他打晕。 尼均滑下山坡,一个通讯器在身上跌了出来,跟着直滚山下。 凌渡宇愤然道:“这老狐狸通知了人来,快!”当先往山口走去,现下唯有趁对方直升机来到前,抢先到火山口运走神石。 两人来到火山口的边缘。 著名木祖克尼沙漠的魔眼。 内里死寂如坟墓,一点生气也没有。 “圣女!” 白狼的嘶叫声从另一边传来。 两人骇然望去。 满身鲜血的白狼独自一人站在二十多米外的火山口旁,右脚踏着物体,正是久违了的神石。 圣女“哦!”一声叫了起来。 凌渡宇想扑过去。 白狼一提步枪喝道:“不要过来,否则我把这鬼东西推下去。” 女回复了平静,淡然道:“你想怎样?” 白狼仰天一阵狞笑,说不尽的苍凉,叫道:“我要怎样?我的兄弟不死则伤,就为了你这女人和这鬼东西。” 圣女道:“这不是鬼东西,这是神留下来的东西,毁灭了它,触犯了诸神,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白狼呆了一呆,显然从没有想过问题这么严重,声音低下来道:“我不信!” 圣女踏前了几步,把他们的距离缩短。 凌渡宇故意站后了几步,减轻白狼提防之心,他知道圣女希望到达黑索可及的距离。 圣女柔声道:“想想我的青春和美丽,只有神才能赐与。” 她这几句提醒了白狼,使他不由自主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脸上。 在月色下,圣女更是美艳绝伦。 白狼眼中出现茫然的神色,望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女人,哺哺道:“你真美,比我梦中见到的你,要美上十倍、百倍。” 圣女莲步栅栅,缓缓宝前。 圣女嘴唇轻颤,却没有发出声来。 白狼道:“你说什么?” 圣女再踏前一步,便可以发鞭了。 “轧!轧!轧” 天空响起连串的机枪声。 白狼胸前血光飞溅,惨叫一声,跌倒地上,刚好撞在神石上。 白狼再一声惨嘶,连着神石,一齐滚落火山口。 惨叫声由大变小,显示白狼迅速下堕。 圣女悲叫一声,想跟着扑下去,凌渡宇走上前来,拦腰抱个正着,向一道低坑滚去。 四周火花迸闪。 子弹骤雨般打在他们适才立足的地方。 六架直升机分成三架一组,怪鸟般在黑夜里冲了出来,在火山口上盘旋。 强烈的射灯直照下来。 凌渡宇用身体覆盖着圣女。 这时逃也不是,留也不能。 敌人处于完全的优势。 “隆!” 山摇地动。 巨响从火山口底部传来。 跟着发生的事,使人完全来不及反应。 一股红色光柱从火山口射出,一下于整个火山口上广阔的空间全为血红的光芒所笼罩。 六架直升机发出闪电般的光辉,跟着机身转为白色,由白色转作透明,像蜡般熔解,化成光点洒下大地。 四周热得要命。 凌渡宇两人目定口呆,看着眼前的惊人变化。 血红的强光逐渐收缩,变成笼罩着火山口里许方圆的空间。 神石通体发出白光,在红光里缓缓从火山口处升了上来,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托着。 神石停在半空中。 圣女噢一声叫了出来,她怀内飞出么道光芒,缓缓在飞往空中的神石。 御神器。” 凌渡宇心中闪过灵悟,他忽然明白到当年为什么御神器会脱离神石,跌在一旁,明白了为何默金取得神石和御神器后,不能把御神器嵌回去。 因为神石的能量已用蓉。 当神石载着御神器在宇宙里经过千亿年的旅航后,重回地球,能量接近耗尽的阶段,当圣女吸收了剩下的能量后,它其实已变成废物,但冥冥中自有安排,现在神石在鬼推神助下,从火山内重新吸取了新的能量。 神石又活了过来。 它会怎样做? 御神器从神石的上方,缓缓嵌进了去。 圣女跪了下来,悄脸发着圣洁的光辉,仰望着天空中的神迹。 刹那间凌渡宇感觉到心灵内那无穷无尽的世界,无有尽头的伟大能力。 假设那能源是个大海,人类毕生只运用了其中的一滴半滴。 在千亿年以前,曾经有个黄金的时代,人类充分地运用全部能源,成为活着的神人。 可惜极度的发展,引致精神和物质的不平衡,招致了不可挽回的灭亡。 它们的事迹,被地球的种族以不同的神话记载了下来。 希腊的众神,中国的天庭,埃及的诸仙,印度的神话,刹那间凌渡宇看到诸神的世界。 逸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于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去气,御飞龙,邀游四海之外。 任何言语也无法形容其中的万一。 “蓬!” 神石载着御神器,化作一道彩霞,消失在九天之外。 它回去了。 回到天夕卜。 继续那永无休止的旅程。 或者有一天,当它遇上高度智慧的生命,会把它活过来。 把整个在地球上茁长出来的诸神文明,释放出来。 让她为宇宙增加生命的姿采。 后记圣女指着山丘的远处道:“走过这里,便是通往摩洛哥的公路了。”凌渡宇道: “你不再随我走多一段路吗。”圣女淡淡道:“去吧!你是属于那世界的,正如我属于撒哈拉一样。” 凌渡宇熟练的拍打骆驼,走了开去,又掉转头,回到圣女身边,道:“我知道它为什么会回来。” 圣女静静地道:“为什么?” 渡宇道:“假设一件物体沿着球体往前行,最终有一天会绕过它,回到原来那一点上,这是一个‘封闭的二度空间’。 “在一个‘封闭的三度空间’里,就如我们置身的宇宙,任何一个物体向空间投去,都会回到原来的起点上,因为我们的宇宙也是封闭的。” 圣女道:“但这封闭的宇宙外是什么呢?” 凌渡宇双眼一翻,掉转骆驼,急驰而去。 尘土在他身后飞扬着。 告别了。 令人又恨又爱的大荒漠。